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芙眼神一动，有了点眉目。

    “说到照顾，那还真有件事要请村长叔照顾照顾我们。”

    “我和玉生没有地，能不能麻烦村长叔想想办法?我公爹公婆去了之后，玉生太小了种不了地，把那地给大伯种我没意见。可是我们既然都成家了，以后还要有个孩子，要是没块地，怎么养活孩子呢?”

    “婶子，这地就是咱农民的命啊，一年四季，可就指着这点收成过日子了。”

    暗示意思太明显了，都可以说是明示了。

    村长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终究是点了头：“种了那么多年，总不能真当成是自己的，这事我知道了。”

    虽然没给个准话，但是宋芙知道不能操之过急。

    人家愿意帮你，那是人家心善。要是自己逼着问，那成什么了?

    人家愿意帮你，真就蹬鼻子上脸了?

    “那就谢谢村长叔了。”宋芙乖觉的说。

    事情说完了也不好多待，眼见着要到中饭时间了，宋芙就提出告辞了。

    离开村长家，周玉生闷着头在前面走，连宋芙什么时候停下来都不知道。

    宋芙就这么站在原地，抱着胳膊等他。

    周玉生一直走出去很远很远，才发现宋芙没跟上来。

    等他回头看才发现宋芙站在原地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反正看着不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周玉生感觉头皮发麻，跑过去牵她的手，倒打一耙：“你怎么没跟上来呢?”

    宋芙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想过了呢，自己闷着头往前走。”

    周玉生听到不想过了这个词就应激，“不想过了不能随便说的!”

    “那你倒是别干这种事让我误会啊。”

    周玉生闷闷的说：“我，我没有想自己走，你太厉害了，我觉得我很没用。”

    原来是自卑了。

    “没有啊，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也有自己不会的事情。就比如，你很会打猎啊，我就不会。”宋芙耐心的说，对她来说，周玉生就像是小孩子一样，要哄。

    “对!我可会打猎了，你不知道，我爹走之前给我留下来一杆猎枪呢!”周玉生压低声音，兴奋的在她耳边说。

    说话呼出的热气喷在耳朵上，宋芙悄悄拉开了些距离，揉了揉自己发红的耳朵。

    “在哪呢?带我去看看。”

    现在是1983年，枪支管控很严格了，有一只猎枪那可是很了不得事。

    第六章

    一杆猎枪

    说起来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周玉生的眼神亮晶晶的，像一只啃到肉骨头的小狗一样。

    “那杆猎枪是我干爹留下来给我的，他说他走了我一个人也没个地方去，给我留杆枪，以后要是快饿死了，就拿着枪上山去打猎，饿不死。”

    周玉生带着宋芙爬山，他养父家里在山上，离村子里远的很。

    夏天山上草木多，宋芙怕蛇，生怕什么时候哪里就窜出来一条蛇的，时刻揪着周玉生的衣服。

    “现在山上会有蛇吗?”宋芙紧张兮兮的问。

    周玉生则是给了肯定的答案，“想什么呢，当然有了。蛇肉也好吃，特别嫩，但是不好抓，得防着那玩意咬你。”

    宋芙打了个寒颤，不敢想蛇肉的口感是怎样的，看到蛇都害怕，更不要说吃蛇肉了。

    “你怎么还吃过蛇肉呢?”

    大概是宋芙语气里嫌弃的意思太明显了，周玉生不乐意了：“蛇肉怎么了，很好吃的，而且那时候没饭吃，烤蛇可好吃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上的，也要看运气的。”

    宋芙心情复杂，感觉周玉生有点可怜。

    该死的同情心又泛滥了，总是这样，明明自己也过的一地鸡毛，还发散同情心。

    “你为什么不种地呢，村里没给你地吗?”宋芙有些好奇。

    都说农民指望着地里的收成过日子，就算周玉生没有地，他父母也该有留下来的。

    “有是有，不过也不是我的，听他们说是我爹娘留下来的。那会我太小了，就给我大伯种了。”

    宋芙发现周玉生每次说起大伯时就会下意识揪什么东西，现在是在扯树叶。

    “他们说我太小了，怕地荒着糟蹋了，就拿去种了，一直也没还给我。我没地种也没粮食吃，只能……”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但是宋芙也明白。

    所以就偷鸡摸狗，跟他们说得似的，没什么正经事干。

    宋芙抿着唇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周玉生的头发不知道在哪沾上了一根草，宋芙让他稍微低下头，帮他摘下了。

    “好了，头发上沾了一根草。”

    周玉生冲着她一笑，让宋芙想起来自己高中的时候养过的那只猫，只对自己亲近。

    老猎户的房子在山上，周玉生以前想他了就会过来睡觉，所以那么多年也没塌，屋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虽然无父无母，但是周玉生并没有长成一个坏人。

    呃，游手好闲也不是他想的。

    老猎户的房子已经很旧了，就一个睡觉的房间还有一个杂物间，杂物间里面堆满了动物的皮毛。

    宋芙眉毛一挑，径直走了进去，把一只虎皮拿起来了：“这也是他猎的吗?”

    周玉生得意的说，“不是，那是我打到的，一只大老虎，差点把我咬死了，不过还是我更厉害。”

    ……

    宋芙不说话了，太可怜了这孩子，原本觉得自己已经更可怜了，没想到还是这孩子更可怜。

    “怎么跟老虎干上了呢?下次看到了要躲开。”宋芙嘱咐他，生怕他年轻气盛。

    周玉生简单解释了一下：“不是我想的，是我在山上想逮兔子，正好碰到老虎跟野猪在打架，然后那只野猪被他咬死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盯上了，没办法，我只能打死它。”

    宋芙只是说以后少进深山，里面不安全。

    “我知道，除非没吃的了，以后我不会进去了。”

    宋芙算了算手里的钱，周玉生自己是没什么钱的，毕竟吃饭都成问题，家里吃的碗都是缺口的，彩礼都是大家凑的。

    家里唯一的现钱就是几个婶子给的礼金，也不多，满打满算，几块钱的样子。

    没地也没有粮食吃，要在外面买，又要吃饭，也不知道这点钱还能扛多久。

    生存的重担让宋芙倍感压力，大学毕业之后都多久没体验过这种缺钱的感觉了?

    “这个皮子，咱们家里还有吗?”

    周玉生不知道她问这个做什么，“有啊，还有几个是我干爹自己打的。”

    这个仓库其实就是专门放爷俩的战利品的，慢慢一房间堆的都是这些东西，皮毛或者是动物的牙齿。

    “诺，就是这些。在家放着，都不如以前鲜亮了。”

    宋芙仔细看了看，大概是年份长了，放的时间也长了，不如周玉生的那个那么光滑。

    宋芙虽然知道有一种办法可以保存这种皮毛，可是周玉生又不知道，能把完整的皮子给剥下来就不错了。

    “这样的皮子是可以卖钱的，咱家现在现钱少，又有两张嘴要吃饭，能多弄点钱，就弄点钱。”宋芙嘱咐说。

    周玉生的酒窝消失了，“嗯，知道了。”

    之前也有人跟他说过，结婚了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也要顾及着媳妇了。

    “把这样的皮毛都给我整理出来，我看看有多久。”

    周玉生就乖乖去翻库存了，宋芙退了一步出来，杂物间里毕竟是很久没人进去了，里面尘土飞扬的，呛人得很。

    差不多过了得有半个小时，周玉生才抱着皮子出来。

    宋芙已经趁着这点时间把这个老房子给打量完了，地方虽然不大，但是在山里也比较隐蔽，可以当做一个储藏的地方，要是有什么东西不方便放在家里，放在这里也不错。

    周玉生把自己搬出来的皮子都放在桌上了，摞起来也半人高了。

    “这些都是原来留下来的皮子，这是兔毛的，还有这个也是虎皮的，这种皮子不多，还有鹿皮的。”

    放的年头都太长了，品色不是那么好看。

    宋芙让他抱出去先晒一会，去去湿气。

    整日里都放在屋子里都受潮了，摸起来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

    “还有猎枪呢，不是说要给我看看吗?”

    宋芙还真想看看枪是什么样，她那个年代管控的太严格了，玩具枪都不能做得太仿真了。

    “嗯，我去拿!”

    周玉生飞快的跑出去，没想到这么小小一个院子里还有地窖呢，周玉生就在地窖里把枪找出来的。

    第七章

    有点东西啊

    “藏得还挺深啊。”宋芙震惊的张大了嘴。

    这杆枪其实也挺古老的，汉阳造，那会内战解放党都不用这种枪了。

    宋芙伸手：“给我看看。”

    周玉生小心翼翼的递给她，不忘记叮嘱：“你可小心点啊，别擦枪走火了。”

    “啰啰嗦嗦的。”

    宋芙一把接过来，拿在手里观察。

    金属的光泽，带着冰冷的温度，沉甸甸的拿在手里就知道打在身上必死无疑了。

    宋芙把手放在扳机上，周玉生感觉自己的魂都要飞了。

    “别别别，千万别。咱们这里离村子里太近了，万一打一发子弹出去了，那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宋芙撇撇嘴，不以为意，能惹出来什么乱子?

    周玉生像是能听懂她的表情语言，严肃的指了指自己说：“你可别不当回事，现在政府都说了，不允许私人持有枪支，打猎也不行。尤其是这还是汉阳造，所以你千万要注意，不然你男人我就得进去了。”

    宋芙听到这个称呼，嗤了一声：“你可别逗我笑，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呢，还想当我男人?”

    “哎，你别把我当小孩，我已经18岁了。我爹娘18岁的时候都有我了呢!”周玉生挺了挺自己的胸脯，力证自己已经是个大人了。

    “行行行，你是个大人了，我知道了。”宋芙忍着笑说。

    “你不饿吗?早上就吃了点红薯，走吧，要吃中午饭了，咱们回去做饭。”

    周玉生应了一声是，把枪放回地窖里藏得严严实实的。

    因为刚才宋芙说他毛都没长齐，这小孩也是要强上了，下山的时候非要牵着她的手。

    “哎，干嘛牵着我的手，我又不是小屁孩，赶紧撒开，热死我了。”

    周玉生一本正经的说：“不能放，就得牵着，你不怕有蛇啊?万一咬你了怎么样?”

    宋芙咬牙切齿，被这小孩一句话硬控了，万一真跑出来一条蛇，那自己不是完蛋了?

    “你最好是祈祷有蛇出来咬你一口!”

    周玉生背对着她偷偷的笑，还说他是小孩呢，不知道谁是小孩。

    中午饭是宋芙做的，家里还剩下一点米，是吃席的时候剩下来的，家里还有几个辣椒和土豆，虽然食材很匮乏，但是就两个人吃饭，这点菜也够了。

    米饭在灶台上闷着，宋芙把辣椒按在锅上，什么也没放，打算做一个虎皮青椒。

    “哟，家里怎么还有皮蛋?”

    宋芙惊讶的发现家里有两个皮蛋，粮食都没有，哪来的皮蛋。

    “不知道，大概是她们拿来的。”

    问周玉生自然是一问三不知的，也不知道这小子知道什么，家里的事情也弄不清楚。

    “那正好，弄个虎皮青椒吃。”

    宋芙光是想想那个味道都要馋哭了，她加快速度把辣椒都放在锅里烫出虎皮，吩咐周玉生把皮蛋都给剥开了，找了一只一只稍微大点的碗，还有一个勺子。

    本来是应该用杵子把它们都给砸碎的，但是家里找不到，只能用勺子代替了。

    这辣椒还挺辣的，宋芙剥完辣椒的皮，只是下意识的在眼周抹了一下，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眼泪都不自觉的掉下来了。

    “你怎么了?”周玉生看到她突然掉眼泪，魂都快吓飞了。

    宋芙抽了抽鼻子，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道：“没怎么，就是辣椒太辣了，不小心擦了眼睛。”

    周玉生放下自己找到的勺子，屁颠屁颠的去拿了个毛巾来，“你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这辣椒是朝天椒，特别辣。”

    毛巾沾了凉水，在眼睛火辣的地方滚了滚，冰凉凉的感觉舒服了许多。

    周玉生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啰啰嗦嗦的问：“好点了吗?还疼吗?”

    宋芙感觉眼睛没那么疼了，就把毛巾给移开了。

    “好多了，没那么疼了。”

    辣椒都把眼圈那一片给辣红了，可把周玉生心疼坏了。

    “怎么那么不小心，你看眼睛都红了。”

    宋芙不在意的挥挥手，继续和土豆作斗争。

    “没事，就是不小心辣到了。”

    周玉生气不打一处来，看到她这么不在意的样子就生气。

    宋芙见这死小孩莫名其妙就生气了，也不知道跟谁闹脾气呢。

    也懒得哄他，要是天天哄孩子，那什么时候是个头?

    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宋芙还是第一次用破碗片削土豆皮，现在还没有削皮的工具，只能用破碗片。

    也挺方便的，而且不会把大块的肉带下来。

    土豆切成丝，再把干辣椒切成圆圈，大蒜拍成蒜末备用，锅烧热之后倒入菜油，油温合适之后下打算和辣椒皮，等到香味被激发，厨房里的空气都是辣的，宋芙和周玉生的咳嗽声此起彼伏。

    不过这种情况也没有持续很久，等土豆炒熟了装盘离开厨房就好多了。

    宋芙把皮蛋先用勺子压成泥，再把辣椒撕成条然后再搅和在一起，皮蛋辣椒就好了，特别的下饭。

    周玉生在旁边看着，傻憨憨的等饭吃，宋芙没忍住揉了揉小狗的脑袋，先给他喂了一口：“怎么样，好不好吃?”

    周玉生尝了一口，狗狗眼瞬间亮晶晶的，“好吃!”

    没什么比自己的厨艺被认可还让人心情更好的事了，宋芙豪气的挥手：“开饭!”

    中午两个菜都是下饭菜，两个人都没说话，一个劲的跟饭菜做斗争。

    周玉生也不知道多久没吃饭了，吃了满满两碗半，还没吃饱的样子，盘子都被他舔干净。

    宋芙不让他继续吃了：“一次性不能吃太多，对胃不好，晚上再给你做好吃的。”

    周玉生有一点好的就是听话，宋芙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放下碗不吃了。

    “我去洗碗。”

    宋芙满意的眯眯眼，这种乖巧的孩子才讨人喜欢，吃完饭还知道主动刷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