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立刻勒停快马，只是在颠簸中微微侧过棱角分明的脸，冷声问道：

    “赵世子跟着我做什么？”

    马蹄声急促，很快，赵珩追了上来与他并驾齐驱。

    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锦衣玉带不同，今日的赵珩，换上了一身利落的骑射劲装。

    “侯爷行色匆匆，莫不是去寻昭懿？”

    赵珩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双看向裴少乾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隼。

    裴少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赵珩似乎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圣旨已下，昭懿如今，已非侯爷你的妾室。”

    “她是自由身了。”

    “她出身五姓七望之首的清河崔氏，贵比公主，本就不该屈居人下。”

    “如今脱离牢笼，她有权去往任何她想去的地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赵珩的目光落在裴少乾紧绷的侧脸上，语气带上了丝锋芒：

    “自然，也有被旁人倾慕和追求的资格。”

    裴少乾猛地勒住缰绳，尘土随着马蹄的落下而弥漫。

    转过头，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此刻寒意凛然，死死盯住赵珩。

    怒气几乎要冲破理智，最终却化为一抹冰冷至极的嗤笑：“呵。”

    他盯着赵珩看了许久，久到官道上的风都仿佛停滞。

    “赵世子。”他的声音像是淬了冰碴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属于上位者的轻蔑与傲慢。

    “你哪里来的自信？”

    “就算令尊是国公爷，权倾朝野，你也不过是个尚未承爵的世子。”

    “你凭什么觉得，清河崔氏的嫡女，尊贵无双的崔昭懿，会看上你？”

    “她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女子，岂是你能够肖想的？”

    “又凭什么，跑到本侯面前来，狺狺狂吠？”

    第21章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赵珩只是平静地迎着裴少乾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他眼中没有被羞辱的愤怒，反而掠过一丝了然，和更加锐利的探究。

    然后，他直击要害地问道：“你喜欢上昭懿了？”

    裴少乾方才还如同烈焰般燃烧的气焰，瞬间像是被兜头浇下了一盆冰水，熄灭了大半。

    他怔住了。

    喜欢？

    他喜欢崔昭懿吗？

    明明她离开侯府，不过是短短几个时辰之前的事情。

    可为什么他的心就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大块，空落落的，疼得发慌。

    过去三年，他从未细想过崔昭懿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他习惯了她的存在，习惯了她的仰望，习惯了她无声地陪伴。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甚至觉得那是她一厢情愿，是他迫于无奈地接受。

    他从未设想过，有一天，她会真的离开。

    可现在……

    只要一想到往后的漫长岁月里，他的身边，他的侯府，再也没有了崔昭懿这个人。

    再没有那双总是追随着他的、清澈又带着孺慕的眼眸。

    再没有那盏深夜里为他留的灯，那碗暖着的热汤。

    裴少乾发现，自己竟然觉得……根本无法接受。

    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试图找回方才的盛气凌人，却发现声音干涩无比。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的声音低哑下来，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

    “我不想……再也见不到她。”

    听到这个答案，赵珩轻笑一声，不再看裴少乾眼中的挣扎：“那正好。”

    “既然事到如今，侯爷连自己的心意都还看不清楚。”

    “那我赵珩。”他微微扬起下颌，目光投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