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的盖头蒙住我双眼时,腐烂的茉莉花香突然变得清澈。
西百年的水腥气褪去,1993年夏天的蝉鸣震耳欲聋。
我躺在母亲汗湿的臂弯里,产房梁上垂下的不是电灯,而是三十三盏系着红绸的油灯。
"把这孩子给我。
"年轻二十岁的二叔公抱着槐木匣子闯进来,匣中躺着枚鎏金耳坠。
母亲挣扎着把我藏进染血的被褥,她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床沿,裂纹里渗出黑雾——正是女鬼嫁衣上缠绕的怨气。
记忆突然翻转,我成了漂浮在祠堂横梁上的游魂。
暴雨夜的母亲跪在宋氏女棺椁前,将染血的襁褓布塞进棺缝:"求您护着这孩子,他血脉里流着宋家的......""蠢货!
"二叔公踹开祠堂门的刹那,母亲迅速吞下张黄符。
她咳出的血在棺盖上画出并蒂莲,与女鬼嫁衣上的刺绣一模一样。
追来的族人将她拖走时,一截缠着红线的脐带从袖口滑落,正掉进棺材的尸骨胸腔。
眼前景象再次碎裂。
女鬼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万历三十七年沉棺那夜,宋家新娘被活钉入棺时,腹中己怀三月胎儿。
她在水下抓挠棺木的抓痕,与母亲产房床板的刻痕逐渐重合——都是同样的北斗七星阵。
"你身上有我的血。
"女鬼的声音第一次褪去怨毒。
她腐烂的嫁衣裂开,露出心口处跳动的肉瘤,那是用红线和脐带缠成的胎儿形状。
肉瘤表面布满人脸,母亲的面容正在其中一张脸上浮动。
铜镜突然映出双重幻影:西百年前的新娘捂着腹部蜷缩棺中,指甲在槐木上刻满"儿"字;1993年的母亲蜷缩在祠堂角落,用发簪在地砖刻同样的字。
两个时空的刻痕渐渐融合,最终在西池塘底组成完整的镇魂咒。
女鬼的指骨插入我胸膛,却没有预想的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