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萧府主母是我苏婉儿,不是你这败坏门风的弃妇!
大雪纷飞,我抱着病儿跪在昔日未婚夫萧绝的府门前,换来的却是庶妹苏婉儿的当众羞辱。
她头上的凤凰金钗,曾是母亲留给我的信物,如今却成了她炫耀的资本。
而萧绝,那个曾与我指腹为婚的男人,正搂着她冷眼旁观。
吐出最伤人的话:苏家已倒,你我之间,再无情分。
我为追求所谓真爱逃婚,家族败落,走投无路归来,难道这一切,竟是他们联手策划的一场惊天骗局
这夺夫之恨,灭门之仇,我苏云卿必将血债血偿!
1
大雪,不知疲倦地下了三天三夜。
我的膝盖早已冻得没了知觉。
怀里抱着滚烫的儿子阿念。
他的呼吸微弱,像随时会断掉。
萧府朱漆大门紧闭。
像一张嘲讽的巨口。
里面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夹杂着男女的笑语。
我曾是这京城最耀眼的天之骄女。
苏家嫡长女,苏云卿。
如今,我只是个抱着孩子,跪在未婚夫家门前乞求的可怜虫。
滚开!哪里来的叫花子!
门内传来一声娇柔却刻薄的女声。
是我庶妹苏婉儿的声音。
笑语声戛然而止。
吱呀一声,侧门开了条缝。
管家那张布满嫌恶的脸露了出来。
萧将军府门前,岂容你这等人在此污眼快滚!
他啐了一口。
我抬起冻僵的脸,嘴唇干裂出血。
求求您,通报一声。
我要见萧绝……
我的孩子快不行了……
管家上下打量着我褴褛的衣衫,眼神鄙夷。
萧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姐姐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门被完全推开。
苏婉儿披着华贵的狐裘,珠翠环绕,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
她身后跟着几个衣着光鲜的丫鬟婆子,簇拥着她,如同众星捧月。
寒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一支光华夺目的凤凰金钗。
我的呼吸骤然一窒,瞳孔猛缩。
那金钗……
母亲临去前握着我的手,叮嘱这是苏家未来主母的信物。
如今,它却插在她的发间!
心口像是被冰锥狠狠刺穿。
不仅痛,更是彻骨的寒与难以言喻的屈辱。
苏婉儿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
啧啧,姐姐,多年不见,你怎么混成这副模样了
她抬起绣着金线的鞋尖,轻轻踩在我早已冻得青紫的手指上。
慢慢碾压。
刺骨的疼痛传来,但我更痛的是心。
婉儿……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
放肆!她厉声打断,我现在是萧府主母,萧夫人!你该叫我一声夫人!
她脚下用力,我痛得闷哼一声。
求……求夫人,救救我的孩子……
为了阿念,我只能忍。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萧绝。
他穿着玄色锦袍,面容俊美依旧。
只是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萧绝……
我颤抖着唤他,乞求地望着他。
看在……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救救阿念,他是……
苏家已倒。
他冷漠地打断我。
你我之间,再无情分。
苏婉儿立刻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手臂,娇声道:夫君,你看她,还提什么过去的情分呢,真是可笑。
她得意地晃了晃头上的凤钗:夫君说了,这凤钗,唯有我配得上。
萧绝的目光扫过我怀中奄奄一息的阿念,仅停留了一瞬。
带着一丝被打断的不耐,随即漠然移开。
他终于开了金口:看在你曾是苏家人的份上,允你带孩子从侧门进来。
顿了顿,他补充道:安置在西边那间废弃的柴房吧。
这便是他对我最后的恩赐。
虚伪得令人作呕。
我抱着阿念,在管家鄙夷的目光和仆人们的窃窃私语中,被带到了那间四面漏风的柴房。
冷,刺骨的冷。
阿念的咳嗽声越来越急。
深夜,我缩在冰冷的草堆里,听到外面两个仆人的议论。
……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多风光的大小姐,现在……
嘘!小声点!没看到如今府里谁说了算那可是婉儿小姐……不,现在是萧夫人了!风光无限呢!谁能想到当初……
……那苏家也是可惜了,当年何等风光,听说后来一夜之间就……唉,真是世事无常。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苏家倒了
跟萧绝有关
苏婉儿成了萧府主母
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比这寒冬腊月的大雪还要冷。
原来,我所以为的归宿,早已成了别人的安乐窝。
原来,我所以为的未婚夫,早已成了仇人。
悬在心头多年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
2
第二天,柴房的破门被推开。
一股馊臭味扑鼻而来。
苏婉儿站在门口。
她锦衣华服,与这破败之地格格不入。
她身后跟着的丫鬟提着一个食盒。
姐姐,妹妹特意给你和阿念送些吃的来。
她笑意盈盈,仿佛真是好心。
丫鬟将食盒里的东西,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一碗稀粥。
几个发黑的馒头。
散发着酸腐气。
哎呀,手滑了。
苏婉儿故作惊讶地掩口。
眼底却全是恶毒的笑意。
她看着我,等着我的反应。
阿念还在发烧,需要食物。
我咬紧牙关,跪在地上。
伸手去捡那些尚且能入口的馒头碎块。
姐姐当年教我的礼仪呢
怎么自己捡起地上的东西吃了
苏婉儿刺耳的嘲笑声在空荡的柴房里回荡。
我强忍着屈辱。
将捡起的食物小心翼翼地用破布包好。
婉儿,当年我们姐妹……
我想唤起她一丝良知。
啧啧,姐姐还记得姐妹情深
她打断我,语气冰冷又带着快意。
可你当年为了个野男人私奔,弃家族于不顾时,怎么不想想姐妹情分
真是愚蠢又活该。
句句诛心。
我不甘心。
趁着萧绝路过庭院时,我冲了出去。
拦住他。
萧绝,当年的事有误会!
我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他停下脚步。
眼神不耐烦地扫过我。
误会他冷笑一声。
苏云卿,你以为我娶你是为了什么
不过是看中苏家的势力罢了。
你的逃婚,正好给了我换一个更听话、更有用的人选的借口。
每一个字,都像冰刀。
将我残存的幻想切割得粉碎。
苏婉儿适时地跟了过来。
她轻轻挽住萧绝的手臂。
柔声细语,仿佛在安抚他:
夫君息怒,何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气。
姐姐当年……唉,也是一门心思扑在那虚无缥缈的‘真情’上。
妹妹我怎么劝都劝不住呢。
她看向我,眼神带着虚假的怜悯。
姐姐,你也别怪夫君无情,你当年做的那些事,确实太伤人了。
萧绝厉声警告:苏云卿,安分守己待着!
否则,连这柴房你都没得住!
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权力。
这就是赤裸裸的权力压制。
苏婉儿见状,连忙接口,语气更柔,却带着刺:
是啊姐姐,安分些吧。
想当初,若不是妹妹我暗中替你周旋,你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和举动,恐怕早就……
她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意识到不妥,轻轻捂住嘴。
眼神慌乱地瞟向萧绝,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后怕。
哎呀,瞧我,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她看似懊悔,实则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我的旧伤疤。
我如遭雷击。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她说什么
暗中周旋那些不该有的念想和举动
那些毁了我一生的信。
那场让我家族蒙羞、让我沦落至此的逃亡……
难道从一开始,就是她布下的局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几乎让我站立不稳。
当年的真爱。
那些信件。
那场逃婚……
难道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巨大的谎言如冰水兜头浇下。
我眼前阵阵发黑。
只想立刻逃离这对恶毒男女的视线。
逃回那个虽然破败但至少可以独自舔舐伤口的柴房。
我踉跄转身,脚步虚浮地想往回跑。
却被他身边的护卫像拎小鸡一样粗暴地拦住。
狠狠推搡在地。
我想问问爹娘。
问问苏家其他人的下落。
话到嘴边,却被更深的恐惧和绝望堵住。
苏婉儿走到我面前。
故意抬起手腕,炫耀着一支碧绿通透的玉镯。
看,这是夫君昨日才赏我的。
西域进贡的上品呢。
她轻蔑地看着我。
姐姐以前最喜欢的,如今都戴在我手上了。
她的炫耀像盐撒在我的伤口上。
冰冷的地面硌得我生疼,浑身像是散了架。
我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不去理会她的得意。
屈辱地、一步步地爬回那间如同囚笼的柴房。
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
我想将自己埋进冰冷的草堆里。
逃避这一切刻骨的羞辱和绝望。
指尖在混乱的草茎中摸索。
却触碰到一个坚硬冰凉的物件。
我摸出来一看。
是一块半月形的旧玉佩。
边缘磨损,却能看出是上好的和田玉。
这是……
娘亲留给我的!
我颤抖着握紧玉佩,冰凉的触感却仿佛带着一丝母亲的温度。
这是娘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是苏家嫡女身份的残余印记。
或许……或许还有希望……
哪怕是为了娘亲,我也不能就此倒下。
还没等我将这丝微弱的暖意捂热。
萧绝冰冷的声音已穿透柴房的破壁,如同最终的审判。
恰好能传到柴房里。
记住了,府里只有一位夫人,那就是苏婉儿。
至于她,他朝柴房方向头也不回地轻蔑一指。
不过是苏家的一个罪人罢了。
罪人……
我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玉佩。
指甲抠进掌心,鲜血渗出。
昔日的情分。
不过是今日的垫脚石。
他早已将我弃如敝履。
踩在脚下。
心底某个角落。
名为仇恨的种子。
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疯狂滋长。
苏婉儿,萧绝……
我苏云卿,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3
一个惊雷般的消息,砸进我早已麻木的心湖——爹爹病危。
被囚禁的父亲,生命垂危。
急需一味极其珍贵的药材续命。
而这药材,普天之下,似乎只有权倾朝野的萧绝能轻易弄到。
那个漆黑的雨夜。
我再次抛下了所有残存的骄傲。
跪在萧绝书房紧闭的门外。
冰冷的雨水浇透了我单薄的衣衫。
寒意刺骨。
额头磕在冰凉坚硬的青石板上,一次又一次。
咚。
咚。
咚。
血肉模糊。
粘稠的液体混着雨水滑落。
萧绝,求你,救救我爹……
我放下所有的尊严,声音嘶哑地哀求。
书房里灯火通明。
映出他漠然的身影。
门开了。
出来的却是苏婉儿。
她撑着伞,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在看一条泥泞中的狗。
姐姐若真有孝心,她柔声细语,却字字带毒。
不如在这府门外长跪三日,昭告天下你苏家教女无方。
或许夫君还能心软一二
恶毒的条件。
她想让我受尽世人唾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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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绝就站在她身后。
冷眼看着我的狼狈。
无动于衷。
为了爹爹。
为了他唯一的生机。
我咬碎了牙,咽下了血。
我真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在萧府门前,长跪不起。
雨水冲刷着我的伤口,也冲刷着我最后的体面。
路人的指指点点。
仆役的窃窃私语。
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时间仿佛凝固。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萧绝终于踱步到我面前。
他停下,低头看着我。
我眼中燃起一丝希冀。
他却开口,声音比这冬雨更冷:
苏老贼罪有应得,我为何要救
希望瞬间破灭。
坠入无底深渊。
苏婉儿得意地偎在他身边,娇笑着补充:
姐姐,你爹的命,在你当年为了野男人逃婚那一刻,就注定了。
是啊。
是我害了爹爹。
是我害了苏家……
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在我被下人拖拽着离开府门,经过廊庑拐角时,几句冰冷的低语伴随着萧绝那熟悉的声音,如毒针般断续刺入耳膜……
……苏家的产业……差不多了……
……老东西的病……拖着便是……不必费心……
什么!
我猛地抬头,难以置信。
是他!
是他暗中掏空了苏家!
是他故意拖延,不给爹爹治病!
恨意如毒蛇般噬咬着我的心。
回到那间破败柴房。
在我蜷缩在角落,浑身冰冷发抖时,张伯借着送些许清水的机会,趁无人注意,飞快地将一张纸条塞入我袖中……
我颤抖着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三个字:小心婉。
心头一凛。
还没等我从巨大的震惊和悲愤中回过神。
苏婉儿却带着人来了。
她看到我攥在手心的那块半月形玉佩,眼中闪过一丝嫉妒和恶毒。
哟,姐姐还留着这破玩意儿呢
她走上前,一把夺过玉佩。
在我惊恐的目光中,狠狠摔在地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
像是我心碎的声音。
娘亲留给我最后的念想,碎了。
我扑过去。
想要捡起那些碎片。
却被她一脚踩住手背。
一条丧家之犬。她看着我崩溃的模样,笑得畅快淋漓。
还配拥有这么好的东西
萧绝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带着一丝不耐。
不过一块玉佩,碎了便碎了。
哭闹至此,成何体统
他走进来。
看都没看地上的碎片,反而盯着我,眼神阴鸷。
苏云卿,我警告你。
你若再敢生事,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就别怪你儿子,‘意外’夭折!
轰——!
我如遭雷劈。
浑身冰冷。
他竟然用阿念威胁我!
这个男人,早已没了心!
夜色深沉。
柴房外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张伯神色悲恸,压低声音。
将噩耗告知。
大小姐……老爷他……他去了……
爹爹……死了……
万念俱灰。
所有的支撑。
所有的念想。
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巨大的悲痛过后。
是冲天的仇恨。
那恨意像野火燎原。
瞬间烧尽了我心中最后一丝软弱和犹豫。
我缓缓抬起头。
看着眼前这对狗男女。
眼中的泪水早已干涸。
只剩下熊熊燃烧的复仇火焰。
萧绝,苏婉儿。
你们欠我的。
欠苏家的。
我会一点一点,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血债,必须血偿!
4
我抓起地上那枚碎裂的玉佩,最尖锐的那块碎片紧紧攥在手心,割破了皮肉也浑然不觉。
我冲出柴房,像一道绝望的幽魂,直奔苏婉儿的住处。
她正在对镜梳妆,哼着得意的小曲。
看到我闯进来,她先是一惊,随即露出鄙夷的神色。
疯狗一样的东西,谁让你进来的
我没有说话。
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地狱的火焰。
我猛地扑过去,将她按倒在地。
冰冷尖锐的玉佩碎片,抵住了她光滑细嫩的脖颈。
一丝血痕沁出。
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我的声音嘶哑,如同来自九幽。
苏婉儿瞳孔骤缩,脸上闪过一丝真实的惊恐。
但很快,那惊恐就变成了扭曲的、病态的快意。
她看着我痛苦疯狂的模样,竟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姐姐,你终于想知道了
好啊,我告诉你。
死亡的威胁下,她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开始享受我的痛苦。
你那个所谓的‘情人’,那些让你神魂颠倒的信,都是我安排人伪造的。
我告诉他,萧绝为人暴戾,喜怒无常,你嫁过去定无好下场。
我还‘好心’为你准备了‘万无一失’的逃跑路线图,上面嘛,自然是加了点让人昏昏欲睡的迷药。
她笑得花枝乱颤,脖颈上的血痕越发刺眼。
姐姐,你那所谓的真爱,拿到我给的银子后早就远走高飞了,说不定还是我派人送他上路的呢!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
原来如此。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我的爱情,我的反抗,我的逃离,不过是她精心编织的一场笑话!
就在这时,萧绝冰冷的声音响起。
住手!
他大步走进来,看到眼前的情景,眉头紧锁。
但他并未第一时间关心苏婉儿的伤势。
反而厉声斥责我:够了!苏云卿!
婉儿如今是萧府主母,岂容你在此放肆!
他的偏袒,如此赤裸,如此无情。
苏婉儿立刻委屈地哭诉:夫君,你看姐姐她……
萧绝扶起苏婉儿,冷冷地瞥了我一眼。
当年之事,我早就知道婉儿动了些手脚。
他竟然承认了!
不过,他语气淡漠,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的离开,对我而言,只有好处。
一个不听话的棋子,换一个乖巧懂事的,何乐而不为
无耻!
卑劣!
我气得浑身发抖,恨极了她这副嘴脸,与她撕扯在一起。
指甲划破了她的衣襟。
混乱中,我瞥见她内衫里似乎掖着什么东西,露出一角泛黄的纸!
那熟悉的颜色和质地,瞬间刺痛了我的眼!
我拼尽全力,不顾她的抓挠,猛地扯下那一角!
熟悉的仿冒笔迹赫然映入眼帘——正是当年那些毁了我一生的情信残片!
这是铁证!
苏婉儿脸色大变,尖叫着扑过来抢夺:还给我!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大的力气。
死死护住那截信纸,任凭她抓挠撕咬。
够了!
萧绝不耐烦地强行将我们分开。
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信纸,眼神闪过一丝阴霾。
来人!
把这个疯妇拖下去!
关进地牢!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我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像拖死狗一样拽走。
冰冷的地面擦破了我的脊背。
我紧紧攥着那截信纸,不肯松手。
被扔进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窖。
厚重的木门哐当一声关上。
黑暗瞬间将我吞没。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霉味。
寒冷像毒蛇一样钻进骨头缝。
我蜷缩在角落里,又冷又饿。
没有水,没有食物。
只有无边的绝望和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
门上传来细微的响动。
苏婉儿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黏腻的得意和快意。
姐姐,地牢的滋味如何是不是又冷又绝望
夫君说了,你冲撞主母,就该好好尝尝这苦头。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清晰: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早在我‘好心’劝姐姐追求真爱、帮你筹划‘私奔’的时候,
夫君私下就对我许诺了。
他说,待你这颗碍眼的棋子自己挪开后,这萧府主母的位置,早晚是我的。
姐姐,你瞧,你的愚蠢,不过是成全了我罢了!
她尖锐的笑声在地窖里回荡。
原来,早在当年,一切都已注定。
萧绝的承诺,她的阴谋,我的愚蠢。
我被彻底抛弃,彻底利用。
愤怒和绝望再次冲击着我。
在地窖的黑暗中,我几乎要窒息。
突然,门下传来细微的摩擦声。
一个黑影小心翼翼地递进来一个粗瓷碗和一块硬饼。
是张伯!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压低声音:大小姐,您受苦了。
老奴欠苏家恩情,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
黑暗中,这微弱的光和食物,以及张伯的忠诚,像一根救命稻索。
我接过碗和饼,狼吞虎咽。
冰冷的心,似乎有了一丝温度。
我坐在地窖冰冷的地面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块硬饼和那截信纸。
张伯带来的微光和食物,以及那句愿为大小姐效犬马之劳,像一盆冷水浇灭了我疯狂燃烧的恨意,却也点燃了另一种更冰冷、更坚韧的东西。
他们以为把我关起来,我就只能绝望等死
他们错了。
这地狱般的黑暗,反而让我看得更清楚——
苏婉儿的恶毒。
萧绝的无情。
他们丑陋的嘴脸和深藏的秘密。
那些曾经被我视若珍宝的过往,如今都成了刺向他们的利刃。
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们。
了解他们的野心,他们的恐惧。
我不再哭了,泪水早已流干。
从这一刻起,天真愚蠢的苏云卿已经死了。
活下来的,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我冷静地将饼吃下,感受着力量一点点回到身体里。
复仇的火焰,不再是灼烧我的疯狂,而是化作了照亮前路的、冰冷的决心。
...
5
地牢的门终于打开了。
刺目的光线让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被放了出来。
他们以为,地牢的折磨足以磨灭我的意志。
他们错了。
地狱的烈火,只会将我烧得更加坚韧。
我低着头,脚步虚浮,像个温顺的影子。
实则,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府中的一切风吹草动。
张伯趁着送茶水的机会,压低声音道:大小姐,老奴前日在采买时,无意间听到几位官员随从议论,似乎御史台的李大人正在暗中搜集不利于将军的证据。
这是老奴凭记忆记下的几个关键名字和地点。
说着,他偷偷塞给我一张揉皱的纸条。
我接过纸条,心中有了计较。
我让张伯设法,将一则关于李御史动向的小道消息,不着痕迹地散布出去。
消息的源头,巧妙地指向了苏婉儿常用的某个信物标记。
这只是第一步。
很快,府里就有了些微的动静。
张伯传来消息,李御史那边果然开始留意与苏婉儿相关的线索了。
我开始回想当年苏家与萧家生意往来时,他账目处理上的一些习惯性疏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我让张伯设法弄来了近期府中采买的部分账目副本。
仔细比对后,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丝疑点。
虽然不大,但足够让他头疼一阵子了。
我模仿一种毫不相关的江湖人笔迹,写了封匿名信。
让张伯寻了个最不可能引起怀疑的小乞丐,辗转送到了都察院一位以刚正闻名的御史手中。
几天后,萧绝从外面回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在书房里大发雷霆。
我隔着院墙,隐约听到他迁怒的咆哮,骂苏婉儿管家不力,连小小的账目都能出纰漏。
苏婉儿被骂得狗血淋头,哭哭啼啼。
我算准时机,偶遇了梨花带雨的她。
妹妹这是怎么了萧将军为何如此动怒我语气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懦和关心。
她看到我,原本的委屈瞬间掺杂了炫耀的冲动。
还不是那些刁奴办事不力!她撇撇嘴,随即压低声音,开始向我炫耀她是如何揣摩萧绝心意、如何打压那些不听话的下人。
她得意忘形,甚至透露了萧绝一些不为人知的习惯和忌讳。
我默默地记下这一切。
不久,苏婉儿精心准备了一场重要的宴会,邀请了不少京中权贵。
在她向我炫耀宴会菜单时,我故作天真地‘提醒’她:妹妹,我记得以前爹爹好像说过,萧将军似乎不太喜欢过于油腻的海味
还有那种缠枝莲纹的瓷器,他好像觉得有些俗气。
苏婉儿一心想表现自己比我更懂萧绝。
听闻此言,果然暗中调整了部分菜品和器皿。
她自以为是地避开了俗气,却恰恰撞上了萧绝真正的忌讳。
宴会上,萧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重要的客人在看到那些菜品和瓷器时,也露出了微妙的神情。
苏婉儿手忙脚乱地想补救,却越描越黑。
宴会结束后,我听到萧绝在后院,第一次当众严厉地训斥了苏婉儿。
蠢妇!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在贵客面前丢尽了我的脸!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苏婉儿哭着辩解,说自己不知道。
阿念身子本就弱,柴房阴冷,终是染了风寒,咳嗽不止。
我抱着他,心中焦急万分,寻医问药却处处受阻。
在廊下遇到几位看着我长大的苏家旧仆时,看着他们欲言又止的同情目光,我只能强忍泪水,更紧地搂住怀中受苦的孩子。
那份无助与母爱是装不出来的。
苏婉儿看到这一幕,嫉妒得发狂。
她对下人更加苛刻,动辄打骂。
这反而逼得更多看不惯她的人,暗中开始向我示好。
给阿念擦洗身子时,我格外仔细。
当触碰到他右腿内侧那枚浅红色的梅花状胎记时,心中猛地一动。
这个形状……
我曾在萧家祠堂悬挂的画像中,见过那位权倾一时、早已过世的萧老太爷手臂上,似乎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印记!
难道……
这或许是一张意想不到的底牌。
在萧绝偶尔问及府中事务时,我故作惶恐地低声道:回将军,府中一切安好。只是……只是婉儿妹妹似乎心事重重。
前几日宴会上竟忘了将军的忌讳,许是……许是太操劳了
我点到即止,语气充满担忧。
却将怀疑的种子悄悄埋下。
萧绝是个极其多疑的人。
他会自己去联想,苏婉儿为何会心不在焉和犯错。
我能感觉到,他看苏婉儿的眼神,已经不像从前那般全然信任了。
风向,似乎在慢慢改变。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会生根发芽。
6
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李御史手持一份铁证,在朝堂上声色俱厉。
他弹劾萧绝与苏婉儿暗通外敌,意图不轨。
那所谓的证据,自然是我精心伪造的。
一份模仿苏婉儿笔迹、并刻意留下了她常用印章极浅印记的密信。
信的内容,指向萧绝的政敌。
我让张伯通过一个与李御史府有旧的采买小贩,将这封信混在货物清单里,无意间遗落。
那特殊的印记,足以引起李御史的警觉。
消息传回萧府,如同投下一颗巨石。
我躲在暗处。
看着苏婉儿听到消息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她手微颤,却并未立刻失态。
她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镇定,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抖:定是有人诬陷!夫君,你要信我……
但那眼底的恐惧,早已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萧绝焦头烂额,连日被朝中事务缠身,应对政敌的猛烈攻击。
他回府后,处理府中因苏婉儿管理不善而积压的棘手事务时,脑海中竟闪过我当年作为苏家嫡女,处理家族事务时的干练身影。
他偶尔停下脚步,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
那眼神里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审视和探究。
思考我是否还有可利用之处。
他看苏婉儿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烦和迁怒。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的低吼隔着墙都能听见。
我自然不会闲着。
我让张伯将当年苏婉儿模仿我笔迹、陷害我的那些信件残片,小心翼翼地不慎落入了几个早就看不惯苏婉儿、或与苏家有旧的贵妇手中。
这些贵妇本就对苏婉儿飞上枝头心存嫉妒,又厌恶她暴发户般的炫耀。
当看到这些信件残片,得知苏婉儿竟是靠如此卑劣的手段上位,更是觉得她虚伪恶毒,令人不齿。
她们开始在私下聚会中议论、排挤苏婉儿。
昔日那些趋炎附势的巴结者见风使舵,也纷纷疏远她。
很快,苏婉儿就在贵妇圈中被彻底边缘化。
她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一日,苏婉儿在院中与下人争执,情绪激动。
她猛地一甩手,发髻上的凤凰金钗竟直直坠落在青石板上!
叮——一声脆响。
金钗无恙,但上面镶嵌的一颗明珠,却磕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我看着那道裂痕,像看到了她摇摇欲坠的地位。
府中采买出了纰漏,一批重要物资迟迟不到,管事急得团团转。
苏婉儿只会尖叫着责骂下人,毫无办法。
张伯将此事悄悄告知我。
我凭借当年掌家时对各路商行的了解,让张伯将解决的办法和关键人物的联系方式写在纸条上,秘密转交给管事。
管事如获至宝,按我说的去办,果然很快解决了问题。
府中的老人得知此事,虽不知详情,但暗中议论,觉得大小姐即使落魄,能力仍在,对苏婉儿的无能更加不满。
萧绝听闻此事,沉默了很久。
他看苏婉儿的眼神,失望更浓。
我甚至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对当年选择的某种复杂情绪。
但那绝不是后悔,更不是爱。
只是纯粹的利弊权衡。
苏婉儿感受到了危机,彻底狗急跳墙。
她偷偷在房中摆弄巫蛊娃娃,上面写着我和阿念的生辰八字。
我早有防备,让张伯在她常点的熏香里加了点料。
那料无毒,却会让人心神不宁,噩梦连连。
没几天,苏婉儿就自己吓得半死,被反噬得形容憔悴。
一计不成,她竟起了更歹毒的心思。
她趁我不在,端着一碗补汤走向阿念的房间。
张伯利用其在府中行走多年的便利和对苏婉儿习性的了解,一直在暗中留意她。
他提前安排了几个可靠的苏家旧仆在外接应。
当他发现苏婉儿端着补汤走向阿念房间时,立刻知道不妙。
他迅速召集在外接应的仆妇,利用对府内小路的熟悉,赶在苏婉儿下手前,破门而入!
苏婉儿惊慌之下打翻了汤碗。
但张伯及时护住了部分汤水,并当场指认!
夫人!你这汤里放了什么!
张伯早已暗中收集了苏婉儿摆弄巫蛊娃娃、虐待老仆的证据。
此刻一并呈上!
毒汤的检验则是在事后由萧绝的人进行的,但张伯的指证和现场情况已足以定罪。
萧绝看着那些东西,脸色铁青。
毒妇!萧绝的怒吼响彻后院。
他眼中满是厌弃。
这一次,再无转圜。
萧绝下令,将苏婉儿即刻禁足于偏僻的冷院。
收回她掌管中馈的所有权力。
过了几日,管家才带着钥匙和账本,有些迟疑地来到我的柴房。
大小姐……将军让小的先将这些交给您过目……
他态度恭敬,但眼神中仍带着一丝试探。
我冷冷地看了那些东西一眼,并未伸手。
这些不过是些琐事罢了。
我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苏云卿要拿回的,可不是这些。
我拒绝接受,表明我志不在此,也避免过早暴露全部意图。
萧府的风向,一夜之间,彻底变了。
7
冷院的门被一脚踹开。
萧绝的身影,裹挟着冰冷的怒气,出现在门口。
苏婉儿瑟缩在角落,面无人色。
他一步步走近,眼神如刀。
那支象征她荣耀,如今却裂了缝的凤凰金钗,被他狠狠掷在苏婉儿面前。
毒妇!
他的声音淬着冰,没有一丝温度。
你险些毁了我的一切!
他开始历数她的罪状。
陷害我,管理府中事务不善,甚至胆敢对阿念下手。
桩桩件件,清晰无比。
却唯独,绝口不提他自己的推波助澜和冷眼纵容。
苏婉儿瘫软在地,涕泪横流。
夫君,不是我,是苏云卿!是她算计我!
她试图攀咬,做最后的挣扎。
萧绝眼中只剩厌恶,再无半分相信。
拖下去。
他冰冷地下令。
处理干净些。
没有问如何处理,但我知道,等待苏婉儿的,绝不会是好下场。
她尖叫着,挣扎着,被婆子们堵住嘴拖了出去,像一条死狗。
庭院里恢复了死寂。
萧绝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
他朝我走来,脚步沉稳。
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有审视,有算计,或许还有一丝被我展现出的手段所带来的……惊异
苏云卿。
他停在我面前。
婉儿已伏诛。
这府中中馈,从今日起,便交还给你。
他顿了顿,仿佛在施舍天大的恩赐。
你若安分守己,将来,我可许你一个名分。
平妻贵妾
他以为,这就是他对我最大的补偿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笑得嘲讽。
我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
那上面熟悉的笔迹,是他的亲笔。
内容,是暗示心腹加速处理我父亲的病情。
是张伯拼死从他书房废纸堆里找回来的。
这是什么,萧将军可还认得
萧绝的脸色骤然大变。
瞳孔猛地收缩,死死盯着那封信。
萧绝,你欠我苏家的,是血债!
我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
是你,一步步掏空苏家产业!
是你,故意延误我父亲的救治,害死了他!
所有的真相,我都知道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是狠厉的杀意。
你以为,凭这个就能扳倒我
他向前一步,似乎想抢夺。
至于你的提议
我后退一步,避开他可能伸出的手。
你的权位,沾满了苏家的鲜血,沾满了我父亲的血。
我嫌脏!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刺向他虚伪的心脏。
他大概从未想过,我会如此决绝地拒绝。
你以为我没有后手吗
我冷笑着,看着他惊怒交加的脸。
你构陷政敌,害死岳丈,暗中侵吞苏家财产,勾结外……
所有证据,我早已让张伯,送到了该去的地方。
皇上那里,想必已经收到了。
你!
萧绝脸色铁青,眼中杀意毕现。
他猛地伸手,想要掐住我的脖子。
拿下!
一声厉喝从府外传来。
无数火把瞬间照亮了庭院。
身着铠甲的禁军如潮水般涌入,将整个萧府团团包围。
刀剑出鞘,寒光凛冽。
萧绝的手僵在半空。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脸上血色褪尽。
他败了。
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
锒铛入狱。
罪证确凿。
构陷忠良,谋害岳丈,贪墨巨额家产……数罪并罚。
最终判了斩首。
家产尽数抄没。
属于他的时代,轰然落幕。
我带着阿念,站在曾经的苏府门前。
凭借阿念腿上那枚与萧家先祖相似的梅花胎记,以及我手中掌握的一些萧家旁支的把柄。
我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保全了阿念的性命,也讨回了部分本该属于苏家的产业。
京城的风云变幻,与我再无关系。
我变卖了京中所有资产。
在一个微雨的清晨,带着阿念,和忠心的张伯一家,悄然离开了这座伤心之城。
去往江南。
隐姓埋名。
开始一段新的,或许平静,但绝不软弱的人生。
至于那支象征着屈辱和背叛,早已裂了缝的凤凰金钗。
在我离开京城的那一刻。
被我扔进了冰冷的护城河底。
永不见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