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徐记肉铺挑了最肥嫩的一只兔子,杀干净才提上车,金玉亲自拿回府,晚膳还来不及用,匆匆忙忙跑进屋。
软榻上被褥散乱,中间鼓起一块鼓包,那鼓包轻轻起伏。
金玉将烹熟的兔肉放到地上,肉香飘逸,那鼓包果然动了动,不过依旧没探头。
金玉小心翼翼坐在床沿,掀开被子,那团火红的毛茸茸蓄谋已久,一个迎面扑来,爪子刷刷刷在金玉怀里泄愤般挠来挠去。
赤狐皮毛柔软油亮,金玉怀里软绵绵一团,他连忙上上下下安抚了几把,歉疚道:“对不住对不住,今日课业多,一时忘了时辰,先吃饭再气行不行?”
小狐狸“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跳下榻,眯着眼吃起来。
金玉却愣住了,小狐狸那不屑的眼神,不理人的高傲样子,越看越像某个人。
此事说来话长,还要从金玉第一次情窦初开提起。
那日金玉下学早,回去经过祈安大道,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金玉想去书斋买点新印的名人文章,一不留神买多了,高高一摞书他们主仆俩分着搬上马车,金玉吃力间撞上一堵肉墙,只听一声闷哼,金玉手里的书哗啦啦散了一地。
被撞的人脸色不好,白玉一样的脸紧绷着,薄唇泛青,墨眉微蹙,一副隐忍态。
金玉看清人脸愣了愣,书也来不及捡,一开口就问:“公子怎么了?!我给您撞伤了?”
那公子冷着脸,一个正眼都不给,一甩袖就走了,压根没搭理金玉。
“公子?公子!”小厮搬完自己的,回来却见公子搬的书掉了一地,而自家这个平日最爱书的公子居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前边丢了魂一样。
金玉回神,吩咐小厮收拾收拾,自己匆匆忙忙跟上去。
天色暗沉,眼见就要入夜了,那人走到京郊还在往前走,金玉忍不住上前阻拦:“公子,前面就是树林了,夜深有猛禽出没,公子要进林办事?可有地方下脚?说来我将公子撞不轻,不如公子先在寒舍歇一夜,我给您喊大夫看看,明日天亮再送公子过来吧。”
谢谨禾背上疼痛加剧,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他心觉不妙,看也不看金玉,径自穿入林中。
金玉目瞪口呆看着那白面玉人就这样手无寸铁单枪匹马地进去了,他咬咬牙,也跟上去,结果林子里太黑,转了三圈居然把人跟丢了。
金玉不敢再往深了走,正打算回去寻小厮,却听见一声凄厉的惨叫。
就是这只火红色的小狐狸,估计是被鹰隼抓了,背上伤得不轻呢。
金玉趁着小狐狸吃饭,摸了摸它蓬松的皮毛,背上的伤已经养好,通身火红十分艳丽,他嘀嘀咕咕:“怎么就找不到呢,我明明是去找他的,捡了你这个祖宗回来。”
小狐狸昂着脑袋哼哼唧唧,耳朵折了折,大尾巴扫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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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春闱了,今年金玉要上考场,故而学堂虽放了年假,他也不曾懈怠,立志必夺功名,日日书房苦读。
小狐狸嫌毯子不舒服,扯着毯子一直吱哇叫,金玉给它换了几张都不满意,最后从他娘库房找了一张杭罗料子缝的软垫给它,它才安静卧着。
“小金蛋子!娇气鬼!我娘回来骂死我了。”金玉点了点它脑袋。
金玉就没见过那么会享福的小东西,肉只吃徐记的上等肉,果子也是什么金贵吃什么,上回他爹带回来一盘葡萄全进它肚子了,睡觉也要和人睡好给它暖身子,在它窝旁边放炭盆都不行,它嫌熏。
小狐狸把尾巴一盖,蓬松的大尾巴将它半个身子罩住,不让金玉碰了。
金玉见它安分,自己也坐回去继续写文章,没一会儿洁白的宣纸上就印了一串爪印,罪魁昂首挺胸,一脸“你能拿我如何”看着金玉。
金玉和它大眼瞪小眼,突然乘其不备一把抓过来,脸埋进它柔软的脖颈蹭。
果不其然这小东西就挣扎起来,它挣扎得假心假意,挠人挠得厉害,可仔细一瞧,爪尖却是收住了尖锐。
金玉与它喃喃:“我把你放回去,你能带我去找那日的人不?就是那个可漂亮的男人……”他说着说着站起身,摇头晃脑吟起诗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小狐狸像是能听懂人话,脑袋昂得高高的,有一下没一下瞥着那个思春的书呆子,哼哼唧唧别过头,害羞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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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才过,雪融出来的寒气催人懒。
狐狸懒不下来,它忙得很。
金玉急坏了,带着兽医来看自己院子里的坑坑洼洼,柴房里还有小狐狸藏的鸡零狗碎吃食。
“您是说,它要发情了?!”金玉恍然大悟。
兽医点点头,指着这些它挖出来的洞穴,道:“挖洞穴是雄狐狸求偶行为,它只给你看,想来是将你当成伴侣了,为它找一只雌狐狸即可。”
金玉尴尬点头,转身就张罗让人去买一只雌狐狸回来。
小狐狸在屋内等他,金玉一进屋就感受到它幽幽的视线,换平日金玉一早扑上去了,现下他不好意思,刻意避着它。
小狐狸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来摸它,它跳下床,似不经意经过金玉脚边,金玉装作没看见走开了。
小狐狸停滞一瞬,僵了半天又不经意地走过去,漂亮的红尾巴翘起,轻轻扫了一下金玉袍角。
“公子,狐狸买回来了。”屋外有人喊。
金玉应了声,俯身将小狐狸一抱,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朝它解释道:“诺,给你送夫人来了,你解决一下吧。”
小狐狸疑惑哼唧几声,直到金玉将它往那不知从哪来的白狐身边推才明白过来,它气急败坏的在院子里上蹿下跳,把白狐赶出院子,还把金玉的袍角咬得稀烂。
“哎!你干嘛呀?不喜欢吗?他们说挑的最漂亮的一只了。”金玉不知所措,蹲下身安抚它。
小狐狸气得晚膳也没用多少,睡前在榻上一直在金玉身上踩,嘤嘤嘤叫不知道它要说啥。
金玉困得不行,把它按进被窝拍,迷迷糊糊道:“明日,明日再给你找夫人行吗?明日带你去找,你自己挑,现在别动了喔。”
炭火的暖隔绝了屋外阴凉,金玉陷入黑甜中睡得暖烘烘。
他在梦里见到了日思夜想的情郎,肌理分明骨肉清,眉目如画唇齿明,端的是一个清冷孤傲,美得金玉浑身燥热难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