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到嘴边的那声「奶奶」，被我生生咽了下去。

    奶奶捏了捏哥哥肉乎乎的胳膊，不满地皱着眉。

    「奶奶怎么感觉，乖孙瘦了呢？」

    「你爸爸是不是没有好好给你吃饭？是不是没有给你吃肉？」

    在我面前向来趾高气昂的爸爸，此时垂着头站在奶奶身边，格外地温顺听话。

    「怎么可能啊妈，我每天都有给他吃肉的，换着花样做呢。」

    「小辉啊，你说是不是啊。」

    爸爸讨好地笑着，半晌，哥哥才敷衍地点了点头。

    奶奶这才勉强有了个笑脸：「谅你也不敢。」

    「你可记住了，小辉是你的长子，是你所有的底气，等你老了就是你唯一的依靠。」

    「你以后病了老了，都要依仗小辉，所以你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小辉，知道了吗？」

    爸爸从善如流地点头：「知道的知道的。」

    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三人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泛酸。

    我拖着脚步，挪到了角落里坐下，无趣地搅弄着手指。

    没过多久，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了我身边。

    是大伯。

    我脸上挂起一个乖巧的笑容，甜甜地喊道：「大伯新年好。」

    大伯闻声眯眼笑了起来，眼角的褶子像一簇炸开的烟花。

    「诶，小昀也新年快乐。」

    大伯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红包。

    「这是大伯给小昀的压岁钱，小昀拿好了，谁找你要都不要给噢。」

    我捏住红包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放开了手。

    「算了大伯，我不要压岁钱。」

    「为什么不要呢？」

    我垂下头，眼眶有些酸。

    「爸爸说，我是弟弟，手里拿钱，家里是会破财的。」

    所以我从来都没有零花钱。

    每年妈妈给我的红包，也都被爸爸收去了。

    没成想下一秒，我就被揽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大伯的叹息声在我头上响起。

    「小昀，你不要怪你爸爸。」

    「他的思想是受到了你奶奶的影响，他也不是故意这么对你的。」

    「但他毕竟是你爸爸，生你养你一场，你不要怪他，以后还是要孝顺你爸爸，好不好？」

    字太多，听不懂。

    我将脸埋在大伯毛茸茸的衣领里，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6

    我偷偷溜到了围墙外面。

    大伯还是把红包塞给我了。

    我打算挖个洞，把红包藏起来。

    就在我吭哧吭哧挖坑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了一声轻笑。

    我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大姐姐。

    我见过她，好像是，哪位姑奶奶家的表姐。

    我眨了眨眼，低低地叫了一声：「表姐好。」

    表姐穿着一身白色羽绒服，头上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

    她蹲下身，眼神看向围墙内，声音有些飘忽。

    「你喜欢他们吗？」

    我下意识地就摇了摇头。

    摇到一半觉得不妥，又硬生生地停住了。

    我没有底气地呢喃：「没有不喜欢……」

    「大伯，对我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