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起儿有过目不忘之才!”
“我家起儿全靠自己看书积累,从未正式上过学堂!”
他在炫耀的时候,却从没想过时云起为什么没有正式上过学堂。
老侯爷一股郁气堵在胸口,几次都喘不上气,只张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他看着孙子那决绝的眼神,心头后悔不已。
就算退亲,也应该商量着办啊!不该偷摸着暗自进行。
这下是真把孙子惹毛了!
这时,南雁匆匆进来找时安夏。
时安夏听了南雁的禀报,沉吟道,“去请阳玄先生过来。”
一炷香的时间,阳玄先生来了。
一进屋,他便是发问,语气相当不快,“到底是谁去退的亲?”
时安夏上前一步,“阳玄先生,可是有什么问题?”
阳玄先生正色道,“早在时二夫人让我算时公子的姻缘时,我便说得很清楚,要找一个七月初七的姑娘,这样命格才能匹配。分明鸾星微动,一切都是好兆头。现在忽然暗下来,恐怕……”
“恐怕什么?”唐楚君急得站起来。
“恐怕……”阳玄先生看了一眼老侯爷,“有老人要走了。”
老侯爷猛地坐起身,那口气竟吐顺了,“什么走了?”
“就是,人走了。”阳玄先生直勾勾盯着老侯爷的眼睛,只把他看得肝颤心颤全身颤。
“你!你胡说!”老侯爷捂着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得很快,快得他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他不走!他绝对不能走!侯府才刚刚有点起色,他怎么能走?
阳玄先生冷笑,“不信就算了。”
随着他“算了”两字落下,老侯爷一口血喷在时成轩的胸口上。
时成轩心头一紧,凄凄然去望他的主心骨唐楚唐楚君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到底不是个狠心的人,忙吩咐南雁,“去请申大夫来,快!”
南雁应声而去。
阳玄先生摇摇头,“两个命格至阴之人碰到一起,才会顺利冲破煞气。原本侯府已初见曙光,却被这一手毁得稀烂。蠢!愚蠢至极!”
唐楚君知阳玄先生跟女儿有私交,以为是请他来套词的。
时安夏却知,阳玄先生来套词不假,但所言也非虚。
魏采菱本是冤死的命格,被她破了。她哥哥时云起同样是惨死之命。
如今两个至阴之人结合,才是最好的宿命,能开启新的相辅命格。
时安夏多少是有一点信命的。前世阳玄先生是她钦点的钦天监,有多少本事她也清楚。
这风水命理之说虽然有些玄妙,但也不能不抱着敬畏之心。
毕竟阳玄先生在这一世见她第一面的时候,就惊诧地说了一句,“这世上果然有重生之人!”
他是第一个点破她的人!
而阳玄先生后来见到时安柔,也是清楚识别出来。
只是不知为什么,他看不透岑鸢,还说岑鸢跟她们不一样。具体怎么个不一样法,他说不清楚。
无论如何,阳玄先生的话并非胡言乱语。时安夏这么想着的时候便是转头去看祖父,猛发现祖父印堂青灰,眼睛下面也是一片青黑死气。
阳玄先生又道,“其实这影响的,可能还不止一个人。”
时成轩,“!!!”你别吓我!我还年轻!
阳玄先生淡淡道,“至少有四个老人受这波煞气影响,轻则重病,重则……信不信,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时成轩却是会抓重点的,抬头可怜巴巴去看唐楚君,怂眉耷眼地问,“我不是老人吧?”
唐楚君顺口就怼他,“你怎么不是老人!你都快冒青烟了!”
时成轩慌了,立刻想起刚才唐楚君还说要“送他一程”,扔了老侯爷就去求阳玄先生,“求破煞!先生,求破煞!”
正在这时,护国公府派人来报信儿,说国公爷唐颂林与其夫人双双病重。
老侯爷登时吓晕了过去。
申大夫过来将将把他救醒,正让人喂药呢,就见福伯拿着一封书信进来,说是时老夫人让人送来的信。
老侯爷有种不好的预感,撑着身子颤颤巍巍拆了信一瞧,登时又晕了过去。
信之大意是,时老夫人病危,命悬一线。
时成轩得到多方面病重的几个消息后,竟是长长舒了口气,“看来我不是那四个中的一个啊……”
第233章
被煞气影响的四个老人
从时云起斗试对战裴钰那日起,时安夏就在为今日做准备。
她实在太了解父亲和祖父目光短浅的秉性。
他们自身没有能力,却又向往荣华富贵,向往在人前的光鲜亮丽。
自然而然,当一个更显赫的权贵向他们伸出橄榄枝,他们便会脑子一热扑上去抱大腿,根本不在乎牺牲子女后代。
早前时老夫人给老侯爷下过“芦阳”之毒,那毒一时半会清不彻底。
申大夫便给他开了一种药香作为解毒法,常年熏在屋子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芦阳之毒不能与丛荫药香相撞。
时安夏只需让人将老侯爷平时用的药香换成丛荫药香,老侯爷气急攻心之时,自然就会胸闷吐血。
只要老侯爷不作妖,时安夏不会走大逆不道这一步。
可惜的是,不作妖的老侯爷显然不存在。
时安夏在知道老侯爷派人退亲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换成了丛荫药香。
这才几个时辰,加之急怒攻心老侯爷就这么倒下了。想攀皇权高枝,也要看有没有命去享。
而时老夫人那封信,绝非伪造。
时老夫人在侯府里养尊处优,一辈子没受过苦。去了长松佛堂后,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亏得是有时安夏给的银子傍身,才稍好些。可长松佛堂离京城约莫是一天一夜的马车路程,且佛堂修在深山老林里,就算有银子也没处使。
她在那里回忆这一辈子做的蠢事,最后悔的莫过于换了唐楚君的儿子。
若是她能好好对待起儿,哪怕当初设计了唐楚君当儿媳妇,也许不至于沦落至此。
总之在那里,时老夫人一天比一天消沉瘦弱,眼睛花了,眼泪流干了。
她和李嬷嬷主仆两个吃着斋饭,穿着素衣,整日过着不知天时的日子。
就在这时,京城竟然来信了。
时老夫人终于盼来了家书。
但她万万想不到,第一个给她写家书的人,竟然是时成逸。
她宠了大半辈子的儿子时成轩,就一点没想起她这个亲娘。
时成逸在信中提到,他已从七品官升任到四品大员,调任刑部侍郎。如今侯府由他夫人于素君掌着中馈,里里外外井井有条,望继母不必担心,专心念佛。
就很戳心!本来已经平静麻木的心,被这封信搅得乱七八糟。这还怎么专心念佛!
啊,我佛慈悲!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呜呜呜呜……
那封信里,时成逸又提到侄女儿时安夏将云起书院办得有声有色,还请到了黄万千和方瑜初两位大儒当教谕。
以后从云起书院出去的人都是两位大儒的门生,起点自是不同。
且时安夏写得一手漂亮的和书字体,那字体是黄家先祖留下的孤本改进而成。她现在被黄老夫子奉为“先生”,是要在京城公开授课的。
时老夫人看着那些文字,想象着侯府如今在京城是多么风光,多让人羡慕。再不是曾经的死水一潭,扔一块大石头都起不了个水花。
可她看不到啊!她不能享受侯府的荣光!这是念多少个“我佛慈悲”都无法平静的心绪。
那封信很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亲儿子写来对她的思念。
信里更是提到时云起如何名动京城,受皇上重视,得各大书院教谕赏识,前途可说是不可限量。
时老夫人又爱又恨读了一遍又一遍信,那些字字句句就像千万根针密密麻麻扎在她心上,疼得夜不能寐,失眠到天明。
佛堂烛灯太暗,她常杵在灯下读信,便是把眼睛看得快瞎了。
看到后来,她几乎能把信倒背如流。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也能念着念着念出信里的内容。
她终究冲不破荣华富贵的束缚,再对比一下如今青灯古佛,粗茶淡饭,便是绝望之至。
春雪化去,已是春日,时老夫人却病倒了。
这场病来势汹汹,几个高热下,时老夫人恍惚着,仿佛听到佛音在召唤。
她撑着病痛的身子,用尽心力写了两封信。
一封信是给孙女儿时安夏的。信里忏悔当年的所作所为,又说她远在京城之外,最想念的竟然是这个孙女儿。
另一封信写给老侯爷,说她已不成了,望老侯爷保重身体。
这信前两日便到了侯府,因着侯府那会子还在等候皇上发落,时安夏想了想,就暂时压下了。
她想着,这种时候还是不要刺激祖父。
结果她祖父哪里配让人担心啊,人家心思活络着呢。所以这封信便在今日送进去,正好给阳玄先生所说的“至少有四个老人受这波煞气影响,轻则重病,重则走人”凑数。
至于护国公府那两个老的为什么也受了影响?
因为时安夏刚从大舅母那里知道,她外祖父竟然也参与了此事。
大舅母送信来说,今日国公爷听到魏家上了侯府的门就十分反常。
她试探了几句。国公爷也没瞒她,直说魏家配不上他外孙,退亲是必经之路。
这简直就是两个老家伙臭味相投。
唐颂林对于时云起和魏家的亲事早就不满意。
若是时云起没什么出息,爱娶谁娶谁,他才懒得过问。可现在不同了,时云起前途璀璨,他就急了。
老侯爷要退了这门亲事,意欲让时云起和凤阳郡主成亲,简直正中他下怀。
这件事,头几日唐颂林就得了老侯爷知会。且还参与了商议,认为魏家那等门户,派个下人上门通知一声就行了。
至于退亲流程,等过几日由他这个当爹的去找唐楚君安排。
他女儿唐楚君肯定不敢反抗,到时乖乖交出当初签下的一纸婚书,再由媒人当着双方的面撕毁,重写一份退亲书即可大功告成。
唐颂林觉得自己这点面子还是有的。这叫血脉威压。
换句话说,老侯爷做出这件大事是跟亲家公商量过的,顺势拖了个人下水。
时安夏便找申大夫拿了包药,紧急送去给大舅母,让她想办法下在外祖父的茶水里。
那药不伤身,顶多就是大病一场,应验一下阳玄先生说的话。
可朱氏就不同了。
朱氏最近白天黑夜都听到有鬼魂在召唤她。且她还莫名感觉骨头疼,睡到半夜骨头喀喀作响,如同碎骨一般。
又加上服侍她的嬷嬷们都说是大夫叮嘱让她吃清淡的,便是每日粗茶淡饭,一点油星子都没有。
又惊又饿,又困又乏还睡不着,才几日功夫,朱氏就瘦得不成人形。
又怒又困睡不着的,其实还有一位,那就是住在宫里的皇太后。
她脑仁疼,总感觉自己被明德帝摆了一道,却没有证据。这株连制废除后,最先得益的竟然是建安侯府。
又是建安侯府!
天娇凤女的气运真是不可小觑。
她的心腹宫婢宛嬷嬷匆匆进殿来报,“太后娘娘,查到了!”
第234章
必须让洛岑鸢退亲
查到了!
皇太后的人查到了岑鸢。
此子十八岁,全名应是洛岑鸢,是幽州望族洛家的少主。
早年因家中突发火灾,被人拐带,流落他乡,后来机缘巧合被富国男爵陈家收养至今。
据说,洛岑鸢早几年前就被洛家找回。后来知道他母亲曾与人为他订下过娃娃亲,便带着人独自上京来寻亲。
最初,他不知道建安侯府是个什么态度,也不知道他这个娃娃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便伪装成府卫进了侯府。
一接触,估计是见小姑娘长得可爱又能干,便找了当年订下娃娃亲的当事人唐氏,请她履行当年的诺言。
“那洛岑鸢长得如何?有无本事?”皇太后问。
宛嬷嬷道,“太后娘娘,奴婢亲自去瞧过洛岑鸢。那长相……也就几个皇子能比了。真就是万里挑一的模样!至于本事嘛,还看不太出来,反正侯府的安全都是他在负责。他到现在也还是兼着侯府的府卫长之职。”
皇太后听着,眼睛眯起来,“那你觉得槿溪丫头配这个洛岑鸢如何?”
宛嬷嬷眼珠子只一转,便明白了皇太后的心意,“太后娘娘高明!若是让凤阳郡主去降住洛岑鸢,这娃娃亲就不攻自破了。”
皇太后凉凉一笑,“一个是郡主,一个只是侯府二房嫡女,哪个贵重,那洛岑鸢只要不瞎,都知道怎么选。”
宛嬷嬷心悦诚服,还得是太后娘娘啊,一般人谁想得出这拆墙之法?
人还以为她看重的是洛岑鸢,要把好的留给自己外孙女。其实意在时安夏,实在是高招!
凤阳郡主祝槿溪正在为时云起退亲不成而气恼不已,便听宛嬷嬷来传皇外祖母的口谕,让她速速进宫。
她其实也想进宫见见皇外祖母,求皇外祖母去让皇帝舅舅直接为她指婚时云起。
这应该是很简单的事儿……吧?
先前她怎么没想起这茬来?嗯,就这么办。
祝槿溪兴高采烈进宫,一番行礼后,就扑进了皇外祖母怀里撒起娇来。
先要把皇外祖母哄好,才有糖吃。这个她懂,“老祖宗,溪儿可想您啦!您要不是派宛嬷嬷来传溪儿,溪儿就要自己来求见您了。”
皇太后有事要这个外孙女儿办,自然是慈爱有加,也是抱着她心肝宝贝儿的叫了一通,便是拉着她的手赞道,“哀家这溪儿啊,一转眼就长大喽!也是该嫁人的时候了,外祖母给你相看一个?”
呀呀呀,瞌睡来了就递枕头!外祖母深懂少女心啊!祝槿溪更是发自内心撒起娇来,“老祖宗!您又拿溪儿打趣儿!溪儿可不要嫁人,溪儿要多陪老祖宗几年呢。”
皇太后见外孙女一副眸里带娇的样儿笑眯了眼,愈发慈爱温和,“嫁人也是可以陪着哀家的。等你嫁了人,哀家再给你夫君在朝中寻个好职位,如此你也吃穿不愁,荣华富贵享不尽,哀家就放心喽。”
“哎呀!老祖宗!您就知道打趣儿溪儿!”祝槿溪琢磨着要怎么开口往时云起身上引。
皇太后却是懒得和她再腻腻歪歪,开门见山道,“溪儿,哀家看中一个人,想叫你与那人私下接触接触,让那人先把订好的亲事给退了。”
祝槿溪心头一跳。天老爷!这是什么品种的亲祖宗!
她还没开口呢,皇外祖母就先知道她喜欢时云起了?也是,皇外祖母耳目众多,能有什么事瞒得过她老人家?
这这这,多不好意思呀!
她红着小脸儿,噘着小嘴儿问,“老祖宗,那要是人家不肯退亲呢?”
皇太后一时也没转过弯来,刚才哀家有说是谁吗?她怎么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