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已经全湿了,简筝狼狈地站在斑马线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简筝撑着伞几乎脱力,孩子在他肩上哼唧着,他哄了声准备离开,身穿白衬衫的人又出现了,就在黑伞底下,他盯着人湿淋淋的裤腿。
“沈......”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却也只敢小心翼翼地确认,“是你吗?”
简筝突然把阮知乐抱紧,雨点沾湿了小朋友的头发,他用手护着,眼睛很红,看着面前的人转身,他的思念彻底在两年后的今天具象化。
“在找我吗?”
27.
出租车里的空调打得太低,似乎还有上一位客人身上残留的香水味,不难闻,但是潮湿的水汽还是让简筝头晕,可他现在无暇顾及,脑子里只想着该跟沈诩说点什么。
原本停在路边的车,司机已经不耐烦起来,不停按喇叭,简筝不知所措地望着沈诩。
“送你。”
简筝鬼使神差地就上车了。
雨越下越大,雨水冲刷着玻璃,车内环境昏暗,广播里面放着当下的流行乐,阮知乐趴在他胸口睡得很熟,简筝试图换个姿势,但又怕把他吵醒,便放弃了。
嘴唇几乎要被他咬破,最后鼓足了勇气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个月。”窗外快速变幻的光影打在沈诩的侧脸,看上去模糊不清。
简筝没来由感到一阵难过,“这样啊。”
“擦擦吧。”
“嗯?”简筝反应过来后才意识到自己脸上夹带的雨水,额前的头发也是湿的,他愣怔片刻,“不用了,我没带纸,刚刚……”
沈诩安静地听他说,眼神却盯着前方,简筝低头看着阮知乐,“对不起,在便利店我不是骂你,是你朋友,他不礼貌。”
“没事,他是我上司。”
简筝停顿一秒,然后嗯了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裸露在外的小臂被什么东西触碰,他转头一看,是包纸巾。
“拿着。”
简筝试图看清沈诩的手,奈何光线太差,他伸手去拿,意外碰到了沈诩的指头,被烫到似的缩回。
另一只手因为长时间抱着过重的阮知乐早就麻了,又酸又痛,对着空气甩了下手。
沈诩似乎在看他,他尴尬地解释,“手麻。”
“给我。”
简筝听到了包装袋被撕开的声音,沈诩坐了过来,俩人肩膀挨着,手臂上的水珠一点点被擦干。
“谢谢。”简筝说:“你……你现在讲话,好很多。”
“还好。”
简筝的脑子完全滞涩,想不出还能怎么说,雨夜街道拥堵,司机按了好几下喇叭才踩着油门往前走,沈诩离得近了,简筝才发现,刚刚上车闻到的香水味好像是沈诩身上的。
沈诩什么时候开始喷香水了?
他凑着鼻子过去闻,反正黑漆漆的看不见,沈诩应该不会知道,可还没靠多近就被司机一个急刹差点撞到前面的座椅,他只怕阮知乐被撞到,护住小朋友的身体跟脑袋,沈诩在旁拉了他一把,索性没什么事。
司机骂了声脏话,简筝也懒得去管,阮知乐被弄醒了,呜呜地准备哭,简筝托着他屁股小声哄:“乖点,听话。”
沈诩还是离他好近,香味更浓了,简筝脑子发晕,额头就抵着沈诩的下巴,他一抬眼顺着交杂的光线看清了他的下颌还有喉结。泍汶舞?⒈浏⒐⑷o?證里
“沈诩……”
脖子那块很热,他太想沈诩了,阮知乐在蹬腿,揪他胸口的衣服,他攥着小孩的肉手不准他动,鼻尖的香气让他一阵眩晕,迷迷糊糊地往沈诩的唇上凑。
沈诩往他这边的角度靠了下,简筝的唇正好擦过他的下巴,他欲盖弥彰地低下头,耳根发烫,头顶传来沈诩清冷的声音,“做什么?”
“没......没什么。”
原本趴在他身上的阮知乐突然叫起来:“baba,baba!”
简筝吓得捂住阮知乐的嘴,“你瞎喊什么?”
“呜呜呜……啊……”阮知乐不高兴地咬他手,简筝嫌弃地抽回,“脏死了。”
沈诩早就退开,简筝脸红地解释:“是明珠的儿子,我……我不是他……”
沈诩很久才说:“嗯。”
“明珠跟她老公度蜜月去了,让我看孩子。”简筝极力说道:“他叫阮知乐,是阮青舟跟齐明珠的孩子。”
沈诩可能是笑了,简筝又臊又恼,“真的。”
“知道了。”
之后没再说话,简筝咬着唇不轻不重地捏了把阮知乐的屁股,小家伙嗷呜一声,把头往他胸口撞。
简筝揉着他额头,闷闷地说:“撞成笨蛋,以后考0分。”
……
车子开到简筝小区门口,他这里外来车辆不给进,所以他不得不走,然而雨下太大,抱着孩子又要撑伞着实费力,是沈诩送他回去的。
他尽量不让阮知乐淋到雨,沈诩大半边肩膀都湿了,还不忘说:“宝宝,要吃药,预防感冒。”
简筝的耳朵在听到宝宝这两个字时红了,接着才明白沈诩是说的阮知乐。
“嗯,我去买。”
“家里没有?”
“没。”简筝说:“也不一定,可能明珠给了,我去找找。”
沈诩送他到楼底,站在檐下没进去,简筝纠结很久,“上去吗?都湿了。”
白色的衬衫已经湿透了大半,肩膀那块最严重,简筝把阮知乐往上颠了下,“擦一下,我一会儿给你重新叫车,你住哪?我送你回去也行。”
他说得着急,最后又加了句:“可以吗?”
他其实没抱什么希望,甚至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然而沈诩答应了,他紧张得连电梯楼层都按错了。
开门第一件事就是给阮知乐换套干净的衣服还有泡奶粉,小家伙早就饿了,简筝给沈诩找了毛巾,然后才去背包里找有没有阮知乐的药,但是没翻到,他给齐明珠发微信也没有回,这个点应该已经上飞机了。
沈诩在卫生间,简筝心跳很快,那种绞紧的感觉从胸腔到喉咙,酸得难以描述,他给阮知乐泡奶的时候手都在抖。
阮知乐看上去好像没什么事,他用耳温枪测了温度,没起烧。
他给阮知乐丢了很多玩具,“你自己在这玩,我一会儿找你,别捣乱听到没有?”
沈诩已经从浴室出来了,湿掉的衬衫没有换,只是简单地把雨水擦干,洗了把脸,头发被一股脑往后捋,简筝有点没勇气跟他对视,正犹豫着想问他有没有吃饭,沈诩就问:“孩子呢?”
“他……他睡了。”简筝撒了个谎。
“记得给他,量体温,我走了。”
简筝拦住他,“你衣服湿了,要不穿我的,别感冒了。”
“不会。”沈诩说:“你去换衣服。”
“我没关系。”
沈诩有点意外简筝现在的忍受能力,“简筝。”
“怎么了?”简筝的睫毛还沾着水汽,眨了两下,眼睛很亮,“你等会儿,我去拿。”
简筝转身要走被沈诩攥着手腕拉回来,他怕沈诩毫不留情地走,一脸哀求,“再等等我。”
换不换衣服对沈诩来说真的没什么重要的,握在手心的那截手腕细得过分,简筝也不挣扎,眼神切切地朝他望。
“沈诩,你是在哪里工作?换微信了吗?手机号换了吗?我可以给你发消息打电话吗?”
沈诩身上的雨水并没有让他看上去很狼狈,一连串的问句让他看向简筝红透的眼睛,里面的思念像外面倾泻的瓢泼大雨。
“我能再去找你吗?”
沈诩的电子手表传来很轻微的震感,他垂下眼睫,“我要工作。”
“我不打扰你工作,我……我现在也上班,我就是……”
简筝的爱意仿佛汹涌的潮水,他说:“我很想你。”
那句想你太过真切,沈诩有好几秒的停顿,简筝用另只手覆盖住他的手背,试图跟他十指相扣。
“我还没有告诉你,我们第一次见面。”
沈诩一时没理解简筝话里的意思,直到简筝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9月3号。”
简筝不知怎么哭了,眼泪在清瘦的脸上衬得他格外脆弱,“不要走了,可以吗?”
沈诩没问简筝说的不要走是指今天还是以后。
他脑子里想的是今天出门前看的天气预报,8月29号,大暴雨,天气很差,也是他跟简筝离婚的第四年。
简筝在他面前无声地哭,害怕他像两年前一样要走,眼泪像雨滴砸进平静的湖底,这种心悸感让沈诩觉得有一点糟糕。
28.
简筝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他不应该在重新遇到沈诩的第一天就失控,更不该再给沈诩留下不好的印象。
沈诩说过,他不喜欢自己这样。
简筝依依不舍地把手从沈诩温暖的掌心里抽出来,“你等我一下。”
沈诩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他看着简筝进了卧室,本以为很快就会出来,然而却听见了婴儿响亮的啼哭。
他在门口等了很久,简筝都没有要哄好的迹象,阮知乐越哭越厉害,沈诩怕再这样下去,嗓子都要哭坏,喊了简筝的名字都没有得到回应,便自作主张地推开门进去。
简筝换上了干净的睡衣,灰白条纹,松垮地罩在身上,阮知乐哭得太过伤心,双手死死揪着简筝的衣领,眼睛里全是饱满的泪。
简筝完全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手忙脚乱地抱着他来回走,拍他的后背顺气,“不哭了啊,怎么一直哭呢?”
他的脖子被阮知乐抓得通红,小朋友不肯松手,眼泪口水糊成一片。
“怎么了?”沈诩问。
简筝抱着孩子转过身,惶然对上了沈诩询问的视线。
“他……”简筝焦急道:“他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很小心没让阮知乐淋雨的,可能还是发烧了所以不舒服,刚刚测过体温没有发烧,现在又仔细摸了下小孩肉肉的身体,感觉是有点烫。
沈诩上前,用手背试了下阮知乐的额头,“不热。”
“那他怎么了?奶也喂过了,他刚刚玩具玩的好好的,我看他打哈欠,就想着让他睡觉。”简筝说:“可是他不愿意,然后就哭了。”
阮知乐的头发蹭在他下颌,他摸着阮知乐的脑袋,求救似的看向沈诩:“他是……是想妈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