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空空如也
谢廷煜最后是被装在麻袋里,被桥大扛到了心兰苑,又像扔垃圾一样被从围墙上直接扔进了院子里。
因为院中的地板值些银子,也被撬走卖了,地上此刻凹凸不平,只有光秃秃的泥土。
麻袋从天而降,摔在地上,砸出了一地烟尘。
沈知意脑袋晕晕乎乎的,此刻正坐在亭子里唯一的一张完好的石桌旁,盯着浑浊的湖面发呆。
就在不久前,有几个小厮拿着网兜,将这湖里名贵的锦鲤全都抓走了,一条不剩......
此时原本奢华漂亮的心兰苑,已全然的黯然失色。
心兰苑能卖的,已经全部卖光了。
甚至连这些年煜哥哥送给她的首饰头面,以及还未来得及做成衣裳的绫罗绸缎,也都卖了个干净。
这还不止。
她回南阳侯府与娘好说歹说,才磨了一万两白银来,这已经是她全部的嫁妆银子了。
可她的一万两全填进去之后,竟然还不够,管家还去钱庄借了一万两印子钱,再加上心兰苑变卖的那些东西,才堪堪凑够了五万两,全给了那个九千岁......
现在诺大的靖王府,竟然一点银子都没了,俨然成了个空壳子。
且在这当口,煜哥哥又被罚了两年俸禄......
怎会这样呢?
事情怎会发展到如此地步?7206
沈知意心里没来由的惶恐,总觉得事情不受掌控了。
就在这时,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响,惊得她一下子从石凳上跳了起来。
目光顺着声音响起的地方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一只手从麻袋里伸出来,月白的衣袖上红色血迹极其显眼。
沈知意惊得瞪大了眼,正要尖叫出声,就听见了一声熟悉的呻吟声。
“煜哥哥!”
来不及多想,沈知意尖叫一声,提起裙摆便朝着那个麻袋冲了过去。
待她到麻袋跟前时,麻袋里的男人已经挣扎着将脑袋露了出来。
鼻青脸肿,满头是包,脸上头发上都沾着血迹。
狼狈不堪。
沈知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眼泪直往下掉:“煜哥哥,这是谁干的?这是谁干的?”
“你怎么伤成这样了,疼不疼啊?”
谢廷煜当然疼,他浑身上下没有哪一处不疼。
但这会一见心爱的女子为他哭得这般伤心,心里一时间又是熨帖又是心疼。
他忍着嘴角的疼开口哄她:“意儿别怕,煜哥哥没事。”
又忍着胳膊的刺痛,抬手给她擦眼泪。
两人之间温情弥漫。
待沈知意想到要带谢廷煜回厢房休息时,才发现四周静悄悄的,竟连一个丫鬟一个小厮都未曾看见。
喊了好半天“来人”,却连个人影子都未出现。
沈知意实在没办法了,只好自已扶着谢廷煜进去。
一番折腾,两人都流了一身的汗,一路上还几次险些摔倒,沈知意才终于把谢廷煜给搀着进到了厢房里。
然而脚才踏进去一步,两人便双双愣住了。
只见厢房里空空如也,原本放床的地方,只余地上那一圈印子,证明以前那里是有一张床的。
是了,床是金丝楠木做的,管家吩咐小厮拆了拿去卖银子了。
第115章
写下和离书
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折腾了,沈知意找了一圈,才在下人房里的破柜子里找到了一床还算干净的褥子,垫在地上,扶着谢廷煜躺了上去。
她又倒了一杯水给谢廷煜喂了,接着转身就要往外面去。
“煜哥哥,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府医。”
“意儿,回来。”
男人的声音沙哑,只说了几个字就剧烈咳嗽起来。
沈知意只得回到他身边,眼圈红红的:“煜哥哥你怎么样?你伤得这么重,意儿得去给你找府医!”
男人却拉着她的手:“我没事,只是些皮外伤罢了。”
他朝外看了一眼:“天色已晚了,别出去了。”
“如今这王府已经被沈南星那贱人掌控,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将王府里的下人和侍卫都弄到哪里去了。”
“你一人出去,我不放心,有什么事便明日再说吧。”
沈知意抿了抿唇,眨眼间眼泪又纷纷然落下:“煜哥哥,你的伤,是不是沈南星叫人打的?”
谢廷煜没有吭声,眼底却渗出冰冷的恨意。
在他的府邸将他欺辱成这样,他的王妃可真是好样的。
沈知意拿出帕子轻轻擦拭谢廷煜脸上的血污:“煜哥哥,意儿也不知,姐姐竟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对意儿不好也便罢了,毕竟意儿只是个庶女,比不得她从出生便是侯府嫡女,身娇玉贵。可煜哥哥你可是身份高贵的靖王,又是她的夫君,她怎可这般对你......”
“煜哥哥,姐姐自小就蛮不讲理,如今更是变本加厉,要不......你休了她吧!”
她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紧张极了,捏着帕子的手指因攥得太紧,指尖泛出了青白色。
一边垂眸不敢看他,一边又偷偷抬眼想要看他是何反应。
这副模样尽数落入了谢廷煜的眼中。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摸了摸女子的长发:“意儿,煜哥哥不是说了会娶你做靖王妃吗?”
“你这是不信我?”
再次听到这句话,沈知意没忍住捂着嘴又哭了。
谢廷煜费力撑着身子坐起,一把将她搂入怀中。
轻抚着她的发:“意儿你放心,沈南星不配做靖王妃,煜哥哥明日便将她赶出府去。”
傅九离那条阉狗竟拿着母妃年少时与表舅来往的信件来威胁他,限他三日之内与沈南星和离,否则这些信件便会呈给父皇!
表舅也是个没用的,母妃都已入宫多年,他与母妃来往的信件为何竟会留到现在,还落到了傅九离那那阉狗手里!
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还有沈南星也是个贱人,不是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吗?不是上赶着也要嫁给他吗?
如今竟宁愿委身一个阉人,还将明威铁骑的兵符那般重要的东西,都给了那阉人!!!
那阉人有什么用?连让她做个女人都做不到!
他好歹娶了她一场,今日去找她,便是想着事已至此,他倒是可以发发慈悲,让她做一回真正的女人,然后再与她和离。
可没想到她竟让人不分青红皂白打他一顿,还将他套了麻袋......
谢廷煜想到这些,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想了想便道:“意儿,你帮我取纸笔来。”
傅九离那条阉狗势力庞大,明威铁骑的兵符既到了他手里,再想拿回来恐怕是很难了。
好在他一个太监,也不可能造反,日后再想法子吧。
如今沈老侯爷手里的兵权,可是实实在在的,而且是放到明面上的,不像明威铁骑,就算到手了,也根本不敢拿到明面上来。
既然意儿也是沈老侯爷的孙女,那么无论是沈南星还是意儿,任谁做这靖王妃,沈老侯爷都会站在他这边。
更何况沈老侯爷已经老了,南阳侯府虽没了沈北月,可也还是有男丁的,将来兵权也只会传给男丁。
而南阳侯府唯一的男丁,便是意儿的亲哥哥。
他在心里做好计较,便不再犹豫,提笔便在宣旨上写下“和离书”三个大字。
沈知意却是眼瞳一缩:“煜哥哥,不是休书吗?”
“沈南星犯了大错,你完全有理由休了她......”
沈南星可是有着大笔的嫁妆,若是和离,她就可以将嫁妆全部带走......
但凭什么?那些都是靖王府的东西!
谢廷煜自是不愿说实话,只道:“她喜欢了我这么多年,看在少时的情谊上,本王便大度些,给她一封和离书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提笔继续写着,注意到身旁女子没再说话,又劝道:“无论是休书还是和离书,她以后与靖王府都不会再有任何关系,也都不会影响我娶你......”
沈知意却咬了咬牙:“可是煜哥哥,沈南星她一夜未归,定然早已失了清白,如今又这般欺辱于你,就给一封和离书,这也太便宜她了!”
男人眉头蹙起:“可这些事并无证据,靖王府的家丑也不宜外传!若是无故休她,百姓还不知会说成什么样?”
“此次为了寻你,我本就被御史参了一本,在百姓中名声已然不好,若这时又无故休了沈南星,实在不妥。”
“沈南星在北越百姓心里,地位还是很高的。”
毕竟,那是他们的北月将军,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
沈知意死死咬着下唇,眼眶发红,眼底尽是不甘。
她绝不能让沈南星将那丰厚的嫁妆都带走,尤其是在靖王府如今这般穷困潦倒的时候。
都带走了,她日后嫁进来,吃什么?用什么?
难不成又过上小时候那种苦日子不成?
男人和钱财,她都要!
眼看着那封和离书写完,被男人折起来就要收起,她的手按在了他的大手上。
她低声道:“煜哥哥,我有一个法子。”
第116章
她看上他们什么了?
第二日。
凉州府衙里。
傅九离是昨夜赶到凉州的,刚一到府衙就召集了所有当地的大小官员议事,又连夜做好了各种相关部署。
待天亮时,一道道命令发布了下去,凉州水患的治理便有条不紊的开始行动起来。
他站起身打开门,清晨的阳光打在脸上,他熬了一整夜的眸子微微泛红。
“冷月!”
话音刚落,一袭黑色紧身衣的冷月悄然出现在了他跟前。
“主子,有何吩咐?”
“京城那边......可有传信过来?”男人声音淡漠如常,似是随意问了一句。
冷月神色微僵,握着一张纸条和一支黑色小铜管的右手紧了紧,悄悄隐于身侧。
沉吟片刻,她坦然道:“回主子,京城那边一切如常。”
她稍稍定了定神,主子问的是京城的事,并未问沈小姐的事,如此回答无甚不妥。
可她已经说完,又跪了一会后,主子竟还未开口叫她下去。
主子不是向来问完话或者吩咐完,就会即刻让他们下去吗?她可是暗卫啊,一直待在明处算怎么回事?
难不成,主子就是想知道沈小姐的消息?
可这传回来的消息也太......
这叫她怎么说?她还没想好......
正踟蹰不安着,就听头顶主子又开口了,语气依旧听着很是随意。
“桥大他们换了新主子,适应得如何?”
冷月:......
现在做九千岁的暗卫,愈发艰难了。主子有什么都不直接说了,身为暗卫得自已学会揣摩主子的言外之意......
毕竟,主子何时关心过下属的这种小事......
向来不都是: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他们何用?
心中有了计较,于是她心一横,就将手中之物呈了上去。
“主子,沈小姐着人寄来了这些。”
傅九离淡定矜持的伸手接过。但待他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后,脸色很明显的顿时就黑了。
“这阴阳铜管,如何又送回来了?”
冷月低头拱手:“属下不知,主子可看看纸条,兴许里面有写明原因。”
男人沉着脸,摆了摆手,显然的染上了不虞的情绪:“知道了,下去吧!”
倏忽间,黑影消失不见。
那速度竟比方才出现时还要快上些许。
冷月退下后,面色有些难言的古怪。
看看,主子方才问几个轿夫换了新主子适应得如何,她根本就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了沈小姐派人寄了东西,主子就让她退下了。
所以,日后主子问的不一定是他想听的?
太难了!
傅九离手里拿着那张纸条和阴阳铜管,回到了屋子里,关上门,坐在了书案后面。
这才打开了那张纸条,只是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她对那些男子,很满意?
她还要从中选一个,亲自去追求?
兵部侍郎石磊,脾气那么坏,硬邦邦的石头一般,定然不会疼人。
大理寺卿洪少恩,长得娘们唧唧的,一点都没有阳刚之气!
太傅之子常宁远,那就是个书呆子,半点武功也不懂,如何能保护好她?
还有礼部尚书之子张定宽,与他父亲一样总爱固守成规,一点不知变通,那就是呆子一个。
还有那工部尚书之子胡霖,对谁都笑眯眯的,定然做不到只对她一个人好......
更别提那胡霖的父亲,那老头儿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的,这般胆小之人,儿子能有什么好的?
这些男子,她看上他们什么了?
还要选一个亲自追求?他们也配!
傅九离一双眼眸漆黑,里头氤氲着怒气,继续往下看。
这阴阳铜管,他花费了几个日夜的时间才亲手改造好的,如今可发射三次信号了,她竟不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