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点也不开心。
他像是被困在了笼子里,被剪去了锋利的爪牙,一点点的磨去了身上所有的的尊严和脾气。
他从讨好展居洲一个人,变成了讨好展居洲和他的一帮队友。
为什么呢?
他不是亲口说了,不准说那件事,要保守这个属于他们的秘密。
可他为什么要告诉另外一个男人,要在背后嘲笑他脏。
还偏偏是夏沐风。
苏挽风的眼泪成行的滚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他在这一刻彻底的崩溃了,两个月来积压在心里的所有沉闷,在此刻都成了深深的绝望,把他推进冰冷的湖水里。
他几乎窒息。
他不想再当一个乞讨者,跪在展居洲的脚下,等着他“温柔”的施舍,对他的“大度”感激涕零。
展居洲的每一个眼神都像是酷刑,将他五马分尸,凌迟处死。
苏挽风慌张的从床上,踉踉跄跄的走了下来,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跌跌撞撞的进了浴室。
他把自己泡进满是冷水的浴缸里。
十一月的天气,冷的叫人发抖。
苏挽风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像是一头离了母亲庇护的幼兽,万分委屈的啜泣了起来。
……
第二天上午,展居洲回到家时,苏挽风已经不见了。
他给苏挽风发了条微信。
苏挽风很快回复了他,他在上班,晚上回来。
苏挽风没有去公司,他没有告诉展居洲,早在他被展居洲从公司叫回来的那天,他因为来不及请假,缺席了一场很重要的客户谈话,丢了那份来之不易的工作。
他一个人晃悠到了市里的游乐场。
这是周六,这里全是带着孩子来玩的父母,还有年轻的情侣。
苏挽风坐在一张长椅上,两只手按在身侧,目光静静的看着前方的旋转木马,就这么看了许久许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直到日暮低垂,他才起身,动了动麻透了的脚,往游乐园外面走。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男人忽然跳了出来。
将他猛然拽到了路边。
苏挽风瞪大了眼睛:“……爸?”
苏建波紧张兮兮的看着周围,确定没有人,才道:“儿子,你身上有钱吗?你先拿点给爸用好不好?他们说今天我不还钱,今天就要砍我的手指。”
苏挽风呼吸收紧了:“爸,我没钱。”
苏建波:“你怎么可能没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姓展的那小子在一起!他现在是大明星,出去露个脸就好几百万,他能白操你吗?”
苏挽风眼睛泛红:“爸,我真的没钱,你放过我吧。”
苏建波一巴掌甩在了苏挽风的脸上,“我白养你那么大吗?你小时候吃的喝的还不都是老子的?!现在你自己飞黄腾达了,就不管你老子的死活了吗?你信不信,我去找媒体曝光你们,让你和他身败名裂!”
他扭头就走。
“爸!爸!我求你了!”
苏挽风“噗通”一声给苏建波跪了下来,拽住了苏建波的衣服:“我给你,我给你!你别去害他,我求你了!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苏建波:“先拿二十万吧。”
苏挽风声音沙哑:“我要去筹钱,你给我三天时间。”
“那不行。”
苏挽风从口袋里翻出钱包,把里面的钞票和几张卡全部塞给苏建波:“密码是卡里有三万多,你要是不够,就先刷我的信用卡,你找个地方躲躲,三天之后,我把二十万给你。”
苏建波拿着那些卡,踢开苏挽风,扬长而去。
苏挽风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绝望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给展居洲打了通电话。
“你在家吗?”
展居洲:“在超市,今晚你想吃什么?白灼虾?”
苏挽风哽咽:“你回来吧,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
半个小时后,展居洲回了公寓。
苏挽风垂着脑袋坐在餐桌前,一动也不动。
展居洲走了过去,却一眼瞥见了桌上的一份合同,他的脸色霎那间苍白。
第190章
离婚!
展居洲看着苏挽风,又看了眼那份离婚协议书,声音梗了下:“什么意思?”
他把自己那么着急的叫回来,就是为了说……离婚的事?
苏挽风抬头,伸手那离婚协议书的边角抚平,轻声道:“展居洲,我们……离婚吧。”
“理由呢?”
苏挽风喉结滑动了两下,垂头缄默。
展居洲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沉着声音道:“你还在生气是吗?”
苏挽风摇头,苍白的笑了笑:“没有。”
展居洲:“那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苏挽风咬紧了嘴唇。
展居洲心脏跳的又急又慌,他抽走苏挽风手里的离婚协议书,看也不看一眼都扔在一边,然后攥住了苏挽风的手。
“我知道昨晚我话说的不对,我混蛋,我和你道歉。”
苏挽风摇头:“不是……你没错。”
展居洲恼怒:“没错为什么要我和离婚!”
苏挽风脖子缩了一下,眼眶泛起一圈红。
展居洲鼻子酸的不行,他慌张道:“苏挽风,你说话啊!我们结婚两个月不到,你现在就要和我离婚?你总该给我个理由!”
苏挽风眼泪“吧嗒吧嗒”的砸了下来。
“理由是吗……”他看着展居洲,强撑着笑:“那我问你,你昨晚……在哪里?”
展居洲:“在公司。”
苏挽风满眼失望:“你没去其他地方吗?没见过其他人吗?”
展居洲愣了下,握紧了苏挽风的手:“你说夏沐风?我……我是见过他,他吃了很多安眠药,我就把他送去了医院。”
苏挽风:“是吗?”
展居洲焦急:“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泽生也在,而且昨晚,是泽生留在医院陪着他的,我就把他送去医院,我就去公司了。你要是不相信,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泽生。”
苏挽风:“他是你的朋友和队友,你的话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展居洲瞬间语塞。
苏挽风一点点的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展居洲微微低下头,整个人粗沉的喘了好几口气,才重新攥住他的手,他缓缓抬头,目光猩红的盯着苏挽风:“我不打电竞了好不好?”
苏挽风:“什么?”
展居洲焦急:“我不打电竞了,反正我年纪也不小了,该换份职业了,明天我就去找公司解约,待会儿我就发。”
苏挽风怔怔的看着展居洲。
“我们出国旅游,度蜜月,怎么样?你想去哪儿我都陪着你,你不是想去游乐园吗?我带你去迪士尼好不好?”
展居洲眼眶红的叫人触目惊心。
苏挽风终于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他把被展居洲扔到一边的离婚协议书拿了回来,一点点的抚平上面的褶皱,哑着声音道:“我已经签完字了,你也签了吧,我今晚就……搬走了。”
展居洲沉默良久,然后深吸了口气,站了起来,“我去做饭,你一个人……再好好想想。”
他抓起袋子往厨房走。
苏挽风叫住他:“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展居洲,我和你结婚以来,我过的很累……”
展居洲脚步顿住,手里的袋子几乎被自己捏碎。
苏挽风满是哭腔:“我和你,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很清楚,你有多在意那件事,我不想你骗自己,我也不想我骗我自己……这个婚姻让我一点也不开心,一点也不幸福!”
展居洲眼里有了泪水,他死死的咬着牙齿:“你再考虑一下吧,挽风,我们在一起……不容易。”
他不想就这么放弃。
苏挽风摇头:“我不想考虑了……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我们分开吧。”
展居洲仰头
,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看着苏挽风脸上的泪水,颤抖道:“你真的要离婚吗?”
苏挽风点点头。
展居洲心脏像是碎开了,他步履沉重的走了回来,把变形的袋子扔在了一边。
良久,他终于妥协似的点点头。
抓起桌上的笔,盯着离婚协议书看了许久,然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的眼神一瞬间暗淡了下去,手里的笔也“吧嗒”一下掉在了桌上。
苏挽风低头:“……谢谢。明天上午,我们去民政局,把手续给办了。”
展居洲没说话,他转身回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苏挽风抹了抹眼睛,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他的东西不多,也就一些日常用的和一些衣服,收拾了半个行李箱。
他把展居洲给他买的戒指,手表,全部摘了下来,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桌上。
盯着那枚钻戒,苏挽风眼泪更是忍不住往下滚。
这一次,和他……是再也不可能了吧。
也好,像他这种身处泥淖和沼泽的人,就应该离他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不能让展居洲也被吸血鬼缠上。
苏挽风用袖子蹭了蹭眼睛,关上行李箱的门,然后走到书房门口,轻轻敲了敲:“东西我收拾好了,我……走了。”
里面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
苏挽风立在门口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身。
书房的门突然开了。
他回头,就见展居洲递了张银行卡过来。
苏挽风鼻子酸了下,然后摇摇头。
展居洲皱眉,把银行卡塞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伸手帮他整理头发,一边拨弄那软软的发丝,一边道:“拿着吧,本来想给你套房子,估计你也不会要,钱不多,你拿着找个住的地方,别再去酒吧陪酒了,那玩意儿喝多了对胃不好
,自己照顾好自己
,有什么困难,别一个人撑,给我打电话。”
苏挽风低头看着掌心的银行卡,给他塞了回去,他笑了笑:“真不用了,我自己有积蓄。谢谢。”
他拉起行李箱,转头离开。
“我们一定要离婚吗?”
展居洲追上来。
苏挽风不敢回头,他怕被展居洲看到自己的难过,只能紧绷着肩膀,艰难道:“和你在一起,我很累,我想要去找个……让我能轻轻松松过日子的人。”
展居洲从背后紧紧的抱住了他,“对不起,一直没注意到你这么不开心。”
苏挽风掰开他的手,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公寓。
展居洲看着他离去的背景,像一座雕塑,静默了许久。
……
第二天上午,苏挽风和展居洲在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走出民政局时,展居洲问:“你找到住的地方了吗?昨晚在哪睡的?”
苏挽风正把离婚证往背包里塞,头也不抬:“我昨晚住的酒店,我买了车票,我要离开这里了。”
展居洲:“去哪?”
苏挽风笑了笑:“去找一个远房亲戚,是我妈妈的一个表姐,她在那边开了一家饭馆,我可以去看那边帮帮忙。”
展居洲很想问他地址在哪,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苏挽风背好背包,“我要走了。”
展居洲点点头:“照顾好自己。”
“嗯。”苏挽风低头应了声,然后转头离开。
展居洲一个人立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化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被劈裂开来。
……
苏挽风背着包去了苏建波的出租屋。
苏建波躺在床上看电视,见苏挽风来,忙的跑过来,喜不自胜:“儿子,你来了?怎么样,你是不是筹到钱了?”
苏挽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没有钱,爸,你觉得还有谁会借给我钱?”
苏建波脸色一下子扭曲了,“那个姓展的,你不是和他结:......”:
“我和他离婚了。”苏挽风苦笑了下。
苏建波:“什么?”
苏挽风从包里摸出两本证件,一本离婚证,一本被盖了失效的结婚证。
苏建波一把夺了过去,瞬间恼怒:“谁让你和他离婚的?!钱呢?你们离婚,他给你钱了吧?”
苏挽风摇头:“没有。一分都没有。”
苏建波一把拽住苏挽风的头发,“那是去找他要啊!你白给他操了那么久是吧?”
苏挽风头皮一阵剧痛,面涩苍白:“他说他不喜欢被人威胁,所以就和我离婚了,还说如果我们再去找他,他会直接报警告我们勒索。”
苏建波:“没有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