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的身子......能撑多久？”
面对沈眉庄带着希冀的目光，温实初怎么也开不了口。
惠妃娘娘她的身子衰败得太快，兴许等不到下半年的团圆节了。
他有负嬛儿所托。
“娘娘，只要您配合用药进补，便能一直安康。”
沈眉庄轻轻的摇了摇头，“这世上的事哪儿尽如人意？本宫这辈子能遇上嬛儿，有幸能同胧月做母女，也算是值了。”
“只是有些遗憾，终究是无法弥补的。本宫想看着胧月出嫁、生子，可惜啊......”
“温太医，想必嬛儿已经得知了本宫的病情吧？”
温实初没有否认，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沈眉庄自顾自的说。
“嬛儿尚未回宫时，本宫日日担忧她在甘露寺过得好不好。后来她回到宫中，时常前来探望胧月，本宫又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将那个乖巧贴心的孩子夺走。”
“如今看来，这冥冥之中老天爷自有安排。”
“幸好嬛儿想通了，及时回到了宫中，不然本宫还不知道将胧月交到谁的手中。”
正说着，沈眉庄的肺腑之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她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
当温热的液体从口中喷涌而出，她不可置信的喊道。
“温实初，本宫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青菊根本没给温实初反应的机会，一把将要给沈眉庄看诊的人掀开，惊慌失措的大喊着。
“娘娘中毒了！快来人啊......”
守在殿外的太监一拥而上，直接将温实初五花大绑起来。
青菊眼睁睁的看着主子往铜盆里吐黑血，心疼的几欲昏厥。
娘娘都用自己的命来算计这对狗男女，她绝对不允许自己在关键时刻拖后腿。
青菊对这近身伺候的几人快速吩咐。
“已有人去了太医院请太医，其它人分别去养心殿、永寿宫和中粹宫请几位主子前来。”
“都跑快些！”
沈眉庄一边呕血，一边虚弱地吩咐。
“记得走路轻巧些，别惊扰了在后殿小憩的胧月公主。”
“本宫不想这副骇人的模样吓到了她。”
躲在床底的胧月一听到这句话，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她手脚并用地想从床底爬出来，奈何浑身酸软无力。
“主子......”
一群人七嘴八舌地喊着，震得沈眉庄脑子嗡嗡响。
她费力地抬了抬手。
“青菊，让人将温实初关到小间里，稍后禀报皇上。”
嘴被堵住的温实初不停的摇头，可惜沈眉庄和青菊半分注意力都没放在他的身上。
温实初到现在都不知道惠妃娘娘是如何中毒的？
难不成是祺贵人留下的暗手？
亦或者是宫中其它主子所设的局？
他脑子里闪过不少阴谋诡计，殊不知以命请他入局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娘娘，奴婢给您擦擦......”
青菊要用帕子给沈眉庄擦嘴，被她歪头阻止。
“这血都成了黑色的，想必毒性很重。你前几日捡纸鸢时伤了手，就别碰本宫了。”
沈眉庄有气无力地趴在床边。
“青菊，本宫所剩时间不多。你听我说，本宫入宫后所带的嫁妆和其它无须归还内务府的赏赐你都替胧月收着。待她出嫁时，一并当作嫁妆。”
“本宫这个额娘没用，所能替她做的有限。”
“嬛儿......贞妃她一直想将胧月要回去，但她膝下已有龙凤胎，你要尽心尽力的伺候胧月，别让她在生母那里受了委屈。”
青菊哽咽的反驳。
“主子，院判大人明明说你能撑到胧月公主的生辰的......贞妃她好狠的心，为何连这点儿时间都不给你留下，她......”
“青菊，住口！咳咳咳......”
沈眉庄怒斥道，又发出了一连串的咳嗽声。
吓得青菊连忙上前轻抚她的背部，“主子，奴婢不说了就是，您别动怒。”
“公主以后就是奴婢誓死效忠的主子，奴婢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即便是贞妃娘娘也不行。”
“好，记住你说的话。”
沈眉庄又呕出一大口血，闭上眼睛叮嘱。
“本宫从年初起，就时常给外祖家和济州家中去信，在信中多次提到了胧月。若是往后这孩子碰到了什么难处，你尽管向这两家求助。”
“宫中......宫中之人......嬛儿树敌太多，你尽量别上门求助。若是宫外和济州那边远水解不了近渴，就去求一求敬贵妃吧。兴许她能念着与本宫同住一宫的旧情，帮胧月一把。”
青菊疑惑的问道。
“主子，皇贵妃娘娘素来和善，与您又是同一批秀女。对您也释放过善意，您为何不让奴婢向她求助？”
沈眉庄回忆着在宫墙外初见的那个柔弱女子，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自视甚高害人呐！”
第639章
以命请人入局“皇贵妃娘娘是和善，但贞妃曾命人送了一颗埋了大量麝香的桂花树到她宫里。她那么聪慧的一个人，又岂会察觉不出其中的蹊跷。”
“她没迁怒胧月已是大度，本宫又怎么好意思厚颜托她照看胧月。”
“那棵桂花树如今就在......咳咳咳......咱们后院之中。”
青菊惊愕的捂住了嘴。
“主子，那棵树不是在胧月公主的寝宫外？难怪您先前好几次提起桂花树枝繁叶茂太遮阳，想要将树移走，贞妃娘娘都不同意。”
沈眉庄听到床底传来的轻微动静，强撑着解释。
“本宫早就暗中命人将树根部的麝香处理干净了。只是仍担心有残留的脏东西会影响到胧月，才一直想要将树挪走。”
“只可惜本宫的记性是越来越差了，很多时候都想不起来这件事。”
“青菊，本宫若是去了。你就同皇上说，本宫生前最喜欢那棵桂花树，让那棵树陪我一起走吧。”
“是，奴婢明白。”
青菊呜咽着应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主子，太医说过，说话耗费阳气，要不您先歇会儿？”
“好，等嬛儿来了，一定要叫醒本宫，我想当面叮嘱她几句。胧月是个好孩子，请她务必善待。”
沈眉庄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只想好好的歇一会儿。
她模糊的想着，凭着上天示警费尽心力的布局，沈氏一族应该能逃过她所带来的劫难吧？
万一哪天事发，她留下的后手即便不能保全家族，也足够让毁了她的那个男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若是时间能够倒流，沈眉庄最想回到那个受不住嬷嬷教导而跑出府的午后。
迷迷糊糊间，她仿佛看到胧月握着她的手，小嘴张张合合地在说些什么。
但她实在是太累了，很快便坠入了黑暗之中。
“额娘！额娘......您别不理胧月！”
胧月的哭喊声从寝宫内传出，青菊手中的铜盆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顾不得四溅开来的水，急忙朝着寝宫内跑去。
青菊扑通一声跪在床边，举起的手迟迟不敢靠近主子。
还是宫里的总领太监见不管胧月公主怎么摇晃，惠妃娘娘都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壮着胆子将手伸到主子的鼻子下，随即脸色大变，惊呼道：“惠妃娘娘她……她断气儿了！”
太医温实初给娘娘下了毒，这应该牵连不到侍候的宫人。
他强作镇定，将跌坐在地上的青菊扶起来。
“青菊姑姑，主子生前是个爱干净的人，你快带着人给她收拾一下吧。”
“是，你说得对。”
主子活着的时候遭了太多的罪，这好不容易解脱了，也要让她体体面面地走。
青菊顺手将趴在床上的胧月公主抱起来，轻声细语地安慰。
“公主，主子最舍不得的就是你。奴婢请公主不要在娘娘跟前哭，以免她不能安心上路。”
胧月知道她说的是实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青菊姑姑，你去给额娘收拾吧。胧月会乖乖的听话。”
她今年夏天就要过六岁生辰，伺候的嬷嬷也教了她许多道理。
胧月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刚才额娘在寝宫里说的话，她都记在了心上。
虽然大部分没听明白，但她却理清楚了额娘是谁害的。
胧月站在正殿的角落里，紧紧地盯着寝宫的门，一言不发。
她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不停地滑落。
匆匆赶过来的甄嬛一到永和宫外头，就听到里面传出的阵阵哭声。
她心里顿时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倘若主子尚在，宫人怎会做这么晦气的事情？
甄嬛和崔槿汐对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加快了脚步。
“陈公公，你家主子......”
陈五福哭着回禀。
“贞妃娘娘，我家主子薨逝了。”
得到确认的甄嬛身子一晃，茫然的念叨着。
“怎么可能？眉姐姐她......太医院的太医呢？可有及时去请太医？”
陈五福悲痛地点了点头，“贞妃娘娘......”
“皇上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苏培盛的唱和声打断了陈五福的回话。
皇上看都没看恭敬等在一旁的甄嬛，径直朝前走去。
安陵容对甄嬛点了点头，连忙跟上皇上的步伐。
她心中暗自惊叹，沈眉庄竟如此决绝，才将温实初引到永和宫，就迫不及待地以命请人入局。
青菊让人报信的时候留了个心眼儿，养心殿和永寿宫那边得到的消息是惠妃遭人下毒，而钟粹宫那边收到的消息则是惠妃娘娘不好了。
皇上人还未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惠妃今日到底出了何事？”
双眼红肿的青菊在小宫女的搀扶下跪在了地上。
“回......回禀皇上，院判大人说主子不宜操劳，最好每日都歇晌。今日主子还未起身，温太医突然上门，说是要给主子请脉。”
“主子被昨日的晕倒吓着了，当即宣了温太医进去。”
“再后来，奴婢听到主子一声怒斥，急忙冲进去，就发现主子口吐黑血......”
青菊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安陵容连忙追问。
“青菊，你可以听清楚惠妃喊的是什么？”
“皇贵妃娘娘，我家主子喊的是......喊的是‘温实初，本宫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此毒手？’”
青菊恨恨的回复。
“皇上、皇贵妃娘娘，这话不止奴婢一人听见。”
甄嬛下意识地出声。
“怎......怎么可能？”
皇上黑着脸追问。
“贞妃在说什么？是在说惠妃？还是说的另有其人？”
身后传来的疼痛早就令甄嬛回神，她悲伤的回话。
“皇上，臣妾了解眉姐姐的为人，她从未与人结怨，又怎会......”
甄嬛似乎无法接受沈眉庄的离开，抽泣的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深究。
“青菊，温太医请脉时，你为何没在屋里伺候？”
“回皇上，主子近来胃口不佳，奴婢去小厨房端药膳了。回来见主子同温太医有话说，便守在了门口。”
青菊“砰砰砰”地直磕头。
“皇上，我家主子走的冤枉，求您给她做主。”
安陵容怕她磕得太狠而耽误事，出言提醒。
“青菊姑娘，皇上向来秉公办事，你能说说惠妃和温太医说了些什么吗？”
青菊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奴婢隐约听到温太医说给主子带了特制的药丸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好像起了争执。奴婢隔着门听到了‘五瓣竹叶’、‘竹园’之类的字眼……”
第640章
女儿听见了“奴婢正要进去查看，公主身边伺候的嬷嬷却急匆匆地跑来，说公主不见了。主子最记挂的就是公主，奴婢当即派人寻找，再回来就听到温太医劝娘娘尽快服用药丸子......”
“再之后，娘娘就......”
青菊强忍着恨意将话说完，她从小就伺候主子，若非贞妃和温太医将主子逼上了绝路，主子何至于用这么激烈的方式来报复。
这时陈五福趁机上禀。
“皇上，温实初太医已被奴才们当场拿下，请问可要带上来审问？”
惠妃娘娘宽和，从不苛待底下人，逢年过节的赏赐不少。
陈五福从前伺候不受宠的太妃，除了月钱外，几乎没有其它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