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追回?”骆梅如遭雷劈,拧头看向吴青远,尖声叫:“老吴,这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知道你给我的转帐的?”
吴青远咬咬牙,气咻咻回:“她要离婚,申请了财产保全,冻结了我的帐户……”
骆梅一听这话急了:“那怎么办?”
吴青远还没回话,许素兰笑眯眯接上了:“当然是依法办理啊!所以我才要你记清这个数字,将来好还我!”
骆梅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想到这钱有可能保不住,不由一阵阵肉疼,嘴上却还要逞强,鄙夷道:“许素兰,你眼里,也就只有钱了!”
许素兰被她逗笑了:“骆女士,咱们不带这样的,他睡了你,你收了他的钱,你这老表都当过了,怎么还腆着脸立牌坊呢?小心被那牌坊砸死了!”
“你自己当心就好!”骆梅恨声回,“别老想着钱,回头被钱砸死了!”
“谢谢关心!”许素兰叹口气,“不过,我这回可能真的会被钱砸死!我没想到我丈夫这些年,赚了这么多家业回来!”
她拧头看向吴青远,忽然弯下腰,给他深深的鞠了一躬。
“吴大夫,这些年,你赚钱辛苦了!”她慢条斯理道,“保险柜里,有现金还有金子,银行卡里,还有那么多钱!我这婚要是离成了,最其码能分一半财产!转眼间就从没有地位的家庭妇女,变成了单身老贵妇!这些天,一想到这事,我这心里啊……”
她夸张的抚着自己的胸口,咧着嘴笑出声来,“我这心里啊,就美得直冒泡泡啊!”
第38章
吴青远听到这话,气得连连跺脚,恨声咆哮:“许素兰,你别做美梦了!你想离婚,老子成全你!反正老子早就不想要你这个又老又丑又乏味的女人了!但是,你想拿走老子的钱,门都没有!老子的钱,全是老子一个人赚来的!你凭什么拿走?”
“是啊,你凭什么拿走?”骆梅大声附和,“你一个家庭妇女,这么多年,什么都不干,吃他的,喝他的,全靠他养着!他养了你这么多年,已经对得起你了!居然还敢觊觎老吴辛苦打拼下来的家业,许素兰,你简直太无耻了!”
“我无耻?”许素兰怒极反笑,“真正无耻的人,是你们!既然你们跟我说这些钱都是你吴青远赚来的,那我们就好好的算算这笔帐!”
“吴青远,你还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赚钱的吗?是十年前!”
“十年前,你在医院里混了个主任医师,赚的总算比我多了!”
“可你为什么能进入这家三甲医院?单凭你的医术吗?”
她满面鄙夷摇头,“不!凭我父亲的人脉!我舍了脸,带你去求父亲生前的好友,拿父母留下的遗产,给你买了一条捷径!你可还记得,那时花了多少钱?”
吴青远铁青着脸不吭声。
那些事,对于他来说,是种耻辱,他早就忘了!
可许素兰却永远不会忘!
“花了一万块!”她咬牙,“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一共是十万块!我拿出十分之一,为你奔走,总算把你从你家乡那穷山沟里捞出来,从一个赤脚大夫,摇身一变,成为三甲医院的医生!”
“在那之前,你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吗?”
吴青远当然记得。
他从一生下来,家中便是贫困潦倒。
只因他有一个不着调的爹,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就是赚钱不在行。
他不会赚钱,但很会败家,家里但凡有点余钱,定要拿去买酒喝,喝醉了就打老婆骂儿子。
打他有记忆起,便一直活在鸡飞狗跳叱骂尖叫的家庭环境中。
后来那老东西一不小心喝死了,家里总算清净了一点,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穷。
那年月女人活着本来就不容易,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刘敏也不是那种能吃苦的女人,她一心想着傍个富人养儿子,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在外头乱勾搭。
最终也没勾搭到什么像样的男人,还是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过活。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无人可靠,所以格外努力,甚至可以说是拼命!
他拼了命的学习,拼了命的想法赚钱,各种勤工俭学的活儿,他都干遍了。
就靠着这种坚韧不拔的毅力,他从那个穷山沟沟里爬出来,考上了医科大学,成为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
那时他是天之骄子,自觉前途坦荡,可毕业后才知道,没有家世背景的穷人,出路永远是狭窄绝望的!
他好不容易从那个穷山沟里爬出来,结果毕业分配,因为没钱没人脉没关系,又被分到那里的卫生所,在那个简陋落后的地方,所有的梦想,全都破灭了!
更要命的是,他在大学时谈的女朋友骆梅,攀上了高枝,也向他提出了分手!
吴青远想到这里,旧日情绪翻涌,下意识的拧头看了骆梅一眼,眼底难掩晦暗怨怼。
骆梅此时也正想到这些旧事,心里发虚,忙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眼底盈泪,满目哀恳求饶,说不出的柔弱可怜。
这求饶认错的姿态,令吴青远十分受用,遂敛了怨意,重又看向许素兰。
许素兰此时也正沉在回忆中。
曾几何时,那些回忆,对她来说,是充满甜蜜和救赎的。
她跟吴青远相识在那个穷山沟。
那时父母还未出事,她还算个富家千金,每日里最烦恼的事,莫过于她那可笑廉价的初恋。
她的初恋是林志安。
林志安跟她住一个小区,是在她十二三岁时搬来的。
原本她对这个孤僻少言的邻家哥哥没什么感觉。
她那时是爱玩爱闹的性子,喜欢的也是爱玩爱闹的人,不管是身边的好友,还是异性同学,都一样的明朗欢快。
林志安那种阴郁的人,她一开始是敬而远之的。
更不用说,他的父母也跟他一样古怪,不爱跟人交往。
后来上了高中,有一次,在放学的路上,被一伙小混混欺负。
林志安恰好遇到,帮她赶走了那些人,还因此受了伤,差点毁容。
她心中十分感激,从那以后,便天天跟在他后头。
一开始是为了给他送药,怕他那张好看的脸真的毁了。
后来跟着跟着,也不知怎么的,就喜欢上他了,开始主动追求,等两人都考上大学的时候,林志安总算回应了她,两人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
这些事,都是瞒着双方大人的。
两家关系并不算融洽,林母性子温软少语,还算好相处,但林父性子执拗爱较真,常常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跟邻人起冲突。
父亲也曾跟他有过口角不快,具体是什么事,许素兰不清楚。
她曾经仔细询问过,但父亲并不肯细说,只说这林家父子心思阴郁,性情古怪,不宜结交。
可那时的许素兰太年轻了,哪里能听进去父亲的话?
她不光跟林志安深交了,还跟他谈起了恋爱,像每个初入爱河的女孩子一样,她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牵肠挂肚,患得患失,常常因他不够爱自己而感到苦恼忧伤。
这种关系本身就是不平等的,许是她太粘人了,让林志安生了腻烦,他忽然提出要分手。
许素兰自然是不肯,各种挽回,直到有一天,她去林志安租的房子时,意外发现他正和他以前的小青梅躺在同一张床上。
那一瞬间,她便彻底清醒了!
她请假回家,父母见她不开心,要带她去散心,然后在路上刹车失灵,撞到了林父。
从那一刻起,她的世界,天崩地陷,面目全非!
处理完父母的后事后,她一直走不出来,失恋和失去双亲的痛苦,让她日夜难寐,只想追随他们而去。
当时是安伯在照顾她,她趁安伯不注意,孤身一人去了父母出车祸的地方。
她听说人在哪里死了,魂魄便会停留在哪个地方。
父母的车沉入了那片水塘,她也想把自己沉进去,外面的世界太冷了,水塘下的世界,有父母在,充满诱惑和温暖。
但她最终还是没死成,被路过的村民救了,送去了附近的卫生所。
吴青远就在那个卫生所里。
第39章
当时是他负责给她治疗,他从村人那里知道了她的事,便和她说了自己的事。
两个同样痛苦的年轻人,阴差阳错遇到了,他们年龄相仿,经历相同,相互倾诉着内心的苦闷和烦恼,但不约而同的隐去了彼此初恋的名字。
因为那是注定要忘记埋葬的人,不必再留下他们的痕迹。
许素兰决意要忘掉林志安,她一向决绝利落,绝不会再为伤害自己的人浪费一丁点时间,她也做到了。
在嫁给吴青远时,她已经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全身心的投入到婚姻生活中!
可吴青远却违背了他们当初的誓言。
不,从一开始,他对自己,就没有感情。
什么同命相怜,相互救赎,不过是他为了吃绝户而演的戏罢了!
他娶了她,将她吃干抹净,敲骨吸髓,却还要对着她吼叫,说他养了她这么多年!
“吴青远,你从那个穷山沟里走出来,连身上的内衣,都是带着补丁的!”她满面鄙夷愤恨,“你们一家人住进我的家里,我从未嫌弃过你们半分!”
“你为读书借的贷款,你母亲欠下的债,是我帮你们还的!”
“你妹妹被人贩子拐走,是我出钱出力,把她救了回来!”
“你患上了心脏病,那笔数目惊人的手术费,也是我拿父母的遗产来付的!”
她说到自己曾经无怨无悔的付出,再看到面前这对狗男女的丑陋龌龊,心中恨意汹涌,连声音都不自觉染上了一丝哽咽!
“吴青远,你要不要算算,那个时候的十万块,相当于现在的多少钱?”
“你要不要算算,我父母留给我的,地处A市中心的房子,你从那时租到现在,需要多少钱?”
“你一个医院小大夫,每月赚那仨瓜俩枣的,要不是住在不花钱的房子里,你只怕连糊口都不够!”
“在你没有升职之前,我一直在做小买卖,我哪个月赚的比你少?家中的两套房子,全都是我摆摊开店赚出来的!”
“我嫁给你三十二年,除了最近这十年,那过去的二十二年,家中哪项开支,不是我许素兰在撑着?”
“你现在居然还有脸跟我说,我靠你养着?”她咬牙切齿,眸色猩红,“吴青远,在这之前,我可养了你和你一家人,足足二十二年!你说,这又要怎么算?”
“更不用说,我这十年,是因为什么,才没有赚钱的?”她愈说愈气,手心又开始一阵阵发痒,“我是因为被你那瘫子老娘拖累,才困了十年!吴青远,人在做,天在看!你,一定会得报应的!”
吴青远被她骂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咴咴的喘了半天粗气,索性耍起赖来!
“你扯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做什么?我可没逼你为我和家人花钱!是你自己愿意花的!你自愿做的事,做了就不要后悔!”
“你的确没逼我!”许素兰冷笑,“你是跪下来求我的!你妈和你妹出事,你抱着我的腿不撒手,哭着求我救他们!你生病急需手术费,跪在我面前,把头都磕破了,说只要我肯出钱,你以后为我当牛做马……”
“你救他,不是应该的吗?”骆梅轻哼,“你们可是夫妻!夫妻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遇到了难处,你却要他跪下来求你,才肯救他,许素兰,你这是拿钱侮辱他!”
“对!”吴青远听到这话,终于找回了反驳的利器,那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她就是这样的!每次都要我求她,才肯帮我!这么多年,我一直忍辱含愤……”
“你当然要求我!”许素兰冷笑,“因为当时的我,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更不是你的妻子,只是你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罢了!”
“你让一个普通朋友,拿出父母的遗产,来救你的家人!你提出这么无理无耻的要求,还想高高在上吗?”
“行了,别说这些了!”吴青远不愿回忆那段旧事,粗暴的打断她的话,“不管你怎么说,那些事都过去了!就算我把你父母的遗产用光了,那又怎么样呢?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钱用在我们身上?没有吧?”
“她肯定没有!”骆梅吃吃笑,“没有证据,那就是没用!老吴,对吧?”
“对!”吴青远用力点头,“我哪有用过她什么钱?从来没有用过!许素兰,这些帐,你不用再算了!我不认!”
许素兰看着两人的得意笑容,忽然觉得自己是在浪费口舌,浪费时间。
她真是蠢,跟卑劣无耻之人,谈论什么道德良心呢?
那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的东西,他们也根本不看重,更不会反省!
“那些帐,的确是算不清了!”她淡淡道,“不过,没关系,现在的帐,还是能算得一清二楚的!吴青远,要不,咱们现在来捋一捋怎么样?”
“谁要跟你捋?”吴青远轻哼,“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是,从法律上来讲,你我婚姻存续期间,双方的所有收入,都算是夫妻共同财产,离婚时可以均分!可是,如果不离婚呢?你是不是就分不了了?”
他得意扬唇,“许素兰,我现在忽然不想跟你离婚了!老夫老妻这么多年,我对你还有感情!离什么呢?我们得好好的往下过,得白头到老啊!”
“但是呢,你实在太无趣,长得又难看,连阿梅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他说着,当着许素兰的面,一把把骆梅揽在怀中,“你说的不错,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就是看中了你的遗产,想吃绝户!我成功吃到了,让你白白的给我用了三十多年!你说气人不气人?”
“但你再气,又有什么办法呢?”骆梅笑倒在吴青远身上,“反正这钱,你是要不回来了!那三十二年的时光,你也找不回来了!老吴,你就把她留在家里当摆设吧!别给她一分钱,就这么熬死她!”
“好主意!”吴青远咧嘴怪笑,“阿梅真聪明,那就听你的,拖死她,熬死她!”
第40章
“拖死我?”许素兰冷笑,“可你们怕是得走到我前头呢!毕竟,监狱里的生活,不容易熬的!你贪了那么多钱,最低十年起步吧?”
“我贪钱?”吴青远怪笑,“谁能证明啊?许素兰,你有证据吗?”
“没有!”许素兰淡笑回,“我只有一本从你保险箱里拿出来的帐本,上面记着什么来着?”
她歪头想了想,将几个关键的名字和金额说出来。
话还没说完,吴青远的脸立时变了!
“你居然动了我的保险箱?”他惊叫,“你什么时候动的?”
“我早就动了啊!”许素兰摊手,“我一见到你,不就告诉过你了?我还特意给你鞠躬,夸你会赚钱来着!怎么?你没听到?你耳朵聋了?还是得了老年痴呆了?”
吴青远没聋,也没得老年痴呆,他只是习惯性的忽略许素兰,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
许素兰跟他说,要跟她离婚分财产时,他满脑子都想着,要用什么样的方法,合理合法的把夫妻共同财产转移走。
他想得太投入了,根本没注意到许素兰具体说了什么。
现在被她一提醒,立时气急败坏,暴跳如雷:“你个臭婆娘,你居然敢动我的东西!我打死你!”
说着扬起胳膊,要打许素兰。
可许素兰的手比他快多了,他的胳膊才刚抬起来,她的巴掌已经落到他脸上!
“吴青远,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跟我耍横,我现在就去医院!”她直接甩出杀手锏,“我请医院的领导,好好的看看我们家的那个帐本!看看你吴青远,到底做了什么孽!”
一句话,绝杀!
本来气焰嚣张的吴青远,像被放了气的皮球似的,迅速瘫软下去,那腿似筛糠一般乱抖!
“你……你……”他恶狠狠的瞪着许素兰,可说出的话,却又怂又软,“你不要这样!素兰,咱们夫妻一场,有话……好好说……”
“是啊是啊!”骆梅也在一旁帮腔,“这都多少年的夫妻了,有事好商量……”
“好商量吗?”许素兰嗤笑,“吴青远,你确定要商量?”
“要的要的!”吴青远鸡啄米似的点头,努力的对许素兰挤出一丝笑,
“素兰,万事都好商量!”
“那就先从她那儿商量吧!”许素兰倏地指向骆梅,“这只老柴鸡,一直在旁边乱叫,烦得很!你把她的嘴打肿,让她再也叫不出来!”
骆梅愕然,怒骂:“许素兰,你有病吧?我知道你嫉妒我,但你这样是不是有点太无耻了?”
许素兰根本不搭理她,只笑眯眯的看向吴青远:“打不打?”
吴青远扭头看了骆梅一眼,被骆梅狠狠瞪回去:“吴青远,你敢动老娘一根指头,老娘跟你没完!”
“吴青远,你不打她,我现在就跟你了断!”许素兰步步紧逼,“是坐牢,还是做护花使者,你自己选!”
吴青远看着她决绝的脸,犹豫片刻后,用实际行动做了选择。
趁着骆梅还没反应过来,照着她的脸“哐哐哐”的抽了好几下!
虽然这举动有点怂,但当务之急,是得先安抚住许素兰,保住自己的事业。
那就只能先委屈一下骆梅了!
骆梅一向识大体,善解人意,又那么爱他懂他。
她一定能理解他的无奈,为了他,也一定会咬牙忍辱负重的!
打完这几巴掌,先把许素兰的嫉意消解掉,骆梅退场,由他和许素兰独处,那就好办了!
许素兰人蠢心软,只要他放下手段,好好的哄她,定能哄得她回心转意,把那帐本交还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