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皇贵妃娘娘，奴才将永寿宫伺候的宫人都问了一遍，今日没有任何人接触过玉兔。”
“也检查过玉兔进食的白菘和甘荀皮，一切正常。”
“皇贵妃娘娘，老奴晨间给玉兔喂过几片白菘，可老奴绝无什么坏心，求您明察！”
安陵容没想到第三个接触玉兔的人居然是苏培盛。
她用帕子轻轻地擦拭眼角，哑着嗓子回话。
“苏公公，你能在皇上身边侍候多年，本宫自是相信你的为人。你本是好意，无需为此惊慌。”
安陵容话落，又红着眼睛看向了握着她手的人。
“皇上，连苏公公都未查出异常，这如何让臣妾安心呐。”
“若是有人对孩子们，甚至是对您......臣妾求皇上彻查此事！”
“容儿，你放心，朕一定会彻查此事。”
皇上看了一眼嘴角沾染黑血的兔子，面沉如水。
“苏培盛，你速去派人请一位太医前来。”
永寿宫侍候的宫人这里查不出什么来，只有从玉兔所中之毒来下手。
苏培盛直接让人去请卫临，在他来的路上，小太监就匆忙将永寿宫所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卫临心思活络，他很快联想到皇贵妃娘娘所说的阻止皇上服用丹药之事。
他一到永寿宫，请安之后，就带着浑身僵硬的兔子去了小间。
宝鹊不放心，也跟了进去。
“卫太医，玉兔今日只用了白菘和甘荀皮。阖宫上下都知道娘娘近来养了一只玉兔......劳烦您尽快找出线索。”
一脸凝重说话的宝鹊伸手抚摸了一下玉兔柔软的皮毛，只见她手一翻，掌心出现了一张字条。
卫临快速地记录着上面的名称，看到最后一个时愣了一下。
那帮子术士可真是胆大包天。
他在心底暗骂了无数句有失体面的话语。
卫临检查毒药有一套，先是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入兔子的体内，再抽出来，瞬间变成了黑色。
确认玉兔死于中毒，又采血、割肉喂带来的几只小兔子。
忙碌了小半个时辰，他在心里组织好话语，才再次踏入了正殿。
“回禀皇上、皇贵妃娘娘，这玉兔确实死于中毒，但微臣所学有限，只能辨认出这毒中含有朱砂、硫磺、硝石和......”
皇上在卫临报出毒药中所含之物时，便心头一跳。
他素来谨慎，术士给他炼丹好似用的就有这些材料。
卫临话一停，皇上直觉不妙。
他厉声追问。
“卫临，你为何不继续说，可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
卫临恭敬地给坐着的两人磕了一个头。
“皇上，微臣查出的另一种东西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且那味......着实难以启齿。”
他越是这般，皇上便越想知道。
凌冽的目光扫过苏培盛，他连忙开口。
“卫太医，玉兔中毒之事牵连甚广，还请你不要有所隐瞒。”
卫临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了“春药”二字。
皇上被这两个字震的脑袋一轰，每次服下术士炼出来的丹药，便心潮澎湃、身子发热，浑身都是劲儿。
若是术士在丹药中加了春药，不正对应了卫临在玉兔身上查出来的结果吗？
刚才苏培盛跪地求饶时，皇上想起昨夜皇贵妃担心玉兔不能长久地陪伴她，自己当时为她身上的忧愁所动容，便趁着她不注意给玉兔喂了一粒来之不易的丹药。
皇上本想多年后向皇贵妃邀功的，只是没想到才过了一晚，这兔子就死了。
苏培盛排查过永寿宫的人，除了他自己和皇贵妃外，根本没人靠近玉兔。
巨大的恐慌从皇上心中升起，这兔子是不是被丹药毒死的？
若是小兔子死于一颗小小的丹药，那服用了好几年的自己岂不是......
皇上脸上神色变幻，过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了下来。
他轻轻拍了拍安陵容的手，沉声安慰。
“容儿，玉兔之死朕会另外派人追查。往后你入口的膳食皆会有人验毒，你且放宽心吧。”
第672章
还好发现的不算陵容忽略掉手上猛然加重的力道，她缓缓抬头，满是信赖地望着皇上。
“多谢皇上恩典，有您这句话，臣妾便安心了。”
皇上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朕还有要事要办，就不陪你用晚膳了。”
“皇上，您快去忙吧。”
安陵容依依不舍的将人送到了宫门口。
她看向被皇上带走的卫临和没了声息的玉兔，神色肃穆地转身返回了正殿。
玉兔确实是吃了皇上的丹药不假，但能如此快的送了命，也有药匣子中暗藏毒药的功劳。
安陵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她盼着皇上能多活几年，又怕他活得太久。
先帝爷正是因活得太久，底下的阿哥才斗得如同仇人一般。
昨夜摸上皇上略显粗糙的手，安陵容她想了很多。
她不愿自己受苦，也不愿儿子受苦，于是就没有吸取皇上体内暗藏的毒。
皇上他停了丹药的服用，再加上太医的精心调养，或许能够撑上几年。
她不贪心，只盼着皇上至少能活个五年左右，活到孩子们长大。
安陵容最初将两位跟着她入宫伺候的丫鬟取名为宝鹊和宝鸽，是时刻提醒自己，这回入宫绝不能再做旁人掌心的玩物。
前世她到最后并非走投无路，只是厌倦了无尽的争斗，不愿意斗下去而已。
今生所得到的一切，全是那个自称为系统的神物所赐。
皇上她对自己的好，全靠自己的谋划。
生下弘曕，她成了皇上面前有名有姓的女人。
生下弘曜和昭华，她从皇上那里获得了无尽的荣华与尊贵。
安陵容吹散手中的白毛，平静的坐回了榻上。
她能让皇上发现丹药的毒性，何尝不是对他疼爱自己孩子们的一种回报呢？
生死有命，她接下来还是静观其变吧。
皇上一回到养心殿，便命苏培盛在外面守着。
他神色复杂的盯着跪在地上卫临，良久之后，才来了一句。
“卫临，你昔日提供了时疫的方子，朕便觉你有几分本事。今日又查出了玉兔所中之毒里的脏物，确实是个人才。”
“回皇上，微臣能有今日，全是皇上的恩典。”
卫临恭敬地磕了三个头，“皇上继承大统之初，太医院便在民间招募太医。微臣能以一介游方郎中之身进入太医院，已是三生有幸。”
“微臣愿为皇上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皇贵妃娘娘给了他往上爬的机会，他一定要抓住。
“朕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
皇上从小瓷瓶中掏出一颗暗红色的丹药。
“你来验一验这粒药丸里头都有些什么？”
“是，微臣遵命。”
卫临当着皇上的面，熟练地进行了之前的检查步骤。
他先刮了一部分药丸放入温水中化开，然后将银针放入水中。
几个呼吸之后，当着皇上的面将变黑的银针取了出来。
卫临没管皇上骤变的脸色，又将化开的水喂到随身携带的小兔子的嘴里。
最后他刮了一点粉末凑近轻嗅，随后在皇上惊讶的目光中，将一点点粉末塞入了自己的口中，细细品尝。
皇上紧紧的盯着卫临脸上的表情。
他见对方皱起了眉头，心猛地一沉。
“这药可是有什么不对之处？”
卫临额头触地，紧张的声音都在颤抖。
“回皇上，这药与皇贵妃娘娘的玉兔所中之毒成分相似。微臣所学有限，其中另外添加了什么，暂时查不出来。不过微臣敢确定，此乃害人的阴损之药。”
他现在很确定皇贵妃娘娘的玉兔就是死于皇上的丹药。
皇贵妃娘娘的玉兔才养了没几日，便被丹药放倒，那近两年来频繁服用丹药的皇上体内到底藏了多少毒？
卫临想起自己学了不到半年的温氏针灸之术，心中稍定。
无论如何，他已有了应对之策。
皇上听罢，双拳紧紧握，青筋在手背上如虬龙般暴起。
他堂堂天下之主，竟然被一群江湖术士诓骗，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之道。
整日服用的丹药，非但未能调养身子，反而暗藏剧毒。
这消息若传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皇上神色阴鸷地盯着卫临，心中几经翻腾，终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卫临，玉兔之死到此为止，你可明白？”
“回皇上，微臣明白。”
此事涉及皇上龙体，是宫中最大的辛秘，卫临怎敢轻易向他人透露。
皇上挥手让卫临退下，颓然的靠在椅子上。
他木然的扫过曾经吸引自己的折子，这回却没有要上手拿起来的欲望。
皇上疲惫的闭上了双眼，此时想起了当年先帝听闻他在雍亲王府接见术士时，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他一向谨小慎微，最是在意先帝的态度。
以至于他登基四年，才下令让术士研究长生之道。
他曾经不是没在心里埋怨过皇阿玛对自己的严厉。
如今看来，反而是心中对先帝的惧怕给自己留下了喘息的机会。
去年十三弟去世后，他悲恸之下大病了一场。
那时才发现身子迅速衰弱，这才依赖上了江湖术士上贡的丹药。
“夏刈！”
“微臣在。”
夏刈恭敬的跪在地上。
皇上从未这么大声的喊过自己的名字，心中揣测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亲自到园子查一查那些江湖术士炼丹时都放了些什么材料进去，若他们胆敢抵抗，格杀勿论！”
“是，微臣遵命。”
园子的术士是皇上派让底下人从各地寻来的，专门炼制丹药。
看皇上话语中的狠厉，夏刈便知其中的深浅。
他领命后，就挑选了一批精锐匆忙离开皇宫。
皇上消化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拿起了朱笔。
先帝把江山交到自己的手上，绝对不能让他失望。
膝下的儿子还小，更不能给他留下烂摊子。
苏培盛进来换了两次茶水，他再次端过八分满的凉茶时，若有所思的看了伏案忙活的人好几眼。
主子爷从永寿宫回来就不对劲，可是发生了什么？
他忆起卫临匆匆离开的步伐，一向沉稳的心忍不住狂跳。
苏培盛在殿门外来回踱步，最终放弃了向皇贵妃娘娘报信的想法。
殿里的人又忙碌到深夜，苏培盛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六阿哥请他他多劝着主子爷歇息，可主子爷哪儿是那么听劝的人啊。
苏培盛摸了摸老伙计，苦着脸再次踏入正殿。
“皇上，夜深了，您该......”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上首传来了声音。
“朕知道了，走吧。”
直到皇上跨过了门槛，苏培盛才反应过来，受宠若惊的小跑着追上去。
哪知道更吓人的还在后面，苏培盛给主子爷掖被子时，听到他冷不丁的问。
“苏培盛，你说十三弟他到了下面还会不会遭受病痛的折磨？”
苏培盛脑子一懵，主子爷有小半年没提起十三爷了，难不成皇贵妃的玉兔之死确实牵连甚广？
还是久病未愈的十一阿哥让皇上回忆起了病亡的十三爷？
主子爷的话不能不答，苏培盛斟酌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接话。
“皇上，十三爷活着的时候受您眷顾，这到了下面又享受皇家香火的供奉，奴才猜测......”
“罢了，你也下去歇息吧。明日早朝后记得让李松苓前来请平安脉。”
皇上出声将人赶走，自己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安陵容，太医院那边传来的消息，皇上知道所服用的丹药有毒，但却没有立即让卫临诊脉。
圣上身体有恙，前朝易不稳。
她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隔日听到钟粹宫崔槿汐前来禀报，十一阿哥还在发高热，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走一趟养心殿。
“苏公公，请问皇上可有空闲？本宫有事求见。”
苏培盛费力的扯出了一个笑容来，低声提醒。
“娘娘，皇上宣了李御医诊脉，他言语无状触怒了皇上，被打了二十个板子。如今吴院判正在里面给皇上请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