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苦了一辈子，想找个老伴过晚年怎么了？怎么到你嘴里，就变成丑事了？我孙子这样说我，我老太婆没脸活喽！我死了算了！”
说完，哀嚎着，将头用力往地上磕去！
她年轻时便是撒泼耍赖的好手，此时心里也是真的气急了，倒是对自己下了狠手，“咚”地一声重响之后，额头立时肿起个大包来，再“咚”了一声，大包立时渗出细密血珠，自脸上蜿蜒而下，鲜红刺眼，十分吓人。
吴新被吓到了，生怕她再磕下去，忙跑过去拉住她，捏着鼻子，把她抱到了床上。
至于换衣清洗什么的，对不起，这些活儿，他真是干不了！
反正穿着带屎的衣服也不会死，顶多就是难受一点。
他还是去医院花钱找个护工来清理吧！
“奶奶，你别气了！”他苦着脸劝道，“我这就去医院找护工来伺候你！”
见他转身要走，刘敏气疯了，头一次感受到被遗弃的惶恐。
她收了那教训的口吻，哭求吴新帮帮她：“小新，奶奶真的受不了了！求你先帮我把衣服换了吧！这身上实在太臭了！”
“我怎么换啊？”吴新坚决摇头，“我是做孙子的，怎么能给你换衣服？这不合规矩！不行！绝对不行！”
这一身秽物就恶心了，还得扒她的裤子帮她擦洗，简直叫人发疯！
“我去去就来，很快的！你再坚持一下！”他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刘敏在满是屎尿的屋子里绝望哭泣，想起许素兰在时，自己从来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心里更恨这个儿媳妇了！
等她回来，她一定要儿子狠狠的教训她一回，让她好好的长个记性！
不然，她以后要是再抽风摞挑子，她不是要受老大罪了？
吴新在医院跑了一圈，听说要打扫屎尿窝，人人摇头。
最后不得已花了高价，总算找到一个愿意干的，赶紧带回来。
护工捏着鼻子，帮刘敏擦洗了一遍，到给她穿纸尿裤时，她却又开始作妖，死活不肯穿。
护工可不惯着她：“老太太，你现在正在拉肚子，说不准什么就拉，根本应对不及！你要是不穿，那我就不伺候了！”
说完转身要走。
吴新吓了一跳，强逼着刘敏穿了纸尿裤。
刘敏气鼓鼓的，对护工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护工忙着洗床单，又把屋子清扫了一遍，好不容易弄好了，坐在沙发上歇息一阵，被她瞧见了，又开始嗷嗷叫：“我要喝水！”
接下来这一天，她用她平日里支使许素兰的伎俩，把护工使得团团转！
被第五次强硬叫起的时候，护工直接摞挑子不干了。
吴新好不容易消停一阵，听说护工要跑路，极力挽留，不得已又加了工钱。
然而即便这样，护工也坚决要走。
第11章
“你们家这老太太，就是天上的菩萨来，也伺候不好！”护工满面鄙夷，“就没见过她这么会折腾人的！听说以前是你妈照顾她，还照顾了十年，你妈也真是遭了大罪了！”
护工说完拿工钱走人，剩下吴新在那里跟刘敏面面相觑。
“这回你开心了吧？”吴新忍不住对她发火，“这么吃苦耐劳的护工你都嫌，那你就自己待着吧！”
刘敏生怕他再把自己摞下，急急叫：“打电话叫你妈赶紧回来！你跟她说，我原谅她了！只要她回来，我既往不咎！”
“你让我打什么？”吴新没好气道，“你自己不也有电话吗？你打就是了！”
刘敏苦苦脸：“她不接我电话！”
“那她就接我的电话了？”吴新说到这里，忍不住又要咬牙。
母亲一向对他百依百顺，无论他要她做什么，她从来都不会拒绝。
这还是第一次不接他的电话，也不回他的信息。
吴新心里隐约有点发虚，总觉得这一次有点不寻常，耐着性子又打了一次。
这一次，倒是开机了，只可惜，才响了一下，便被挂掉。
他不甘心，再打，又挂，如是十几次，利落干脆，叫他心头火起，正要再发信息，刘敏那边又开始嗷嗷叫：“小新哪，你快给奶奶做点饭吃，奶奶到现在还没吃上饭，快要饿死了！”
“我哪会做饭？”吴新哭丧着脸，想了想，正要拨打妻子黄琳的电话，她却先打了过来。
他赶紧接起来，这边还没来得及说话，黄琳先嚷嚷起来：“吴新，妈是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没去幼儿园接苗苗？”
“还有你，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占线？幼儿园老师打了你好几通电话，都说是正在通话中！你知不知道，苗苗没人去接，滞留在幼儿园两三个小时了！她都哭得快昏过去了！”
“妈跟奶奶闹别扭，离家出走了！”吴新烦躁回，“我忙着联络护工，哪有时间去管苗苗？倒是你，怎么也没及时接通幼儿园的电话？你是不是又跑出去跟你那帮微商姐妹搞什么聚会了？”
“我们那是在创业！”黄琳振振有辞，“今天跟导师一起研讨新项目，手机都关机了，会开完我才看到！我哪想到，妈会突然摞挑子啊！”
说到这儿，不由又抱怨起来，“她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不就是照顾一个老人吗？又不用她外出打拼，躺在家里，爸就给她家用，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非得跟奶奶闹？老了老了，脾气还越来越大了！真是不像话！”
“你先别说这个了！”吴新打断她的话，“你现在在哪儿？我这边走不开，你赶紧去接苗苗！”
“还要你说？”黄琳没好气道，“我已经接到了，现在正准备回家！”
“那你快点过来吧！”吴新赶紧道，“奶奶饿了，我也饿了，正好做了，大家一起吃饭！”
黄琳坚决拒绝：“奶奶一向挑嘴，我那厨艺有多差，你也知道的，可不合她的口味！我带苗苗在外面随便吃点儿，你要是实在做不来，就点外卖吧！”
“那你也得来啊！”吴新急道，“妈走了，现在奶奶没人照顾，请的护工也跑了，这晚上要上厕所什么的，我这当孙子的，也不方便！”
“你当孙子的不方便，我这当孙媳妇的，就更不方便了！”黄琳撇嘴，“谁的亲人谁照顾，吴新，你少给我搞什么孝心外包！你当我是你妈那个蠢……”
“蠢货”两个字，溜到嘴边，被她及时咽了回去，拐了个弯，又笑道：“也不是我不想去，但你知道我的性子的！我要是去照顾奶奶，她没病也得气出病来！所以，我还是孝顺一点，不去气她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哎，你……”吴新还想说什么，黄琳那边却利落的挂了电话。
居然让她去照顾那死瘫婆，想屁吃呢？
吴新向来拿她没办法，只得认命的叹口气，点了两份外卖，伺候刘敏吃了。
外卖油腻，食材也不新鲜，跟许素兰做的家常餐完全没得比，刘敏本来就有点反胃，吃了几口更反胃了。
吴新平日里吃惯了母亲做的饭菜，这会儿也是味同嚼辣。
他母亲虽然无能又窝囊，但这一手厨艺却绝佳，之前他曾邀同事去新家温锅聚餐，母亲做了一桌席，冷热加甜点共二十八道菜，同事吃了，个个赞不绝口，说比那些私房菜馆做的还好吃。
他从小就吃她做的菜，嘴养刁了，外面的饭都不怎么能吃下，更别说是外卖了。
随意塞了几口后，他丢下筷子，继续找护工。
然而护工之间也是相互通气的，他接连找了好几个，一说地址，齐唰唰拒绝，正焦头烂额之时，手机忽然响起来。
是父亲吴青远的。
他如逢大赦，立时接起来，不待他说话，便急急道：“爸，你赶紧回来吧！奶奶这边，我真是应付不来！你和骆姨，换个时间再玩吧！”
“我暂时回不去……”吴青远咬咬牙，说出自己的窘况，“我这边，需要你来交罚金……”
吴新听到这话，直觉得脑袋都快要炸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的？”他不敢置信，“就算你们不是夫妻，可相互之间有那么多的聊天内容，明显是熟识的情人，怎么也不该定性成那种关系啊？”
吴青远本想据实以告，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了。
虽然他相信骆梅，但到底不是什么光彩事，还是别说为好。
“你别问那么多了！”他烦躁命令道，“直接过来就是了！哦，对了，黄琳也得一起过来！你只能给我签字，你骆姨得她签字才成！”
吴新愁眉苦脸，可他对这个父亲一向恭顺，纵然烦躁，也只得应下来。
挂掉电话后，他继续去医院找护工，花高价总算又弄来一个，往刘敏面前一塞，直接去找黄琳。
黄琳听说两人的事，面色惨白，脱口叫：“她怎么又被抓住了？”
“又？”吴新皱眉，“什么意思？她以前被抓过吗？”
第12章
“当然没有！”黄琳飞快摇头，“她怎么可能被抓呢？我的意思是说……哎呀，别说了，咱们赶紧收拾一下去南州吧！他们两人，一定急坏了！”
吴新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但一团糟心事堆在眼前，他也没往深处想，当即便拿出手机订机票，黄琳那边忙着收拾行李，办妥之后，两人去了机场，直飞南州。
五个小时后，两人抵达南州派出所，见到了一对委屈尴尬的“有情人”。
然而这事实在太尴尬，吴新便算想要安慰几句，也不知从何说起，黄琳那边倒是扯着骆梅说了一堆悄悄话。
也不知母女俩到底谈论了什么，两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黄琳，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骆梅蔫头巴脑的，两人身份仿佛互换了，黄琳是母亲，骆梅才是女儿一般。
吴青远那父亲的架子倒还是摆得足足的，先是当着吴新这个儿子的面，狠狠的骂了他母亲一通，发狠说回去一定跟她离婚，问起自家老娘的状况，又气得发了一通脾气，惹来警察的训斥。
“我说，这位医生，你能不能小声点儿？你做的事，难道很光彩吗？”
吴青远自是不认，梗着脖子红着老脸，不服气回：“清者自清！我不管你们怎么处治，反正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
他这番“清白论”，已经在所里不知重复了多少遍，警察们早就听腻了，此时也不过翻了个白眼，懒怠搭理他。
毕竟，谁也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爸，你别和他们杠！”吴新叹口气，压低声音问，“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和骆姨，你们两个，就算被抓到，那也只是出轨，怎么就成了那种关系了？你给我说清楚，我回头给您找个律师……”
“不用了！”吴青远摆手，“事情已经定性了，就别费那力气了！”
“那怎么行？”吴新急道，“你最近不是正要准备参加副院长竞选？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那前期所作的所有努力，可都白费了！你没把和骆姨的那些聊天记录拿给他们看吗？那么多年的记录，足以证明，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吧？”
他不提到记录还好，一提到记录，吴青远的心里一阵阵发堵！
他以前光顾着跟骆梅腻歪调情，倒没注意到，两人每次调情后，骆梅都会让他转帐，现在因为这次意外事件，被警察梳理出来，一开始，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愈想，心里愈不是滋味儿！
如警察所说，要真是相互深爱的那种老情人关系，没可能只有他单方面转帐，对方只顾着收款，从来没有给予过他一分一毛！
当然了，平时节日或生日的礼物，她还是会送的。
可现在想来，那些礼物，多是些花心思的手工制品，真正值钱的贵重物件，一个都没有！
吴青远自幼是穷过来的，本身就比较抠门，只对骆梅大方。
但他再怎么大方，那抠门算计的本性是不会变的，这会儿将两人交往期间自己的付出和收到的回报比了比，简直是严重失衡！
吴青远心里很不舒服，再想到骆梅的“案底”，便愈发别扭沮丧。
不过，再怎么沮丧，他还是相信这个白月光的，相信她是纯洁无暇真善美的存在。
但相信归相信，要他在儿子面前，将她的那些事合盘托出，他总觉得有点丢人现眼，又有点心虚担忧。
儿子要找律师，律师必然要想法帮骆梅洗白，可是，万一洗不白呢？
万一查出些叫他难以接受的事呢？
不！他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还是算了！”他颓然道，“警察既然这么认定，自然是有理有据！因为一些误会，我和你骆姨的关系，在他们那里，的确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
“怎么还有证据链了？”吴新惊呆了，“爸，到底发生了什么？您不能光听他们说，您得有自己的判断和坚持！您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我说一说！我会找到最好的律师团队，帮你们打这个官司的！”
“打什么官司啊？”吴青远没好气回，“你就别操这份心了！赶紧签了字，回去照顾好你奶奶，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爸！”吴新一脸困惑的看着他，“您确定不再考虑一下吗？这可是事关您仕途的大事啊！”
吴青远又何尝不知道？
在警察没拿出骆梅十年前因那种事被抓，他是绝不会轻易就范的。
可这证据一拿出来，他心里就没底了。
万一这事真是一坨臭屎，越拔拉越臭，那还不如吃点亏受点罪，把这坨屎封住，以免造成更大更坏更恶劣的影响！
两害相衡取其轻，他现在也只能咬牙硬挺！
“行了，别再折腾了！”他烦躁的岔开话题，问：“你妈回去了吗？”
吴新苦笑摇头：“我打她电话，她一直挂掉，不肯接！发信息也不回！看来这回，她真是气狠了！不过奶奶也的确过份了，拉肚子还不肯装纸尿裤，护工都说她太作了！妈肯定也气急了才走的！你得想个法子哄哄她，不然，受罪的可是奶奶！哪个护工，能有妈照顾得体贴周到？”
吴青远轻哼一声：“她这是又故伎重施了，要套我的钱花呢！有什么事，从来不肯直白的说，非得拐弯抹角的，搞得一家人鸡飞狗跳！”
“她就是这样！”吴新附和道，“不过，她也挺辛苦的，爸，要不你就多给她一点，权当安她的心，好不好？”
“不好！”吴青远坚决拒绝，“上次就这么闹，挖了我小半年的工资！这会又来，肯定会狮子大开口！如果这次给了，我就被她拿捏住了，以后动不动就给我来这一套，你说，我得给她花多少钱才能算完？”
吴新没说话，只是拧头看向骆梅。
骆梅现在穿的还是自己的衣服，虽然这会儿形容狼狈，但仍是珠光宝气，身上穿的，脖子上戴的，无论哪一样单挑出来，就够许素兰一个月的家用了。
再想到许素兰穿得褪色的衣裳和黯淡苍老的脸，吴新叹了口气，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第13章
其实，他挺为母亲不值的。
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这个世界，就是弱肉强食，哪怕是家人也是一样。
不是他这个儿子不孝顺，是她这个当妈的无用窝囊！
如果她能像骆姨这么精明能干，靠着自己的能力，早早的实现了财富自由，谁还敢瞧不起她？
说到底，是她自己不争气，不能怪他这个儿子背刺她！
他现在事业正处上升期，他要靠父亲和骆姨的人脉往上爬，当然只能先委屈一下她这个母亲了！
不过，身为人子，该争取的，他还是要为母亲争取的！
“爸，你要这样的话，我就应付不来了！”吴新哭丧着脸诉苦，“奶奶那性子你是知道的，我今天都请了两个护工了！刚才下车的时候，新护工又打电话，说不想干了！我好不容易才安抚住！”
“走了再找就是了！”吴青远不以为然，“只要你肯加钱，自然有人干！可我这回要是跟你妈低头了，以后她还不定怎么样呢！你且忍一忍，不行，就请假在家照顾他两天！让黄琳做饭带孩子，反正她也没什么正事要干！”
吴新苦笑：“爸，你觉得黄琳会做这些事吗？她跟骆姨一个性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当初让她用母乳喂孩子，她都哭叫吵闹，把刚出生几天的苗苗丢给妈，自己跑出去没影儿！现在照样天天瞎跑，能指望她什么？”
“我我现在正是升职的关键期，这个时候请假，就全完了！你还是赶紧给妈打钱吧！不然……”
他咬咬牙，将手一摊，“我也不管了！反正到时候受罪的是奶奶！”
“你……”吴青远气得拿眼瞪他，“翅膀硬了是吧？”
“我是真照顾不来！”吴新瘪眉皱眼，“明明你手指缝里撒点儿钱，就能把妈安抚住，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呢？就算妈是牛马，你也得喂草料啊！总不能让她干跑吧！你可想好了，她要是真跑了……”
他往远处的骆梅掠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指望骆姨去照顾奶奶和一家人的吃喝拉撒吗？”
“你骆姨怎么能做这种事？”吴青远轻哼，“我也不舍得让她做这些！”
“你舍不得，那花钱呀！”吴新摊手，“你不想花在妈身上，那就花在护工和保姆身上吧！像奶奶这种难伺候的，一月低于两万，护工绝对不愿意干的！”
“家里还需要一个保姆，做饭带孩子，这么算起来，一月最其码三万，才能把这些事搞定！你先转钱给我吧！”
吴青远一听这话，立时妥协了。
这三万请护工保姆太不划算了，要是能换许素兰回来，倒还挺实惠的。
他向警察要了手机，直接给许素兰转了五万块，又说了几句软话。
许素兰这会儿正在去女儿学校的高铁上，听到手机响，她低头看了一眼，看到有钱进来，利落的收了。
五万块，相对于吴青远给骆梅花的钱，很少很少，但是，她现在缺钱，她不嫌。
钱收了，但是，电话是绝对不会接的，电话信息也是绝对不回的。
她甚至都懒得听吴青远说了什么。
吴青远看到被接收的钱和未读的信息，气得肺都要炸了，直接拨打许素兰的电话，可惜，再一次被无情的挂断了。
他还要再打，可惜，警察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手续办好了，要把他送去看守了所了，不允许他再拿着手机胡喊乱叫。
他气得面色铁青，却似一拳打到棉花里，胸口憋得快要吐血，却也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