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车内。
女生散着半湿的头发,有几缕发丝黏在了脸颊处,光焰在女人嘴角开出一朵橙花,倏而间寂灭,白烟缭绕在车内,缓缓四散开去。
女生只露了半个侧脸,整个人如冬日的蝴蝶,美得虚幻。
他的视线只能感受到女生瘦弱的身形。
雨声太大,吵得他头痛。
一个惊雷,时愿心跳骤停,手一抖烟灰落在了大衣上。
时愿哑着嗓子:“在校门口,你摔倒了,返校的情侣帮忙把你扛到了车上。这里是医院,你在发烧,手机我放在了你右侧上衣的口袋上了,车里有伞,你可以拿走。”
说完这一长句话,时愿猛地咳了几下。
她也不在乎阎曜回不回应她,她已经做了她能做的。
女生语速很快,解释了他为什么在她车上。
阎曜失去意识前的最后的一幕是女生举着伞遮住了他头上的雨,最后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电闪雷鸣,时愿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她刚刚一直在祈祷不要打雷闪电。
本来一路到医院很顺利。
又一个闪电,时愿夹着烟捂住了耳朵闭上眼睛。
鼻尖闻到了头发被烧着的味道,时愿无暇顾及。
夹在食指和中指的烟被人拿走。
空气里流动着烟味和暴雨的潮湿嘈杂,时愿狠狠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痛感让自己清醒。
阎曜望着女生害怕到发抖的背影,声音亦如寒霜:“我送你回去。”
过了十几秒,
时愿咬住手腕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阎曜看了眼手里还剩下一半的女士烟,随后叼在了嘴里。
几下抽完,阎曜手摸到车门。
惊雷一下又一下。
阎曜拉开驾驶座车门,女生惨白着脸,睫毛轻颤。
“能动吗?”
时愿咬着牙准备下车,她不想被困在车里,雨还要下多久她不知道,她很怕打雷,一打雷,身体就不受控制,脑子里不想再想起的片段一幕一幕的涌现在脑中。
阎曜没撑伞,他不再等女生的反应,直接把人抱到了副驾驶座。
时愿在雷雨中紧紧地揪住了阎曜的衣服,头抵在了他的胸口处。
雨水从脸颊滑落。
阎曜手已经摸到了车门,狠绝的眼神也静寂下来,他低头看怀里的人。
第9章
哭好了吗?
女生被雨水打湿的发丝胡乱黏在额头上,灰色的大衣染上了他手背上的血污。
她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袖,指腹因为用力而泛起白色,恐惧情绪被压抑在黑色的瞳孔中,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宛如一朵被暴雨打落下的栀子花,美得纯粹又破碎。
阎曜动作干脆地把人塞进副驾驶。
“松手。”
话音刚落,时愿就松开了拽着他衣袖的手。
车门被关上的那刻,阎曜看到女生窝在软座上缩成一团。
他在雨中摸出裤兜里的一盒布洛芬,泡了水的小票被带出来断成两截,他几下撕开外盒,从锡箔纸里压了两颗仰头就着雨水咽下。
痛意顺着四肢百骸骨蔓延开,喉咙和胸腔里充斥着铁锈味,阎曜舌尖抵了下后槽牙,意外的,唇边带了一丝甜,是那支女士烟蒂残留下来的味道。
冰冷地雨水和车里的女生让他涣散的意识清明了些。
时愿已经从包里摸出了蓝牙耳机,她控制不住的手抖。
不间歇的雷声和闪电让她已经喘不过气来。
车子平缓的开了起来。
时愿额头抵在车窗上,紧闭着眼睛,耳朵里的音乐声盖住了雷声。
噩梦般的记忆席卷着她。
近十分钟,两人都没开口。
阎曜踩住刹车,偏了下头。
过了几秒,阎曜伸手把人拉到了自己怀里。
时愿颤得厉害,脸埋在男人胸膛,男人冷淡的气息扑面而来。
透湿冰冷的衣服染了温热。
过了许久,阎曜指尖扣住时愿的下巴,带着强硬让她抬头。
“哭好了吗?”
时愿红着眼睛直视男人的目光,从他沉而暗的眸中看到了狼狈至极的自己。
阎曜抬手抽了几张卫生纸:“擦擦。”
时愿接过纸从他怀里退开。
胡乱地擦了把脸,时愿抿唇报了地址。
阎曜结束了刚刚漫无目的的路程。
时愿逼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去想那些记忆,想到刚刚那个有力的怀抱,心脏几乎漏了一拍。
她的情绪已经平静了很多,车内缄默,看着车外的暴雨,时愿又燃了根烟。
半燃的烟夹在指尖,时愿没去看阎曜,只是哑着声问了句:“要吗?”
阎曜捏住她拿烟的那只手腕,拉到了自己的唇边咬住烟蒂。
时愿侧眸去看他。
男人喉结微动,缄默又危险。
过了一秒,阎曜松开她的手腕。
手腕上的蓝色蝴蝶暴露在空气里美得妖冶。
“很好看。”
三个字说得奇怪,时愿却一下子就听懂了,他在夸她手腕上的那只蝴蝶纹身。
车辆规矩的停在车位上。
阎曜沉不见底的眸中映着女生的面容。
时愿解开安全带,手机消息一条又一条往外蹦。
阎曜没拔车钥匙,主驾车门已经半开。
“有地方去吗?”
时愿哑着的声音很快被寒风吹散。
凛冽的风像刀子割在脸上,生疼。
*
屋内隔绝了暴雨和凛冽的风,暖意挟裹全身。
时愿穿着柔软的睡衣在房间里抱着努力一边顺毛一边安抚。
因为家里进了生人,努力格外警戒,一点声响就会跑到房门处,然后静静地站在那几分钟。
翌日,时愿被努力闹醒。
她睁开眼睛揉了揉努力的狗头,摸到充满电的手机,她给管汐悦打了过去。
管汐悦骂了时愿半个小时才挂了电话。
拉开窗帘,外面是阴天。
时愿推开房门,意料中的没见到人。
想到昨晚,时愿揉了揉太阳穴。
环视了一圈客厅,
她不知道阎曜什么时候离开的,可能是夜里雨停了之后,也可能是清晨。
第10章
加入我们
“努力。”
时愿低低唤了一声。
努力蹭了蹭时愿的小腿,水汪汪的眼睛带着期待。
五分钟后,时愿对着镜子看了看捂得严实又暖和的自己,对着努力招了招手。
努力吐着舌头窜地一下蹭了过来。
空气里是雨水腥气混杂着草木的清香,走动时吹来的风带着凛冽,时愿带着努力在小区内遛了半个小时后出了一身汗。
处理完努力的排泄物,时愿稍微把口罩往下拉了点,闷得有些喘不过气。
昨天感冒已经快要好了,今天起来又有加重的趋势。
时愿捏了捏突然堵住的鼻子,刚刚还能闻些味道,现在什么都闻不到了。
“怪巧的嘞,时小姐今天遛狗噢。”
热情又带着些嗲里嗲气的话隔着老远传到耳边。
时愿牵着努力看向女人说话的方向,女人抱着棕色泰迪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崽儿精神的很呢,好看的紧。”
说着就伸手摸了摸努力,努力也不排斥,就那么静静的站着。
时愿看着面前打扮的粉嫩又一脸科技的女人,心下算了算女人的年龄。
“时小姐,我新得了些香水,上家里坐坐吗?”
时愿咳了几声,把口罩重新拉好,摇了摇头:“不用了,谢谢。”
女人神色带了些关怀:“这两天降温的厉害,时小姐也中招了,我家小礼昨晚就开始发烧,半夜给我发消息,我这才从他那回来。”
时愿琢磨了三秒她说的那个小李,不知道,不认识,无关紧要。
女人还在输出,时愿没什么情绪的听她说完。
这人和原身可能相熟,只不过那是原身,和她没有太多关系。
时愿礼貌的告知女人她准备带崽儿回家了。
女人点了点头,也跟着往前走。
许是今天时愿格外的冷淡,方惠拍了拍怀里的泰迪也不再讲话。
动了动牵引绳,努力上道的往前跑。
时愿意思意思拉了拉,而后跟着努力跑了几步拉开了和女人的距离。
到家后,时愿才解开羽绒服,家里的门铃就被按响。
“时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把钥匙落在小礼家了,能不能请你收留我一个小时。”
女人抱着泰迪,眼巴巴地瞅着时愿。
时愿看了眼女人手机里还未挂断的视频电话,屏幕上的男生是方礼。
方礼顶着退烧贴,满脸无可奈何:“我跟你说了让你别过来找我,我这么大个人了又死不了,你非要来,现在要我顶着这残破的身体给你送钥匙,你有心吗?”
方慧笑弯了眉眼:“你精神怪好咧,生病了不能躺,要多动动,这样好的快。”
方慧把门带上后,把怀里的泰迪放了下来:“梅梅,乖乖的,不许调皮。”
泰迪听话的找了一角窝着。
时愿看了眼女人:“你随意。”
方慧开心地点了点头。
“打电话让司机回来,过来拿了钥匙再去姐夫公司。”
方慧摇头:“不行的呀,他要出差,阿毛要跟着。”
时愿看着锅里冒着泡泡的热水:“可以叫跑腿。”
方礼和女人沉默了两秒,随后与其同出一辙:“艹,我怎么没想到,果然脑子被烧坏了。”
“呀,我怎么没想到,熬夜果然伤脑子。”
时愿用筷子搅了搅锅里的面,香气慢慢溢了出来。
有钱人出门有司机有助理,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只需要动动嘴。
跑腿这些,从来不是第一选择。
时愿洗了橙子,榨了两杯橙汁。
方慧喝了口橙汁,挂了电话,眉眼间是松弛和舒缓。
门再次被敲响是一个小时后,时愿窝在沙发看方慧找的记录片。
方礼带着鸭舌帽和口罩,第一句话就是:“方慧,给我转200w,弥补我受伤的心。”
方慧笑眯了眼睛:“好的呀。”
时愿抱着软枕,忍不住又想看看自己的银行卡,支付宝,微信里的余额。
有钱太快乐了。
等家里终于只剩自己和努力了,时愿缓缓吐出一口气。
一口气没缓完,方礼突然折回,扒着还没来得及合上的门:“走啊,上课去,我记得今天上午有毛概。”
时愿心中微动:“你不是生病吗?”
方礼满不在乎:“生病和上课不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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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今天都捂得严实,从到学校再到教室再到上完一堂课,没有波折,十分的平静和祥和。
方礼拿着小号不停在论坛输出,时不时看两眼认真学习的时愿。
时愿收了笔问方礼:“吃不吃火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