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类别:游戏动漫 作者:沈砚白芷秋雁 本章:第20章

    这几日免不了听多打趣,宋令枝还是羞红脸。

    织金美人象牙柄团扇握在手中,

    宋令枝伸手,在秋雁手背轻拍两三下:“尖牙利齿的,我瞧你也不必跟着我去了,

    就留在临月阁,

    省得哪日我被你活活……”

    话犹未了,白芷忙忙上前制止:“今儿可是姑娘的大日子,

    不该说的别乱说。”

    又睨秋雁一眼,“你也是,

    日后家里有了姑爷,你这性子也该收收,莫再这般莽撞,

    省得让人笑话。”

    依那大师所言,

    明懿山庄的丫鬟婆子都是新买进庄子的。

    宋令枝此前求过祖母几回,

    想着她如今安然无恙,也不必循那劳什子“不可见亲眷”的判言,宋老夫人却不依,万事只以宋令枝的安危为先。

    谈笑间,园外长廊传来一阵喧嚣:“老夫人来了!”

    石榴红毡帘挽起,宋老夫人在柳妈妈的搀扶下转过影壁,踏进暖阁。

    槅扇木窗上贴着大红喜字,螺钿山水小几上供着龙凤红烛。

    妆台前,宋令枝喜服曳地,闻言起身,未待开口,双眼悄然落泪:“祖母。”

    宋老夫人忙忙上前,拿着丝帕为宋令枝拭泪:“今儿可是我们枝枝的好日子,不能哭不能哭。”

    柳妈妈在旁帮着搭腔:“姑娘这是舍不得老夫人呢。”

    一语落下,宋老夫人眼中亦泛起泪珠,挽着宋令枝的手:“祖母又何尝舍得我们枝枝。”

    她拍拍宋令枝的手背,又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柳妈妈双手捧着锦匣上前,掀开,红袱裹着的,正是前世宋令枝最为熟悉的鸳鸯玉佩。

    五福流云缠护,鸳鸯玉佩犹如核桃大小,握在手心竟有暖热之意。

    宋老夫人亲自替宋令枝戴上:“这是暖玉,你戴着,对身子亦有好处。”

    这玉佩本该是交给姜氏,再由姜氏传给宋令枝,只宋瀚远和姜氏的亲事实在荒唐,故而这玉佩,也一直留在宋老夫人手上,今儿才送出。

    宋令枝声音哽塞。

    前世出嫁,祖母亦如今日这般,恨不得掏空家底作宋令枝的陪嫁,只怕她日后受委屈。

    十里红妆,光是宋令枝的嫁妆,就有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另有宋老夫人添的良田千亩。

    长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香屑满地。

    奴仆婆子华衣锦服,肩扛嫁妆,好不富贵奢靡。

    柳妈妈又送了锦匣上前,宋老夫人轻声:“这是贺夫人送来的。”

    良田百亩,铺子四间,这是贺氏手上所有的薄产,如今都留给贺鸣成亲用,宋老夫人也一齐送到宋令枝手上。

    “虽说是贺鸣住在我们家,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山庄那的婆子嬷嬷我都打过招呼了,若是不听话,你只管教训便是,别让那等刁奴欺主。有什么要紧事,只管写信回来,祖母定替你做主。”

    “山顶有一口温泉,是连着外面的。日后若是有……罢罢,此事日后再细细和你说,今日可是大喜日子,不能说这种话。”

    青烟缭绕,暖阁静悄悄,只闻宋令枝低声的啜泣。

    宋老夫人一面命白芷端水进屋,伺候宋令枝净脸,一面又搂着宋令枝道。

    “怎么还是那么爱哭,过了今夜……”宋老夫人忽的噤声,知晓宋令枝脸皮薄,宋老夫人挥手,命婢女退下。

    “祖母前夜送来的画本,枝枝可看了?”

    宋令枝满心哽咽噎在喉间,惊得躲在宋老夫人怀里:“祖母!”

    宋老夫人笑开怀:“羞什么,古来女子都有这一关,虽说燕尔新婚,却也不能由着姑爷任性,若是受伤,可不是闹着顽的。那香玉膏子祖母已让人送去了,房里也有嬷嬷……”

    “祖母!”宋令枝双手捂脸,恨不得就地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我不要嬷嬷!我自己、自己一人就可以了。”

    宋老夫人连声笑:“好好,不要嬷嬷,祖母让白芷秋雁跟着……”

    宋令枝惊呼:“也不要她们!”

    今儿是宋令枝的好日子,宋老夫人自是事事应承,不管宋令枝说什么,她都说好。

    园中珠帘翠幕,金丝低垂。

    吉时将至,大红绸缎轻盖在头上,宋令枝任由秋雁和白芷搀扶,缓步行至门首。

    宋老夫人跟在身后落泪。

    倏然听见春桃着急的一声:“姑娘!”

    她刚从碧玉轩赶来,步履匆匆,春桃捧着一金镶宝石缠丝双扣镯上前:“这是夫人让奴婢送来的。”

    女儿大婚,姜氏仍未出面。

    宋令枝脚步稍顿,隔着一帘绸缎盖头,她只能隐约瞧见手镯的一角。

    宝石镶嵌,金辉灼灼。

    宋令枝淡然轻瞥,这手镯,姜氏前世也是送给了自己,亦是在出嫁之日。

    迎亲队伍就在府门,府中上下,众人皆驻足,往宋令枝这一处瞧。

    日光恼人,轻薄日影洒落在青石板路上,春桃垂首捧着锦匣,不曾动过半分。

    白芷悄声提醒宋令枝:“姑娘。”

    宋令枝声音轻轻,收回目光:“替我谢过母亲。”

    羽步翩跹,终是没再往那镯子瞧过一眼,抬脚往外走去,只让白芷收下。

    府门大开。

    迎亲队伍声势浩大,春桃站在最后,眼看宋令枝出了二门,方轻轻叹气。

    宋府上下笑声不绝,今日宋令枝大喜,人人都有赏银拿,还有热闹瞧。

    哪有丫鬟奴才不乐得去瞧,阖府上下,唯有碧玉轩悄无声息,唯有日影横窗。

    春桃轻手轻脚,挽起湘妃竹帘进屋。

    苏作榉木素牙板书案前立着一抹青色影子,姜氏一身木兰青双绣缎裳,峨眉淡扫,如若隐于云端。

    春桃上前,为姜氏研磨。余光瞥见案上的佛经,春桃悄悄叹一声。

    宋令枝今日出嫁,姜氏面上无喜无悲,一心只在自己的经书上。

    香炉点着袅袅藏香,春桃忍不住出声:“夫人,手镯奴婢送去姑娘那了。”

    姜氏颔首,不语。

    春桃大着胆子:“姑娘出嫁好大阵仗,夫人没瞧见,我们家前院后院都堆满了,全是老夫人为姑娘备的嫁妆。奴婢听闻那明懿山庄……”

    一语未了,书案前的姜氏忽的抬眼,浅色眸子如冰玉莹润淡雅:“你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春桃低头,自知失言:“奴婢也是为着夫人。”

    她想着母女一场,姜氏再怎样,也是关心宋令枝的。

    春桃絮絮叨叨:“夫人不曾出园子,奴婢就想着多说些,也好让夫人知道。”

    “不必。”姜氏拒绝果断。

    香烟氤氲,勾勒着姜氏浅浅身影,她轻声,“我不想知道。”

    ……

    宋府府门洞开,春光满地。

    门口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灯高挂,礼炮鸣放,震耳欲聋。

    春日晃眼,跨过台矶,倏地眼前一阵冷风掠过,不寒而栗。

    宋令枝怔在原地,双手双足冰寒彻骨。

    她刚刚……好似听见沈砚的声音?

    众人还在等着宋令枝,倏然见她停下,好奇仰脖张望。

    空中满是香屑气息,宋令枝屏气凝神,无奈头顶盖头遮掩,她只能望见无数交叠的衣摆。

    耳边窃窃私语不断,宋令枝侧耳倾听,再找不到方才那道声音。

    秋雁狐疑,跟着停下:“……姑娘?”

    宋令枝攥紧秋雁手腕:“你方才……可有见着什么熟人?”

    秋雁笑弯眼:“今儿来的都是家中族人,自然都是熟人。”

    宋令枝呢喃:“不是,是……”她欲言又止,“你可曾看见严先生?”

    秋雁满眼期冀,冷不丁听见这话,喜得笑出声:“姑娘莫不是糊涂了不成,严先生早离开了,先前院子的东西也收拾干净了,说是走的水路。”

    满耳礼花声连连,疏林如画。

    再细听,果真不再听见旁的乱七八糟。

    宋令枝悄声松口气。

    往前数步,眼前忽然多出一道黑影。

    绛纱圆领袍加身,贺鸣拱手:“宋妹妹。”

    耳边嬉笑渐起,落在眼前的那只手骨节匀称,修长白净。

    宋令枝垂首敛眸,只望见贺鸣袍衫上的金丝缠线,日光残留在贺鸣手上。

    宋令枝伸手,挽住那一抹光影。

    .

    日渐西沉。

    临至掌灯时分,雾蒙蒙的天竟落了几滴雨,苍苔土润。

    楹花窗外芭蕉夜雨,雨声淅沥。

    喜房内,黄花梨喜鹊石榴纹三屉炕桌上铺着大红鸳鸯褥子,一侧矮几上设一方官窑刻花牡丹纹瓶。

    铜镀金四象驮八方转花钟悄然立在博古架上,薰笼点着百合宫香,宋令枝端坐在红酸枝镶贝雕山水罗汉床上,双手紧紧攥着丝帕。

    许是收拾喜房的丫鬟婆子不熟知宋令枝的喜好,往薰笼添多了香饼。

    屋中青烟缠绕,白芷和秋雁得了宋令枝的话,并不在屋里伺候。

    偌大的喜房只剩宋令枝一人。

    枯坐无趣,头上的红盖头也不可摘下,宋令枝垂首,透过缝隙,依稀能望见脚上的云烟如意水漾红凤翼缎鞋。

    双脚坐得发麻,宋令枝悄悄往旁挪开一点。

    案上红烛摇曳婆娑,万籁俱寂,只余雨声零碎。

    雨连着下了半个多时辰,贺鸣迟迟未归,房中静默无声,只有潇潇雨声作伴。

    心中的羞赧逐渐褪去,宋令枝坐立不安,心中无端涌起不安之感。

    前世她也是这般,在喜房枯坐了整整一夜。

    那夜的阴影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宋令枝没来由一阵心慌,心口起伏不一。

    正欲起身喊人,蓦地,槅扇木门被人轻轻推开,檐

    下夜雨涌入,飘零雨丝落在木地板上。

    宋令枝面上怔忪:“贺……”

    一语未了,宋令枝先收声。

    他们今日成过亲拜过堂,依例,她该唤贺鸣一声“夫君”才是。

    “夫君”二字在唇齿上碾转半晌,宋令枝终还是发不出声,她眉眼低垂,双颊宛若染上胭脂。

    宋令枝声音极轻极轻,似雨落无声:“夫、夫绸缎盖头低垂,视野轻掩,宋令枝只能望见一隅的袍衫。

    背后罗汉床上洒满红枣莲子,多看一眼,宋令枝都觉得脸红。

    没有嬷嬷在,宋令枝脑中如乱麻,完全记不清自己该做什么。

    透过缝隙瞥见矮几上的酒盏,宋令枝如释重负:“是不是、是不是该喝……合卺酒了?”

    耳边落下低低的一声“嗯”,那声音极淡,似乎是被人刻意压低的。

    宋令枝沉浸在新婚之夜的紧张中,不曾留意。

    三足珐琅鎏金兽耳香炉燃着熏香,矮几合卺杯中盛满酒液,宋令枝挽着男子的手,喜服轻拂空中。

    她仰头,一饮而尽。

    合卺酒辛辣呛人,宋令枝连连咳嗽两三声,垂首欲寻榻上的丝帕。

    转首之际,那一方丝帕已到了她眼下。

    宋令枝伸手接过:“多谢贺哥哥。”

    绣着五彩丝线的丝帕纹丝不动,仍停留在男子手中。

    宋令枝没能拽走,她好奇抬眸:“……贺哥哥?”

    满屋寂静,静悄无人低语。

    宋令枝心中疑虑渐起:“你……”

    话犹未了,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廊檐雨声滴落,贺鸣温和的笑声顺着雨声传来:“都下去罢,这里不用人伺候。”

    喜房宋令枝不用旁人伺候,只留了廊檐下两个坐更的婆子。那婆子本就困得哈欠连天,听贺鸣如此说,哪有不愿的道理。

    领了赏银,又说了几句吉利话,婆子点头哈腰,福身退下。

    喜房内。

    宋令枝浑身彻骨冰寒,挡在眼前的红盖头不知何时飘落在地。

    四目相对。

    沈砚眼中平静淡然,烛光跃动在他眉宇,沈砚面上淡淡,并无多余的情绪。

    “你、你……”

    惶恐之色堆砌在眉眼,宋令枝眼中满是慌乱不安,瞪圆的一双眼睛映着沈砚如青竹的身姿。

    前世她曾满心期待的,在喜房盼了又盼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然宋令枝却只觉得惊恐,如见到地府阎王恶鬼。

    沈砚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说京中有事,他不该是……

    瞳孔紧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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