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着脸,果断决绝。
梁文姿望他一眼,从心底升腾起一股难耐情绪,骚动着。
又起风了,洁白的槐花蹁跹飞进屋子,落在她肩头。
裴景明挡住视线,关上了窗。
“姿姿,我们要打场硬仗了。”男人靠着墙,似笑非笑,“你怕吗?”
迎面扑来的灼白光线,模糊他的脸,只能看到周身萦绕的一圈光晕。
裴景明就站在光中朝她伸出了手。
梁文姿莞尔,摇摇头,“不怕。”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怕也没用了,不如直接面对的好。
裴景明笑了笑,握紧女人的手。
……
第二天,梁文姿病情稳定,出了院。
“旺财我已经接回家了,兰姐照顾得很好。”
今天的裴景明意气风发。
梁文姿看着他,总觉得有些不一样。
今天他换了身休闲装,依旧是深灰色,版型硬挺的夹克将男人身材修饰得挺拔,依旧英明神武的模样。
“嗯。”梁文姿点点头,上了车。
“去哪儿?”
“先回市中心,我拿点东西。”
梁文姿准备拿点东西离开,市中心那处住宅是沈家为她买的,虽说在她名下,可保不准沈明安留后手,被人狼狈赶出去不如主动离开的体面。
路上,梁文姿脑袋沉坠,昏昏欲睡。
大概是由于高烧刚好,依旧有些不舒服,况且车子摇晃,太适合睡觉。
裴景明坐在旁边处理公事,余光睨到她,提醒,“困了就睡。”
梁文姿强撑精神,摇摇头。
“搬出来之后你打算怎么办?”裴景明签下字,合上文件。
梁文姿道:“先找个酒店。”
她平时的工资全存了下来,手头还有点钱。
“然后呢?”
裴景明扶了扶眼镜,光影窸窣从他指间穿过,落在镜片上。
一双狐狸眼更显冷锐。
“租房子。”梁文姿打个哈欠,努力攥着车门,“我爸留给我的那套房子被拆迁了。”
梁父眼光谋略极深,老城区还未动迁时就嗅到商机。
可惜他志不在此,只买了栋房子落在梁文姿名下,果真,梁父出事后老城区就开始动迁。
当初梁父买这栋楼的时候就早说了,若以后梁氏出事,这房子能保梁文姿一生无忧。
想起父亲为她的谋划,梁文姿一窒,心脏隐隐作痛。
若是躺在床上的父亲知道自己曾经的朋友如此对她,对梁氏,该是什么感觉。
女人轻轻呼一口气,清醒许多。
裴景明清了清嗓子,“我在北城还有套房产,你先搬到那儿去吧。”
梁文姿偏头看他,男人声线冷清稳重,“开发商不是沈氏,安保和保密性都很好。你若执意想租,难免不会租到沈氏地产旗下的房子,万一沈时烬对你贼心不死再去叨扰,不值得。”
梁文姿拒绝的话含在嘴里,没说出口。
裴景明言之有理。
她砸了沈时烬的脑袋,按照对方平日的疯狂,怎么报复还说不定呢!
“那我付你房租。”梁文姿没拒绝,但也拉开了距离。
裴景明眉间并无不悦,只轻飘飘看了她一眼,又埋头看文件,“好。”
梁文姿长舒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刚吊到嗓子眼,汽车轮胎刮破地面,车身震荡,传来凄厉一声响。
梁文姿身形不稳,左右趔趄,猛地摔在男人身上。
裴景明一声闷哼。
这下,她彻底清醒了。
司机吓出一身冷汗,堪堪停稳车辆。
“裴总,您没事吧?”
裴景明宽厚大掌护着女人,脸色黑沉,“我没事,下去看看怎么了。”
司机下了车。
刚才额头撞上车窗,撞得她头昏脑涨,此时趴在裴景明怀里,一时缓和不过来。
“姿姿,碰到哪里了?”
梁文姿紧贴男人怀抱,含混道:“没事。”
檀香入鼻,混合男人身上淡淡皂香,她睁开眼,看见夹克衣角刮过鼻尖。
霎时,她脸色爆红,像被虫蛰到,急忙起身。
怪不得裴景明闷哼,她好像撞上不该撞的地方了!
“裴总,我……”
司机敲车窗,裴景明手一挥,“怎么了?”
“右侧车胎内侧被人扎了钉子,不仔细检查根本发现不了。”司机诚惶诚恐,不敢看裴景明脸色。
裴景明接过钉子仔细审视。
灰黑色,五厘米长,正好能穿透车胎藏在内侧。
铁钉已经弯曲得不成样子,他眯着眼,脸上肌肉绷紧。
他握紧铁钉,摩擦地面带来的余温依旧留在铁钉上。
“调监控!看看是谁动的手!”
他初到北城,树敌不多,唯一结下梁子的,只有沈家——
第67章
梁文姿白着脸,心跳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她艰难吞咽口水,脑中规划清楚一个事实,“有人要害你?”
裴景明攥紧铁钉,双拳抵在桌上,不动声色地板正,“目标或许不是我。”
梁文姿哑然,脑袋匀成浆糊,实在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一个月前我调任北城,不足以树敌,与我唯一有过节的,是沈家。”他目光瞥过来,梁文姿眼皮一跳,一股从未有过的悚然凉意直冲头顶。
“我……沈家……”
窗外轰隆一声雷,直直劈下。
裴景明关紧窗户,侧身望她。
梁文姿手心渍出冷汗,脸上没了血色,她张张嘴,喉咙发紧,一波波苦水涌上舌尖。
大雨瓢泼,顺缝隙滴在她脸上。
“你的意思是,可能是沈家?”
“不排除,也可能是偶然,所以先去调监控。”裴景明目光低垂,抚上她发软的后背。
冷汗湿透后背,她想起父亲对沈明安的评价——志向高远,却不择手段。
能当朋友,决不能当对手。
如今,一言成谶了。
若真的是沈家,真的是沈明安,她能防得过吗?
裴景明带她到住处后不久,秘书带监控来汇报。
“是个小孩,每辆车都扎了一下,不过恰巧穿透了我们的车胎。”
秘书皱着眉,“熊孩子的母亲在玩手机,没管他。”
裴景明坐在沙发上,面色沉寂。
梁文姿目光紧盯屏幕,想找出破绽,反反复复看了多遍,却只能确认是熊孩子调皮,与沈家扯不上关系。
“拿着监控报警,要求赔偿。”
裴景明声音冷淡,“若他们不愿意赔,直接起诉。熊孩子没到法定年龄,家长总该到了。”
他又交代几句,秘书应下离开。
房间只剩下两人,裴景明转过电脑前睨她一眼,“我过分吗?”
梁文姿摇头,“该给个教训。”
熊孩子可恶,更可恶的是熊家长!
“那你在想什么?”裴景明冷不丁靠近,梁文姿心口一缩,下意识后退。
“这事要是真的与沈家没关系还好,就怕是沈家处心积虑,故意所为。”
裴景明见她躲闪,忽而促狭一笑,“嗯,继续说。”
梁文姿未察觉他不对,又道:“敌暗我明,只怕我逼得太紧,对方图穷匕见,动了不改动的心思。他补不上沈氏的窟窿,我又断了他梁氏的念想,兔子被逼急了还咬人,何况沈明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