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颤巍巍的来到另一株树下,嘿嘿笑道:“老怪,我留在这里陪着你。”她坐下来,慵懒的晒着太阳,抬手把头上的发簪取下。
商君向村外走去,道:“我在村外等公子,公子不要耽搁太久。”
朱三通扛起自己的道树,笑道:“这一战是不打不相识,我老朱从前是错怪公子了,还请公子见谅。我先去把我的树种好。”
丫头则捧着自己的道果,蹦蹦跳跳的来到自己的道树前,笑道:“我还得把自己的道果挂在树上。”
妇人叹道:“原本想请公子吃顿便饭,怎奈发生了这么多事。公子,我要收拾一下瘫子的衣裳。瘫子的衣裳洗好了,我便把它挂在瘫子的道树上晾晒。”
她端起盆,来到瘫子的道树下,把瘫子的衣裳挂在道树上。
做好这一切,妇人又来到老井旁的树下,取出棒槌敲打其他衣裳。
村口,商君站在自己的道树下,手上青筋根根绽起,他手中只剩下了半口刀,虽然刀被秦牧斩断,但对他的实力影响却不大。
丫头则从自己的道树树冠中探出头来,神情紧张,死死盯着秦牧的举动。
老汉抽着水烟,老妪梳着头发,朱三通把自己的道树栽下,化作黑野猪用鼻子和獠牙拱着泥土,把土夯实,小眼睛却骨碌骨碌的乱转。
妇人则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衣裳,却忘记了添水。
在他们眼中,秦牧挪动脚步,来到一处空地,那里空无一物,然而秦牧却抬起手来,轻轻向前伸去。
众人精神顿时高度紧张,突然,秦牧像是触碰到什么。
那隐藏起来的第八株道树!
秦牧的指尖刚刚触碰到那株道树,六个身影陡然暴起!
丫头从树上扑下,如燕子抄水,身形紧贴地面,脚尖一点随即贴地飞起,猛地一咬舌尖,道血喷出,涂在手中道果上,道果光芒大放!
妇人抡起棒槌,脚步错动,身形旋转如风,暴喝连连,舞动棒槌狠狠向秦牧所触之处砸落!
朱三通怒吼,拔起自己刚刚种下的道树,化作顶天立地的黑野猪,人立起来,挥起道树向秦牧手指之处扫去!
与此同时,商君的断刀,老汉的水烟袋,老妪的发簪,同时攻至!
六人施展全力,威势比刚才围攻秦牧也丝毫不逊!
他们深知自己只有一击的机会,这个隐藏在他们之间的道树,已经隐藏了数十亿年之久,一直没有被他们察觉,可见对方的实力着实高深莫测!
倘若被对方有所防备,只怕他们联手也难能奈何对方分毫!
因此这一击,他们务必要摧毁对方道树,灭掉对方的道果,毁掉对方的道行!
轰!
无比剧烈的波动传来,风暴席卷,让站在那株道树旁边的秦牧衣衫猎猎作响,被逼得不断后退!
秦牧一路后退,抵抗这股强横的冲击,待到风波散去,只见他已经退到了村外。
他张开眉心竖眼看去,只见那株道树还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道树四周不见人影。
秦牧心中一惊,细细搜寻,只见丫头被挂在自己的道树上,一只脚露在外面,手中还抓着自己的道果,昏死过去。
妇人栽到自己的井中,死死的抓住棒槌,棒槌卡在井口。
商君四仰八叉的坐在自己的道树下,握刀的手虎口流血,双眼茫然,手中的断刀已经尽碎,刀柄变成了碎屑。
老妪的发簪插在自己的眉心,气若游丝,老汉的水烟袋破裂,他的头撞在自己经常坐着的那块大石头上,头破血流。
而朱三通的獠牙悉数断去,抱着自己的道树昏死过去。
秦牧愕然,这短短一瞬间,六大成道者便悉数落败,悉数受伤!
“大公子!”
老汉颤巍巍的坐了起来,手臂在颤抖,努力的想要填上烟丝,然而水烟袋却破了,烟水流了出来。
他声音沙哑,眼中有着恐惧也有着恼怒:“是大公子的道树!他一直都在这里!嘿嘿,这个老阴货……”
秦牧四下张望,目光突然落在高悬在天幕上的那轮太阳上。
那轮太阳火力熊熊,已经燃烧了怕是十个宇宙纪,不知多少亿年,从第七纪一直燃烧到现在!
按照规律,太阳早就应该熄灭,死亡,蒸发,最终变成虚空,然而这轮太阳却还活到现在,不能不令人怀疑。
“大公子并不在这里。”
秦牧突然道:“他只是将自己的眼睛和自己的道树留在了这里。”
老汉挣扎起身,仰望天幕上的那轮太阳,颓然的叹了口气,声音沙哑道:“我被镇压在这里太久,早已比不上他了。嘿嘿,当年与他齐名,现在却比不上他的一只眼睛……”
他很是落寞。
他因为一句承诺,守着瘫子十个宇宙纪,这十个宇宙纪,他已经荒废了修行,远远比不上当年与他齐名的大公子,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其实秦牧也看得出来,老汉被这里的人尊为老怪,应该是他那个年代极具盛名的人物,以至于很多人听过他的传说。
然而这个小村庄里的所有人,实力最强的并非是他,反而是商商君虽然只有一枚道果一株道树,但实力已经凌驾在村庄里其他成道者之上!
这也是秦牧想要带着商君离开的原因。
秦牧上前,拔掉老妪眉心的发簪,为她简单的治疗一下伤势,又拍了拍老汉的肩头。
老汉回过神来,萧索道:“我不能送公子了。”
其他人各自挣扎起身,把秦牧送到村口。
商君勉强站起来,沉默片刻,道:“我已经没有了刀,恐怕无法帮你做多少事。而且我杀性太重,仇家极多,我只会给你招来灾祸。”
秦牧笑道:“巧的很,我仇家也很多,恐怕比你的仇家还要多得多。”
商君迟疑一下,秦牧面色平静的看着他:“以杀成道的商君,你胆怯了。你惧怕外界的原因,并非是你败给了大公子,而是你惧怕回到外界。”
商君沉默。
“即便你以杀成道,修成杀道三十六重天,你还是道心有缺。”
秦牧目光锐利,道:“你觉得第十六纪是毁在你的手中,你因此而感觉到内疚,自责,觉得无颜走出这里。封住你的,镇压你的,并非是大公子,而是你自己给自己寻找到一个囚笼,把自己囚禁起来。你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以杀成道的商君,你就算走出这里,你也无法让自己的道烙印终极虚空,成为成道者了。”
商君声音沙哑:“那么你还需要我吗?”
秦牧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笑道:“自然需要。我需要你帮我寻到太易,我还需要一口世间最锋利的刀。你现在已经不是那口刀了,不过我可以把你磨成那样的刀。跟着我,我可以让你走出来。”
商君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如同他的影子。
很快,他们走入方尖碑林,商君隐藏在他的阴影中,两人的步履相同,同时迈开脚步,同时落下脚步,带着相同的律动,渐渐消失在碑林中。
村庄外,众人看着两人消失,朱三通突然道:“弥罗宫的七公子,是一个奇怪的人。”
“他的确是一个奇怪的人。”
老妪叹道:“明明是敌对势力,但是却让人很难对他恨得起来,非但恨不起来,反而很想与他做朋友。”
妇人笑道:“这样奇怪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可惜成亲了,否则丫丫也可以寻一个好夫家……”
丫头啐了一口,羞红着脸躲到树后。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剧烈咳嗽。
第1667章
老子反了
商君亦步亦趋的跟着秦牧,秦牧往哪里走,他便往哪里走。
他不需要去想秦牧走的路是否正确,也不需要去想秦牧是如何利用鸿蒙符文和鸿蒙元气欺骗方尖碑林,他只需要跟着秦牧即可。
这一路行来,走走停停,倘若是秦牧自己走出碑林那就简单得多了,而带着商君,那就复杂了无数倍。
方尖碑林是大公子创建,用来镇压瘫子的肉身和其他成道者的,这里面便有商君。想要蒙蔽方尖碑林,需要秦牧以鸿蒙符文架构,将商君自身的大道气息遮蔽,这才能带着他走出此地。
鸿蒙架构,对秦牧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难题,他一边前进,一边计算。
他就像是一座行动中的方尖石碑,商君走在他的阴影中,仿佛是被镇压在秦牧这块方尖石碑中,因此没有引起碑林的变化。
倘若秦牧的鸿蒙架构失误,商君的气息外泄,那么他立刻便会被方尖碑林镇压,直接打入真正的石碑之中!
过了不知多久,秦牧终于带着商君走出碑林,他周身汗水蒸腾,这段时间他全力运算,将自己的脑力发挥到极致,从无数变化中寻找出唯一的生路,这才走出碑林。
此时他放松下来,突然脑中浑浑噩噩,四肢无力。
秦牧闭上眼睛,剧烈的喘了几口粗气,站在那里稳住心神。
商君回头看去,只见碑群密密麻麻的矗立在那里,数量极多,已经寻不到来路。
他恍如隔世,想起第十六纪,想起当年自己的坚持,想起自己这一生的遭遇,觉得像是前世种种。
而这一世,他将获得新生!
不久,秦牧张开眼睛,向这座门户的外面走去。
商君依旧跟着他,秦牧没有说话,商君也不说话,他像是完全融入到秦牧的影子里。
他是以杀成道的存在,也做过杀手,否则也不能在尚未成道之时便杀了一尊成道者,他潜伏在秦牧的影子里,等闲人根本看不到他,甚至连他的气息也感应不到分毫。
两人即将走出这座门户,突然秦牧停下脚步,商君也跟着他停下。
秦牧谨慎的看着外面,过了片刻,朗声笑道:“同为弥罗宫公子,师兄是打算帮助老三老四,而打压我吗?听闻师兄是老师最器重的弟子,倘若是老师,老师会怎么做?”
门外一片寂静。
商君心脏不由剧烈跳动一下,向门外看去,门外究竟有什么?
为何秦牧会突然这么说?
难道弥罗宫大公子此刻就在门外?
“老师可以做到不偏不倚,不偏向我,也不偏向其他师兄。”
秦牧淡淡道:“你倘若真的继承老师的衣钵,你便不会阻挡我,也不会阻挡商君。因为当年商君成道,老师也不曾阻挡他。”
门外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息。
商君微微皱眉,心道:“莫非公子判断失误?外面根本没有人。”
就在此时,一座方尖碑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那方尖碑在向这边飘来。
秦牧松了口气,迈步走出门户,阴影中,商君跟着他走出门户,没有人阻拦他们,只有那座方尖碑从他们身边静静地飘过,飘入门户之中。
秦牧回头看去,只见那座方尖碑来到它原本的位置,落了下去。
阴影中的商君迟疑道:“公子,老怪他们……”
秦牧微微皱眉,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随着这座方尖碑的落下,那个小村庄的老汉、老妪、朱三通等人,只怕会被再度镇压,封印在一座座方尖碑中无法脱身!
而且,而今的方尖碑阵列已经恢复完整,没有了漏洞,将来秦牧若是重返此地,便只能凭借硬本事强行破阵!
而这,则需要太易那般的战力!
“太易般的战力……”
秦牧眼角抖了抖,心中默默道:“我现在没有,但是将来会有的!”
突然,门户中两面断裂的门板飞起,合并在一起,化作一面完整的门,咔嚓一声镶嵌在门户上。
两扇门合拢,上面鸿蒙符文流转,将这座门户锁了起来。
“大师兄,你做不到老师那样!”
秦牧转身离去,声音在这片废弃之地中回荡:“你沿着老师的路继续前行,就算能做的与老师一模一样,也难逃老师的结局。老师已经失败了!你何不试一试另一条路?”
废弃之地中没有人回答。
秦牧带着商君远去。
待到他们走出废弃之地,商君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道:“适才大公子在那里?”
“他并没与真正降临。”
秦牧摇头,道:“他可能是弥罗宫七位公子中最像弥罗宫主人的人,但只是像而已。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理念,都与弥罗宫主人一般。我并没有见过他,但从他学习鸿蒙符文这一点,可以看出他的性格。他压制自己的本性,让自己更像弥罗宫主人。既然如此,那么他一定会依循弥罗宫主人的吩咐,回到属于自己的宇宙纪,因此他绝不可能降临到这里。”
商君有些不解。
他很难理解弥罗宫大公子这种人。
“他只是投影降临。”
秦牧道:“老怪他们攻击他的道树的时候,还是惊动了他,因此他投影过来看一看。我必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否则他便会连我一起封印在门户中。正是因为他模仿弥罗宫主人,所以他的性情有着缺陷,只要掌握这一点,我们便可以脱身。”
他长舒一口气,道:“倘若跟着我的不是你,而是老怪他们,那么我们便无法脱身了……我们去祖庭,确立世界树对应的终极虚空!”
他分辨方向,向祖庭大黑山而去。
幽都。
玉矶、师秀、灵书、灵渊一个接着一个的被献祭,化作能量进入过去宇宙,而灵官殿主的道树也因此变得越来越清晰,道树上的道果也越来越强。
而今十年过去,只要灵渊诸天被献祭完成,他便可以恢复到第十六纪巅峰时期,那时,这个宇宙再无他的敌手。
灵官殿主静静等候,今日便是灵渊诸天被献祭完成的日子,也是他的道树彻底降临的日子。
虽说他是活了四个宇宙纪的成道者,道心坚韧无比,但此刻也不免微微起了波澜。
道树降临,他便可以先弥罗宫所有人一步,在这个宇宙的终极虚空烙印自己的大道!
这就是先手!
他先所有人一步烙印大道,那么在这个宇宙崩坏之前,他便有可能修成自己的第四枚道果!
“随着弥罗宫的降临,这个宇宙的崩坏乃是必然,只怕比第十六纪崩坏的速度还要快。并非是所有人都有希望在这个宇宙中修成另一枚道果,但我一定可以办到。”
灵官殿主心情大好,这正是他冒着得罪七公子秦牧的危险也要降临此地的原因!
终于,灵渊诸天彻底化作能量,消失不见,灵官殿主只觉雄浑无比的大道之力从自己的道树道花道果中涌来,不由得身心舒畅,唤来虚天尊,道:“这十年承蒙你照顾,我也回报了你,将你修炼的幽都大道提升了许多。我今日功成,当去你们的宇宙虚空,尝试烙印我的大道,建立我的终极大罗天。”
虚天尊躬身称谢。
这十年来,灵官殿主指点她如何修行,让她获益良多,一身修为实力突飞猛进,远胜从前。
“你按照我教你的修行,成道不是难事。”
灵官殿主道树立在身后,吩咐道:“倘若天帝来问,你直接告诉他,我去烙印终极虚空,待我在这个世界成道,便可以拥有两朵道花,三枚道果。我只消肉身分开,便可以化作五个成道者助他。”
虚天尊心中凛然:“五位成道者?”
灵官殿主飞身而起,一步一重天,三十六步之后,便踏入终极虚空。
“这个年轻的宇宙,还没有几个成道者,可怜六十亿年的历史,竟然如此废物。”
灵官殿主感应终极虚空中传来的大罗天波动,分辨出有几座大罗天,不禁摇头。
他落座下来,开始寄托自己的大道,即便是终极虚空的冷寂之风也不能奈何他分毫。他在过去宇宙成道,并非是在这个宇宙成道,因此还需要将自己的道烙印在终极虚空才能将自己的修为实力发挥到极致。
若是寻常时期,他可能会选择入世修行,再修行出一条与上一个宇宙纪不同的道路,这是弥罗宫正统的修炼之路。
“不过这个宇宙中有七公子,容不得我按照正统的方式修炼!毕竟,那是七公子啊……”
天庭大军浩浩荡荡,距离元界越来越近,但这一路走来,辎重消耗巨大,即便是天庭财力惊人也难以支撑。
更为关键的是,延康将所有连接天庭的灵能对迁桥断去,让天庭失去了对诸天万界的统治,没有了诸天万界的资源做后盾,天庭出兵攻打延康,仅仅是路途中的消耗便有些吃力。
孟云归奉命前往南天,搜刮南天的各大诸天财富,火天尊的弟子炎崖子急忙相迎,亲自款待,接了天帝旨意之后,便立刻下令让南天各大诸天将各种财富送来。
孟云归在南天等候了十多日,炎崖子已经准备妥当,数以百计的货船在天河支流上一字排开。
炎崖子恭送孟云归,悄声道:“下官听闻天师是人族,喜爱奇珍异宝,天师,最后那艘小船是下官送给天师的。”
孟云归登船,心中对炎崖子颇为鄙夷,来到一艘楼船上,传令道:“打开船舱,检查辎重,不要缺斤少两。”
船上神官开启船舱,孟云归向船舱中看去,不由呆住,只见船舱中满满的都是人族,有老人,也有青壮。
孟云归脑中浑浑噩噩,炎崖子连忙赔笑道:“天师放心,我绝不会缺斤少两!南天的人族,但凡是四十岁以上的,都被送来了!现在只是二百艘船,之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奴隶船送过去……”
孟云归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声音沙哑道:“我要的是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