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熙看着他的动作，　眨了眨眼，笑道：“就一层楼的距离，你也要送一送？”

    “送的是心意，跟距离有什么关系？”虞观岳反问。

    时熙：“……”

    实在无法反驳。

    一句话的功夫，电梯已经到了。

    虞观岳跟着时熙，走到她卧室门口。

    时间已经不早了，换做平时，时熙早就困得不行。今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收到太多信息，她有点睡不着，也不想这么快与虞观岳分开。

    “喝一杯？”时熙忽然转身问道。

    虞观岳自然答应：“好。”

    他去拿了酒上来，是上回两人吃饭那家私厨酿的果酒，时熙喜欢，他就订购了一些。

    这酒口感好、酒劲小，很适合女孩子喝。

    两人在三楼起居室外的露台坐下来。

    夏天的晚上，凉风习习，正适合秉烛夜谈。

    “叶词是怎么盯上你的？”虞观岳先开口问道，“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这事说来话长。”时熙捡重点信息，稍稍加工后和他说了，“前几天，有个小号来加我，说知道了我的秘密。我当时并不知道那是叶词，只当是骚扰信息，就没搭理。第二天叶词又来找我，说发现了我的秘密。我以为是我喜欢你的事呢……”

    那次的事情，虞观岳也听到了，闻言眼神动了动。

    时熙继续道：“这几天我发现了叶词跟着我，我不想暴露……任务，就没和你说。不过我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除了防狼喷雾，跟司机也打过招呼。只要有不对，我喊一声，司机马上就会过来。”

    “还是有危险。”虞观岳听到这里，忍不住道，“像我到来，你们就没发现。”

    “你说得对，我下次不敢了。”时熙态度特别好，又飞快岔开话题，“主要也是我觉得叶词态度不太对劲，直觉他要说的事情不能让别人听到……即便如此，他跟我提到系统的时候，我还是几乎以为他精神出了问题。直到你出现，说你也有过系统，我才真的信了。”

    “我小时候刚听到系统声音的时候，和大人们说过这事。”虞观岳说，“但是没人相信，他们也带我去看过心理医生。”

    他那时候还小，遇到事情找父母才是正常反应，但看虞家长辈们的表现，他们似乎并不知道这事？

    时熙忍不住问：“那医生怎么说？”

    “重点不是医生怎么说。”虞观岳叹了口气，“重点是系统信誓旦旦地告诉我，说了也没用。”

    “所以你才选择独自扛下来？”时熙心疼地望着他。

    虞观岳说：“其实也不是我想自己扛，第一次爸妈带我看心理医生，医生说是我压力过大出现了幻听。但是第二天，他们都忘记了这件事。我不信邪，又和爷爷奶奶说了。一觉醒来，他们也都忘记了……系统为了向我展示它的能力，抹去了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的记忆。”

    难怪虞家长辈说起虞观岳小时候的病，都有点讳莫如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难怪后来的虞观岳会变得沉默是金，有些话他说了也没用。

    时熙脊背一阵发寒。

    这系统比她想得还要厉害许多。

    也就是叶词不争气，要是虞观岳真像叶词那样接受了系统的绑定，只怕要真如叶词所期待的那样，在这个世界肆意搅动风云。

    但以虞观岳的性格，一旦发现了系统有这样可怕的能力，还可能伤害他的家人，他就绝不可能再妥协。

    果然，虞观岳下一秒就道：“它的能力太可怕，我反而更不敢和它合作。”

    “那它一定不会放过你。”时熙心疼得不行，“你p……不喜欢黑暗和虫子就是因为系统吗？”

    “系统只能存在于人的意识里，所以它也只能在我的意识世界制造一点恐怖效果，无非就是放些虫子关小黑屋之类，没什么大不了，造不成实质性伤害。”虞观岳轻描淡写地说。

    那怎么能叫造不成实质性伤害？

    他现在还怕虫怕黑呢。

    这还是因为他心智特别强大，换其他人，只怕早就被折磨疯了。

    “你也太强大了。”时熙看着虞观岳，由衷地道。

    她喝了点酒，白玉般的脸颊粉扑扑的，大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亮，眼底是毫无保留的崇拜和心疼。

    虞观岳心神一荡，喝了口酒才道：“你也很厉害——没被叶词吓到。”

    “叶词的态度让我心生警惕，所以在他开口前，我就反复告诫自己，不管他说出什么话来，都要假装很淡定，这样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时熙说，“我都是伪装，只学到你一点皮毛。”

    她还是没将这是书中世界、而自己意识觉醒的事情告诉虞观岳，因为从他透露的信息来看，他并不知道这些。

    以他什么都自己扛的性格，要是听说了书中的事情，估计又要开始反省自己，实在没必要。

    更何况，书中的她多蠢啊，她才不想要让虞观岳知道她愚蠢的一面。

    “学我？”虞观岳果然没怀疑，注意力被转移走，微微挑眉道。

    “学你淡定的模样。”时熙故意模仿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这样，仿佛全世界都不在你眼中。”

    别说，她原本是偏清冷的气质，要模仿个面无表情还真挺像，奈何现在她的眼睛闪闪发亮，看起来就违和得有几分滑稽。

    虞观岳被她逗得展颜一笑，说：“你别抹黑我。”

    “哈哈哈。”时熙也绷不住乐起来，开玩笑道，“你要正视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

    “我不在意在别人眼中的形象。”虞观岳指尖捏着酒杯，轻描淡写地说，“我只在意在你心中的形象。”

    时熙顿了顿，随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展开手臂比划：“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有这么这么——高大。”

    她孩子气地想要将手臂展开到最长，发现依然不足以表达，便将手往背后靠，差点失去平衡。

    虞观岳急忙握住她的手臂，将人拉回来。

    两人相视一笑，又举起酒杯碰了下。

    时熙喝了口酒，转头看着天边的星星感叹：“没想到世界上竟真的有系统存在，看还以为只是脑洞……如此看来，在这宇宙中，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人类实在渺小，但又实在强大——比如虞先生。”

    “谢谢夫人夸奖。”虞观岳屈指撑住下巴，懒洋洋地倚在座椅上，轻笑一声道，“宇宙浩渺，乍一听有外星文明好像很可怕。可仔细想想，倘若没有外星文明，只有地球这个孤独的文明，岂不是更可怕？”

    “有道理。”时熙赞同地点头，“所以，你认为平行宇宙是存在的？那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回到过去，你最想做什么？”

    虞观岳看着她漂亮的眼睛，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带某个没家的小姑娘回家，将自己的糖果全分给她。

    不过他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道：“既然是平行宇宙，那就说明即便我回到过去，改变的也只是平行宇宙的人，而不是我自己。所以，我没什么想要做的。你呢？想改变什么。”

    “我有。”时熙大大方方地说，“我想告诉某个被系统折磨的小男孩，他非常厉害，长大后的他实现了儿时的所有理想，保护了他想要保护的人，所以他现在的坚持是对的。”

    虞观岳怔怔望着时熙，一时没有说话。

    “我以前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当时觉得我想做的事情可多了——比如让爷爷注意身体，让妈妈不要走，甚至干脆不让爸爸妈妈在一起……但仔细想想，就像你说的，我做再多改变，改变也只是平行时空。”时熙解释说，“但你不一样，无论我说不说，你都会坚持下来，我的话不会改变什么。但我就是想告诉那个小男孩，他超级棒！”

    虞观岳恍惚间仿佛看到有无数颗星星，从她眼睛里飞出来，点亮了意识深处暗无天日的世界。所有邪恶在星光下化为齑粉，消散于无形，黑暗的虚空自此繁星点点、熠熠生辉。

    虞观岳拿起酒杯，仰头将里面的大半杯酒一口气全灌进肚子里，然后才哑声对时熙道：“那个小男孩他听到了，他说谢谢你。”

    “那就好。”时熙陪他将杯中的酒也干了。

    两人又闲聊几句，看时间不早，才回去休息。

    虞观岳将时熙送到卧室门口，抬起手来。

    时熙便站着没动。

    他的手掌落在她脑后，轻轻抚了抚，然后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下：“。”

    “。”时熙关上门，听到他脚步声远离，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虞观岳实在是个真君子。

    她能感受得到，他今晚其实很想亲她，不仅是亲额头。

    说实话，当时那个气氛，他真要亲她的唇，她也不会拒绝。

    可他说过，要先好好追她，就绝不会在她点头前做出过分亲密的举动。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男人未免迂腐，时熙却特别喜欢他这一点。

    既有浪漫又不缺责任，实在是神仙般的男人。

    她好像确实该给他一个名分了。

    *

    时熙的胸针，在周五才完工。

    她和节目组商量过了，前面的素材他们可以先剪辑。最后的环节，节目组不用过来，她自己记录之后传给他们，添加到最后就行。

    这几天她不是第一次记录了，节目组那边要准备周末的直播，也确实很忙，便同意了她的建议。

    所以这天并没有节目组的人来。

    时熙下班后，便自己带着GoPro，边走边解释：“现在我们去约会——没错，虞先生给我发了邀请卡，说晚上要请我吃饭。”

    她说着，掏出虞观岳准备的邀请卡，在镜头前展示了一番。

    和上次那张绿玫瑰邀请卡差不多的款式，不过这次背景图案是热烈的红玫瑰。

    “我现在去给虞先生送惊喜。”时熙收起卡片，“不过，据我的猜测，虞先生可能也有惊喜要送给我——都是节目组的套路，我可太了解他们了！”

    她这周每次找借口虞观岳都没起疑心，一开始她还觉得是自己聪明，后来才渐渐明白——虞观岳可能也需要独处的时间去准备他的惊喜。

    朝窗口一看，虞观岳的车在门口等她，他这次果然坐在车里等，没那么惹眼。

    看到她的身影，虞观岳才下车来，亲自为她拉开车门。

    时熙为了不引起他怀疑，在看到他的车后，就关掉了相机。

    今天还是虞观岳开车，开着开着，时熙忽然发现这路越来越熟悉：“这不是回家的路吗？我们要去哪里？”

    “你没认真看我给你的邀请卡？”虞观岳反问。

    时熙再次将卡片掏出来，发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着地址：“南和路179号……等等，这不就是我们家吗？”

    “嗯。”虞观岳嘴角上微扬，重复道，“是我们的家。”

    时熙：“……你就请我回家吃饭啊？”

    “不愿意？”虞观岳反问。

    “当然愿意。”时熙故意道，“正好吃完可以早点睡觉。”

    虞观岳：“……”

    两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家。

    时熙张望一番，没看到佣人，她还特别去瞄了一眼，餐厅和厨房都空空如也。

    他们要吃什么？

    总不能是虞观岳下厨吧？

    别的事情她对虞观岳都有信心，下厨这事她对他还真没什么信心。

    “要不要换身衣服？”虞观岳问，“我们去吃饭。”

    “要！”时熙点头答应，回衣帽间换衣服。

    她还特别尽职地将相机又打开，小小地记录一下：“虞先生邀请我吃饭的地方，竟然是我们自己的家。关键家里并没有吃的，他还让我来换衣服，没有惊喜我改姓虞。”

    她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找出条豆沙绿的裙子。宽肩带吊带款，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锁骨，腰收得很细。既不复杂，又精致漂亮。

    时熙甚至还悄悄化了个裸妆，然后才下楼。

    虞观岳也换了身衣服，两人像是心有灵犀，他穿的是一件军绿色休闲衬衫，领口有手工刺绣，精致又MAN。

    两人对视一眼，虞观岳说：“走吧。”

    他带着时熙去了顶楼。

    时熙还是第一次来顶楼，这才发现上面竟然还有间阳光花房。

    今天的阳光花房旁边，摆了满满一桌菜，红酒也已经醒好了，桌上还放着一束香水百合。

    虞观岳上前将罩着菜品的餐盘盖一一揭下来，空气中瞬间便充斥着食物的香气，将花香都掩盖了。

    “哇！”时熙忍不住感叹，“好香好丰盛啊！谢谢虞先生。”

    “过来坐。”虞观岳帮她将凳子拉开。

    全是时熙平时喜欢吃的菜，时熙心情更好了，她还记得任务，掏出GoPro，问虞观岳：“你这是任务吗？需不需要记录？”

    “稍微记录一下吧。”虞观岳说完，又看了她一眼，“你随身带着这个，是也有任务？”

    时熙正摆放GoPro的位置，顿了顿才说：“对啊，我也有任务，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不了。”虞观岳说，“惊喜要是提前猜到了，有什么意思？”

    时熙：“……”

    这话不就等于暴露他已经知道她要给他送惊喜了吗？

    加上昨晚在那个地方出现，应该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那就先吃饭。”时熙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吃完才有力气干别的。”

    反正她也猜到了他的惊喜，大家一样聪明！

    两人这顿饭吃的时间有点久，从夕阳西下吃到夜幕降临。

    虞观岳点上了备用的红烛，在夜色中轻轻摇晃。

    时熙也不知道是因为吃饱了，还是因为气氛在烛光中变得暧昧，那些美食忽然就变得没那么吸引人了。

    “不吃了？”虞观岳看她放下筷子，问道。

    “我吃好了。”时熙说，“你别着急，慢慢吃，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

    这话有点欲盖弥彰，虞观岳笑了笑，也放下筷子：“我也吃好了，坐会儿再下去？”

    “好。”时熙当然答应。

    虞观岳将没喝完的红酒端到阳光花房另一面，时熙跟过去才发现，另一边还有一张藤编小桌子，旁边放着配套的凳子和两把躺椅。

    坐在这里喝酒赏月，确实是一大享受。

    虞观岳将红酒放下来，又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堆零食摆在时熙面前。

    “谢谢谢谢。”时熙非常感动，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虞观岳面前，“给你的谢礼。”

    “谢谢。”虞观岳眼睛一亮，“我可以现在拆开看看吗？”

    “当然可以。”时熙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脸颊道，“节目组让我为你准备惊喜，我……这东西有点投机取巧，希望你不要介意。”

    毕竟宝石都是虞观岳送的。

    虞观岳拆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枚胸针。

    徽章造型，徽章中心是一枚时钟，时钟的背景是一只小肥啾，时钟的外面，镶嵌着一圈绿宝石，相当奢华。

    “喜欢吗？”送礼物到底还是希望得到肯定，时熙小声问道。

    “非常非常喜欢。”虞观岳甚少用重复的词语来强调语气，这一刻却觉得两个“非常”还远不足以表达他的心情，“不会是你亲手做的吧？”

    “正是我亲手做的。”时熙不好意思地笑笑，“第一次做，有些地方做得没那么精致，你不嫌弃就好。”

    “我怎么可能嫌弃，喜欢得要命。”虞观岳直白道。

    时熙脸一红：“……”

    这话叫人怎么接嘛？

    下一秒，虞观岳就拉起了她的手。

    时熙下意识想缩回去。

    加工这些东西，难免需要用到各种刀具和机器，她本来手就笨，伤了好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