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婷细细周围人谈论的话题,“似乎是南边传来了捷报,朝廷大军收复了建宁。”
宋锦没有多大的意外。
在徽州之前,朝廷大军就占了上风。城中的茶楼酒肆几乎在谈论此事,连同街道上一些百姓面上也带了喜色。
刚回到药铺。
宋继涛迎了上来。
招呼一个老仆过来,将马牵去马厩。
宋锦进去洗了把脸,喝了杯热茶,缓了缓奔波的疲劳,见宋继涛还守在外面,便知是有事,“进来。”
宋继涛低头恭顺进来,“少族长,今日上午公主府传来消息,说明日宫里有家宴,务必要让您出席。”
宋锦闻言沉默了。
在京城这个月,李氏不是没让人来请过宋锦,连带孩子也来过两回,只不过宋锦都不在城内,行走在外面,后来知道了,宋锦也只是买了份赔礼,让人送过去。
这次不一样。
李氏之前派下人过来,一般说是请她回去吃饭,此次提到了宫中的家宴。
想必不是她要求的,而是宫里头的意思。
“此事我知道了。”
宋锦在琢磨着此次是推不掉了。
宋继涛又道:“还有一事,正阳书局那边通知我们,可以将书送去印刷了。”
“等会你跟木婷去拿医书。”
宋锦行事很低调。
联系书局印刷医书,只是正常的交易。
等宋继涛离开。
宋锦便早早回房休息。
次日一早,换上了淡雅的衣裙,简单的戴上一支珠钗,坐马车去公主府。
马车停在公主府大门前。
秦七去敲门,门房应该早被吩咐过,一听是宋锦回来,门房顿时冲着里面大声道:“小榴儿,快去通知管家,说是郡王妃回府了!”
秦七被吓了一跳。
只听里面有个小子回应,“哎!知道了,我马上去通禀。”
接着门房的老头将正大门打开。看似简单的举动却并不寻常。正大门一般情况下,是很少打开,这代表着权贵家的脸面,通常遇到最尊贵的客人时才会打开。在其他情况下,是从两边的侧门出入。
从这事儿倒是看出,府里的人挺重视宋锦首次露面。
见没有闹出幺蛾子,秦七暗松了口气,她回头看到宋锦下马车。木婷捧着礼盒跟在身后,便往旁边挪去。
等宋锦迈入门槛。
秦七这才跟在后面进去。
没一会儿。
身后的大门又徐徐的合上。
宋锦没想到再见到李氏。
对方身着锦衣华服,一举一动雍容华贵,跟以往的朴素判若两人。如果不是早知道这是李氏,真不敢相信这样金贵的人,会甘愿在乡下待了二十几年。
“锦儿回来了,快过来坐!”
李氏笑容温柔的向宋锦招了招手,“都让人去寻你好几回,可每回你都不得空。”
宋锦上前恭恭敬敬向李氏行礼,“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
李氏牵住宋锦的手,“人瘦了,在外奔波很累?关于亲家的事,我请父皇调查,他说驰儿一直在寻找。吉人自有天相,你要放宽心,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宋锦轻嗯了一声。
别人对她越好,她越是不知该怎么样来相处。
李氏将宋锦带回寝室。
叫伺候的下人拿出她早先叫绣娘给宋锦做的几套衣服,衣料全是极好的。
“锦儿换来试试?”
李氏兴致勃勃的说道,“这是时兴的款式,年轻人喜欢的,”
宋锦看了眼五套衣服。
一旁还配了整套的首饰,饰品做工精美罕见,瞧着就像是内务府出来的。
让宋锦分别试穿一下。
仅是第一套。
李氏看了宋锦的脸道:“这妆容洗了。别的女子上妆是怎么样好看怎么画,唯有你是怎么丑怎么来的。”
“这样出门自在。”
“我知道你这样做的用意,以后倒是不用了,驰儿他现在能护得住你。”李氏早就知道自打嫁入秦家,便渐渐遮掩起惊人的容貌。
起初李氏担心过,见宋锦出门都会遮住容貌就放心了。对于这个儿媳妇,李氏是真的满意。
不说她识大体懂分寸,还给她生了三个乖孙,何况当初二人成亲,秦驰可是远近闻名的病秧子,还是活不过成年的那种,李氏为此忧心了十几年。
不要说宋锦是迫不得已,凭宋锦的容貌想换个人嫁并不难。
等宋锦随下人去清洗了妆容,伺候的宫女惊呆了!
洗把脸罢了,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这时她们总算明白主子刚才的话是何意思。之前她们还以为宋锦是在主家微末之时,恰好捡了一个便宜嫁给秦驰,才会有了如今的荣华富贵。
现在看来可能并非如此。
这样容貌的女子,不要说出身普通,就算是贱籍也可能会祸国殃民。
宋锦重新挽了个发髻。
李氏在旁边指点,将宋锦打扮得容光焕发,明艳大方,衣饰淡雅又不失端庄。
“锦儿这样出现在人前,看谁还敢说你貌似无盐。”李氏满意的将一对烟翠金镶玉镯戴到宋锦的手上,“等下咱们就这样进宫。”
宋锦伸手拦住,轻言快语道:“我有话想单独同您说……”
98第455章
信不信由你
李氏早看出了儿子和媳妇之间有问题,也想过很多种原因,从未有想过二人竟然和离了,虽说当初儿子是迫不得已,和离书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掺一丝假。
秦驰为了避免后续麻烦。
自然是弄成跟真的没两样。
不然,他也没有必要写出来。
接着宋锦又将秦驰递给自己的信件,把秦驰卖得很干脆,“是他说担心您的身体,不让我说。可您对我越好,让我心里越是愧疚和不安。”
说这话的时候,宋锦目光在李氏红润的脸颊流连了一下。
李氏看完秦驰的信,差点给气笑了,这儿子在外面看着人模狗样的,居然在媳妇面前玩起了心眼,明明不想放弃,又故意放人家飞。
放飞了,又怕人家飞远了,便拿她这个老母亲来作筏子?!
可作为母亲,她能怎办?
只能顺着。
于是,李氏装着被气得不轻,抬手扶了扶额头,摇摇欲坠似的模样,要知道她本是体态纤细柔美的妇人,着实把宋锦吓了一跳。
连忙让人去请府医。
府医就是景老大夫。
景老大夫切脉之际,见到李氏眨眼示意,故而说了一堆外行人听了都会迷糊的话,最后归结为要好好的静养几日。
在李氏身边伺候的老嬷嬷,用大半碗开水,放了一勺子红糖进去,搅拌了几下,再端过来给李氏喝。
宋锦不傻。
旁观了一会,多少能看出点东西,但她什么都没说。
此次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是因为有些事情隐瞒越久越不好收场,何况她今日过来,也是有事相求。
得知二人和离,也知宋锦不想进宫参加家宴,李氏就没有再为难她。
离开公主府之前,宋锦提出想去狱中见一见赫连楷。
“久寻不到人,我想亲自去问一问。”宋锦想起失踪的父亲眉间不自觉染上愁绪,心里早就有了不好的准备,“不去亲口问过,我难免会一直惦记着。可赫连楷是朝中重犯,正被关在诏狱,不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到。”
“拿着这个去,没人敢拦你。”
李氏取出一枚金牌递给宋锦。
黄金制的,龙纹浮雕令牌,长条形,上面刻有“如朕亲临”四个字。只要出示这枚令牌,即可出入诏狱。
宋锦以前不曾见过这类的令牌,然雕刻着五爪金龙的代表着什么,还是清楚的。
这东西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拥有这种令牌的人相当于皇帝亲自驾临,具有极高的权威和特权。
宋锦出了公主府。
走的是后门,面上佩戴面纱。
很大程度上混淆了探子的视线。本来宋锦这次回京上层圈子知道的人不多,今日宋锦走了正大门进公主府,不知落入多少人的眼里,相当于向所有人宣布她的存在感。
故而宋锦回京的消息,飞快的在上层圈子传开。
不说秦驰的出身,仅是他身居高位,想攀附者便是众多。或许说想一步登天的人,从来不缺。现今大夏站在权利巅峰的男人,一个是曾经的战神睿亲王,即是如今坐在龙位上的帝王,可这个帝王年纪大了,送个女儿进宫,他也不要。若非天下未定,怕早就一心想要含饴弄孙。
赫连溥更不要说了。
这就是个大火坑,没有人会想要嫁给他。
这样就显出了秦驰。
秦驰监国不是一句空话,明面上皇帝没有多说什么,秦驰在京的时候,朝政几乎都是他在处理,也就是他离开了。
家中有适龄未出阁的姑娘,哪个不打着秦驰的主意。即便有一些人认清现实,行事谨慎,也不能说没有暗藏联姻的念头,甚至女儿不当正室,当个贵妾也无不可。
在某个贵女私下办的茶会。
有个丫鬟进来,在一人耳边说了几句,这个姑娘顿时拍了拍手掌心,卖关子道:“有消息,有个新消息,诸位姐妹要不要听?”
“韩大小姐,有话直说,你这样就吊人胃口了,看着就是欠打的。”一个披着狐皮披风的姑娘抿着笑道。
“裴姐姐没说话,韩姐姐就是想讨打,老是把咱们的好奇心吊得七上八下。”
旁边又有一个姑娘咯咯笑语。
剩下的几个人纷纷附和。
姓韩的姑娘一脸神秘的说道:“听说是那位回京了。”
“那位?是哪位呀。”
一个年纪最小的姑娘好奇问。
剩下的姑娘却瞬间听懂。
裴家姑娘正了正身子问:“这是哪儿来的消息?不是说人在徽州么?”
“刚得来的消息,今日长公主府开了正大门来迎接她进府。”
“还有这事儿?她的命真好啊。”
“确实,好得招人羡慕。”
“捡了个大便宜罢了,遇到夫家正值微末,能不能一直笑到最后还不好说。”说这话的姑娘语气酸得不行。
大家的心里都酸,可敢当众酸言酸语的人不多,这个姑娘算是个勇者。聪明的姑娘默默的离她远一点,这种人不能深交。
正被人讨论的正主,此时出现在诏狱。
有如朕亲临的金牌开路,宋锦畅通无阻的见到了赫连楷。
被囚禁牢中的赫连楷。
在这里见过的人不多,但每个也是分量极重,还是第一次见到个陌生的女子。
通身气派,衣饰不凡。
尤其是一双翦水秋眸,盈盈的勾人摄魄。她面上虽然戴着薄纱,然而这种贵女戴的面纱,并不能完全遮掩去面容。
在面纱下仍然可见朦胧的轮廓。
若隐若现,美得不似真人。
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这样气质独特的美人,赫连楷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他也是今日身陷囹圄,换着以往见到这般美人,必不可能会放过。
“你是何人?”赫连楷率先开口。
宋锦打量着此人,“徽州宋家的,宋锦。”
“哦,原来是你啊,传闻中秦祈安的那个丑若无盐的原配。”
赫连楷首先想到的就是秦祈安的妻子,而不是宋宽的女儿。在他这里宋宽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小卒。
远不如秦驰的分量重。
赫连楷忽而心生了几分兴致,像是洞察人心道:“你突然来寻本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你父亲是被秦祈安害死的?”
宋锦瞳孔猛的一缩。
整个人处于呆滞当中。
赫连楷又心怀恶意道:“看你这神色,原来还不知道啊。可你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了,你已经怀疑上了他吧。”
宋锦确实对秦驰起了怀疑。
大家都说秦驰一直找人。
这些事情的真假,宋锦以前没有怀疑过,但是在她几乎踏遍京师之后,琢磨了许多种可能,不能避免的怀疑起了秦驰。
宋宽被带来京师是肯定的。
人在京师失踪也是真的。
叛军大败,为首的人被捉。而知道宋宽存在的叛军不会是一两人。秦驰真有心要替她寻找父亲,被擒的叛军不少,就没有一人能审问出一丝线索吗?总不能是恰好所有的知情者都死光了吧。
宋锦压下了胸口翻涌的情绪,“你说的话,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赫连楷致力于给秦祈安添堵。
可人活了这么久,宋锦的心思,他不难看出一二,“可你父亲是真的死了,一把大火烧死了,无生还的可能。”
赫连楷不介意说得更清楚点,“去年京郊十里外的尼姑庵,秦祈安秘密派人血洗那里,死了数千条人命。”
宋锦心里的防线差点崩溃。倘若昨日没有去过庵堂废墟,她的情绪或许不会这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