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埋在康王心底,对上不能跟皇上说,
对下不能怪以忠义二字封侯的萧锦衣,只有长公主觉得不对劲,怀疑萧锦衣的同时想替他跟去世的柳氏要个说法。
这些褚休写《今朝人物传》时只了解皮毛,那时甚至觉得亏得忠义侯援兵赶到救下康王,
未曾想过也许康王落得如今局面就是他亲手所为。
毕竟建朝之后,康王要是太子,
兵权哪里落得到他手上,他哪能领到巡防营的差事。
而康王腿废一事的关键可能就在那个金片的“念”字上。
长公主怀疑忠义侯懂笔墨,当年活捉的敌军中有知晓内情者,说当时长公主等人的军营里有人亲自去跟他们元帅商谈过,甚至一直有书信往来。
奈何萧锦衣前来救援时手起刀落杀了对方元帅,死无对证不说,更没找到来往的书信。
就算找到了也没人怀疑萧锦衣,因为他不通笔墨不懂写字,怎么可能跟人亲自写信来往呢。
但——
于念的贴身物件金片上却有个“念”字。
尤其是那金片是萧锦衣亡母的旧物,是他抵赖不得的东西。
谁人能在那上面刻字,只有萧锦衣。
这罪名要是落实了,忠义侯就是通敌,康王不会原谅他,皇上也不会放过他。
于念作为萧锦衣的亲生女儿,得知自己身世后,夹在中间只会两难。
一边是母族柳家于姜家有恩,一边是父族萧家通敌叛友谋害皇子。
萧锦衣要是无罪,于念将是大姜最尊贵的县主,是侯府嫡女。萧锦衣要是有罪,作为他的女儿,于念怀有原罪。
凭什么萧锦衣的权势富贵于念都没享受到,现在却要被萧锦衣的罪行连累?
万一萧锦衣当年是故意抛弃女儿间接害死妻子,这让好不容易找到生身父亲的于念怎么想?
被于家抛弃之前,她竟已经被亲爹丢弃过,亲娘也因此去世,这对于念来说未免残忍了些。
所以褚休当初就拦着长公主认于念。
她跟于念不要萧家侯府的权势,不要滔天的富贵跟尊贵的身份,她只要于念像现在这样过着平稳的日子就行。
可今日于念问了……
褚休垂眸将柴火往灶底塞了塞,免得烧到最后掉出来,然后捞起脚上的大黄,微微转身正面对着于念,想了想,只如实说:
“隔壁邻居是当朝的忠义侯萧锦衣,他如今的夫人是国公府的温大娘子,她曾让妈妈给咱们送过枇杷樱桃,你还记得吗?”
于念点头,“记得。”
褚休又说,“萧锦衣娶温大娘子之前,还曾有过两个夫人。发妻是幼时定下的,后来还没正式成亲就去世了。”
“他真正的原配是位叫做柳如琴的女子,她是江南富商柳家的大姑娘,姜家起初也是靠柳家才起兵造势有了今天的大姜。”
“忠义侯也是那时候借着柳家搭上了姜家的船,成为今日的忠义侯。”
褚休说书似的,“至于为何被封忠义二字呢,一,他是皇上的好友自然忠君,二,他原配柳娘子去世后他表现的有情有义。皇上这才以忠义二字作为他的封号。”
于念双手托腮听的津津有味,眼睛亮亮的望着褚休。
她还没听过说书呢,但她感觉就算是清河县最厉害的说书先生廖先生,说出来的都不一定有秀秀说的好听。
褚休垂眸看于念,她白皙的脸庞被灶火映着,眼眸清澈光亮闪烁,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
褚休顿了顿,清咳两声,尽量以随意又轻松的语气说,“听闻萧锦衣跟柳娘子有过一个女儿,可惜后来走丢了。”
她望着于念的眼睛,屈指剐蹭她的鼻梁,笑着问,“对方女儿的名字里碰巧也带个念字,而你就是念念。要是你,你想不想当侯府千金啊?”
她曾因私心替于念做出选择,今日还是想知道念念真实的想法,免得念念心头留有遗憾将来因为这事怪她。
左手是尊贵的侯爷之女堂堂县主,右手是六品文臣之妻除草时还会被蚊子叮咬起包……
褚休捧着掌心里温热的小猫,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于念。
于念托腮垂眼想了想,食指指尖点在脸颊上,长睫如院里蜻蜓振翅。
短短的两个瞬息,褚休掌心里出了一层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天天一口一个念念离不开她,实际上是她离不开念念。
于念笑着抬眼昂头,毫不犹豫,“不想。”
褚休看她,眼睛一眨不眨,哑声问,“为什么?”
于念掰手指将理由数给她听,“我们存有好些,金元宝。你还有俸禄,只要不,大手大脚,够咱俩花啦。”
不缺吃穿不缺金银,这对于念来说已经是顶尖尖的好日子,别说当侯爷女儿了,就是当长公主她也不换。
“还有,大哥大嫂跟,楚楚,都疼我,”于念点着自己拥有的这些,十分满足,“我都不缺家人,不要新的,了。”
亲友她也都有,不缺自然不稀罕。
于念伸手摸褚休掌心里的大黄,何况现在她猫狗都有,守着一方小院,这是她之前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
于念觉得自己还是很容易知足的,有这些已经足够了,再多的她就不要了,她就希望日子这样平平淡淡的跟褚休过一辈子。
而且于念觉得自己要是成了侯爷的女儿也会不快乐。
那些复杂的福礼她都没学会,侯府的规矩她肯定也不懂,十多年不见的亲爹现在不过是个生人,跟他相处还不如跟小景相处自在。
于念垂眼,伸手摸大黄脑袋,轻声道:“我才不做,大梦。”
褚休看于念,目光落在她脸上,心慢慢落回实处。
她觉得念念猜到了,也想的很认真,不是随口说说。
褚休有些动容,至少她俩这柴米油盐的日子念念很喜欢。
褚休低头,下巴搭在于念发髻上,轻轻呼气。
于念,“嗯?”
于念昂脸,就听褚休突然哼哼起来,“数来数去,那么多理由不当侯府大小姐,就没有一条因为我。”
于念,“……?”
褚休将小猫塞给于念,自己正面对着灶台,双手搭在膝盖上,借着动作擦去掌心里的汗,侧眸控诉道:“说了大哥大嫂楚楚,连大黄小黄都算上了,唯独没提我。”
“那晚上你抱着它俩睡床上,我自己睡床底。”
于念眨巴眼睛,惊喜的问,“当真?”
褚休,“……”
褚休瞪于念,这回是真要伤心了,“你都不想跟我睡一床了。”
于念伸手戳褚休胸口,“是你说不睡床。还有,哪条里没,你啊。”
她说的每一条里都跟褚休有关,每一条都是因为她。
褚秀秀坏着呢,心里明镜似的,非要跟她装糊涂!
褚休这才笑起来,伸手要捉于念,“原来都是因为我啊~”
于念站起来不让她摸,手甚至把挨着褚休鞋面的裙摆扯开,连衣角都不让她碰,“我们睡床,你睡床底,你说的。”
“那不行,”褚休立马摇头,努力证明自己,“它们不会赶蚊子关床帐,我会。”
于念抱着大黄瞪过去,“它们也不会,夜里咬我。”
褚休抬手摸鼻子,脸被灶火映的微红,“那我下次轻点。”
锅咕噜噜响起来,于念睨了褚休一眼。
褚休站起来掀锅盖,笑盈盈看于念,“吃饭吃饭,喊小黄吃饭了。”
于念这才站在门口“嘬”两句。
面条没放盐,夹碎放进碗里晾凉,然后将鸡蛋捏碎拌进去,分成大小两份端给小黄大黄吃。
夏季傍晚凉爽,饭自然在通风的堂屋吃。
褚休端碗,于念端咸菜。
晚风撩起于念轻纱裙摆,惹得小黄追着去扑,大黄也摇摇摆摆跟在后头。
孩子似的粘人,这跟自己生的有什么区别。
褚休扭头朝后看,笑着说,“等回头学堂办好了你去学堂,它俩还能在家作伴。”
于念眼睛睁圆,“我也去?”
褚休,“去看看呗,就当支持小景了。”
于念本来有些怯,听到这儿才点头。
晚上起了风,褚休洗完澡站在门口看墙角,怕夜里就下雨,“我才撒的药粉。”
雨一下就冲跑了。
于念出来跟她并肩站,笑着说,“那我,撒。”
冲泡了就再撒一次。
她刚才去给大黄小黄找了个窝。
说是窝也不确切,就是在灶房里引火用的草堆上给两个黄色毛茸茸铺了件衣服。
两只现在都小也不打架,于念将它们往上面一放,它们就自己滚到一起,这会儿都抱团睡着了。
褚休侧身,伸手将于念袖筒上蹭到的干草摘掉。
家里没旁人,两人就穿着里衣,加上天不冷连个外衫都没披。
风裹着于念宽松的上衣,衣服贴合身体曲线,遮盖之下,玲珑窈窕的身形比不穿还要勾人。
褚休借口给于念擦潮湿的发尾,站在于念身后,擦着擦着就撩开于念满肩乌发,低头吻在她脖颈上。
于念眼睫煽动,轻唔了一声。
褚休手从后往前环住于念的腰肢,细细碎碎亲她脖子耳根,“晚上跟我睡吗?”
她明知故问,小黄大黄都安顿在灶房了,她不跟褚休睡,难不成睡灶房?
于念不语,双手搭在褚休手腕上。
原本于念还能站的稳,直到褚休的手掌一只往上一只往下。
搭在上面的揉握不止,探向下面的包裹着上下滑动中指轻蹭摁压。
于念眼神迷离昂起脖颈,往后贴靠在褚休怀里靠着她才勉强支撑站住。
天慢慢黑下来,屋里点着油灯,外头只有堂屋屋檐下挂着两个灯笼。
于念上面穿着宽松里衣,下面围着裙子。
裙摆下面是两条白藕似的腿,如今一条翘起搭在褚休肩上脚跟垂在褚休背上,脚尖勾起。
不是在床上也没坐在凳子上,于念没什么能抓握的,两手只好往后贴在柱子上。
她本能的顺着柱子往下滑,可屁股才往下几寸,就被褚休张嘴顶着往上踮脚逃避。
直到她实在站不住了,双腿痉挛似的抖动里头更是抽动不止,褚休才伸手接住她。
于念趴在褚休怀里,双手环着她的肩大口呼吸缓神,“秀秀。”
褚休亲她耳廓,声音哑哑,“嗯?”
于念笑,依赖的往她肩上蹭,软软的音,“秀秀。”
褚休,“……”
于念喊第三声的时候,褚休就抱着她进了屋,将她往被子上轻轻一抛,解开里衣扑上来,“大蚊子来了~”
于念笑着四处躲,最后被捉住一只脚的脚踝连人带床单的被拖拽回去。
于念睡着的时候,褚休还没睡。
她手搭在于念腰胯上,哄小孩一样轻轻拍。
清河县那边的消息应该快传到忠义侯府了。忠义侯接近念念,一两分可能因为父女情分,八分甚至九分则是为了金片。
只要忠义侯知道金片被长公主的人买走了,注意力应该会从念念身上转移。
至于为何是长公主的人买走了——
褚休老神在在,伸手环过念念,手掌搭在她的滚圆上满足闭眼。
因为她在清河县的时候,特意让春风去当铺走了一趟。
白脸细声的小公公,忠义侯一听就知道是太监。
如此她暂住在师父家里的大哥大嫂跟楚楚也会平安无事。
矛头引回京城,清河县那边就安全了。
褚休眼睛不睁,嗅着于念的发丝,心里有了别的主意。
夜里下了大雨,天色阴沉。
于念迷迷糊糊醒来分不清是半夜还是清晨。她才醒,就感觉到褚休的手从她下面抽了出来。
于念,“……”
于念脚搭在褚休腰上,嗯嗯着问,“不,点卯?”
褚休随口就是,“今日沐休。”
其实才刚寅时。
于念,“……又沐休了吗。”
她怎么感觉褚休也才当值没几天啊。
褚休,“……”
褚休咬于念的腿根软肉。
于念笑着缩腿。
趁起床之前,褚休又弄了她两次,然后才魇足的爬起来点卯。
外头下雨,褚休让于念接着睡,自己披着蓑衣又撑了伞准备出门。
才到门口就瞧见长公主府的马车停在外头。
褚休,“?!”
听见动静,裴景撩开车帘朝她招手,“快来,捎你一程。”
褚休眨巴眼睛。有现成的马车坐谁还趟水步行。
“你怎么来了?”褚休弯腰钻进来满脸惊喜。
到车厢里才发现长公主也在。
褚休拱手,“殿下。”
长公主点头,随后掀开车帘朝外看,多余的视线都没给她。
褚休狐疑着朝裴景手边的位置坐。
裴景笑,“雨太大了你又没有马车,我特意早起过来捎你。”
褚休沉默,屁股还没彻底坐下去,赶紧挪了挪,改成坐在长公主手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