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笔略过雅纪曾数次爬上他床榻又落得失败的事实,把册子扔在雅纪身前,摊开的几页记录了他行医以来的身体状况。
“后来干脆承认腹中的孩子是阿部钏的,赌我会接受你。”
听到这雅纪攥紧了衣角,看着风间寺的嘴唇继续一张一合:“一年前我带领军队经过鲛人岛,虽与你丈夫只有过一面之缘,却也足够见其人品。”
“你思前不顾后,作出这么粗糙的谎言。”
风间寺言简意赅,雅纪却听见最后一丝侥幸从手边溜走的声音。
他陷入一阵低迷的沉默。
“谎言?”
“既然你知道是谎言,还一直陪我演戏?还承诺做我孩子的父亲?”
“否则怎么让你们放宽心,等不及得就把消息递给鬼冢藤。”
雅纪眼里是不可思议:“你利用我?你怎么能利用我?雪姬姑姑要是知道…”
“你不也在利用我么。”风间寺说道,盯着雅纪眼睛的同时朝他俯下身体,“你父亲利用你,你转头来利用我,我不过顺手推舟成全你们的野心。”
他手指轻轻挑起雅纪右耳戴着的耳坠,仿佛和自己左耳的那一只成双成对,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两只耳坠材质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他附在雅纪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当年你对我母亲的救命之恩,我救活你停胎三月的孩子一次,今天我再救你一次——撇清跟你父亲的关系,乖乖和阿部钏回去。”
一句话如同巨石当头砸下,雅纪瘫坐在地上,忍不住掩面哭泣起来。
看着如此伤心的雅纪,阿部钏心疼难忍,转头就把火力全部对准风间孝雄:“这些年你让手下的狼人在我岛上驻军扎寨,掏空老子多少金银宝库?连整条海岸线的管辖权老子也与你共享,可是你竟敢这么对待雅纪……从今天开始,我收回你在鲛人岛的全部特权!”
“但既然我和狼族有盟约在先,沿海一片土地的狩猎和管辖权,就暂时交给狼族少主,风间寺。”
说完他心照不宣地与风间寺对视一眼,完成任务一样地退场,默默守护在伤心力竭的雅纪身边。
至此,人们才拨开眼前的迷雾:他们的二当家企图以一出移花接木,联合鬣狗族干预家族的继承大业。一旦事成,将来风间寺做了家主,风间雅纪的孩子就会被他们想尽办法地推到继承人的位置,哪怕失败,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把雅纪送回去,他们这是拿定了阿部钏对雅纪一往情深,根本不会深究下去。
至于这么铤而走险的原因,自然也是与源氏那一场大战以后风间一族便坐稳了四大家族之首的位置,早不是一个鲛人族能够比肩。
被阿部钏这么一指认,风间孝雄颓然地站在那里,不敢相信即将编织完成的美梦转眼间就破碎。
他一辈子有勇无谋,此刻却是惜命地跪在风间凛脚边,嘴唇上方的两撮胡须颤抖个不停:“家主大人……哥哥!请饶恕我这一回!”
当着外人的面出尽丑态,风间凛看都不想再看这个蠢弟弟一眼。
“带下去候审。”
然而被侍卫包围的风间孝雄却突发恶疾,一声怒吼震开身上的禁锢。
他先是双眼赤红地看向雅纪:“你个没用的东西!”又恨极了的把目光转向羽泽,“区区一个beta……”
御岐罗预感不妙,立马将羽泽护在怀里,橘鸢介展开背后一对巨大羽翼,直接将兄弟两都护在身后。
alpha以撕裂天地的气势朝他们扑来。
尖锐的狼爪停在距离橘鸢介鼻尖不到一寸的位置。
风间孝雄一边肩膀被风间寺只手摁住,双腿跟着跪进地里,骨头一根接一根地脱臼。
断骨的疼痛使他呲目欲裂,年轻的alpha狼从未在人前迸发过如此可怕的力量,直压制到他喘不过气。
风间寺靠近他的耳朵,他仿佛听到alpha积燃胸腔已久的怒火:“今天是第二次。”
“什……什么?”他没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
他没必要反应过来了——他的右臂被风间寺朝后抓起,活生生扯了下来。
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大量牵连着肉块的血浆溅射一地,给大堂满眼肃穆的黑添了一笔鲜艳烂红。
雅纪直接被吓晕过去,在座的其他狼人也惊骇到直抽冷气。
“别看。”御岐罗捂住羽泽的眼睛。
“把他带下去。”风间寺扔开活被疼晕过去的alpha,一身血渍,转身面向风间凛。
从刚才阿部钏突然出现,风间凛看向他的眼色就带着生冷,此刻血溅先祖灵堂,风间凛终于坐直了身体,那张刻满了深浅不一的疤痕却仍然无坚不摧的脸,出现一丝微妙的裂缝。
“你今天很会表现。”
表现不是问题,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表现才是问题。
风间寺毫不闪避地与他对视:“父亲看到了真相,和立花羽泽没有关系,让他走。”
风间凛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父子两在这短暂的沉默里气场来回拉锯。
“老身还没上座,怎么这戏台就要拆了?”
一道嘶哑中带着威仪的声音打破僵局,众人循着声音的方向回头。
四个纸扎人一样的轿夫抬着辆轿撵出现在门口,半敞开的车帘内躺着一只仪态雍容的双尾红狐,狐狸怀中抱着支具有象征意味的翡翠烟管,正是当今立花一族的家主——立花琼华。
“奶奶?”羽泽喜出望外地叫出声,什么也不顾了,拔腿就朝着轿子跑过去,一头栽进狐狸的怀里。
“哎唷你个小畜生!”
立花琼华吃痛似的,用尾巴轻轻拍打羽泽的脑袋。
久远到陌生的拥抱,熟悉到拉回所有亲密的烟草味,此刻都传递来点点温情疗愈着羽泽心间最伤感的那块田地,他抬起头,祖孙两对望,饱满的情愫已无需多言。
大肆坐着轿子走进风间家的祖堂,惹来狼人们愤懑议论,立花琼华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她抬起下巴,狭长的狐狸眼睨过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