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笑着婉拒，“夫人和三位格格难得入宫一趟，你们好生说话。”
她刚想说给自己留了膳食，便被大格格按到软凳上。
“碧云，我和三位格格商量过，想收你为义女，你意下如何？”
“夫人，奴婢......我......我......”
碧云激动的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得重重点头。
方佳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以后就是淳儿的四姐了。待我们回去，就商量你入族谱的事宜。”
碧云确实疼爱女儿，但方夫人知道入了宫的人大多身不由己。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将碧云冠方佳姓氏最保险。
前天和三位女儿痛哭一场，方佳夫人冷静之后，发现将小女儿带离皇宫这事根本没有可行性。
她只得用自己的法子让女儿好过些。
说到底，还是不该让女儿入宫啊。
第590章
甄家人来见甄嬛一写完家书，便觉得浑身僵硬，脖颈之处尤为酸涩。
白芷见她轻轻转动着脖颈，便善解人意地凑近前来。
“主子，可要奴婢为您揉揉肩颈，松缓一二？”
“你这些时日没日没夜地为老爷和夫人缝制衣物，已是辛劳至极，莫要再为我费神了。”
甄嬛朝着她伸出手。
“你扶着我到后院走走也是一样的。”
白芷欣然应下。
主仆二人才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就听到银铃般的笑声从附近传来。
甄嬛疑惑的看向身边人。
“白芷，这是淳儿的声音，难道今日长春宫有什么喜事不成？”
“回主子，淳嫔娘娘与柔贵人素日里便常居长春宫，鲜少外出。奴婢猜测或许是方佳夫人入宫探望了。”
除了这个之外，白芷想不出有什么能令养病多年的淳嫔出现在御花园的。
甄嬛微微一笑，“走，咱们到绛雪轩瞧瞧去。”
绛雪轩与钟粹宫相距不远，主仆二人很快便出现在御花园的一隅。
只见四个色彩斑斓的纸鸢在空中翩翩起舞，方佳·淳意跟在几位盘发髻的妇人身后欢快地奔跑着。
不远处一位年岁稍长的夫人正笑眯眯地望着她们嬉戏打闹，眼中满是宠溺。
甄嬛望着方佳·淳意那纯真无邪的笑容，心底涌上了淡淡的忧伤。
“白芷，扶我回去吧。”
热闹终是别人的，她再看下去，也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白芷回首望了一眼那未曾踏入的绛雪轩，随即恭敬地上前搀扶。
“主子，明日就能同老爷夫人和二小姐相见，咱们回去准备准备吧？”
一提到家人，甄嬛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好。槿汐从内务府领了几盒脂粉，本宫如今有孕在身，颜色憔悴。咱们回去试试看那个颜色能提血气，省得母亲为本宫担忧。”
“主子说得是。小厨房还炖着五红汤呢，您也用上一些，温太医特意叮嘱过的，最是补血气。”
主仆二人一路说笑，很快便回到了钟粹宫。
甄嬛的心情也随之好转了许多。
隔日天未亮，钟粹宫就和前一天的长春宫一样，所有宫人都忙碌了起来。
眼看着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崔槿汐轻手轻脚的进入寝宫。
“主子，该出寝了！”
“槿汐，快伺候本宫洗漱吧。”
甄嬛迫不及待的从帷幔中伸出了双腿。
她实在是不孝，若是早日......
甄嬛用力地甩了甩头，她不后悔与允礼的相恋。
“槿汐，本宫的眼下有些青黑，劳烦你多上些脂粉遮掩一二。”
“是，主子。”
她在白芷的劝说中用了一小碗肉粥，就急不可耐地上了候在钟粹宫外的辇轿。
白芷临着出发前厉声敲打。
“娘娘怀有身孕，你们务必要仔细脚下。”
“白芷姑姑，奴才们明白。”
这一路上，白芷的眼睛从未离开过坐在辇轿上的甄嬛。
快行至神武门时，白芷悄悄地掐了自己一把，疼得她眼中泛起了泪花才松手。
她小心翼翼地将甄嬛从辇轿上扶下来，附近的宫人都朝着甄嬛行礼。
眼尖的甄嬛很快看到了夹杂在宫人间的两个独特身影。
她强忍着激动出口。
“都起来吧。”
然后加快脚步上前，“母亲、玉娆，你们可算来了。”
“贞妃娘娘......”
“长姐......”
甄玉娆见到打小就护着自己的长姐，忍不住湿了眼眶。
甄嬛一边回应着母亲和妹妹，一边朝着她们身后望去。
甄夫人知道女儿在看谁，她恭敬的朝着甄嬛行了一礼。
“贞妃娘娘，宫门口风大，您又怀着身子，民妇斗胆请您先回宫。”
甄嬛何等的玲珑心思，甄夫人这话一出，她就知道父亲没能过来。
“母亲，父亲他......”
“长姐，父亲好着呢。咱们到你宫里再说吧。”
刀子般的寒风刮得甄玉娆头上的碎发乱飞，她不想站在这里招人眼。
甄嬛的目光从她头上拂过，心疼的应下。
“好，长姐听玉娆的。你身子纤弱就同长姐一同坐辇轿回去吧。”
“好，多谢长姐。”
甄玉娆欢欢喜喜扶着甄嬛往前走。
甄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阻止。
小女儿出落得比长女还要水灵，为了避免她遭人惦记，在宁古塔时一直做男孩的装扮。
直到接到回京的圣旨，才匆匆将头发蓄起来。
这孩子回来后因着头发短，连几位世交家姑娘的邀请都婉拒了。
若非是要来见嬛儿，玉娆还不一定会出门。
听着辇轿上小女儿叽叽喳喳的说笑声，甄夫人欣慰的红了眼圈儿。
收拾好心情，她这才注意到一直守在辇轿旁的宫女。
甄夫人收到过长女的好几封家书，瞬间就将眼前的人对上了号。
“请问可是白芷姑娘？”
白芷边走，边笑着回复。
“夫人，奴婢正是娘娘身边伺候的白芷。”
“白芷姑娘方才一出现，我就瞧着你面善......”
第591章
母女谈话甄夫人感念白芷对长女的不离不弃，对她极为和善。
殊不知白芷早就见识过她的嘴脸，对她的每一分笑意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一行人抵达钟粹宫后，白芷悄悄的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崔槿汐忙着在甄夫人面前表现，她也不同人争抢，只做好分内之事。
伺候主子用完早膳，白芷被指派陪着甄玉娆在钟粹宫中四处走走。
她回望了一眼守在殿外的崔槿汐，温声给甄玉娆介绍宫殿里的布置。
阳光透过云层，洒在红墙黄瓦上，熠熠生辉。
甄玉娆仰望着眼前高大宫殿，一时间被红墙黄琉璃瓦迷了眼。
“白芷姐姐，长姐住的宫殿可真好看！”
“二小姐，您称呼奴婢为白芷即可。”
白芷深知为人奴仆，要守着分寸。
她见附近没人，笑着解释。
“皇上的后妃数量不多，基本上得封贵人便能占据主位。若是有幸得以封妃，便能如娘娘一般独占一宫。”
甄玉娆听得津津有味，眼中闪烁着对后宫的好奇。
“白芷，你给我说说，宫中都有哪些娘娘能独居一宫？”
他们在宁古塔时，一家三口吃住都在一间简陋的窝棚里。
她方才看过钟粹宫的小间，那间最小的屋子差不多有三个窝棚大小。
“皇贵妃娘娘独居永寿宫、华贵妃娘娘独居翊坤宫、兰妃娘娘独居启祥宫、惠妃娘娘独居永和宫......”
甄玉娆悄悄地掰着指头算了算，她小声的问道。
“白芷，我听说还有一位敬贵妃娘娘，你为何没提到她？可是她在宫中并不受宠？”
白芷闻言，脸色微变，连忙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偷听后，才小声的提醒。
“二小姐，慎言！”
“敬贵妃娘娘原先是带着七阿哥独居咸福宫，后来因着一些事情，欣嫔娘娘搬到了后院的正殿。”
“敬贵妃和善，欣嫔娘娘是个老实人，两人相处融洽，如同独居一般。”
甄玉娆嘻嘻一笑，上前拉住了她觉得面善的宫人，亲昵的喊道。
“白芷......”
甄嬛听着外头隐约传来的妹妹的好奇声，心中的自责稍微减轻。
她笑着对甄夫人道。
“母亲，玉娆还是与从前一样的活泼可爱。”
甄夫人也跟着笑。
“是啊，你妹妹性子好。”
要不然怎能忍受那些磨难。
甄夫人将长女从头打量到脚，一眼就发现了不同。
“嬛儿，你的肚子怎这般大？”
甄嬛压低声音解释。
“母亲，女儿这是怀了双胎，此事只有太医、皇上和近身侍候的人知晓。”
甄夫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满满的喜悦与担忧。
“嬛儿，你做得对。双胎可是难得，你再谨慎都不为过。你一定要照看好自己，切莫让那起子小人有机可乘。”
甄嬛不轻不重地握着她的手，“母亲，您放心。女儿不会像从前那般傻了。”
“你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母亲信你。”
然而当甄夫人见到长女手上不起眼的红肿时，顿时心如针扎。
她最疼爱的长女，在她们不知道的地方，究竟承受了多少苦难？
“嬛儿，母亲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甄夫人强忍着泪水，语气欢快地分享。
“咱们一回到家，你温伯父就上门拜访，顺道给你父亲看诊。细细检查过他的双腿后，说从腿的伤处敲断，再重新包扎，便有站起来的可能。”
甄嬛惊讶的捂住了嘴。
“母亲，这......这种疗法女儿可是前所未闻。温伯父他有几成把握？”
甄夫人避而不答，反而说道。
“实初那孩子也去看过你父亲，确定那法子可行。”
“嬛儿，老爷怕拖累你。一听说有法子站起来，身子没能调养好，就让温家父子出手。”
夫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幸好有你送回去的补品，你父亲现在一切都好。”
“母亲，都是女儿不孝，才让二老和妹妹受苦。”
甄嬛说着便要起身给甄夫人磕头。
惊得甄夫人连忙将人扶住，“嬛儿，宫中规矩森严，你切莫如此！”
“母亲知道你一片孝心，但自你入宫为妃起，就注定是皇家的人了。”
甄家到现在还是戴罪之身，若是被有心人传了出去，对他们一家子都不好。
这话甄夫人没说出来，但甄嬛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含泪点了点头。
“母亲，是女儿失态了。”
两人凑得极近，甄夫人一抬眼便看到了长女脸上那层厚厚的脂粉。
她心疼的将人按在榻上坐下，一脸担忧的叮嘱。
“嬛儿，你可知这宫中最难得的便是真心。你要珍惜与皇上的情分，切莫让小人再从中作梗。”
甄嬛轻声细语地回应。
“母亲，女儿明白。只是这宫中，真心又能有几分？女儿只求能保住这两个孩子和家人，平安度日便好。”
然而一想到父亲打断又重接的双腿、母亲头上的银丝、手上的茧子和妹妹细碎的头发，甄嬛的心中便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