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鲁姗姗的神情,似是在回忆大兴安岭里的日子。那时的乌涵赶时间,虽然知道那是个好地方,让她也喜欢的地方,可是,她却不能停下来好好享受一番。
现在看鲁姗姗怀念林子的样子,她忍不住问,“那里最吸引你的是什么?”
“泥土,叶东和我哥他们每天满身、满手的泥土。”
“泥土而已?”
鲁姗姗回笑看她,走到盘腿而坐的人面前,“那不仅仅是泥土。”
她想了想,“叶东说‘那是自由和生活’,是一种叫做‘想过的日子’。”垂眼看乌涵,鲁姗姗神思凝聚,“那里是林子也是家,你有没有觉得,这是很安全的词汇。”
“程俊也说过,‘那里,早晨会有阳光努力穿过树叶的厚层。中午,有我哥做的很难吃的饭菜。晚上,举着手电筒,像只萤火虫一样,踩在自己掌控的地盘。”鲁姗姗此刻很好看,乌涵的眼睛随着她一起移动。
“大家可以一起巡林,一起对付偷猎和偷伐的人,一起将迷路的游客引回林场,一起祭拜林森。听程俊满口脏话的整天唠叨,听周珉温柔地说大道理,听我哥抱怨伤害林子的游客。然后,在林子里过一辈子。”
乌涵心惊。一辈子?不死的那种,一辈子。
乌涵很喜欢眼前这个人说的话,她的一言一语,都让她无比动心。她恨不得现在就飞去大兴安岭,在那片林子里安稳度日。她为什么不早些去那片林子?
如果曾经的自己早点遇到这些护林工,她的人生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鲁姗姗说这些给她听是为什么?讽刺她现在的人生吗?让她觉得此刻奔波赚命的自己是多么的可笑。自己永远也过不上她口中所说的生活了?
“你知道,我曾经是通缉犯吗?”乌涵突然问。
鲁姗姗停步,惊愕看她,“什么?”
没想到会对这个女人先提起自己的秘密,乌涵站起身,“我曾是一起肇事逃逸案的通缉犯。”
“曾经?你现在不是了对吗?”
“对。案子两年前已经调查清楚了。”乌涵沉声,“可是,这个案子里,我是始作俑者......正因为这样,我才开始奔波赚命的。”
盯着问自己的人,乌涵走近她一些,“有一个姓陆的警察,将我列入嫌疑犯之列。他很优秀,调查到了最关键的一点,那起肇事逃逸案的祸源是我。那个在车祸中死去的女人本该是我,可我,却因为提前知晓这件事,所以用别人的命换了自己的。”
屋内是窒息的沉寂,乌涵不说话,鲁姗姗也不答。两个人这样平静地看着对方,久久不语。
似是过了一个世纪,鲁姗姗身子颤抖,“那后来呢?”
乌涵:“后来?我就成了这个样子。成了一个受诅咒的人,成了一个整天为了生而活的人。”
她盯着鲁姗姗,左眼溢出瘆人的蓝光,狰狞可怖,“给我眼睛的人说,我不是想活着吗?那就好好去争取,看我该不该活着。所以,我就开始跑啊,跑啊。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回看神色紧张的人,乌涵冷笑,“我想过要死。可是,他们给我看了死后的可怕景象,我连死都不敢了。慢慢地,我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过一天,活一天。我明白,这只眼睛不是为了让我改变什么,而是那个被我害死的人在惩罚我。”
“我以前自私任性,现在更自私、更任性,甚至越来越胆小。我想改变些,毕竟,我不喜欢以前的自己。我一直想在死前变成与以前不一样的人,那样死了,是不是更好些?可是,我做不到。”
始终盯着不说话的人,乌涵的声色如同鬼魅,“鲁姗姗,你听说过‘本性难移’吗?我生出来是我,死了依然是。你口中的‘善良’,不会是我。如果有危险,我可能还会选择先跑......”
“我去透会儿气......”鲁姗姗推开可怕的人,从房间逃走。
良久,乌涵呆呆地坐回床面,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鲁姗姗听见了什么,那些护林工也会知道些什么。可是,这是她的秘密,她既然选择了分享出去,就不会后悔。
鲁姗姗方才的样子,是想试着和她做朋友吗?可是,她是乌涵,怎么可以一下子接受这么多朋友,还要去交心。根本不可能。
她现在的样子,是要告诉鲁姗姗,这个蠢女人准备结交的朋友是个多么可怕的疯子。为了活,她什么都可以不顾。
她,是这样的人,从来都是。
乌涵捂着脸哭了起来,她害怕友情,害怕相互信任,因为,她有随时背叛大家的可能。她怕死,所以会背叛他们的信任,她不是一个适合做朋友的人。
斜眼看向展开的记录本,乌涵将它从床上推走,里面散落出几张纸,还有张业让她帮忙保存的照片。
从地上捡起象征友情的照片,乌涵沉默地收拾东西,她擦了擦眼泪,收了低泣,又恢复到冷冷的神色。
晚饭时,乌涵、鲁姗姗都很沉默。大家的话题也都围绕在付娟的案子上。乌涵明白,他们已经从鲁姗姗那里知道了一些她的事情,现在不提,气氛反而更怪异。
“简报的内容我们晚上再研究。”叶东拿起车钥匙,“这会儿我和乌涵去厂房看一看,如果有过路的鬼看到凶手行凶的那一幕,事情也就好办多了。”
“行。”鲁吉看向周珉,“咱们去村子里转一转,顺便在付娟的工作单位和家之间走一圈儿,看能发现什么。”再吩咐程俊,“你和姗姗看家,我们争取十点之前回来。”
大家分开行动,乌涵、叶东最先到达案发的厂房。
破旧的铁皮屋已经落了锁,四周有干枯的鲜花,应该是同情付娟的人送来的。可见这件事情的社会舆论和影响非常大。
“还有三天苏康就要被执行死刑了。”乌涵晃了晃厂房的门锁,“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
叶东领着她走到厂房的侧面,指了指烂掉的窗户,“我和鲁吉发现的秘密通道,从这里进去。”他扶乌涵跳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跳入。
落地后他拍了拍手才回:“不管苏康现在想什么,他都觉得是一种解脱,毕竟他想过要死,或者,从法庭宣判那时起,他就已经死了。”
鼻息沉沉喘气,乌涵咬着下唇,环视厂房内部,“这里被证实是第一命案现场了吗?”
“简报里是这样写的。”叶东走到付娟曾躺过的地方,指着现场痕迹固定线(粉笔圈画的尸体位置),“现在看起来脚印很多,不过,我们获得的资料里有民警对当时现场进行的陈述,说是现场脚印虽然多杂,却都是集中在一块儿地方,也就是厂房门口和尸体旁,可见,那些脚印来自寻找付娟的村民,并非凶手无意间留下的。”
“而厂房其它地方都没有踩过脚印,似是这里曾经被打扫过一样。凶手掩盖了一切暴露自己身份的痕迹。地面上连头发等细小又不易清理的证据都没有,可见,凶手在谋划杀害付娟时下了功夫。”
“简报和证词我都还没有看。”乌涵远观一眼,再问叶东,“上面有没有写,什么暴露了苏康是凶手的身份?”
“一根头发,苏康的头发。”
“一根头发?”乌涵惊愕,“不是说现场清理的很干净吗?”
叶东想了想,“记得证词上面说,头发是在付娟的两乳之间发现的。后来作为证据去询问苏康时,他因为紧张便承认了自己是凶手的事情。”
“这么简单?”
“是。”叶东点头,“整个案子在苏康没有受审,又十分配合的情况下结束了。
蹙眉,乌涵疑惑,“就没人觉得奇怪?凶手将现场打扫干净,就是为了遮掩自己的身份,难道就没有发现付娟身上有他的头发?”
“也有民警提出疑问。不过,据苏康的证词交代,他是在清理完现场之后,又忍不住对付娟进行了二次xing侵,那时,他听到了厂房外有声音,就慌张跑走了,这才不小心将头发掉落在她身上的。”
乌涵想起今天看到的视频,苏康在法庭上受审的情形,觉得惊奇,“苏康是想坦白从宽吗?他看着不太像会解释的人,为什么在承认杀人上就供认不讳呢?即使在法庭上,他也不多说一句话,只坦白自己的罪行,仿佛怕大家不相信他是凶手一样。”
她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游走的魂魄后,对叶东道:“我们明天去找一位老民警吧。他参与了这次案子的调查,我想,有些细节他讲出来一定比资料上要详细许多。”
第37章
案情回顾
宾馆内,鲁姗姗坐在凳子上抱着《鬼录》研究,她用胳膊肘推了推一旁磨刀子的程俊,“你看,上面有关于‘招魂使者’的讲解。说他们都是‘人面鬼心’,是不是说,他们不好的意思?”
程俊瞥了眼不清不明的词汇,“从乌涵以前的表现来看,这应该不是什么好词。不过,她现在跟以前比,变了很多。”
“是啊。我哥和周珉也这样说。”鲁姗姗放下书,“可是今天我跟她谈话时,依然觉得她内心叵测,琢磨不透。她有时冷冷的,那种吓人的冷。她的心底藏着很深的秘密,绝不止我听到的那些。她没有说替她死去的那个女人是谁?她怎么让那个女人替自己死的?”
将刀子放入旅行包,程俊斜靠着木椅,“恩,乌涵身上的秘密太多,应该都是些可怕的事情。就像她总是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害怕秘密被发现时的沉默与惊慌。她胆子太小,好像小时候经历过什么,留下后遗症了一样。”
点点头,鲁姗姗叹了口气,“有时候,我挺怕你们跟她一起出门的。害怕她活着,你们却……”
周珉握了握拳,半晌不答,他也这样担心过,所以才选择跟着鲁吉他们来帮乌涵。与其说是来帮乌涵,不如说他是来帮其他人。毕竟乌涵总做些贪生怕死的事,这样的同伴很难让人信任。
“总之,你和她相处要小心些。”程俊提醒鲁姗姗一句,“毕竟我们都有能力自保,你就不一样了。如果乌涵发起疯来,我们之中,怕是你会受伤。”
鲁姗姗明白,没再说什么,拿起《鬼录》继续低头研究。
寂静的小路上,周珉、鲁吉踩着泥泞散步。他们用了女人行走的速度,在付娟工作的地方和家里走了个来回。发现,过了文化路油田街后,路口就变窄了,而且人流量也稀少。加之厂房离路口距离不近,并不能站在路口看见。
验证了警方的结论,犯罪嫌疑人对这一片地带熟悉,他可能是这里的村民,也可能是经常路过厂房的人。
再检查厂房附近,发现其建于荒地,附近没有住户或是工作点,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从它附近经过,嫌疑人既然选择厂房为作案地点,又有时间清理现场,那么他一定能够掌控周围的环境,再次验证他对这里熟悉,极有可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鲁吉让周珉站在路边,想象着付娟的样子,开始拖拽周珉往厂房的方向赶。即使周珉轻轻挣扎,鲁吉依然很吃力,拖行大约二十米后松开了他。
抬目看了一眼不远的路口,鲁吉摇头,“不知道是路上太潮湿摩擦力大,还是因为你的重量和付娟不一样,这样将一个人从路口拖走实在不容易。你这还是没有挣扎和反抗,付娟当时一定又喊又踢的,如果她被强行拖入厂房,苏康的力气还真是大。”
周珉扶稳眼镜,“因为刚刚下过雨,所以拖拽会有痕迹。”他看了眼到厂房的地面,“这一片都是土路,即使不下雨,也该有痕迹吧。警方提供的简报我浏览了一遍,上面没有说这里有拖行的痕迹啊,也没提到有嫌疑犯的脚印。”
这时,叶东和乌涵检查完厂房折回,路遇周珉和鲁吉,又听了周珉的疑惑,叶东回:“有关于脚印和拖拽痕迹的解释,都在警方提供的庭审记录里。一名参与案件调查的警官说,当时这里有清扫工具打扫过的痕迹,初步判定是环卫工用的大扫帚,清扫痕迹面积大又清晰。之后,苏康也承认,是他想要消除掳走付娟的证据,便进行了清扫。”
“用自己的工作用具清扫这样大面积的地面,不是更容易暴露自己吗?”周珉疑惑,这个苏康到底是想掩饰?还是暴露?
只有警方提供的资料证据,乌涵他们依然没有头绪,手里的所有证据都指向那个叫做苏康的死刑犯,即使乌涵他们想出了多种可能,也被苏康完美的在场证明给推翻,所有指证他是凶手的证据都如同他准备好了一般,一一呈现在了公众视野,那样自然,又那样直白。
所谓的清理犯罪现场、未留下指纹、jing液等一些列行为,仿佛都成为了证实他有罪的证据,让人苦思不解。
第二日,乌涵、叶东、周珉三人去拜访叫做秦昭的老民警,乌涵手里捏着付娟的尸检报告:
1死者全身上下有不同程度的淤血,身上多处软组织损伤,系钝性物击打造成。
2死者脖颈处有掐痕,解剖发现舌骨断裂,系索带类物体压迫颈部导致窒息死亡。
3死者处.女.膜破裂,阴.道分泌物未检测出精.斑物质,其腿部、臀.部有少量血迹。
......
车子转入闹事街,又过一条小街道,停在了三层楼的平民房前。暗红色的铁门已经锈迹斑斑,偶尔有人推门进出。
乌涵拿着民警提供的地址走到平房前,推开铁门进入楼层,找到了拐角处的301室。正要敲门,里面走出两个年轻男子,他们手里提着垃圾袋和一铁盆烧毁的东西,见门口的乌涵和周珉时,问了句,“你们找谁啊?”
乌涵打量他们,想要直接推门走入,被叶东及时拦下。他替乌涵问道:“请问秦警官在家吗?”
“师父在里面。”拿着垃圾袋的男人将手里的东西塞给另外一个人,推了推他,“自己去扔了,我这迎客呢。”
另一人撇撇嘴,独自离开。
叶东说明了来意,男人伸手过去,“哦,你们是调查付娟案子的侦探啊。你好,我是秦警官的徒弟,你们叫我小沈就行。”他指了指已经没影儿的另一个人,“刚才那个是我师弟,叫他小魏吧。”
说着让了地方,“都进来吧,你们说的案子我们也正查着呢。”他关了门,“刚好我们人手不够,你们也来帮帮忙。”
见他热情,叶东点点头,走入屋子后,看到了满屋子的书柜和资料架子,几乎没有其它的家用摆设。一个带着眼镜,穿着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写着什么。
听到有人走入,他并没有抬头看,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环境也不关心。
“师父想案子呢,现在不会跟你们说话。”拍了拍胸脯,小沈请他们坐在矮凳上,“有什么事,问我就行。”
周珉坐的地方被一份份档案资料占满,他小心地移动步子,生怕弄脏了这些已经被翻烂的纸张。脚边放着一个档案盒,上面标注着两个字:奸.尸。又有铅笔标注的小字:付娟案。
指了指地上的东西,周珉问:“这个......”
“看吧。”小沈想都没想,直接回了句,顺便踩过资料堆递给他们几杯水,“喝完了自己去拿啊,送水服务我只提供一次。”
他话音刚落,秦昭另外一个徒弟小魏送完垃圾回来,见到乌涵他们坐在屋子里也不奇怪,像是很早就认识一样,随意坐在一份资料上,说起了似是早就开始讨论的话题,“师父已经向局里申请了,结果下午应该就能出来。”
小沈给他递去一杯水,“局里对这个很重视,又要我们低调地调查,说明我们提出的证据还是很有用的。”
小魏:“希望能成功吧,估计这事儿还要开庭解决,到时候,想低调也不行。”
叶东似是听出些眉目,插言,“你们在谈付娟的案子?”
小沈一点儿也不遮掩,回道:“是啊。师父找到了新证据,证明苏康不是唯一的嫌疑犯,这件强.奸杀人案应该有第二疑犯。”
乌涵看了眼不说话的秦昭,问小沈,“你师父查到了什么?”
“这个现在不能说,等下午我们递去的申请有了结果再公布。”小沈挑挑眉。
乌涵疑惑,见他们对自己和叶东、周珉一点也不避生,有些奇怪,她问道:“你师父认识陆琛对吗?”
小沈笑了笑,“对,陆警官说你们可能会找到我师父,让我们互帮互助。”
“你怎么会认得我们?”乌涵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小沈回了句,“你以前不是通缉犯吗?我们有你的资料。”
“那我的名字......”乌涵犹豫。
“你叫乌涵啊,陆琛说过了。”
放心地沉了口气,乌涵的眼睛瞥向没在意他们对话的周珉,见他翻看着档案盒里的一页资料十分认真,乌涵疑惑,那里面写了什么?
一旁小沈的目光也落在周珉手里的纸张上,介绍道:“那是‘案情回顾’,是11月21日情景再现的资料。师父从四面八方搜集来的信息,组成了付娟死亡的时间表。”
周珉将纸张递给叶东、乌涵,上面是秦昭用红色和黑色笔手批的日期和内容:
翻看完秦昭所做的‘案情回顾’,他疑惑的问题和乌涵他们不明白的疑问大体相同,乌涵看向依然在桌案上写字的人,猜测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新证据,可以扭转整个案情?而他又向局里递交了什么申请?会再次给社会带来什么动荡呢?
这个被要求低调侦查的案子,是否又要因为这个新证据而重新出现在公众的视野里?想到这里,乌涵起身,朝秦昭走去。
第38章
人面鬼心
没有抬头,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在乌涵走来时站起身,也不去看她,直接转至墙角不显眼的衣柜前,从里面拿出一件深黑色的皮衣。这是件加了绒棉的衣服,保暖又简单。
不说话,他递给乌涵,又慢慢坐下。
拿着会让自己暖和的衣服,乌涵面无表情,手指尖却不住地颤抖。跟她同行的伙伴们都没有注意到天气已经寒冷,她也只穿了单衫,虽然她有耐寒的身子,可是毕竟是皮.肉,再不惧寒,也会受冻。
这个她从未见过面的老人,在不看她一眼的情况下,为她做了最温暖的事情。
默默穿上衣服,乌涵不想道谢,她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这些话。违心时怎么说都可以,偏偏要说实话时,她仿佛像个哑巴。
“衣服很暖和。”半晌,她走到秦昭一旁,用了最冷的语气表达了谢意。
“它该是你的。”秦昭做了回答,这句话又有些奇怪。
乌涵看到一把放了资料的椅子,将资料从上面搬到桌面,拿起椅子坐在秦昭一旁,“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她想,秦昭应是有求于她。
摇摇头,秦昭闷闷地推了张照片到她面前,顺手点了上面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她叫秦韵,是我的妹妹,你穿的衣服是她的。”
盯着笑容明媚的女人,乌涵疑惑,“她怎么了?”
“她以前和你一样,是个使者。”
听了秦昭这句话,乌涵心里骤冷,将照片还给他,斜靠着椅背,“她死了对吗?”
“是。”秦昭终于抬头,似是回忆过去,没有看乌涵,“她没能完成任务,她死时来见了我,说是肩膀上还有二十三个数字,可是,她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她问我,手里有没有连环杀人案......有没有什么人一次性杀了23个人。”
放下笔,秦昭无奈地笑了笑,“她疯了,她甚至求别人去杀人,想着再亲手裁决他,这样她就可以活下去了。”
拿起桌上的照片,秦昭眸色温柔,又夹杂些许可惜之意,“我们两个从小相依为命,是我宠坏了她。一直以来,我怕她缺失父爱、母爱,给了她最好的保护和生活,但是,却惯出了她只顾自己的性格。”
“她怎么成为使者的?”乌涵问。
秦昭揉了揉眼角,“她成为使者那一天,是她和几个朋友一起去参加一项叫做‘冒险漂流’的活动。她不听劝,没有穿上救生衣,也没有想到皮艇会翻倒。她和几个人都落入了水里。她不会游泳,她很害怕,所以,她拼命地抓着另外一个同伴。他们一起被湍急的水流向下冲,她拽着那个人身上的救生衣,不知怎么的,就拽走了......最后,他们都上了岸,救援人员见到她时,她正抱着身子瑟瑟发抖,她的朋友穿着救生衣躺在一旁。她活了,穿救生衣那个却死了。”
秦昭捏紧照片,盯着那个笑容天真的女孩,“只有我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有我知道,不会游泳的她为什么活了下来......可是,我没有将实情讲出来......”
似是看到照片后有字,乌涵将照片重新拿在手上,盯着背后的字看了一眼,又淡淡放下。
人面鬼心。
乌涵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是提醒所有人要小心一类叫做‘招魂使者’的人,他们虽然长得像人,其实已经像鬼了。
不再说话,乌涵陪着回忆往事的老人沉默着。
她知道自己会遇到招魂使者,也知道会因为听到他们的故事而看到自己的卑鄙。现在一切来临时,她曾想象的自己会替他们辩解的画面没有出现,此时的自己选择了羞愧地沉默。
“关于我的一切,是陆琛告诉你的,对吗?”乌涵握紧拳头。
秦昭将照片放回抽屉里,“陆琛为了你,找了许多和‘招魂使者’有关的人。他在想办法帮你,像是我当初帮秦韵一样。”
“我和他的关系很复杂,他不该......”
秦昭打断乌涵,“陆琛告诉我,你是他的家人,要我一定要帮你。他说你和其他使者不一样,你会为做错的事情懊悔,你有一颗与表面看起来不一样的心......”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清楚。”乌涵不想同这个刚刚认识的人聊自己。
他们都不了解她,他们看到的只是她的‘人面’,她还有一颗‘鬼心’,一直在显露,也一直甩不掉。她不想承认,如果她走到了和秦昭一样的结局,她或许也会去求人杀人,做这种疯狂的事情。
她很理解秦昭,因为她也怕死,她也想活着。
“你徒弟说,陆琛给你们打了招呼要我们彼此‘互帮互助’,我想,你也有求助于我的事,对吗?”乌涵瞥了眼秦昭背后,大致清楚了他想要自己帮什么忙。
“......”秦昭犹豫后,开了口,“那个被秦韵害死的姑娘,我总觉得她在这里。”
“是,她在,而且已经很久了。”
拿起杯子咽了口水,秦昭沉声,“她在哪儿?”
“你背上。她一直让你背着她......”
似是被自己的气噎了一下,秦昭咳了几声,也吸引了另外几人的注意,他们好奇,这两个人聊了些什么。
小沈尤其意外,“师父这人很怪的,他想案子时谁都不能打扰。如果有人扰了他,他要么是发脾气大吼,要么是拿你当空气,这怎么对乌涵就特别呢?你看,两人还聊上了。”
叶东瞥他们一眼,见两人表情格外严肃,心里也生出疑惑。他们在聊什么?乌涵为什么一副想要跑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