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这样……
我难以置信凑近烛光,想看得更清,不料窗户猛地被人用刀鞘撬开。
抬头,我迎上一双冷冰冰的眼。
7
是颜绍。
从京城追至广陵,一路狂风乱雨糟践,他眼底血丝明显,从精致额尖往下淌雨珠,有一丝无法掩藏的疲惫。
他翻窗而进,立在桌前,鹰隼般的目光瞟了眼我手里飞快合上的匣子。
「我知道那是什么。」忽然,他冷不丁说道。
我微微瞪大眼。
颜绍扯唇:「无非是给你爹翻案的证据。」
他嘲笑我的不自量力,以为我是因为生气他不会帮我,才使性子跑到广陵,流掉他的骨肉,以此让他后悔,要挟他为我出头。
「我小看你了,一个小小妇人,心还挺狠。」他寒着脸,盯着我的肚子。
若真如此,我何必瞒着他流掉孩子,怀着孩子岂不更好要挟。
我拨下匣子锁扣,咔嗒一声,面色平淡:「将军误会了,妾身弱无能,这个孩子本就保不住,妾恐婆母与将军知晓后心烦,遂到姐姐这里来借住。」
屋檐雨声敲打如豆,噼里啪啦烈火浇油。
「你还跟我撒谎!」颜绍逼近,低吼。
我不想看他,垂下眼,却被他一把掐住下颌强硬着与他对视。
「说话。」他命令。
四目相对,烛火的影子在眼睛里滚烫跳跃。
良久,我叹息,冰凉指尖按住他手背:「妾没有说谎,孩子没了妾也很伤心。妾自知力微,拿父亲的遗物只是想烧给他而已,如将军所言,妾一小小妇人,能做什么呢?」
颜绍似是被我指尖的温度冷到,顿了一下,迅疾撤回手,直起身沉默半晌。
「你明白就好,从前事错综复杂,牵扯极多。」
他果然知道内情。不是不能帮,而是没必要。没必要为了我涉险。
我不语。
默了少时,颜绍自顾自打了盆凉水擦洗了一番,坐在床边直勾勾望着我。
我蹙眉:「妾不方便服侍。」
「你当我禽兽?又不做什么。」颜绍不自在地撇了撇嘴。
见我待在原地不动,他不耐烦走过来,把我拎在臂间,裹进被褥,自己也进来,火热的身躯贴紧,长手长脚从身后抱住我。
「你是冰做的吗?冷成这样。」他闷声嘀咕。
我僵着后背,不知道他抽哪门子疯。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沙沙的雨声如蚕啃食桑叶,我实在累了,渐渐忽视了身后的人,眼皮慢慢合上。
「日后莫要瞒我了,也别说那些让我生气的话。」
沉寂了半天,颜绍的声音从耳后低沉传来。
「忘了从前,我保你在颜家顺遂一生。」
夜色里,我漠然地睁开眼,盯着墙壁上他拥抱我的影子,一声不吭。
8
休养了半个月,颜绍实在受不了范仲容在他眼皮子底下对我的百般照顾:
「待回了京城,我自给你请御医,这一愣头青赤脚郎中懂什么医。」
而且姐姐一家人对他不冷不热,颇为客气疏离,反倒与范仲容亲近。这让颜绍很不高兴。
有一次,他黑着脸对我说:「再不走,外头邻居都快把姓范的认成你官人了。」
语气莫名,像埋怨。
谁是我官人,重要吗?何况他不是不喜我唤他「官人」吗?
我不解。
不过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有些事还得回京城谋划,便辞别了姐姐一家。
在江船上晃晃荡荡数日,若不是我刚小产,颜绍恨不能把我拎马背上飞奔过去。
如此总算在月中到了京城。
一进府,便听女使说婆母已接了陈郡的表妹住下。颜绍随意摆摆手,觉得不过小事。我亦平静,微笑着让院里下人好生礼待表妹。
此行去广陵,颜绍瞒着府里人,只说路上碰巧遇见我,顺便接回来。
婆母无疑有他,从屏风后招呼出来一位玉软花柔的美人。美人羞羞怯怯看了眼颜绍,轻唤:「表哥。」
颜绍淡淡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