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强大的生命力，顾尘是震撼的。

    说实话，得知生出来是女儿的时候，顾尘并不想要。

    因为他很现实冷血，他和程雨静来自底层，在这个城市活得艰难，买房买车遥不可及，几万的存款都得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们只可能会生一个孩子，他希望这个孩子是男孩。

    这个孩子活不下来，那么程雨静就会继续工作，攒钱。

    他们的存款还得靠她攒，等过几年，他们再生一个男孩，一切就顺利了。

    顾尘很传统，男孩还能养老，女孩能做什么？亏本生意他一点都不想干。

    当然，事实证明，上辈子三个儿子，顾尘除了获得被大儿子拔管被迫提前挂掉，并没有所谓的养老，这也算打破他固有认知最大的事情。

    “一定要健康长大啊。”程雨静摸着女儿的小手，她都不敢多用力，怕伤到她。

    “嗯——唔——”小婴儿晃动了两下小手，发出了嗯嗯哼哼的声音，好似在回应程雨静似的。

    她的眼眶倏然又湿润了，含泪笑开。

    顾尘的心也跟着被微微扯动，那种感觉很神奇。

    这一顿小婴儿多喝了一点，喝了接近三十毫升。

    一喝完，她就眯着眼。

    这副神色，应当是使尽了全部力气喝奶，她太累太累，没有力气闹了。

    “我来抱。”程雨静说。

    顾尘将孩子放在程雨静的胸口，她就靠在床头，轻轻搂着女儿亲拍。

    “再吃一口？”顾尘活动了下发麻的手，他走到一边，端起程雨静吃剩的半碗小米粥，又喂了她一口。

    程雨静是真饱了，但他都喂到嘴边，她只能张口吃下。

    顾尘三两下吃完最后一点，对她道：“再睡一会？我去做饭。”

    “不太睡得着。”她说。

    “眯一会吧，你这段时间都没好好休息。”顾尘上前，扶着程雨静，让她躺下去。

    程雨静是真觉得自己不困，顾尘把灯一关，房间里又拉着窗帘，漆黑一片，她又睡着了。

    等再一次醒来，已经七点半了。

    外面估计都天黑了。

    顾尘端着饭菜走进来。

    一碗猪蹄汤、西兰花炒虾仁、葱花煎蛋，主食是紫米饭。

    顾尘抱着女儿在哄，程雨静看着饭菜：“你做得好丰盛啊，我其实没有多少胃口，不用那么麻烦的。”

    他又要照顾宝宝，还要照顾她，她怕他太辛苦了。

    “我去网上找菜谱，人家都这么吃，我就照着做了，也不麻烦。”顾尘看向她又道，“多吃点对你和宝宝都好，身体恢复也快。”

    这句话，把程雨静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咽回去了。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是妻子，更是一个母亲。

    顾尘的厨艺称不上好，但做出来的东西不差，程雨静坐在床边，端着碗慢慢吃饭，她的内心无比触动。

    她之所以和顾尘在一起，是因为她有一次生病，是他陪她去医院，忙前忙后。

    那一次，医生甚至说程雨静几项指标不正常，可能不太好，把她吓得腿脚发软，也是顾尘坚定陪着她，安慰她。

    这让程雨静相信，这个人能够让她信任，两人能一起抵御漫长未来中的风雨。

    程雨静还记得，她小时候生病，程母第一反应是谩骂，面目狰狞指责她又要费钱，只要还没病死就不会理睬她，更别说给她做点什么好吃的补身子。

    这就导致了程雨静对生病无能这件事极度恐惧，她害怕自己拖别人后退，亲生母亲对自己尚且如此，何况别人。

    程雨静吃着饭，她夹了一个虾仁，喂到顾尘嘴边。

    虾是比较贵的食材，两人一直都在攒钱，当然是什么打折买什么。

    就算是肉类和排骨，程雨静都是等到十点后才去超市，那时候是打折最低的时候，十几块就能买半袋肉或者排骨。

    反正他们永远都吃不到最新鲜的食材，有肉吃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吃。”顾尘说。

    “我还有啊，你尝一个。”程雨静就算没什么食欲，她也吃出来今天的猪蹄和虾仁特别新鲜。

    猪蹄鲜甜，虾仁肉质Q弹。

    顾尘拗不过她，张口吃下。

    程雨静还想喂他，顾尘却抱着女儿转了个身，轻声开口道：“我看这些虾活蹦乱跳的，看着挺好，也就买了一点，就几只。”

    “多少钱啊？”程雨静没买过虾，不知道价钱。

    “忘了，也没买几只。”

    顾尘不想说，六十五块钱一斤的价格，程雨静接受不了。

    两人最常吃的打折排骨和猪肉，价格都没上十块。

    “肯定很贵。”程雨静舍不得浪费，顾尘又不肯吃，她只能撑着胃口，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将那碗汤喝得是一点都没剩。

    相比早上只能吃半个馒头，晚上的程雨静吃了半碗饭、一碗猪蹄汤、一小点西兰花炒虾仁，其中有五六个虾仁，还有一小块煎蛋。

    这个食量，顾尘已经很满意了。

    他怕程雨静不舒服，还抱着女儿给她揉了揉肚子。

    程雨静还有一个焦虑的问题，别人一个月内就排完了恶露，她却迟迟没排完。

    她胆子小，有了孩子后，更担心自己的身体出现问题。

    “每个人的身体都不一样，你这一次产后虚弱，想东想西的，自然就影响内分泌，过段时间就好了。”顾尘宽慰她，“放宽心情，我们过段时间看看。”

    “要是一直没干净呢？是不是不好？”程雨静柳眉紧蹙，还是有些担心。

    “当然不好了，”顾尘都笑了，“给身体多一点时间，要是一直不干净，就要看医生，医生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他一笑，程雨静内心的紧张倏然缓解，这些道理她其实都知道，就是现在身体太糟糕，精神紧绷着，需要有人疏导。

    顾尘在给女儿拍隔，哄着女儿。

    程雨静也往他们那边挪了挪，她慢慢躺下，轻轻枕在他的大腿上，伸手抱着他的腰，好一会才唤了他一声：“阿尘。”

    “怎么了？”顾尘回。

    “我最近好像经常不开心，总是提不起劲。”程雨静想说，她会不会有点抑郁症，但自己给自己下诊断，又不科学。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放谁身上都会感觉到巨大的压力和沉重，你已经做得很好，会过去的。”顾尘还告诉她，“你的身体没有恢复好，所以才没劲，要好好休息，知道吗？”

    程雨静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她鼓起很大的勇气，才跟他开口说。

    但他的回答，给了她一种没什么大不了的感觉。

    顾尘的意思，就是说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她要接受身体这一系列变化，因为他们遇到了事情，但都会好的。

    不得不说，程雨静听到这些话，心里背负的压力一下就减少很多。

    心里更是升起一种都会过去的感觉。

    顾尘又对程雨静说：“等你养好身子，就不会这样了。”

    程雨静转了转脑袋，躺在他腿上看向他，抿唇浅笑了笑，用力点头：“嗯！”

    他说的对！

    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所以她的心情受到了影响，顾尘还陪在她和孩子的身边，她要快点乐观起来，养好身子，这样才能照顾孩子。

    *

    晚间。

    小婴儿白天睡够了，夜晚就开始闹了。

    晚上十点闹一回，好不容易哄好，顾尘还没松一口气，小婴儿十二点准时醒，喝完奶不睡，细弱的声音咿咿呀呀在哭闹。

    顾尘对于哄这么小的孩子，他是真的没招，只能硬着头皮上，所幸程雨静有奶了。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吃的猪蹄炖黄豆有了效果，程雨静的奶量充足，她狠狠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奶挤出来，然后才喂。

    小婴儿喝上了奶，倒是安静多了。

    程雨静抱着她喂奶的时候，她的小手扒拉着程雨静的衣服，没什么力气，但也会轻轻扯一扯。

    许是熟悉妈妈身上的味道，小婴儿紧拧的眉头都慢慢舒展了。

    顾尘起身走出去，端了一碗木瓜炖牛奶走进来。

    这是他早就放在锅里预约煮好的，还保温着。

    程雨静看到了后都笑开：“我今天都吃多少顿了？”

    顾尘没在家时，程雨静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上一顿，他才回来第一天，宝宝两个小时喂一次奶，他也会让她吃点东西。

    “不吃怎么有奶？多吃点总没错。”顾尘坐在床边。

    程雨静给孩子喂奶，他就一勺一勺喂她。

    她的胃口小，每次都只能吃半碗或者小半碗。

    顾尘并不介意她吃得少，哪怕只吃一两口，那也得吃。

    胃口就是被一点点打开的，他也不着急，慢慢养就是了。

    刚刚还在哭闹的小婴儿，正喝着奶，程雨静发现她不动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面色都白了。

    她连忙拿开奶瓶，发现小婴儿微张着小嘴巴，眼睛闭着，胸口规律轻微起伏，已经睡着了。

    程雨静：“......”

    “她是醉奶了吗？”顾尘凑过来，见小婴儿这个样子，勾着嘴角说了一句。

    程雨静险些被他的话逗笑，怕吵醒孩子，连忙忍住。

    这一夜，也不太平静。

    小婴儿两个小时醒一次，喂奶又拍隔，还要换纸尿布，一通忙活下来，睡眠基本上很片段化。

    顾尘让程雨静睡觉，他再哄孩子，她一开始还放心不下。

    这么连续闹几下，程雨静虚弱的身体是真支撑不住。

    程雨静挤奶的时候，都要睡着了，等到喂好后，顾尘让她躺下，把孩子放在她怀里，她也跟着孩子秒入睡。

    凌晨四点那一次，孩子一哭，程雨静眯着眼。

    她蔫蔫坐起来，机械靠在顾尘怀里，然后挤奶。

    迷迷糊糊间，程雨静对顾尘来了一句：“我感觉我像一只奶牛。”

    那种感觉，谁带孩子谁知道。

    顾尘好像轻轻笑出声，程雨静也忘了，反正她睡着了。

    等程雨静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正侧着身子睡。

    程雨静吓得心跳都要禁止了，猛地起身。

    她孩子呢？！

    下一秒，程雨静看到一旁的顾尘，动作倏然停住，生怕吵醒他。

    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昨晚的窗帘没关严，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程雨静看到顾尘上半身没穿衣服，他的头往后仰，后脑勺抵着墙上，正在闭着睡觉。

    他还维持着抱孩子的动作，双手轻轻护住。

    顾尘学了程雨静的样子，用自己的身体给小婴儿做袋鼠式护理，小婴儿就那样趴在他的胸口，睡得很香甜。

    程雨静看着他们父女，看了很久。

    她舍不得吵醒他们，连躺下都小心翼翼。

    从昨晚到早上，程雨静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虽说中途也醒了好几回，但休息还算好。

    尤其是昨晚，她也就迷迷糊糊醒了两回，时间很短。

    有顾尘在，程雨静很快又睡着，现在都早上八点了。

    因为程雨静的奶充足了一点，顾尘热了热剩下的奶，够孩子吃一顿了，就没有吵醒她。

    程雨静醒了之后，头也不疼了，精神好了很多。

    小婴儿哭声一响起，顾尘睁开了眼。

    “妈妈抱。”程雨静笑着上前，将她慢慢往自己的怀里抱。

    “小心点。”

    小婴儿还戴着呼吸机，顾尘看着也是内心忐忑。

    程雨静刚刚已经起床洗漱了，也挤好奶，她照顾孩子的时候，顾尘走了出去，没一会就端进来早餐。

    红豆粥、饺子、还有一个白煮蛋。

    “你什么时候煮的？”程雨静记得她醒的时候，他都还在睡。

    “能定时呀，你不是一直都这样用的？”顾尘吃着白煮蛋，把剩下的一点喂给她。

    程雨静呆呆张着口吃下去。

    她忘了。

    可能是一孕傻三年，她这段时间都没进厨房，就忘了之前两人为了省钱，都在家吃早餐，她晚上会预约好，第二天起床就能吃上热腾腾的粥。

    等小婴儿喝好奶，顾尘抱起来拍隔，“你先吃早餐，我把她哄睡后再去趟菜市场，买点食材。”

    “你今天想吃什么？”

    “都可以的，”程雨静说完已经习惯性道，“早上的食材都比较贵，买点便宜的吧。”

    尤其是肉类，上午刚宰杀的新鲜，贵上不少。

    顾尘：“我去看看。”

    程雨静喝着粥，还是有些担心：“要不去超市吧？你没怎么去过菜市场，那里好些都乱开价。”

    “多吃点。”顾尘*

    转移话题，“你昨天其实也没吃多少，少食多餐，奶马上就够用了，今天再努努力，有一点进步就行，争取让宝宝不喝奶粉。”

    其实在顾尘看来，孩子喝奶粉倒是其次。

    程雨静可别厌食了，她太瘦了，这样不好，免疫力也低。

    多吃一点，长长肉，身体才能更好恢复。

    “嗯！”程雨静为了孩子，喝粥的动作都加快了，又吃了两个饺子，食量明显在加大。

    程雨静现在没心思想那么多。

    她就是想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多吃点东西，这样宝宝能有奶喝。

    等她身体好了，也能照顾宝宝，顾尘就能去上班。

    宝宝都很努力，她不能拖后腿！

    顾尘把孩子哄睡了，轻轻放在程雨静怀里，顺手解决了程雨静吃剩的早餐，出门前，他对她道：“我尽量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