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很危险。”他冷冰冰地说着，眼睛危险地眯起来，紧接着又难以自抑般地覆上了他的唇。

    马车内的照明熄灭了，狭小的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只剩下车外朦胧的月光。

    “喀”的一声，吴非听见金属手铐铐住的声音。

    一片粘腻窒闷的气息中，对方的声音也变得模糊而沉喑：

    “既然想要胁迫我，那么也该让我收到相应的切实好处吧？”

    第361章

    特别监狱

    吴非听到宴会散场后宾客们三三两两走到庭院中的声音，

    随着马车声、人们的交谈声、侍者引路声交织响起，原本安静的庭院变得热闹了起来。

    旁边的马车开始挪动，他们所乘坐的马车也跟随着其他马车一起驶离了公爵的宅邸。

    吴非双手依然被手铐所束缚着，

    他不知道马车要驶向哪里，不由有些惴惴不安。

    吴非：“长官，我们要去哪里？”

    然而坐在他旁边的严酷男人此时却闭阖双目靠坐在马车上，并不准备回应他的话。

    吴非心中越发不安了，他不确定自己刚才的行为是否惹怒了男人，他方才情急之下的举动太冒险了。

    毕竟现在两人间的身份差异太大，

    沈副司长完全有许多方法可以解决掉他，乃至是身边和他有关的人，比如红雀、莉莎阿姨。

    不需要太困难，他只需要指认他们是女巫就可以了――甚至即使他们不是女巫，

    这一招也能奏效。

    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后，来到了一条空旷无人的大街上，

    同时放慢了速度。

    这是一个吴非从未来过的街区，街道两旁分列着许多颇为典雅高档的住宅。

    马车最终在一幢住宅的后门处停下。

    沈副司长自顾自地从后门走进了房子，吴非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他走进了宅院。他意识到这里可能是沈行的家，但他现在手上还戴着手铐，想逃跑也没有办法。

    “沈副司长，您是不是可以放了我了？”

    在客厅里，吴非忐忑地叫住了男人，举起双手向他示意自己手上的手铐。

    “我这样贸然来您家里好像不太方便。”

    男人回过头看他一眼，微微眯上了灰蓝色的眼睛：“沈副司长？”

    “其实是我有特意打听过，

    他们说您叫SHEN……”

    “我叫沈行。”男人脱下外套，搭在臂膀上，

    向楼上走去，在踏上几节台阶后淡淡地回眸向吴非看来。

    “这个时间你是想我送你回家吗？”

    吴非有些讷讷地站在原地，一时难以捉摸对方到底在转着什么念头。但男人已经不在理会他，而是转身走上了楼。

    这间房子看起来并不小，但此时这里面似乎并没有第三个人。

    吴非在留在客厅和追上去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了老实地留在客厅里。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因为双手被束住所以姿势有些难受。但可能是方才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和体力，他比自己想象得更快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吴非是在同一张沙发上醒来的，他发现自己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睡了一夜，这导致他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些酸痛。

    但是好消息是他手上的手铐已经不见了。

    他站起身来到房子的后门处，发现门从里面轻易得就能被打开，而楼上楼下的房间都静悄悄的，似乎此时房子里只剩下了一个人。

    看起来房子的主人并没有要拘禁他的打算。

    吴非稍稍地送了一口气，他不确定他做的那些事在沈行那里是不是算翻篇了，但他目前肯定不打算继续在这间房子里待下去。

    吴非打开门，凭借一路问路的方式，独自穿越了大半个城区，回到了崔兰街261号。

    红雀打开门看到他后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你昨天去哪里了？我们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你。”

    “说来话长。”吴非向她点了点头，“我们进去再说吧。”

    进门后，吴非把昨晚发生的事讲给了红雀，当然隐去了一些不便被宣诸于口的细节。

    他也没说他被沈行带回了家，只讲说自己昨晚就凭急智从沈副司长的马车上脱了身，找了一间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休息了一下。

    红雀听说水晶已经被销毁之后就放下了心，她们已经把丝兰夫人救出来了，至少现在她们没有什么证据或把柄留在外边。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红雀一个人苦笑着喃喃，她抬起头看到吴非，似乎才想起他还在这儿，“你先回去好好休息，特别司那边我们会帮你留意，实在不行我和莉莎阿姨就给你换个身份让你跑出茱叶纳。”

    “好。”吴非应道。

    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吴非的日子又恢复了“正常”，他每天去艺术学校上班，暗地里帮助红雀等人救助女巫。

    没再有特别司的人要带他去审查，据红雀说，上次那件大案子进入了收尾阶段，所以沈副司长又离开茱叶纳去出差了。

    吴非有悄悄溜回过沈行的那幢房子，但即使是夜晚房子内也没亮过灯，看来主人确实是不在。

    他有些懊恼，即使现在没有什么贴身保护沈行的办法，他那天也应该把握机会提醒沈行小心诅咒。

    时间很快到了月底，红雀告诉吴非准备行李，她们要出门一趟。

    “去哪里？”吴非问道。

    “拉克姆区。”红雀道，“周末的时候那里要举办反对女巫污名化、恢复女巫地位和名誉的的宣传活动，我们要过去看一下。”

    “现在举办这种活动？”吴非有些不理解，“参与的人不担心被当成女巫余党抓起来吗？”

    “担心。”红雀道，“所以人们才选在远离中心区的地方举行这种活动。而且举办活动的人其实不是女巫，而是出于道义来声援女巫的普通人。”

    吴非：“但这么做也不会有什么用，只是增加自身的安全风险罢了。”

    “没错。”红雀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但是至少你看，现在还是有普通人声援我们的。所以我们还是要做点什么。而且我们也得去确认一下，这次活动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女巫的噱头在钓鱼或者搞其他事情。”

    吴非依然觉得不放心，如果那些人是真心声援女巫，他们现在这个样子并不能保护普通人，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如果对方真是在钓鱼，那么他们不也正好上钩了？

    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

    活动如吴非所预想的一样遇冷。大部分普通人都恨不得躲得远远的，生怕在这个时候和女巫有什么牵连。

    活动的组织者倒的确是一名普通女孩，吴非和红雀假装成普通志愿者前来帮忙。

    发放宣传册的时候吴非询问身边的组织人：“为什么要声援女巫，你好像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因为我觉得她们是无辜的，她们所受的完全是无妄之灾。而且在我青少年的时候，一位女巫救过我的命。”

    “我当时因为急性疾病昏倒在路边，是一位女巫路过用法术及时地把我送去了医院，还给我支付了诊疗金。她当时做完这些之后就离开了，我再没见过她，但是后来搜捕女巫的消息传出来后，我总担心她会不会也被抓进那些可怕的监狱。”

    “所以我才联系了很多有相同想法的朋友，组织了这些活动。”

    “那你不怕被当成女巫抓起来吗？”吴非问道。

    组织人还没有回答，就见红雀飞快地向他们跑来――

    红雀：“快！快跑！去躲起来！特别司的人来了！”

    吴非和红雀不敢使用任何法术，所以只能像其他普通志愿者一样分头跑路。但他们并没有跑出多远，一张无形的屏障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而几名装备严整的特别司工作人员则出现在路的另一头。

    ……

    红雀和吴非在束手就擒后，被带上了一辆车――这种车结构结实，是专门用来押送特殊能力者的。

    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

    红雀：“为什么要抓我们？现在要带我们去哪里？”

    “我们接到线报，你们中有不少人是女巫。”负责押送他们的特别司人员回答道，“现在送你们去特别监狱接受审查。”

    特别监狱是用于专门收押由特别司负责的案件的嫌疑人的地方。嫌疑人在此接受审查，如果被正式定罪，则会被再次发往其他监狱。

    吴非回忆起当时初次见面时，红雀还吓唬过他“把你关进特别监狱”，没想到如今倒是一语成谶。

    进入特别监狱后，他们这批人就被分开关了起来，吴非见不到红雀等人的面，也不知道他们情况怎么样。

    吴非也被审问了两次，他坚持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一个普通路人，因为觉得宣传册上写的有道理才临时加入作为志愿者帮忙宣传，而且和他一同行动的人也都是普通人。

    第二次审问后吴非被关在了审讯室，他被要求喝下了某种据说可以帮助保持注意力集中的魔药，但这也让他无法放松或休息，精神上十分劳累。在这种状态下他的确难以逻辑缜密地应对讯问，吴非不确定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这时两名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吴先生，我们要对你进行讯问，请跟我们来。”

    吴非有些疑惑，如果是要继续审讯，为什么不直接在审讯室里进行？

    但他没有拒绝的权力，只能老实地跟着两人离开。

    两人竟然带他离开了收押区，而来到了另一边的一幢行政楼处，带他走了进去。

    “我们要去哪里？”吴非忍不住问道。

    “副司长在这边的办公室。”

    负责带他来的工作人员说着打开了一扇门，示意吴非进去。

    “副司长会在他的办公室里对你进行审查。”

    第362章

    条件与诚意

    吴非走进房间。

    这是一间西方复古风格的办公室，

    里面面积并不算大，摆着有些老气的木质家具陈设，装饰十分简洁，

    可以看出只是一间临时的办公场所，主人并不常在这里。

    那灰蓝色眼睛的恶魔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头也不抬地处理公文。

    “坐。”他进来后，男人只简短地说了一个字。

    此时房间的门已经被从外面关上了，押送他来这里的工作人员没有进来，房间里只有他和沈行两个人。

    吴非左右逡巡着，

    找到一把木椅子后小心翼翼地坐在上面。

    “长官……”

    他刚开口，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男人站了起来，大步向他走来。

    接着，

    “喀”的一声，他的双手又被对方铐上了。

    男人做完这一切后却没有离开，

    而是依然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靠胁迫我逃离了我家，但转眼就把自己送进了特别监狱，很有本事嘛……”

    他伸出手，戴着皮手套的右手在吴非自眼角到下颌的一条线处摩挲着，眼神和面色看上去却依然冷静且冷酷。

    吴非下意识地骗过脸躲避着，却被男人捏住了下颌：

    “说说你趁我不在的时候，做了些什么吧。”

    因为被人捏住了下颌，吴非说话并不容易，但他还是努力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重点强调了自己是无辜的路过的志愿者，他们都是普通人，

    没有谁是女巫。这和他前两次被审问时所供述的供词一直。

    “哦？无辜的？”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看向他，反问道。

    吴非连忙点头：“对，我们都是普通人。”

    “呵。”男人淡淡地嗤笑了一声，俯下身子逼视着他，说话间的吐息都打在了他的唇畔，“我刚回到茱叶纳就听说你被关进了特别监狱，你说你是无辜的，我看你倒像是……”

    “故意的。”

    “长官，我怎么会故意做这种事？”吴非急切地为自己辩解起来，“这不合道理。”

    “故意做出错事，让我看见，让我缉拿你、惩罚你，然后再找机会贿赂我，不是么？”沈行看着他，低声道。

    “我……”被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那样看着，吴非几乎说不出话来，“不是……”

    “如果不是，那你这次又打算怎么脱身呢？”男人似乎料定一切般地看着他。

    “你们在公众场合声援女巫，无论是否有证据证明你们是女巫，你们都会被作为亲女巫的危险分子抓起来。”

    “你告诉我，在这种情况下，你打算怎么脱身呢？”

    “继续威胁我吗？”他用左手拇指抚摸上吴非的嘴唇，皮质的手套在触感上更加冷硬、那种异物感也让吴非的的感觉更加鲜明。

    “你知不知道，你的威胁，在我看来……”他用左手牢牢捏住吴非的下颌，右手则撑在那张简陋的木质椅子上，“就是贿赂。”

    他俯下身吻了下去。

    “……所以我说你是故意来贿赂我的，不对吗？”

    吴非闭上了眼睛。

    莉莎阿姨知道他们出事之后一定会想办法营救他们，但他并不敢指望莉莎阿姨能把他们从特别监狱里救出去。

    吴非一直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

    一吻过后，沈行望着他沉默的模样，突然一把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站直了身体俯视着他的眼睛：

    “你究竟是胆大妄为，还是笃定了我一定会放过你？”

    我就不能是为了一腔孤勇吗？

    吴非心里想着，嘴里却只能为自己辩解着：“长官，我确实没有这么想过，去参加活动的时候也没有想那么多。我们真的都是普通人，我相信您一定可以明察真相，放我们自由的。”

    沈行的压迫力太强，他不自觉地向后退着，直到手上的手铐撞上了身后的桌子，发出了一声闷响。

    吴非停下了。

    他低下头，躲避着男人的视线：“当然，只要您能放我们出去……我可以按您的要求去做。”

    他不得不承认沈行说的是对的。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除了求助于，或者说利用沈行，他并没有其他脱困的办法。

    对面的男人却一下伸出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与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对视着。

    他手劲很大，这次要比前几次都用力，吴非切实地感受到了疼痛，以及沈副司长平静如冰面的表面下激烈翻涌着的内心。

    “我听说道行越高深的女巫看上去反而会越像普通人。”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略加引诱，所有人都会按照你的意愿行事？”

    “告诉我，除了我，你还蛊惑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