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槿汐察觉到主子双目赤红,似有怒火在燃烧,她求救地看向了甄夫人。
人是极难琢磨的,她昨日以死来逼迫主子打消赤足请罪的念头,今日又带来了诸多噩耗。
若是一股脑儿的说得太多,只怕会被甄嬛记恨上。
这些年,她见惯了因噩耗而迁怒于人的不讲理之辈。
崔槿汐觉得甄嬛好似快要失去理智了。
还有要事要做的自己绝对不能成为她发泄的目标。
甄夫人不懂崔槿汐心中的弯弯绕绕,她哭着解释。
“嬛儿,玉娆若是一月之内不嫁人,将会被送到庵里当姑子。”
寻常人家嫁女需要少则数月、多则数年的准备,皇上却只给了一月的期限,这让他们到哪里寻得好人家?
皇上他这分明是想要小女儿的命啊!
已见识过皇上手段的甄夫人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只得默默地看着长女流泪。
甄嬛深知事情已到了无可转圜的地步,她轻声安慰道。
“母亲,天亮后玉娆就要回来,您先去歇着,到时好生安慰受了惊吓的她。”
“父亲腿伤未愈,也需要您操劳,您万万不能倒下。”
“女儿不孝,所能做的有限,还请母亲一定要保重自身。”
甄夫人泪眼婆娑地看着甄嬛。
“嬛儿,母亲最对不住的就是你。”
她深深觉得是他们拖了女儿的后腿。
“母亲还是那句话,这在宫内能得宠自然是好,但若是不能,一定要保全自己。家里不能给你添什么助力,往后全靠你自己了。”
“母亲,女儿明白。女儿有幸为皇上诞下了龙凤胎,皇上再怎么样,也不会苛待自己的孩子。”
甄嬛给白芷使了个眼色,又凑到双眼红肿的母亲耳边保证。
“您放心,女儿一定尽早让双亲和妹妹重返京城。”
“母亲,您先随白芷回去歇息,女儿这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好,母亲就不耽误你了。”
甄夫人起身时,还不忘回头叮嘱。
“嬛儿,你也别太劳累。天一亮就去传温太医来瞧瞧身子。”
“母亲,女儿记下了。”
甄嬛听话的应下,目送母亲靠在白芷的身上出了寝宫。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厉声问道。
“槿汐,甄家回原籍之事已成了定局,本宫还剩下多少体己银子和能动用的金银玉器?”
崔槿汐略微思索了一下,如实禀报。
“主子,您回宫后到年底的俸禄和皇上的赏赐以及各宫主子送来的银子,一大半送回了家里,剩下的一部分用于打赏,几乎没有余下。”
“新年后您诞下龙凤胎,内务府送来了六百银子,皇贵妃又下发了妃位年俸三百两。但咱们宫里喜事连连,各类打赏又用去了一小半。”
“今日各位主子和宗亲的贺礼还在库房之中,奴婢还未来得及清点。”
甄嬛听完,眉头紧锁。
“行,你将金银和没有标记的玉器饰品都挑出来。”
从她有记忆起,全家就住在了京城。
甄嬛从未听双亲提起过老家,想必与那边早就断了联系。
穷家富路,她总要给家里准备得妥妥当当才安心。
妹妹的嫁妆也不能少。
只是入宫后确实没存下什么银子,这让她不禁有些犯难。
甄嬛在崔槿汐出去后,从箱笼的角落里掏出了一个荷包,里面躺着的正是浣碧给的一张百两银票。
她无意中瞧到旁边的一个小匣子时,微微一愣。
那是允礼送她回宫时,趁乱放进来的一个匣子。
原先里头放的也是银票,只是甄嬛当时觉得愧对于他,便让崔槿汐将一沓银票送还了回去。
她怀念的摩挲着这个不起眼的小匣子,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
甄嬛心里存着事情,根本无法安然入睡。
她在寝宫里转了好几圈,将温实初特制的人参养荣丸塞入了口中。
然后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被一阵哭声惊醒。
甄嬛连忙坐起身来问道。
“槿汐,可是玉娆回来了?”
“是,主子,二小姐她......您快去瞧瞧吧。”
崔槿汐见到甄玉娆时也被吓了一大跳。
昨天还如花般娇嫩的少女,入了一趟慎刑司后,便仿佛瞬间枯萎了一般。
甄嬛急得连鞋子都未穿,赤脚小跑着出去。
“玉娆......”
“长姐,妹妹......妹妹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甄玉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声音中带着哭腔和颤抖。
“长姐,这宫里太可怕了,我想回家。”
甄嬛心疼地将人扶起来,轻声安慰。
“好,长姐稍后就安排你们出宫。”
她的手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甄玉娆突然“嘶”了一声。
“玉娆,你可是被人用了刑?”
“长姐......呜呜呜......”
甄玉娆哭着扑到了她的怀里,将人撞得一晃。
“他们把我绑在长凳上,先是贴加官,又拿针在我身上刺......”
她每说一句,就吓得浑身一颤。
甄嬛感受到妹妹的害怕,却又不敢碰触她身上,生怕无意中弄到了她的伤处。
她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吩咐。
“槿汐,你去请温太医来一趟,让她带一位医女过来。就说本宫身子不适。”
“是,奴婢这就去。”
崔槿汐倒是觉得甄玉娆能从慎刑司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但她不会将这话告诉抱在一起痛哭的母女三人。
甄嬛只有完完全全的陷入绝境,才会升起斗志。
这样的人才配养着她的小主子。
钟粹宫这边一片混乱时,安陵容则正坐在镜子前,仔细地端详着自己的妆容。
宝鹊小声地禀报着。
“主子,守门的小太监说贞妃昨夜在永寿宫外头口吐鲜血,晕了过去,是苏培盛差人抬回去钟粹宫的。机灵的小太监偷听了一耳朵,皇上让甄家......”
“苏公公临走前让奴婢转告您,昨夜华贵妃娘娘在宫道上殴打贞妃与随行宫人,让您好有个准备。”
“遭了!”
安陵容拿着护甲的手一顿,惊愕和焦急在眼中接连闪过。
她急忙吩咐。
“宝鹊,你立即到翊坤宫传本宫的命令:华贵妃行为不端,特禁足三个月并罚俸两年。”
“记得要大张旗鼓一些,务必要在早膳前传遍后宫。”
“若是她有异议,就再罚抄《女则》十遍。”
甄嬛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女人,还是有品阶的后妃,华贵妃怎如此冲动,一而再再而三地殴打她?
那日后甄家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都要算到她头上?
第618章
陵容请罪华贵妃当真是糊涂至极啊!
皇上这几日都在气头上,若是想起了她殴打后妃,指不定会怎么迁怒她呢。
先不说皇上怎么想的,翊坤宫的华贵妃听闻宝鹊一脸严肃地宣布后,她迟疑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
“宝鹊姑娘,你方才说什么?可否再说一遍?”
宝鹊朝着一旁眼眶泛青的颂芝快速地眨了眨眼,又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
华贵妃不可思议的惊呼出声。
“让本宫禁足三个月?!”
“颂芝,尽快给本宫上妆,我要到永寿宫走一趟!”
她平日里虽不常外出走动,但若是被禁足在这翊坤宫内,岂不是如同要了她的命一般?
华贵妃想不通,明明昨晚她们俩还好好的,这安陵容怎么睡了一夜起来就翻了脸?
自家主子可真了解华贵妃娘娘,她还真的有异议。
宝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直接出言阻止。
“华贵妃娘娘,即便您到了永寿宫也是无济于事,皇贵妃娘娘的命令已下,绝无更改之理。”
“我家主子还留下话来,若您有异议,就再罚抄《女则》十遍!”
“华贵妃娘娘,劳烦您三月期满亲自将抄写的《女则》送到永寿宫。奴婢话已带到,就先行告退了。”
宝鹊恭敬地行了一礼,未等华贵妃开口,便转身离去。
“颂芝,宝鹊她......”
颂芝一脸担忧地将主子伸出的手握住,低声劝道。
“主子,宝鹊姑娘是皇贵妃娘娘跟前的得意人,您可不能将人扣在翊坤宫。”
华贵妃惊愕的看了她一眼,连忙否认。
“本宫没......”
“娘娘,您还要陪着公主用早膳,奴才先伺候您梳洗。”
同样挂着黑眼圈的周宁海也在一旁劝道。
昨晚将贞妃一行人殴打个痛快后,他后怕得一夜没敢闭眼。
本来他都做好了被关入慎刑司的准备,没想到皇贵妃娘娘赶在皇上之前出了手。
这样将主子关在翊坤宫也好,省得她冲动之下不慎着了旁人的道。
颂芝和周宁海扶着华贵妃往里走,她压低声音询问。
“颂芝,皇上昨夜是不是歇在了永寿宫?”
脑子一时没转过来的颂芝不知道主子有什么用意,她连忙点了点头。
华贵妃猛地一拍巴掌。
“陵容绝对不可能这样对本宫,这命令肯定是那个老东西上朝......”
周宁海吓得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带着惊慌祈求。
“奴才的主子,您慎言呐!”
皇上岂是能随意辱骂之辈?
这话若是传出去了,即便是先太后从陵墓里爬出来,都救不了主子。
“好好好,本宫知道了。”
华贵妃不满地朝着养心殿的方向瞪了好几眼,不让人在嘴上骂皇上,那她在心里骂总行吧。
这骂些什么好呢?
她觉得需要好好琢磨琢磨。
华贵妃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头发还未梳好,她便笑着说道。
“颂芝,这陵容还是挺贴心的,为本宫求来了三个月的禁足。待本宫解禁之时,正好能跟着队伍到园子避暑。”
周宁海和颂芝两人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均不约而同地附和。
“皇贵妃娘娘素来体贴,尤其是对主子您。”
主子想得开就好,也省了他们要绞尽脑汁地劝解了。
两人虽不知皇贵妃娘娘为何没有事先知会一声,但也明白主子昨日殴打人的行为确实太过了。
安陵容得知华贵妃凭“本事”将抄写十遍《女则》的惩罚弄到了手,她无奈一笑。
手上有事做也好,省得再不慎招惹麻烦。
“宝鸽,安乐公主喜欢吃桂花糕,你今日去接昭华时,记得给她带上一食盒。”
“是,奴婢明白。”
宝鸽笑着点头。
翊坤宫里还有人也偏爱桂花糕,确实要装上满满一食盒。
安陵容才端起小碗,小林子又匆匆来报。
“主子,太医院传来的消息,温实初带着医女赶去了钟粹宫。”
“好,本宫知道了,咱们也去一趟养心殿吧。”
甄嬛有装病的前科,她必须去给皇上提个醒才行。
苏培盛看到小夏子在门外拼命地招手示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底下人真是没眼色劲儿,没看到他正忙着伺候主子爷吗?
苏培盛阴着脸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他刚想问出了什么十万火急之事,一抬眼就瞧见一身朝服的皇贵妃娘娘正跪在外头。
他腿一软也跪在了地上,随即狠狠的瞪了小夏子一眼。
这木头都不知道先将娘娘扶起来,再来找他吗?
苏培盛忍着疼痛跪行到安陵容面前,微微弓着身子,心急如焚的开口。
“皇贵妃娘娘,您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