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出口,方怡丽猝不及防伸出手,啪地扇下。
空旷走廊回荡着巴掌声音,梁文姿偏着头,脑袋嗡嗡作响。
她清晰感受到脸颊高高肿起,又热又红,方怡丽瞪着她,恶狠狠道:“梁文姿!你居心何在!”
她回过头,看着方怡丽,狰狞的表情与沈时烬同出一辙。
“你和时烬是夫妻,他无论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却故意送他进医院,沈家养了你十三年,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了!”
方怡丽振振有词,“当初我就不该让明安把你接回来,你不如死在外面!”
恶毒的话像浓硫酸,从耳廓烧到心脏,梁文姿深呼吸,生生忍下,敏锐抓住她话中的把柄,反问:“所以您知道沈时烬今晚对我做了什么,对吗?”
方怡丽在她面前趾高气扬惯了,只以为她没脾气,如今听见她反问,先是微愣心虚,紧接怒气更盛,再抬手要抽她巴掌,“反了你了,敢质问我!”
只巴掌还没落下,梁文姿便早有防备挡住,巴掌停在半空,再落不下。
方怡丽看着她。
女人面无表情,一双黑眸如冰似水,平静表面下带着刺穿人心的锋芒。
她心脏一跳,虚张声势,“你,你要干什么!”
梁文姿冷着脸,“我只问一句,今天沈时烬所作所为,您和父亲都知道是吗?”
古井无波的声线,却是愈加笃定的音调。
方怡丽没说话,抿着唇,眼神却飘忽。
这事儿,她和沈明安确实知道,是沈时烬来找他们想办法,她提出的。
女人只要有了孩子,就像天上的风筝,怎么飞都逃不出手掌心。
何况梁文姿性子软,就算霸王硬上弓也不会反抗,可谁能想到现在的她竟然……
看见方怡丽这心虚模样,梁文姿怎么猜不出真相。
急救室大门突然敞开,“沈时烬家属过来一下。”
方怡丽瞪她一眼,快步进了急救室。
梁文姿垂下手。
真相赤裸裸摆在面前,好似全身力气顷刻被抽走,再无力支撑她。
女人靠在墙面上,身体渐渐向下滑落。
医院走廊灯光偏白,却照不亮她。
灰蒙蒙的黯淡,垂头丧气。
父亲、母亲、哥哥,她信以为真的亲情,亲密无间的接触,不过是个圈套而已。
圈住她,圈住父亲,圈住梁氏,如今要圈住她的下半生。
急救室门又敞开,护士推着急救床出来,床上的沈时烬紧紧闭着眼,脸色比绷带还苍白。
随后,方怡丽出现,略过她,往前走去。
梁文姿咬着唇,心脏抽痛出了医院。
第62章
深夜,街道空无一人。
梁文姿站在医院门前,面色荒芜。
真相将她心脏糅在一起,皱巴巴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渗出脓血。
市中心她是不可能再回去了,安置好沈时烬后,方怡丽一定会找她算账。
现在,至少今晚,她不想再见沈家任何人。
她原本想去酒店住一晚,可身上又没拿身份证,翻了一遍通讯录,寥寥几人。
……
蒋泠泠到的时候,梁文姿正蹲在路边发呆。
暗白路灯划了个圈,将她箍在圈内,晚风一吹,黑发飘扬,露出楚楚可怜一张脸。
她快步下车,皱眉看着她,“怎么了?”
她无意瞥见旗袍上的鲜血,眉心更紧,“你老公打你了?!”
梁文姿摇摇头,声音苦楚,“是沈时烬的血。”
蒋泠泠见她瑟缩,扶起她,“算了,先上车。”
只看她模样,蒋泠泠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单听八卦轶闻,也知道豪门门槛高,儿媳不是门当户对一定会受磋磨。
何况现在他们正闹离婚……
放暑假后,蒋泠泠在学校不远处的小区租了房子。
到家时,隔壁情侣正在吵架。
蒋泠泠有些尴尬,将睡衣塞给她,“你先去洗澡,隔断房隔音不好,先忍忍吧。”
梁文姿刚进浴室,她手机便响了起来,接二连三,震动不断。
蒋泠泠有心挂了电话,看到屏幕备注,犹豫之下还是接了起来。
梁文姿出来时,蒋泠泠将手机递给她,“刚才有人打来电话,用不用回拨过去?”
梁文姿摇头,不用看也知道是方怡丽。
她儿子住院,她作为始作俑者,肯定不会好过。
只是现在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个觉,就算接下来是狂风暴雨,那也得明天再说。
她躺在沙发上,呆呆望着天花板。
这次算是和沈家撕破脸了,方怡丽和沈时烬不会原谅她,那沈明安呢?
会为了梁氏选择平息一切吗?
按照原定计划,朱诩会在离婚前查清楚梁氏沈氏账目往来以及沈氏相关债务,可经历了目前这场变故之后,她只想早点离婚。
情侣吵到后半夜,凌晨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梁文姿醒过来的时候,头脑晕沉。
她睁开眼,只觉自己还是在做梦——男人背对她,逆着光,以她视角只能看见光线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形轮廓,像坚立青松,无懈可击。
裴景明怎么会在这儿!?
她记得昨夜是在蒋泠泠家留宿,那这是……
梁文姿半撑起身体,恰时,蒋泠泠推门进房间,“别动啊,打着针呢。”
她呆呆抬头,又听对方问:“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女人摇头,声音带着浓重鼻音,“我这是怎么了?”
“昨夜高烧四十度,快成火炉了。”
蒋泠泠打开早餐时,裴景明正打完电话。“有哪儿不舒服吗?”
男人蹙着眉,“医生说你高烧很可能发展成肺炎,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
梁文姿点点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您是怎么来的?”
蒋泠泠心直口快,“多亏裴总,他从凌晨陪你到现在。要不是昨夜裴总突然来找你,不然你现在早烧成傻子了。”
梁文姿目光落在男人身上,微微错愕。
蛛丝马迹间,裴景明眼珠血丝密布,下巴胡茬青青涩涩冒出头,最显眼的是眼眶淡淡青黑,一切都表明他昨晚没睡觉。
“您陪了我大半夜?”
梁文姿心口发涩。
孤立无援的时候,竟又是这个男人陪在自己身边。
裴景明表情淡淡,端过米粥,“我喂你。”
梁文姿忙起身,“我自己来。”
裴景明却不松手,语气霸道几分,“你身体虚弱,我喂你。”
蒋泠泠见此,直接将人按在床上,“你就别动啊,让别人喂多好。”她挑挑眉,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趴在梁文姿耳边,道:“快拿下!这样的优质男可不多了。”
梁文姿知道她误解,还未解释,她便笑道:“我还有工作,就不当电灯泡了,让裴总陪你吧。”
蒋泠泠颇有深意向她眨了眨眼,转身走了。
梁文姿脸色一红,目光不自觉落在裴景明身上。
男人模样认真,将勺子递到她嘴边。
梁文姿张开唇,含住米粥。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太陌生了,即使以前,也只有沈时烬为她熬姜汤……
想到沈家,梁文姿眉眼陡然一降,不自觉咬住勺子。
裴景明拇指不小心抚过她唇,梁文姿不由一颤,松开嘴。
“怎么了?”
磁性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文姿摇头,“没事,走神了。”
“我说的是昨晚,怎么了?”
女人抬眸,正撞进男人的黑瞳中。
漆黑幽邃,深渊似的洞察人心。
她一时慌乱移开目光,“没事。”
裴景明放下碗勺,静静盯着她,“朱律说过,要我注意你的一举一动,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告诉他,以免节外生枝。”
梁文姿垂着眸,鸦睫微颤,“昨晚……”
屈辱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刚开口,便忍不住胃中翻腾似海,收缩抽搐中,刚吃下去的米粥全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