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沈砚白芷秋雁 本章:第29章

    不知怎的,她近来总是心绪不宁,昨夜做梦,梦中之人,竟是许久未见的贺鸣。

    梦里少年郎翩翩,一举高中。鲜衣怒马,意气风发,满楼红袖招。(*出自唐代韦庄的《菩萨蛮·如今却忆江南乐》)

    府上大摆筵席三日三夜,梦里没有沈砚,她还是躲在祖母怀里撒娇的小姑娘,闹着说礼花吓着自己,要祖母替自己捂住双耳。

    许是梦中一切过于美好,宋令枝总不愿醒来。今早白芷连唤了她好几回,宋令枝才悠悠睁眼。

    佛堂近在咫尺,藏香袅袅,梵音缭绕。

    佛前拜佛锦褥铺陈,宋令枝款步提裙,拈香,在佛前拜了三拜。

    前世因着照看贺夫人,后来又因养父叨扰,贺鸣连着好些年没赶上春闱。

    好容易考中状元,又因宋府被贬蛮夷之地。

    十年寒窗,何其辛苦。

    宋令枝不求其他,只求贺鸣能达成夙愿。

    雨声聒噪,出了佛堂,宋令枝无意踩上水坑,罗袜尽湿,冷意漫入足尖。

    无奈之下,宋令枝只得先一步折返回屋子。

    廊檐下悬着金丝藤红漆竹帘,树影摇曳,遥遥望着,秋雁和白芷还在廊檐下。

    伴着水声,二人窃窃私语也随之传来。

    白芷横眉立目:“你胆子也忒大了,这也能拦下的?”

    秋雁无可奈何:“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她嗓音哽咽,“白芷姐姐,姑娘如今这般你也瞧见了,倘若她有个好歹,你我二人,可如何是好?”

    白芷连声叹气,背着雨幕同秋雁坐在绣墩上:“可这能瞒到几时?终究是纸包不住火,若是时日多了,姑娘定会起疑心。”

    秋雁长吁短叹,愁容满面:“我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如今老夫人那边还以为是贺公子榜上无名,名落孙山……”

    蓦地,手上的油纸伞掉落在地,惊起一地的雨珠。

    雨声不绝于耳,宋令枝肩上、脸上都落了雨珠。

    沾着水珠的长睫轻动,宋令枝喃喃,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榜上无名,名落孙山。

    怎么可能,以贺鸣的学问的胆识,不可能落第。

    除非……有人从中作梗,又或是贺鸣从始至终,都未曾上京赶考。

    雨水泅湿衣襟,宋令枝转身奔向雨幕。

    水雾朦胧,身后是白芷和秋雁的呼喊。宋令枝不曾驻足,冒雨疾步奔向沈砚的书房。

    雨水在她身后融成浓浓的水墨画。

    ……

    书房内。

    雪浪纸平铺在紫檀嵌理石书案上,沈砚一身月白圆领袍衫,双目轻阖,一手揉着眉心,一手轻在案沿上敲打。

    指骨匀称,骨节分明。

    楹花窗子半支着窗棂,偶有雨丝飘落。

    雨珠如窃窃私语,绵延不绝。

    岳栩垂手侍立在下首,面容拘谨:“主子,京中来信。”

    明面上,沈砚此时还在五台山为太子祈福,这信自然是从五台山辗转而来,如今才落至沈砚手上。

    斑竹梳背椅倚在身后,沈砚漫不经心道:“——念。”

    岳栩依言照做。

    离京数日,身为沈砚生母的皇后并未对他有任何牵挂。若非下月是太子生辰,太子又盼着沈砚这个胞弟归京,皇后半点也不想召沈砚回宫。

    洋洋洒洒的一张家书,无一字是在关心沈砚。皇后明里暗里,都在提醒沈砚要懂事,要兄友弟恭,回宫后不可违逆太子。

    太子体弱多病,他该礼让长兄才是。

    雨雾氤氲,连成一片。

    岳栩双手捧着皇后送来的家书,越往后,声音越低。

    少顷,梳背椅上的男子轻轻抬起眼眸,那双墨色眸子无声无息,映着窗外迤逦春雨。

    “怎么不继续了?”

    岳栩捏紧信纸,垂首不语。

    沈砚轻轻勾唇,自岳栩手中接过家书。案上供着烛火,光影明亮,薄薄的几张信纸沾染上火舌,顷刻成了灰烬。

    便是岳栩不曾念出声,沈砚也知那上面的并非好话。

    他声音淡淡:“后日启程,回京。”

    灰烬散落在指尖,而后又无声落在地上的狼皮褥子。

    岳栩拱手应“是”,又好奇:“主子,那宋姑娘可要随我们……”

    忽然,院前响起一阵喧嚣。

    牛角灯垂在月洞门前,侍卫手持佩刀,齐齐亮出刀刃,和宋令枝对峙。

    僵持不下。

    朦胧雨幕中,宋令枝浑身狼狈,鬓间的玉兰花步摇轻晃,长睫泪珠点点。

    “我要见沈砚。”

    她喃喃,如同魔怔一样,只重复着同一句话。

    侍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从对方眼中看出不解。手中的佩刀亮起,并未松开半分。

    白芷和秋雁一左一右,好言相劝宋令枝回院。

    “我要见沈砚。”鬓间、眉间落满雨珠,宋令枝声音哽咽,任凭秋雁和白芷如何劝说,也不肯往后退开半步。

    她不懂,不懂沈砚怎会如此,明明自己已经替贺鸣吃了那药,做了沈砚的药人,他为何还不肯放过贺鸣。

    隔着朦胧雨幕,沈砚背手站在廊檐下,那双墨色眸子映着水雾,冰冷彻骨。

    只往后瞧一眼,岳栩当即了然,快步行至月洞门,和侍卫低语两三句,将宋令枝带进书房。

    槅扇木门轻掩,满园雨声隔绝在外。

    鎏金珐琅兽耳三足香炉燃着松柏香,混着楹花窗外泥泞的泥土气息。

    进了屋,衣袂上的雨珠滴落在地,连成长长一片。

    “贺鸣没去春闱,是吗?”

    许是在外淋了雨,宋令枝这会只觉身子冷得厉害,她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影抵在门上。

    唯有这般,她才不至于让自己倒下。

    沈砚眼皮未抬,只专注自己案上的丹青。

    书房悄然无声,唯有窗外雨声短暂的逗留。

    宋令枝快步行至书案前,她嗓音隐约带上颤音,“为什么,你明明答应我……”

    雨声嘈杂,案上的雪浪纸倏地被沈砚抽走,随先前那封家书一般,在烛火的舔...舐下化成灰烬。

    宋令枝含着泪珠的双眼近在咫尺。

    沈砚抬眼,面不改色对上宋令枝的目光,指间的青玉扳指在手中轻转。

    沈砚声音轻轻:“宋令枝,我看着……像好人吗?”

    宋令枝不解睁大眼。

    沈砚眸色淡漠,声音冷峻:“信守誓言是君子所为。”

    他不是君子,更不是好人。背信弃义,作奸犯科,狡猾阴毒……才是他。

    诸如此类,沈砚听过太多太多,唯独没有“君子”一说。

    他生来就非好人。

    案前光影摇曳,沈砚懒得同宋令枝多话,只道:“后日回京,你随我一起。”

    脑中犹如浆糊,昏昏沉沉,猝不及防听见沈砚这一句,宋令枝骤然抬起头:“……为何?”

    话音甫落,她当即往后退开两三步,“我不去。”

    宋老夫人还在江南,宋瀚远不日也要回来。只要留在明懿山庄,她还能与祖母互通书信,还能为祖母抄写佛经,倘若真的去了京城……

    后背涨起冰冷的寒意,宋令枝连连往后退去,身子撞上博古架,她摇头,脸上满是惶恐与不安:“我不去。”

    书案后,沈砚端坐在椅上,烛火跃动在他眉眼。

    窗外倏然滚过一道惊雷,银光闪现,横亘在沈砚和宋令枝之间。

    雨落芭蕉,暴雨骤急。

    沈砚缓步从案后离开,那抹月白身影轻而缓。

    一双漆黑瞳仁如彻骨寒潭,沈砚一步步向宋令枝靠近。

    身后博古架高耸牢固,宋令枝退无可退,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砚行至自己身前。

    覆在自己身上的黑影似无形的压迫。

    如同那一夜在客栈,沈砚眼眸低垂,他唇角勾起几分讥诮笑意。

    “宋令枝,什么时候……你也配同我讲条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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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

    ?

    第二十九章

    ◎夫人◎

    第二十九章

    夜雨潇潇,

    苍苔浓淡。

    雨声连绵,接连下了一日一夜。

    廊檐下悬着一盏青铜牛角灯,烛光摇曳,

    晦暗不明。

    秋雁双眼垂泪,

    一双眼睛红肿如杏仁,

    哭如泪人。

    身后槅扇木门推开,白芷轻手轻脚走出,

    双手端着沐盆,

    眉眼间倦怠显而易见。

    秋雁忙忙拭泪,上前:“白芷姐姐,

    姑娘如何了?”

    白芷朝她做了噤声动作,

    携秋雁缓步挪至檐下,

    白芷轻声:“倒是不再发热了。”

    宋令枝高烧一日一夜,秋雁和白芷齐齐吓坏,

    拿着烈酒为宋令枝擦了几遍身子,也无济于事。

    折腾这般久,终等来宋令枝退热的消息,

    秋雁捂着心口,

    长松口气:“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再发热下去,

    我真怕有个好歹。”

    一语未了,秋雁嗓音带上哭腔,

    “姑娘真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偏偏撞上这种事,若是老夫人在就好了。”

    她低声哽咽,

    泣不成声,

    “也不知道贺、贺公子……”

    白芷猛剜她好几眼,

    挽着秋雁手站远了些,目光自紧闭的槅扇木门掠过:“要死,你也不拣好的话说,若是让屋里那位听见了,又有的伤心了。”

    秋雁赶忙擦去双眼泪珠:“姐姐教训的是,我再也不敢了。”

    终究是她自作主张,私自藏了那家书。若非如此,宋令枝也不会崩溃至此,冒雨前去寻沈砚讨要说法。

    眼角的泪珠擦干,秋雁咽下喉咙的啜泣:“姐姐先回房歇歇罢,姑娘这有我守着便好。”

    白芷不放心,要陪着一起。

    秋雁笑笑:“姐姐快去罢,不然明儿起来,我们两人都撑不住,姑娘那就没人照看了。”

    这话倒是在理,且白芷一日一夜没合过眼,此时睡眼惺忪,怕是也照料不好人。

    简单嘱托几声,白芷款步提裙,轻声往东次间走去。

    庭院深深,寂寥空荡。

    秋雁秉烛夜照,贵妃榻上宋令枝双眸轻掩,乌发轻垂在枕上,素手纤纤,轻悬在榻上。

    秋雁蹑手蹑脚上前,轻声为宋令枝掖好锦衾,屈膝跪在榻边脚凳上坐更守夜。

    雨声淅沥,直至天明,阴雨终歇。

    烟青色天幕灰蒙,宋令枝睁开眼,哭干的一双杏仁麻木迟钝。

    长睫轻眨,尚未出声,忽而听见榻边秋雁一声惊呼:“姑娘,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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