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暮阮拿起画,朝里看了看,故意问:
“我只是想知道,你把里面的戴比尔斯项链藏哪儿去了?”
“这包装盒是元嫣闲置的。”
宋暮阮撅了撅唇瓣。
一双精致描画的眸眼,紧紧掀抬。
尾部不似昨日的杏仁色,而是偏朱砂的玫瑰红。
此刻,因为堵着气,更像黏了片蔫萎的玫瑰瓣。
“那你说个时间吧,下午几点去民政局?”
“宋助理,我需要一个离婚的理由。”
默了默,萧砚丞移开扣礼物的修长指骨,自然屈弯的手垂在身侧。
背部青蓝经络淡淡凸起,像一锋去了棱角的暗夜虬枝,透出几分暗自压抑的禁欲美感。
嗓声低了又低。
“除了我老,还有什么?”
她不假思索蹦出两字。
“你坏。”
“?”
宋暮阮鼓起粉腮,滞留胸口整宿的闷气冲男人一股脑儿地丢出去。
“你冷血,你无情,你嫌弃我。”
“你和那个姓施的一样坏!”
姓施的?
萧砚丞眯了眯眼,微微拱出的细小弧度衬着眼内眦角尖锐了几分。
“施孟青对你做了什么坏?”
昔日的退婚对象大名入耳,宋暮阮当年被退婚的耻辱旧事重溯回脑海。
她咚的一声,把手里的画丢进半敞的方盒里,画歪靠在盒沿,根本盖不上。
她急得涨红了脸,伸出细嫩的指尖摁推那个不听话的金属框角,接着无声的一顿,又一抖,破皮的血珠瞬间从框角溜坠到指腹。
蜿蜿蜒蜒,缠着纤细的指骨滚成一抹鲜亮的红。
“呜——”
萧砚丞眉心一皱,迅速捏过她的手腕,抽出墨蓝灰丝巾擦拭掉那血珠子。
仔细看了看伤口。
“我休息室里有医药箱。”
萧砚丞所说的休息室,挨着东面的内部专用电梯。
推开实木大门,里间十分宽敞,设施也很完善。
成排的博古书架倚墙放着,上面有不少书画和古董珍品。
北边的实木床头上方,挂着两幅北宋时期的山水古画。
右边那幅《洗砚图》真迹前不久刚上过热搜,据拍卖会现场记者说是国内一位大佬拍下的,成交价格高达三亿。
只是大佬这床……
在那磅礴庄重的真迹贵品衬托下,显得过分的迷你。
“就坐床上吧。”
萧砚丞从柜里取出医药箱,转过身,却见少女听话哦了一声,羽纱白粗呢金丝半身裙只敢贴到床上的一个尖尖小角。
平日里胆大包天,这时候却扭扭捏捏起来。
他单脚屈膝,蹲在她身前,取出酒精小瓶,不经意刺激道:
“我这是让宋助理紧张了?”
“……”
宋暮阮听出他话里的噱弄,也不出声,只用那合并得紧的双膝碰了下他的酒精瓶底。
下一秒,酒精从壶嘴大的瓶口荡出,溅湿了他的冷白指骨。
生怕他那薄情的嘴又倒出刺头,于是,抢在他开口前,她抛出一问:
“你的床怎么这么小?”
“和我大学寝室的差不多。”
萧砚丞擦拭掉指上的酒精,用医用棉签沾了沾残存在瓶口的液体。
棉签很快润湿,他轻轻拉过少女的手。
“只是用来简单休息,很少用。”
“太过舒适,容易骄奢淫逸。”
“啊——”
棉签头刚触到伤口,少女的小手顿时触电似的收了回去。
摇了摇脑袋,乌黑成瀑流的高马尾也在脑后左右懊恼地摆了摆。
“疼。”
凝着那白棉头上的一粒红,萧砚丞圈握住那绵软滑腻的手背。
“放心。”
“我会很轻。”
极其慈柔的一声,有效安抚到宋暮阮紧绷的神经。
她伸过指尖。
指尖被他粗粝的腹肉小心捏着,一阵微风拂过,温温的,软软的。
从他细窄的嘴缝中渡送出。
宋暮阮掀起乌亮亮的水眸,瞄了眼男人。
见他长睫垂敛,根本没发现她的偷瞄。
于是,收了白尖尖的下颚,凑近那密如鹊羽的睫毛。
“想亲就亲。”
男人的四字如车轮轰隆隆滚进耳,宋暮阮耳心一烫,只听他又说:
“这次我不会躲开年轻漂亮贤惠大方可爱体贴的美好肉体奉送的——”
“小仙女之吻。”
宋暮阮眉梢高挑:“!”
他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住了她前晚在车里的埋怨。
不对。
什么是肉体奉送?
她有说过要奉献给他吗?
美得他!
正想着,一缕幽淡清苦的薄荷与柏香蹿进鼻尖。
她两眼像被香施了定咒,直愣愣地盯着那粒近在鼻尖前的颊边痣。
“好了。”
男人的一声宣告落地。
前方,迅速又悄无声息地撤回了一个红嘟嘟的小尖嘴。
旖旎的玫瑰色爬上腮颊之际,宋暮阮的唇开始发软发烫。
就像被掷在夏日里的冰淇淋,从唇尖起,一寸一寸,没骨头似的,快要被方才那抹香息淹融成两片味奶昔。
“嗒。”
医药箱合上的霎那,她噌的下收回深思。
低头一瞧,上一秒还直愣愣的眼瞳倏地凝出嫣然笑意。
食指指尖,正贴着一条杏仁黄创口贴小围巾。
有点可爱。
一瞬被激活少女心,宋暮阮的嗓音开始嗲甜。
活像吮了小口方才那奶昔似的,丝毫不见在会议室的冷漠。
“萧先生你又抽烟了?”
“两次了哟,一年不过三,可是你说的。”
“再让我发现,就没、收!”
“为了你的身体健康,要不超出一次,就罚一次款?”
萧砚丞放好医药箱,重新走到少女身前,双手环在胸前。
一双冷眸居高临下,投注到她的桃腮。
“萧太太这是在,”两片弓形薄唇往上弯了瞬,他面上若有似无的笑痕,“立家规?”
“那也得你配合才立得起来。”
他坐去她旁边,大衣垂折到床面,贴到她的裙身。
宋暮阮侧了侧双膝,刚离开他那墨玉黑的衣角,一道喑哑的沉质嗓声钻进她耳——
“好,萧家男主人高度配合女主人一切家规。”
女主人?
所以。
他们这算是和好了?
宋暮阮有几分不确定,偏过黑溜溜的眼瞳。
倏地衔上他的眸光,冷不丁的娇躯一抖,抖出两句看似关怀的话语。
“你为什么又抽烟?是有烦心事吗?”
“嗯,我在思考。”
“思考什么?”
话一脱口,宋暮阮就后悔了。
拜托。
千亿大佬思考的问题是她这个初入社会的小牛犊能够听懂了的吗?
“思考要不要收购一家美容公司——”
“?”
这个好像听得懂一点。
收购了,那她可不可以免费做项目?
宋暮阮心里生出了兴趣,眨了眨花蕊丝鬈翘的睫毛,一双乌黑瞳仁仰着凑近。
搭在腹前的小手也不觉落在他们中间,那片孤零零的墨玉黑衣角上。
一抹鸢尾甜香鼓蓬蓬的,尽数扑在他的侧颈。
萧砚丞反手撑在床面,少女黏着的瞳光也顺势降低,毫不费劲地平望着他的俊脸。
宋暮阮望了好一会儿,见他迟迟不开口,忍不住问:
“收购美容公司做什么?”
他也凑近半分。
清淡的薄荷口息夹着清苦柏香,一波一波送渡到少女那白玉耳垂——
“整整我的老脸。”
“……”
记仇老男人!
宋暮阮缩了缩小巧的鼻尖,哼出一声。
递过一双清水瞳左看看右看看,右手还特意撩开他眉弓上的碎发。
最后,下定结论。
“好看,我老公一点都不老。”
“全天下最帅啦!”
“萧太太现在这模样,很像找我要糖吃的祺祺。”
“……”
又被毫不留情地拆穿了。
说起吃的,她也饿了。
宋暮阮两只手屯在小腹,抚了抚,一副“萧太太很饿”的可怜模样盯着男人。
萧砚丞掀起衣侧,伸到少女手边。
“自己拿。”
她困惑着眼,柔若无骨的小手伸进大衣口袋里。
指尖触到一圆滚滚的硬壳。
“咦?这是什么?”
他淡淡道。
“你喜欢的。”
宋暮阮握在手心,脑海里突然飘出一物。
果然。
是Valrin&Xalle巧克力。
“你什么时候拿的?我那晚怎么没看见?”
萧砚丞从左侧口袋里也掏出一颗,放进少女手里。
“前晚某人只顾着生气,会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