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不用为弄坏引擎的事而愧疚，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在说什么？”
没等梅菲斯特回答，脚下的地面就开始剧烈震动，整个空间缓缓上升，井壁上的石砖块块崩裂，碎石不断往下砸，露出漆黑的金属。
在这一片地动山摇之中，加洛林一个没站稳，就向后倒了下去。不知道他撞到了什么地方，只感觉背后一疼，紧接着便是一阵清脆的破碎声。没等加洛林回头去看，一双手就抓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梅菲斯特一只手贴在墙上，另一只手紧紧环住加洛林的腰，帮助他保持平衡，“抓紧我。”少年说。
加洛林下意识想挣扎，可梅菲斯特的手像铁钳一般紧紧圈着他，不至于把加洛林弄疼，却足以让人动弹不得。
男人很快意识到了不妥，于是只能忍下心里的不悦，被圈在这小小的臂弯之中。有了梅菲斯特的帮助，他总算不至于东倒西歪了，可受到了梅菲斯特的帮助，让他多少有些不爽。
少年比他稍矮一些，只到他肩膀，从加洛林这个角度，能清楚地看到他细密的睫毛，红润的嘴唇，白里透红的脸颊，鲜红的长发。
这个人浑身上下好像只有两种颜色，一种是雪白的肤色，一种是血一样的红色；他的体温比加洛林更高，像团火似的，冬天大概可以用来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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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火。
两个不太好的字眼，令人想起一些野蛮、原始、充满硝烟味儿的种族。
加洛林知道，宇宙间充满了各种文明，很多都是他们不知道的。梅菲斯特就来自那样的文明吗？他被钉在这个什么引擎下面，是因为他犯了罪吗？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他能启动这个引擎，表情还这么熟练？
就好像里，被封印数千年的大魔王一朝醒来，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为祸人间，而是熟练地启动封印阵……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他自己把自己封印进去的……
仔细一想，梅菲斯特身上确实有很多谜团。加洛林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还是在精神世界，对方流着泪，可怜兮兮地说：“你怎么才来？我已经等了你一千年了……”
然后，就是一些奇怪的话，“从你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命运”、“我很久之前就知道你会来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会让你彻底放弃这个念头”……而且还一副笃定的表情，简直就像先知一样。加洛林讨厌他，这种仿佛冥冥之中皆有定数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
但是，现在，即使加洛林再不爽，也无法挣脱对方的束缚。他只能忍耐，等待时机。
身后不断传来清脆的破碎声，随着声音响起，空间锚引擎逐渐熄火，停了下来。墙上的道道光线也暗了下来，重归寂静，时不时有破碎的石砖坠下，砸在两人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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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下终于不晃动了，加洛林回头一看，发现刚才自己撞到的是一块漆黑的水晶板，此时已经在地上碎成了一堆。他愣了愣，说道：“我好像把那东西撞碎了……”
“嗯，没错。那是引擎的核心，你把它弄碎了，所以引擎熄火了。”
“……”
男人垂下眼睛，一言不发，像做错事的小狗。虽然不知道“空间锚引擎”有什么作用，但他也看得出，这玩意儿价值不菲。现在这么贵重的东西被他弄坏了，他很过意不去。
梅菲斯特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都说了，不用为弄坏引擎的事愧疚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加洛林警觉道。
“这个嘛，”梅菲斯特眨了眨眼，“秘密。”
“……无聊。”
嘴上这么说，加洛林还是暗暗上了心。梅菲斯特不仅对他的人生了如指掌，甚至还能知道未来的事。难道他说的每句话都能成真吗？不会吧，如果能够未卜先知的话，那不就是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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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看这家伙玩世不恭的态度，一点也没个神的样子。
况且，神是不存在的。如果神真的无所不能，那也不会被压在这里一千年了。
两人走出空间锚引擎的内部，这才发现，引擎正好停在了地面上一寸的位置。
加洛林踏上地面，回头去看，漆黑的机器像一只巨大的棋子一般倒立在空中，顶端中空的部分就是他曾经待过的枯井，现在还不断有碎石落下来，砸在地上。
而地面上则露出一个深坑，那台引擎曾经就埋在里面，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加洛林看着巨大的机器，说道：“它……停住了。”
“就放在那里吧，不用管它。”
男人皱眉：“不用管它？这东西应该很贵重吧？就这么放在这里……”
“是很贵重。空间锚是一个文明发展到极限的产物，通常用于防御高维入侵，以及升格，”梅菲斯特一脸无所谓，“当初造这玩意儿的时候还耗光了好几个星系的资源呢，用在我身上有点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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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语气一变，“世间的一切人造物都是为人服务的，再昂贵的东西也是。所以——这玩意儿把我们从井底送到了地面，它的使命已经结束了，走吧，加洛林，别管它了。”
加洛林愣住了。“世间的一切人造物都是为人服务的”——他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对了，好像是自己刚被制造出来的时候，负责训教的教官说过：“世间的一切人造物都是为人服务的。你们这些人造人就是联邦的财产，是为了人类而存在的，这就是你们的使命。”
一想到这话，加洛林心中就燃起一阵无名怒火。
自己也像面前这台机器一样，是个物品，用完就可以丢掉了。
他沉下脸，语气不善：“那你启动它干什么？你明知道我会弄坏它吧？你是故意的吗？”
“怎么可能，”梅菲斯特挑了挑眉，“我只是……不想看着你一步一步爬上去。井那么高，如果你一不小心摔下来了怎么办？”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就启动那么珍贵的机器，然后又毫不犹豫地丢弃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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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洛林一愣，然后迟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哎……算了，反正我也不想像壁虎一样爬墙，那样太难看了。你就当是为了我自己吧。”
漆黑的机器浮在地面上，男人看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冷不丁迎上梅菲斯特侵略性的视线。他马上又冷下脸来：“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你体能真好啊，之前还做了那么多次，现在又和没事人一样，能跑能跳了，”少年耸耸肩，“那以后我就可以更过分一点了。”
“……你还想有以后呢。”
“怎么没有以后？加洛林，你很有意思，所以，来日方长咯。”
谁要跟你来日方长，加洛林撇嘴。“引擎坏了，接下来我们怎么回去？”
“你来的时候不是有飞行器吗？就坐那个呗。”
听见这话，男人心底微微一动——他的飞行器上还有其他武器。“一想到要和你同处一室，我就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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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梅菲斯特笑了起来，“拜托，加洛林，刚刚如果不是我抓着你，你就摔倒了，现在指不定摔成几瓣了。你难道不该说句‘谢谢’吗？”
“……”
“哎呀，加洛林大哥哥，做人不能这么没礼貌，对吧？”
男人涨红了脸，恶狠狠地瞪着他，然后终于开口，小声说道：“……谢谢。”
“什么什么？太小声了，我听不见呀。”
“……”
加洛林转身就走，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一拳打上那张笑盈盈的脸。梅菲斯特跟在后面，边跑边说道：“你走慢点，我要跟不上了！”
听见这话，男人立马加快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