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坯房的门闩八月的蝉鸣扯着嗓子叫,陈老二蹲在砖窑口灌凉白开,喉结上下滚动时,眼前总晃着秀兰背着孩子在村口晃悠的影子。
自从圆房后短暂的热乎劲过去,秀兰就像换了个人,不再蹲在灶台前烧火,而是成天背着孩子在村里串,东家讨口水喝,西家逗会儿鸡,布鞋底子磨得发白。
“老二家的,又遛弯呢?”
王婶纳着鞋底拦住她。
秀兰歪头笑笑,怀里的孩子揪着她一缕头发往嘴里塞。
“俺老家的高粱该红了。”
她突然冒出一句,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的蒲公英。
这话很快在村里传开,女人们凑在井台边洗衣服时交头接耳:“听着没?
想老家了!”
“三千块钱的媳妇,可别学那‘放鹰’的,骗了钱就跑。”
陈老二收工回家,常撞见秀兰坐在门槛上发呆。
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和墙角那堆没劈的柴火垛叠在一起。
“吃饭吧。”
他把搪瓷缸推过去,缸里漂着几片腌萝卜。
秀兰低头搅着面糊,突然说:“火车站离这儿远不?”
陈老二手一抖,面汤洒在粗布裤子上。
这话像根刺扎在村里人心里。
李瘸子拄着拐杖找到陈老二:“兄弟,把钱看紧喽!
没钱她拿啥买车票?”
陈老二当晚就把装钱匣子的瓦罐挪到炕头,用破棉袄严严实实盖住。
可夜里总睡不踏实,听见秀兰翻身就猛地睁眼,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侧脸,嘴唇还是微微外翻的模样,却瞧不出在想啥。
变故发生在一个闷热的午后。
陈老二在砖窑装窑,听见远处传来吵嚷声。
等他抹着汗跑回村口,正撞见张媒婆拽着秀兰的胳膊。
秀兰背着孩子站在土路上,布衫后背洇着汗渍,脚边放着个蓝布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