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老榕树与告示板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唐玥君 本章:07.老榕树与告示板

    夏子晖开始刻意忽略很多事。

    具t来讲,他开始刻意忽略那些暴行。

    它们依旧没有结束。第二天、第三天、第十天。邱雨莱的书包时常出现在教学楼後面围墙角落的垃圾站,那里被一棵巨大的老榕树遮罩,春夏之交飘起r0u眼看不见的花粉,混着垃圾的臭气,好似真的盘据着一个生人勿近的老者。从老榕树的根部到一米高的地方总是涂着白se油漆一样的浆ye,生物课上,老师曾说这一层「白se油漆」可以用来防虫。

    邱雨莱的书包就在这段时间成了垃圾站的常客,与老榕树作伴。将它扔过去的往往是以夏子晖的好哥们谢永明还有陈浩梁为首的小团t。他们在数学老师喊出下课的下一秒就冲到教室前面,拽起邱雨莱的书包,把它从教室最後一排窗户扔下去。他们的班级下方刚巧就是老榕树旁的垃圾站。

    这种事发生了几次,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老师们私下商洽了一阵子,没几天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给他们班上课的时候轮流在课前放话:我发现咱们班有些同学总在别人身上ga0恶作剧,我们讲过很多遍了,同学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友好相处。

    一切变本加厉起来。人们只当老师的警告是邱雨莱打小报告造成的。他们的「恶作剧」中带上了更加邪恶的东西。就从那时候起,谢永明他们甚至不再打j血一样催着夏子晖去抢占球场。他们找到了活动课的新节目,连打篮球都被他们抛之脑後。他们在手机里存好ren影片的片段,在活动课一个接一个跑到球场旁边,就在邱雨莱发角球的时候凑上去开启最大音量播放。

    邱雨莱喜欢足球。他踢的是前锋,不需要多麽高大强壮,而是以速度敏捷取胜。夏子晖不会踢球,但他时不常倒是很享受看球的过程。他曾经远远地看着邱雨莱在几个後卫之间穿梭,在禁区边卡着si角将球打进球门。

    在那种时刻,他似乎也曾在球场边跟着其他人随口叫好,视野被傍晚的烈日迷住,让他看不清接受他这夹杂在万众欢呼中的声音的人是谁。

    谢永明一行人乐此不疲的sao扰让邱雨莱彻底远离了球场。

    夏子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感到遗憾。邱雨莱不单是在功课上能够把他甩开很远,连球技都无可挑剔。自那之後,他再也没看到过那麽完美的进球弧度了。「砰!」足球应声入网,像自由的鸟喙啄在树g上,或石头踩着水漂最终吞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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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麽他可以说是有些遗憾。

    该怎麽办呢?夏子晖越是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越觉得困惑。活动课上,他总是看向球场,踢角球的人变了,完美的入网弧度消失,只剩下球门前面争顶的一片混乱。

    事情也没有无节制地进行下去。最终,夏子晖记得那一天,是九月最後一个礼拜五的下午。罪魁祸首们被请了家长,同样被请家长的还有邱雨莱。那是夏子晖第一次见到邱雨莱的家人,她却看上去不像是邱雨莱的母亲。他们两人丝毫没有母子之像,邱雨莱一双浓眉配桃花眼、英挺的鼻梁和微圆的脸,nv人却是细长的眉毛还有细长的丹凤眼在一张细长的尖尖脸上,好像她从头发丝到脚後跟都是细长条一样。她看上去很年轻,远没有到邱雨莱的母亲应有的年龄,她涂着浓妆,想把脸上的稚气抹去。

    可她骗不了别人,邱雨莱只喊她「阿姨」。

    夏子晖在楼道拐角处偷看着班主任周老师在和父母们谈论着什麽。谢永明则是站在一旁,好像这整件事都与他无关,好像全世界只有他无辜,见夏子晖在不远处看他,便扭过头来挤眉弄眼了一番。

    夏子晖收回了视线。

    这样就好了吧?他觉得在这整个闹剧里,自己像是穿了隐形斗篷的邓布利多,指指点点又装作清高。在那个时刻,幕後的夏子晖暗自一锤定音——现在,当事者都被请了家长,那麽这件事情终於可以画上句号了。

    闹剧的余波也会过去。夏子晖深信,过不了几天,下一个被欺负的对象就会出现,而邱雨莱的生活也会逐渐恢复到以前正常的日子。在那个夏天,他们或许还有机会因为这场闹剧而变得熟络起来,在擦肩而过时交换一个更加意味深长的眼神。邱雨莱对他的态度不会变。那家伙对谁都是一副若即若离却又真诚得让人沦陷其中的模样。他们或许偶尔会聊上几句,关系就这样波澜不惊,不好不坏。

    他们说不定还能交换手机号码,偶尔发发短信。遇上夏子晖忘记写作业这种事态紧急的时候,他就不得不y着头皮前去求助邱雨莱了,因为後者看上去是在「好学生」群t里唯一一个能把功课借给别人抄的家伙。这一点也不尽然,或许更好的情况是邱雨莱会提出为他补习,然後他们会在礼拜六约去图书馆,夏子晖毫不意外地迟到,在图书馆找到两个挨在一起的座位花了三十分钟,坐下来开始学习的时候,一上午就快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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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进一步地想象,他们还或许能拿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吻的大冒险开玩笑,然後一笑置之。

    夏子晖莫名沉浸在这一番想象里。他觉得这个规划还不错。他原本以为一切应该会变成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呢?十七岁原本就应该是这样。

    那天下午,周老师在班会课上义正严辞地宣布班里正上演着霸凌事件,中午时双方家长来学校将这件事「解决」了,希望以後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大家短暂地沉默了一段时间。

    很久之後,当他回忆他们的人生是如何最终崩塌的时候,夏子晖才意识到,那不过是两场暴雨之间的间歇而已。班会过後的下一节又是活动课,邱雨莱的座位便一直空着,连带空着的还有夏子晖後排谢永明的座位。

    窗外已经传来c场上的熙攘声。球砸在篮板上,「砰」。

    夏子晖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也痛了一下。

    「活动课打b赛,别忘了。下课之後你负责占球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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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很痛……

    他不着痕迹地回过头来,看着身後谢永明空空如也的座位,心脏揪起来。

    那一天……他还记得。

    那是他和邱雨莱第一次一起做值日的日子。他踩着自行车追风,邱雨莱细长的手指抓在他的肚子上。

    一切什麽时候变成了这样?

    恶行不会停止。

    总会有「罪魁祸首」,也总会有「众矢之的」。夏子晖意识到。

    这次是邱雨莱,下次是别人。

    一切都不会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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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子晖奔跑起来,走廊里的风吹起他的刘海,直到他跑到走廊尽头停下,在男盥洗室门口喘气。

    那里不出他所料,围满了人。「这是在g嘛?」他喊道,一边挤开人群。

    在人群里他刚巧撞见从盥洗室走出来的谢永明。

    「呀,晖哥,你来的正好喔!」那家伙嬉笑着招呼他,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兴奋。就在谢永明错开身的下一刻,夏子晖发誓,就是在那个瞬间,他看到了他这辈子所见的最为恐怖、最令人作呕,也改变了他一生的情景。

    他看到邱雨莱浑身sh透地缩在盥洗室尽头的角落里,右边脸颊和嘴角浮起瘀青,校服衬衣被扯开了几个扣子,k子的拉链开着,松垮地挂在他的胯上。

    夏子晖从没见过一个人这副模样,他有点慌张地回过头去问谢永明,「喂,你们在ga0什麽啊?」

    「我们就是想ga0清楚一些所有人从高一开始就想ga0清楚的事情嘛,是不是,明哥?」围在盥洗室外的人群里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他定神看去,是一个夏子晖不认识的男孩,却好像和谢永明很熟络。他们在说话间互相使眼se,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间,他们好像是做出了什麽重大决定一般,由谢永明登台,公布出最後的宣告。

    「咱们不是一直都很好奇嘛?只是想确认一下邱雨莱是男是nv,不然他总是这样娘里娘气——」

    夏子晖很快回答,「什麽啊,我才没有好奇过这种无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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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想为自己辩解,那都是同学之间不明就里的信口雌h而已。谁没有大言不惭地胡言乱语的时候?那是能证明自己属於某个团t的最佳时机。夏子晖就是这样做的。他不能让自己脱离这个团t……

    对吧?我不能脱离这个团t。我需要证明我和他们是站在一边的。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呢?活生生的例子就在我的眼前。

    他向前颤巍巍地蹭了一步。邱雨莱从被水打sh而粘成一缕缕落到额头上的发丝之间看了他一眼。

    「晖哥,他像睡美人一样等你再去亲他一口叻。」

    夏子晖回过头去反驳,却没有来得及从喉咙里蹦出一个字,因为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邱雨莱突然从刚才蜷缩的墙角扑了上来。他躲闪不及,一起被扑倒在洗手台上。後脑勺磕到大理石台面,他吃痛地叫出声来,随即扒住洗手台边稳住了重心。

    他本以为邱雨莱是冲他来的,却没想到那家伙直撞过他,黑影一般从他眼前闪过,朝着站在盥洗室门口的谢永明奔去。

    「喂!」

    没有人料到这个。盥洗室的地面很滑,几乎清晰可见地倒映着他们凌乱的影子。邱雨莱破败的衣k边角浸着水,在布满泥脚印的地砖上留下深se的y暗面。谢永明几乎是在下一刻就被拳头砸到鼻子,应声趔趄着坐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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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si吧!」从紧咬着的牙缝之间,夏子晖听到邱雨莱这样低吼着,往日灵动又好像藏着很多秘密的眼睛此刻变成了利剑一般的杀人凶器。

    门口的人群混乱起来,两人抱摔在地上,先是一个人在上,几秒後又变成另一个人在上,脸憋得通红,汹涌着一副誓si要把对方掐si的杀意。在他们两人的争角之中,邱雨莱更像是发了狠,两只手掐上去,卡在谢永明的脖子上,指甲盖掐得发红,掐得发紫。

    那是夏子晖第一次意识到他可能会目睹有人si去。那是他第一次觉得恐惧,觉得自己不能再当一个玩世不恭的旁观者。他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麽,需要走上前,喊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所想,或是展现出自己对某些事哪怕一丝一毫的在乎。他看着邱雨莱不是谢永明的对手而在这场斗殴之中败下阵来,而直到这一刻才开始接连有其他人上去理所当然地补上一刀。人们更加拥挤地叫嚣在一起,分不清谁的拳头打在谁的脸上,谁的脚又踹上谁的小腿。

    求救声,呼叫声,凌乱的步伐,围在盥洗室外嘈杂的议论声

    「喂!停下来!」终於有老师赶来了,一瞬间让本就不大的盥洗室更加拥挤。他们所有人好像下汤的水饺一般堆叠着,而邱雨莱终於被几人合力从谢永明身上扒下来,原本扭打在一起的人踉踉跄跄地四散着跌开去。

    夏子晖始终沉默着注视着这一切。最终,他被当作打架者之一叫到了年纪主任的办公室。下午刚刚被请家长的谢永明和邱雨莱再次被请了家长,而这一次来的不是邱雨莱的那位「阿姨」而是他的父亲,一个拥有着疏远气息的陌生男人。

    在办公室中央,周老师开始了演讲,「雨莱,我知道你和其他同学有矛盾,这样应该第一时间来找老师,对麽?如果打架能解决问题,还要老师做什麽?」

    邱雨莱的父亲拽着他的胳膊,按住他的脑袋,「你这该si的杂种,居然还学会打架!」

    「邱先生,您消消气,这件事不能全怪雨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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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给我道歉!」

    夏子晖攥紧了双手。他从年纪主任的办公室里溜出来,贴着墙壁走向楼道另一端的盥洗室。那里因为活动课还未结束而空无一人。每走过一个隔间他便抬手把每一扇隔间门「砰」地砸开,眼看着着门板受到强烈的推力而撞在隔间的墙壁上,声音震耳yu聋。他缓缓走进盥洗室尽头的隔间,反手锁上门,掀开马桶盖,慢慢跪在地上,双手扒在坐垫上,张开嘴。

    就像是有搅拌机在他的脏器之间工作,夏子晖趴在马桶上无声地呕吐,空荡的胃部却让他除了胃酸什麽都没有吐出来。

    他觉得自己似是流了些泪,但不清楚自己为何流泪。有个声音总在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和他讲话:如果没有那场大冒险……

    如果他没有被人起哄着去接受那场大冒险——他有什麽资格把邱雨莱牵扯进这场闹剧之中?

    邱雨莱的课桌上依旧每天固定地冒出几个男x器官或者w言hui语,中午把便当拿出来的时候会被路过的学生朝饭里吐口水,最後排几个男生挤在一起,像是相约好了一样喊,我们知道你喜欢男人的口水,阿莱姐——这是他们给邱雨莱的新外号。

    其他的还有「si基佬」,「娘pa0」和「喜欢男人的口水」,好像把他说成nv人就是在侮辱。

    还有那些照片。每天都安定地出现在告示板上,时间久了,不仅仅是班内,楼道中的告示板上都开始出现了那些照片,被形态各异的摁钉钉在墙上,有人走过的时候,会被风带起来,微微颤抖,呼呼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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