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回皇上，臣妾护妹心切，请您见谅。”
甄嬛心里“咯噔”一跳，暗自思量：玉娆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或者说她做了什么事，遭了皇上的反感？
“天色不早了，臣妾不打扰皇上、皇贵妃安寝，这就告退。”
华贵妃瞪了狡猾的甄嬛一眼，也跟着起身。
“天黑路滑，臣妾送贞妃妹妹一程，也先行告退了。”
皇上深深的看了华贵妃一眼，挥手示意两人离开。
安陵容瞧着华贵妃亲热地拉起甄嬛往外走，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她看了一眼身旁喝着茶的人，试探性的问道。
“皇上，华贵妃说送贞妃回去，您信么？”
“华贵妃率直，说到做到，朕怎么不信。”
皇上给她续了一盏茶，“容儿，快尝尝这普洱。汤色红浓明亮，入口顺滑，苦涩中带有一丝甘甜，实乃茶中极品。”
“多谢皇上。”
安陵容接过递到面前的茶盏，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皇上怎么瞧着有些不对？
直到皇上准备给她续上第四杯的时候，安陵容确信自己的感觉没错。
她轻轻地按住了皇上的手，“多谢皇上好意。您给臣妾续了好几杯，也让臣妾投桃报李一番，给您添上茶水。”
“这茶壶里放的是内务府送来的熟普洱，睡前用些并无大碍。”
捕捉到主子手指微动的宝鹊连忙补充。
“皇上，娘娘知道您偏爱普洱茶，只有您来永寿宫时，才会吩咐奴婢泡上一壶。”
“哦？容儿平常都不用普洱的？”
皇上想到每年上贡的普洱茶斤数量，他还会拿来赏赐忠心耿耿的臣子，便知道宝鹊没有说假话。
“皇上，臣妾对茶没有偏好，饮用清茶即可。”
皇上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如今已贵为皇贵妃，想要什么东西，直接到内务府取用便是。”
后宫的迎来送往全靠她操持，确实辛苦。
“臣妾多谢皇上厚爱。”
自打安陵容晋升为皇贵妃，就特意叮嘱内务府那边按规定给她送份例来，且与其它后妃一样登记造册。
高处不胜寒，她最是明白这个道理。
虽不知道皇上为何会说这样的话，但安陵容知道若是来日遭了皇上的厌弃，她曾经的逾越之举皆会成为致命的把柄。
安陵容刚给皇上续完茶，苏培盛匆匆掀开了帘子。
“奴才给皇上、皇贵妃娘娘请安。”
皇上将茶盏放到一边，脸色凝重地问道。
“朕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回皇上，奴才幸不辱命。这是供词，请皇上过目。”
苏培盛跪行到皇上面前，双手呈上签字画押的供词。
其实他来西六宫有一会儿了，只是不巧碰上了华贵妃殴打贞妃以及随行宫人的场面。
在发现崔槿汐被颂芝压在地上打时，心里暗爽的苏培盛缩在黑暗中一直没露头。
亲自上阵的华贵妃打了个痛快，才带着人扬长而去。
苏培盛也目睹了贞妃主仆的另一副嘴脸。
他怕被贞妃记恨自己袖手旁观，更是等到人走出老远，才贴着宫墙来到了永寿宫复命。
甄玉娆被送入慎刑司之事，苏培盛可谓是功不可没。
安陵容深知这份供词的内容定会让皇上震怒，于是连忙起身。
“皇上，近日昭华有些轻咳，臣妾去瞧一瞧她。”
“你快去吧。若是昭华的不适加重，尽快延请太医。”
皇上很满意安陵容的知趣，在她走后展开了供词。
他越往后看脸色越黑，最后怒不可遏的将供词拍在小几上。
“苏培盛，这供词上所述可是事实？”
苏培盛恭敬的回答。
“回皇上，甄二小姐一听说自己被送入慎刑司，便什么都交代了，此供词乃是慎刑司的专人所书。”
第614章
其心可诛皇上听完，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端起放在小几上的茶盏，一口将微凉的茶水饮尽，似要借此浇灭心头那股翻腾的怒火。
甄玉娆交代，甄嬛出月子后就暗中在后宫搜罗姿色出众的宫女，想要派那些人来伺候自己。
她无意中得知后，便想要替长姐分忧。
遂有了万春亭发生的那一幕。
后妃举荐新人固宠，本是宫中常事，但令皇上生气的是甄玉娆说的另外一件事。
甄嬛自幼学舞，且所学正是柔则所还原的惊鸿舞。
历代歌姬、舞姬皆被世人轻视，皇上自己亦不例外。
即便将此类女子纳入后宫，也不过是当做一个消遣的玩意儿。
但凡疼爱姑娘的家族，都不会让女儿学这些狐媚侍人之技。
柔则是因着体弱需要学舞来调养身子，那从小被温家调养得血气充足的甄嬛为何要专门学惊鸿舞？
说甄家不疼爱女儿，但甄远道又亲自带着甄嬛读诗读书。
这让皇上更怀疑甄家的目的不纯。
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甄嬛和柔则有着五分外貌和五分性情的相似。
他起初因着甄嬛的容貌对她上心了几分，后来经过更深地接触，被她的性情所吸引。
人的容貌是无法改变的，但性情却可以朝着长辈所期待的样子培养。
若甄嬛是甄家按照柔则的模样精心培养出来的秀女，那简直是其心可诛！
皇上越往深处想，越觉得可怕。
“苏培盛，你可有看过供词？”
“回皇上，奴才看过，这才赶着送来......请皇上恕罪。”
苏培盛连忙跪下，额头触地。
他不仅看过供词，还出口指正了几句。
当听到甄玉娆说贞妃从小就习惊鸿舞，苏培盛就有了些许想法。
苏培盛陪着皇上一路走来，他亲眼见证了主子爷是如何一头扎入纯元皇后的温柔乡之中的。
皇上可能因着纯元皇后宠爱贞妃，但也会因着甄家借由纯元皇后生事而遭到厌弃。
“皇上，奴才办事不力，请您责罚。”
苏培盛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他虽没明说，但皇上却知道这老东西是在自责不该提议将甄玉娆送入慎刑司，进而挖出来他一直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从前伺候甄嬛多年的何嫔曾经提过甄家养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舞姬，那位舞姬醉酒后曾透露自己来自宫中，且陪伴过不得了的贵人练舞。
皇上刻意避开了某种可能，未曾深究。
不料这血淋淋的事实如今被贞妃的亲妹妹摆到了台面上来。
生母算计他，兄弟算计他，朝臣算计他，如今连后宫的女人也算计他！
皇上心累地闭上了眼睛，“苏培盛，贞妃入宫时，甄玉娆还年幼，兴许所记有偏颇。你尽快派人去查证一番。”
“那甄玉娆暂时别放出来。”
“你办完事后，自行去领十个板子吧。”
“奴才遵命，多谢皇上开恩。”
苏培盛心中一松，还有机会挨板子，就意味着主子爷并不计较他在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
只是甄府曾被抄家过，想要查探之前的事情确实有难度。
贞妃身边的人肯定不能抓过来审问，那该如何是好？
出门的苏培盛无意中扫到在殿门口候着的宝鹊，脑子里灵光一闪，便想到了一个人——何嫔！
她每次见到皇上都会说起甄府的往事，兴许也向身边人透露过一些什么。
苏培盛连忙带着人往春禧殿赶去。
何嫔去世后，原先在她身边伺候的人直接被派去伺候九阿哥。
等安陵容再次回到正殿，皇上已将一壶茶水用完。
“容儿，昭华如何了？”
安陵容温声回道。
“臣妾喂她用了梨子汤，已然歇下了。有索家嬷嬷贴身照看，请皇上放心。”
“你一向将孩子照看得好，朕最放心。”
皇上示意安陵容在榻上坐下，一脸平静地开口。
“容儿，若是朕忙于政务，久不来永寿宫看你，你可会举荐新人来固宠？”
安陵容心中一凛，随即温婉一笑。
“皇上心系天下，乃是万民之福！”
“臣妾既为万民之一，又怎会有多余的想法。”
“至于您说的举荐新人固宠，臣妾不会做这样的事。臣妾深知皇上心里容纳了太多的东西，并非一人一物可独占的。臣妾只愿能陪伴皇上左右，共赏四季更迭，便心满意足。”
“皇上，您为何这么问？”
心知肚明的安陵容装作一副疑惑的样子看向身边的人。
“朕......朕只是忽有所感而已。”
皇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她的手，“容儿，你来自江南，可否与朕说说那里的风土人情？”
安陵容压下了在舌尖打了好几个转儿的扬州瘦马，笑盈盈的开口。
“皇上，臣妾生于松阳，长于松阳，就同您说一说这个地方......云山皇上倾听着安陵容柔柔的声音，心中的郁气渐渐消散。
另一边甄嬛在崔槿汐的搀扶下，黑着脸踏入正殿。
甄夫人一瞧见女儿头发散乱、珠翠歪斜，小跑着上前将人扶住。
“嬛儿，你这是怎么了？”
她边说还边往后看，没发现小女儿的身影。
甄嬛忍着疼将母亲扶到榻上，“殿内有槿汐、白芷伺候就行，其它人先出去吧。”
随后又命白芷在殿外守着。
甄夫人见崔槿汐头上戴的素簪也没了踪影，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嬛儿，你此去翊坤宫，可是......”
“母亲，先不说翊坤宫之事。”
甄嬛打断母亲的话，直直地盯着她。
“女儿有一事不明，还请母亲解惑。玉娆她回京之后可有什么反常之处？”
甄夫人眼神闪烁，微微摇头。
“你妹妹并无异常，且比从前更为乖巧。正是有着她的帮忙，母亲才能全身心的照顾你父亲。”
甄嬛深吸了几口气，露出了皓腕上的青紫。
“母亲，女儿去西六宫碰到了皇上，他见女儿护妹心切，便说玉娆暂无性命之忧。”
“玉娆她……惹怒了皇上！”
“母亲，事到如今，您还要隐瞒吗？”
甄嬛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愤怒，喉间涌上一股热意，温热的血顺着嘴角溢出。
第615章
脱簪请罪甄夫人见女儿被气得呕血，顿时大惊失色。
她连忙掏出帕子，想要替长女擦拭掉嘴角上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甄嬛一把握住她伸过来的手，锐利的眸子仿佛要将她看穿。
“母亲，您可知道？皇上向来最重规矩，但他今日却放任华贵妃一而再再而三的殴打女儿，他......他这是对女儿生了不满啊。”
“女儿在钟粹宫带着孩子，一向安分守己。”
“那这祸端也只能是不见踪影的玉娆招惹来的。母亲您若是再不说实话，只怕整个甄家都要葬送在玉娆手里了！”
甄夫人吓得后退了半步，手中的帕子都落在了地上。
“嬛儿，这……这可如何是好？玉娆她确实有些小心思，但也是为了你、为了甄家好。”
甄嬛给崔槿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悄然退出房间。
当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时，甄嬛将甄夫人扶在榻上，自己则跪在了她的面前。
“母亲，女儿知道玉娆跟着二老在宁古塔受了苦。您偏爱她是人之常情，但皇上阴晴不定，若是玉娆的所作所为引发了皇上的震怒，咱们家轻则被流放至宁古塔，重则抄家问斩......”
“只有您说出症结所在，女儿才能想法子补救。”
“嬛儿，你别这样，母亲说。”
宁古塔的风雪要人命，甄夫人一想到这三个字就浑身发抖。
她费力地将甄嬛扶起来。
“回京的途中，你父亲在承德养病，玉娆外出之时险些遭人欺辱......后来她同我说想要寻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做依靠。”
“有权有势的男人？”
甄嬛的眼眸猛地一缩。
“母亲，你说玉娆她看上了皇上？”
甄夫人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发现她有这个心思时，也苦口婆心地劝过。母亲到现在都后悔不该让你入宫受苦，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女儿踏入火坑。”
“玉娆她那时确实松了口，说要等着你给她相看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