第1章
小少帅捡了个奶娃娃
民国九年,初春,绵绵细雨下了一整月。
秦家的小白楼外,淋淋漓漓还滴着水。
“给,这是一百块大洋,给我将这孩子丢得越远越好!”
说话的是栾城富商秦时中。
他正用一百块大洋,命人将他刚刚出生的女儿丢弃。
只因,就在刚才他的姨太太也生了一个女儿。
他要借着自己夫人生产的空档,将姨太太的女儿和夫人的女儿调包。
襁褓抱着的婴孩连衣服都还没穿,就被他像块破抹布一样,跟着那一百块大洋随意地丢在雨水里。
婴孩肉嘟嘟的小脸上溅着泥污,小手冻得青紫,却很是乖巧。
秦时中并没有因此心软,吐了一口烟嫌恶道:“哼,只有秀琴的孩子才配当我的女儿。至于她这个小灾星就该早早掐死!”
早年间秦老爷只是码头打手,后被叙州商会会长阮家赏识,娶了阮家独女,才有了今天。
夫妻十载才有一女。
秦时中却早早背着阮大小姐,在外养了姨太太,两人更是同一天生产。
昨日他路过算卦的摊子前,特地给两孩子算了一卦。
一个灾星一个福宝。
相士没有点名谁是谁,但秦时中心里有答案。
他不喜欢自己的夫人,那她的女儿便是灾星。
“等我和秀琴的女儿顶替了这个灾星,阮家人一定会视她为掌上明珠,到时候阮家的家财就都是她的了!”
秦老爷在心里暗笑,催促着跟前的下人快些抱孩子。
那名收了钱的下人并没有干实事,拿着银元,将孩子带到隔壁桐城,丢在一个无人岔路口。
春日正是多雨之节,冷风萧萧,很快大雨倾盆。
襁褓中的婴孩躺在地上,被大雨淋湿,手脚发青,发出轻微的啼哭声。
与此同时,一辆绿色军车缓缓朝这边驶来。
车上坐着的是督军夫人周言君,同行的还有她五岁的小儿子傅卿昭。
她的丈夫督军傅震亭,是桐军统帅,在这桐城内是权倾三省一手遮天。
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们傅家霉运连天。
她和督军的五个儿子,死的死,疯的疯,最小的傅卿昭到现在还不会说话。
三天前,她更是收到了丈夫在前线生死未卜的急报。
她独自带着孩子四处奔波,打探消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雨越下越大,婴孩的啼哭声已被雨水淹没。
眼看车子就要从那婴孩身旁路过,原本熟睡的傅卿昭突然睁开眼睛,伸手拉住前面司机。
司机猛地将车急刹。
周言君也被惊醒,等抬头时,只见傅卿昭已打开车门匆匆下车。
“昭儿,你去哪儿?!”她撑着伞下车去追,走到前方岔路口,发现他手里竟多了一个女婴。
雨幕中,傅卿昭躬着身子替怀里的女婴挡着雨,额前的碎发被雨水淋湿。
周言君快步上前给他撑伞,“昭儿?这孩子是哪来的?”
傅卿昭吃力地将手中的孩子递上前。
周言君低头看去,只见襁褓里的婴儿粉团脸颊肉嘟嘟,一双葡萄眼睛水汪汪,嘴角有着若隐若现弧度,像是在笑。
她愣了一下,刚准备伸手去接,傅卿昭却突然开口道:“阿妈......”
稚嫩的孩童声在雨声中回响,有些不真切。
五年来,这还是周言君头一次听到昭儿说话。
过去她带孩子见过不少医生大夫,可他们都说这孩子天生就是个哑巴。
可没想到,他刚才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唤了这一声阿妈。
周言君惊愣住,有些不敢相信,“昭儿,你......你刚刚开口说话了?”
傅卿昭没有回答,而是举着手中婴孩,又道了一句,“阿妈,她冷......”
小少爷穿着最时兴的小西装,俊秀的小脸上双眸黑亮,说话时沉稳懂事,活脱的小大人。
周言君这回听得真切,“好,来给阿妈抱。”
她擦了脸上的泪痕,接过孩子,立马用披巾将女婴团团包裹住。
同车的司机跟上来说道:“太太,方才我四处问过了,这孩子是别人丢在这里的,估计是养不活不要了。”
周言君见婴孩浑身湿透很是气愤,“大雨里丢孩子,这是要她的命啊,就算是养不活,也不能这么糟践孩子!”
“太太,这该如何是好?”司机问。
周言君低头朝看去。
怀里的小婴儿睁着一双葡萄大眼看着她,没有哭,瞧着就是个乖巧懂事的。
她心一横,抱着婴孩,和傅卿昭坐上车,“罢了,他们不要,我们要,走,回督军府,”
“是,太太。”司机跟着上车开动车子。
第2章
嗯,以后会好好照顾妹妹
车里很暖和,小婴孩感受着温暖,一双小鹿般的眼珠打探着四周,白皙的脸颊逐渐红润,粉嘟嘟的小脸很惹人怜。
周言君瞧着心头一软,她和督军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都没能如愿,如今瞧着怀中孩子,心里喜欢得紧。
当然,更令她高兴的是昭儿,他会说话了。
他终于不是别人口中的傻子,小哑巴。
看来,是他们家昭儿与这孩子有缘。
傅卿昭坐在一旁握着小婴孩的手,又说了一句话,“舟舟......”
“什么?”周言君没听清,怀里的婴孩却是眼睛一亮。
傅卿昭继续道:“她的名字,舟舟......”
周言君听着儿子说话,很高兴,笑着问:“你给她取的名字?”
傅卿昭垂眸看着婴儿的小脸,很是认真,“嗯。”
周言君摸着他额头还湿着的头发,温柔笑,“昭昭明月映孤舟,是个好名字,昭儿,以后她给你当妹妹好不好?”
“嗯。”傅卿昭重重点头。
周言君摸着他的头,笑,“既然你给妹妹取了名字,那以后,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妹妹,疼她爱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阿妈放心,昭儿知道。”傅卿昭再次点头,看着妹妹的眼神很是温柔。
周言君怀里的小舟舟,听着他们的谈话,圆圆眼睛眨巴眨巴,对这个名字也很是满意。
督军府在桐城东侧,一座中式的五进大宅院,后方还有一座小洋楼。
随着他们的车子缓缓驶入院中。
暴雨突然停歇,久违的太阳从乌云中挣脱。
一缕缕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死气沉沉的督军府。
像是铺上了一层金,很快一群群喜鹊从四处涌来盘旋在空中许久不走。
周言君抱着孩子,牵着傅卿昭回到府里,三四位奴仆一同迎上前。
拿包的拿包,擦头发的擦头发。
周言君顾不得自己身上湿透,先唤来奶娘和刘妈妈带小舟舟和傅卿昭一同去换衣裳。
她们刚走。
仆人春梅突然急匆匆跑来,“大太太,你快去看看老夫人吧!”
周言君眉头一皱,担忧问:“老夫人怎么了?”
春梅喘着气,笑了起来,“老夫人醒了!”
“什么?老夫人醒了?”
“是的,太太,老人家正吵着要见你。”
“走,快带我去。”周言君又惊又喜,笑着朝老夫人房里赶去。
傅老夫人一年前从楼梯上摔下来,中风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西医也好中医也罢,都说老太太大限将至。
谁知道,今天突然醒了。
周言君激动不已,加快步伐。
他们傅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好消息了。
自老夫人从楼梯上摔下后,小姑子被人拐走不见踪影。
她和督军的长子半年前在一次突围中,被炸得尸骨无存。
二儿子在替自家商行运货途中下落不明。
三儿子只因为看了一场戏而中邪疯癫。
四儿子在留洋途中船遇风浪消失在大海里。
老五也就是傅卿昭,年满五岁还不会说话,医生说他是个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