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打过这么爽的架了，这群人半点不做人，也不拿他们当人，打起架来简直毫无顾忌。
每个人只坚守着不重伤不致死的底线，一对上都拼尽全力，半点不藏拙。
云千重打得酣畅淋漓，畅快至极。
心底的不虞愤懑早在一次次防守与攻击中悄然散尽。
明月高悬，夜风清凉。
来自各个世界的弟子们共聚在此，陌生的众人因为几场混战打破了陌生的距离，此刻肩挨着肩躺在一处，听着彼此逐渐平复下来的呼吸声，同望向一轮明月，惬意安宁。
突然，一个人影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不高不低地喊了声：“怎么还不回来？”
众人的视线齐齐落在那处，只见闻耀撑身而起，几步跃下武斗台，朝万明峰边缘走去。
他身后，几个人影也相继起身。
拂生、师兄们、徐吟啸和照秋棠都站起身，边往武斗台下走，边拿出传音石。
几人同时出声：“姜雀......”
话落，众人对视一眼，各问各的。
“你做什么去了？”
“还不回来？”
“没出什么事吧？”
周遭躺着的天清宗弟子听见他们的声音纷纷起身，担忧望向沈别云几人：“姜雀怎么了？”
“从下午那会儿就不见她人影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沈别云先朝看台上望去一眼，那里，无渊安然无恙，正冷脸系着剑穗。
他心下有了计较，回身安抚众人：“无碍，大家不必紧张。”
“那姜雀是去做什么了，我们能不能帮上忙？”弟子们朝几人走过去，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
沈别云诚实摇头：“不知道。”
众弟子：“......”
“那姜雀现在在哪里？”
沈别云抿了抿唇：“不知道。”
众弟子：“............”
“姜雀回你们消息了吗？”
沈别云看了眼传音石：“没有。”
众弟子：“！！！”
“这特么不是失踪吗？！”
第387章
来吧，砸死我！
“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啊！”
围在沈别云身边的众弟子一哄而散，纷纷御剑飞离武斗台，一时间，万明峰半空满是凌空而立的弟子。
沈别云几人懵逼握着手中传音石，被弟子们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一跳。
孟听泉朝大家喊了一声：“小师妹真的没有危险，大家不必担心！”
徐吟啸附和：“而且你们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啊，不如在这里等——”
徐吟啸话没说完就被半空一名弟子打断：“失踪了就是这样的啊！”
“你们是姜雀最亲近的人她一下午都没露面了，你们也不着急，万一她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呢，别废话了，赶紧跟我们去找！”
“是啊，不找怎么能找到人啊！”
沈别云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解释，只能扬声跟半空中的弟子们重复：“小师妹真的平安，你们先下来。”
弟子们倔得要死：“算了，你们不去找我们去！”
“不是，真没......”
砰——
一朵烟花骤然炸响，灿金的焰火直冲云霄，照亮整个夜空。
众人尽数朝天边望去，那烟花如同生在夜空的金色牡丹，在沉黑夜幕下盛放一瞬，顷刻凋零。
化成淡淡碧光，碎雪般纷扬而落。
一朵又一朵烟花炸响，光芒映在每个人的眼底。
云婉从武斗台上坐起身，伸手接住一粒碎芒，刹那间，熟悉的气韵涌进身体，她双眼缓缓睁大，喃喃道：“这是......神力？”
她抬头望向天边，焰火一朵比一朵绚烂，地面和半空的弟子们都在抬头观赏焰火，有人好奇，伸手去接落下来的碧光。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
云婉捧着落在手心的碧光站起，不由往前走了两步，她想告诉众人这是什么，但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怔愣站在原地，失神望着漫天焰火。
在震耳欲聋的炸响中，一个身影近了。
她御剑而来，身后是绚烂璀璨的金光，幽蓝宗服在风中猎猎翻飞。
姜雀的身影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万明峰上空，伸手接了一抹碧光，垂眸笑问众人：“喜欢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她身上，欢呼声在短暂的死寂后骤然炸响：“卧槽！”
“你是去给我们做烟花了？！”
“你们不早说，我们跟你一起去啊！”
“喜欢喜欢，这烟花也太漂亮了。”
“不过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啊，你怎么突然送我们烟花看啊？”
姜雀笑：“想送就送喽，还有挑日子吗？”
话落，抬头看了眼头顶焰火，对众人说：“这焰火是用神力做的，落下来的每一缕碧光中都有神力，好好接着。”
“............”
懵了。
所有人都懵了。
姜雀暗自数了三声，随后默默捂住耳朵，下一刻，‘两岸猿声啼不住’。
御剑站在半空的弟子敞开怀抱，仰天大喊：“来吧！砸死我！”
有聪明的已经迅速落地躺倒，正面接完反面接，力求让身体得每一处都能被神力滋养。
武斗台前的气氛空前热烈，兴奋的喊叫声不绝于耳。
但这焰火不止落在武斗台。
沧澜界千家万户都在这焰火的笼罩下，被焰火声吵到的百姓们纷纷走出房门，仰头望着这壮丽的景象。
细碎碧光落在沧澜界的每一寸土地。
落在晚归的父亲肩头，落在重病的老人眉间，落在苍茫山河处。
悠悠地，落在沧澜界每个晦暗不明的角落。
......
“神力神力！”一名年纪稍小的弟子在地面翻滚，不小心滚到树下，额头撞到粗壮树干，看到了藏在树后的一抹黑色衣角。
他捂着头往上看去，与一位魔修对上视线。
视线轻转，他看到了更多魔修、妖修，他们躲在枝叶繁茂的大树下，躲着落下来的碧光。
弟子不知道魔与妖天生畏惧这些，不知道所有给修真界带来庇护的东西都会伤到他们。
他从地上起身，天真地问道：“你们怎么不出去接神力啊？一会焰火要放完了。”
魔欲言又止，再开口之际已经被那弟子扯着袖子拽出去：“没关系的，神佑众生，你们不是众生吗？”
“不......”魔扣着树干，“我不信神。”
不信他口中的‘神’。
神口中的众生从来没有他们。
弟子停下脚步，看他许久，指着天边的人，说：“你不信神，总该信姜雀。”
“她是你们的尊主，不会害你们的，对吗？”
魔犹豫抬头，望向灿金焰火下的凌然身影，姜雀似有所觉，眸光轻转，对上魔的视线。
她盯着那魔修看了片刻，手中金线蜿蜒而出，将魔带至自己对面，碧光没入他肩膀、额心、胸膛，像有暖流淌遍周身。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盯着漫天碧光。
姜雀将他放回地面，魔落地那刻，躲在树后的妖修和魔修尽数被天清宗弟子们拽了出来。
“看，不会伤到你们！”
“快来，一起！”
最后被拽走的魔修朝树上看了一眼，扬声道：“魔主，你不去吗？”
巨树的最高处，霓珺懒身靠在树干上，朝下方睨了一眼，回他：“不去。”
话落，她的目光重又回到姜雀身上。
漫天金光也不及她耀眼，霓珺发现她有点看不懂姜雀，本以为她一定会自己留着那十支玉坠，那其中蕴含的神力可保她修仙路上顺遂无忧。
无论她未来会遭遇怎样的磨难，只要有玉坠在手，她便不必畏惧。
姜雀喊她跟着走一趟时，她问：“做什么去？”
姜雀御剑飞在她身前，漫不经心抛着一支玉坠，发尾轻晃，说：“做烟花去。”
霓珺眉梢微挑：“送我？”
“对啊。”姜雀回头，眉眼一弯，“送你，也送沧澜界众生。”
霓珺收回视线，看向自己左臂上一块新鲜疤痕，嘴角抽了抽，她本来还怀疑做个烟花为什么要带她去。
后来姜雀告诉她，因为需要一只小白鼠。
霓珺起初不懂，直到姜雀把第一个做好的小烟花对准了她，笑得阴险：“来为魔族做点贡献吧。”
为了让这焰火不伤到魔族，她足足被炸了十二次！
十二次！！
霓珺重重捏碎一截树枝，盯着姜雀恨声道：“我迟早还回去，臭丫头。”
落在姜雀身上的视线不止霓珺一道，还有武斗台上的云深三人。
云千重脑瓜子嗡嗡的，嘴巴张了许久，憋出句：“她让我觉得咱们自私了。”
云婉安静片刻，灵魂质问：“那你们觉得，这里面有咱仨的玉坠吗？”
三人：“......”
你想吓死谁？！
第388章
他是宗主还是冤大头？！
姜雀这人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他们猜不出个结果，最开始，他们以为她弱小，直到来到沧澜界，才意识到她有多强大。
却不想第一次正面交锋就见识到她的邪门、强硬、不讲理。
而现在，竟又领略到她对世人的垂爱。
无上神域千百年，每年都有近三十个亲传弟子得到玉坠，但这神力从没让百姓沾染分毫。
他们靠这神力避祸多灾，把神力紧紧攥在手中，作为自己最后的保命符。
“就算有我也认了。”云千重突然笑了一声，仰头望向半空砰然炸响的烟花，“这里面如果有我一份也很有意义不是吗？
‘为苍生’三个字在嘴边念了十几年，每次念着都有些虚，觉得自己好像并没为他们做什么。
但今天过后，再说起这几个字，他腰杆都能硬几分。
云深和云婉惊讶看向他：“你居然不哭？”
还以为他肯定接受不了。
云千重闻言瞥了二人一眼，轻哼一声：“我好歹是无上神域的亲传弟子，这点心胸还是有的好吗？”
云婉轻笑一声：“对你刮目相看了，师弟。”
“少烦人。”云千重抬起胳膊肘轻轻给了她一杵子。
话音刚落，云千重眼前视线一暗，紧接着就听见姜雀的声音：“来，教你们简化符。”
三人同时抬眸看去，她翩然落在几步之外，头发被人揉乱了，脸上还有几个唇印。
姜雀刚下仙剑就被众弟子包围了，差点被亲死。
师兄几人和徐吟啸拼命拦住了那群激动不已的男修，只准女弟子靠近她。
不过还是草率了，女弟子有女弟子的凶猛。
姜雀好笑地叹了口气，捏了个净尘诀把自己收拾干净，随后从须弥袋里掏出个东西朝他们三人一抛：“给。”
云千重伸手接住，朝手心的玉坠看了一眼，随后猛地抬头看向姜雀：“什么意思，那烟花里没我的份？！”
姜雀眨了眨眼，没懂：“为什么要有你的份？”
一开始就说过不会用他们的神力，而且这是她送给沧澜界的礼物，用他们的神力算什么。
稀奇，抢他们玉坠时看着快气死了，现在还给他们了怎么好像还不乐意。
云千重握着玉坠，有点说不清现在是个什么心情，只朝着姜雀干巴巴地来了句：“为苍生做点事我们也是愿意的呀。
姜雀挑了下眉，懂了：“善心外包啊？”
云千重：“？”
“什么包？”
姜雀笑着站在原地，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解释：“想为百姓做点什么就自己去做，借我的手算怎么回事？”
她说话间，指尖微动，两张符纸从须弥袋中跃出，悬浮在她身前，指尖运灵画了两张引雷符，话落，符箓也已画好。
她挥掌轻推，两张符纸飘到云深三人面前，“左边是普通引雷符，右边的是简化符。”
“简化符的奥秘在于，保留原符印骨架的同时简化结构。”
“等一下，这么突然吗？”云千重还没从姜雀刚才的话里回过神，这神力她用了也就用了，反正是用在众生身上，他也没有那么难受，还算功德一件。
可要让他自己把玉坠中的神力炸成烟花，还是挺难的。
没几个人能像她这般决绝洒脱，到手的神力也舍得送人，而且她必定是早就想好了要这样做，才会在一拿带玉坠的时候就离开。
“还听不听了？”姜雀看着走神的三人，凝出三团灵气一人给了个脑瓜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