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洛将人扶上马车，吩咐车夫回府，转头看向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如玥心里因为裴洛为自己提前离席的事情十分愧疚，于是老实交代：“今日高公子带来的人，是奴婢的二姐。”
“嗯？”裴洛不知道林府内宅里的那些事，姐妹两人在这种场合相见有些不自在实属常理，但是她刚刚的表现分明是畏惧。
林如玥咬了咬唇，敌不过他探究过来的眼神，于是将过往的事情和盘托出：“公子应该知道，奴婢是庶出的女儿。当日西和郡主容不下奴婢，对奴婢和奴婢的娘亲百般刁难，奴婢日日要去主院里听训受教。待大了一些，林若兰也开始学着西和郡主的样子，对奴婢呼来喝去，稍有不顺心的事情，便会拿奴婢来撒气……这十几年来都是这样过的，所以直至今日，尽管我们都沦为奴，奴婢还是怕她。”
裴洛没想到背后竟是这样一番旧事，面露不忍，伸手摸过她的头发安抚她，“你方才席间怎么不与我说，你不愿意见她，我可以带你走。”
“奴婢不想扫了公子的兴致。”
她吸了吸鼻子，眼尾处的妆容被泪水晕开，像一只可怜的小花猫。
他不忍看她落泪，瞧着她因为哭泣抽动的肩膀，自己的胸口仿佛被堵上了一块巨石。
“她那般磋磨你，你应该和我讲的，我在席间也可为你出气。”
林如玥摇了摇头，双手抓住了他的衣袖，“公子不必为奴婢出头，公子与高公子交好，何必为了奴婢伤了和气。至于从前的事，奴婢已经不怨了，如今跟在公子身边，吃穿不愁，再也没有人欺负奴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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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含泪的笑了起来，仿佛受委屈的不是她，她反过来还要说这些来宽他的心。这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受了苦楚却不生出怨怼，受人之恩却心怀感激。
裴洛心疼地将她拥在了怀里，这是他第一次在私下里这般抱她，他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还没有回府，这场戏就还没有结束，所以他依旧可以做那个对她极尽宠爱的裴三公子。
她像是终于卸下了佯装的坚强，扑在他怀里哭了个痛快。
等到下马车的时候，发现他的衣襟被自己抓的乱七八糟，上面还糊满了自己的眼泪和鼻涕，她有些不好意思，“奴婢明日给公子洗干净。”
裴洛有些好笑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都这样了还洗什么，再做几套新的就是了。”
林如玥点了点头，内心里的感动又多了几分。
裴洛今日上朝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他回想起昨晚的一幕，越想越奇怪。
昨夜他像往常一样陪她练字，可是她的字却写的歪歪扭扭。
他于是就打趣了她一句：“这两日这字越写越回去了，怎么，晚膳没有用好？”
林如玥羞愧地低下了头，“是奴婢没有静下心来写，奴婢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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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拉过她的胳膊，往门外走，“静不下心就不写了，陪我去院中走走。”
她却嘶的一声抽回了手臂。
他挽起她的袖子，发现她的胳膊上有几条可疑的红痕。问她，她就说是擦柜子的时候自己不小心磕的。
但那个痕迹，分明不像是磕的。无论怎么问她，她都坚持说是自己磕的。
裴洛最后无法，拿了药酒帮她擦上，叮嘱她这几日不许干什么活儿了，让她在院中好好休息。
裴洛满腹心事的离开了皇宫，今日本来要去礼部取一本册子，现在也没了心情。
他越想越不对劲，借了同僚的一匹马，提前回了府。
他快步走回院子，找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林如玥的影子，连一贯喜欢在他面前献殷勤的知秋和知夏也不在。
他抓了一个府上的小厮询问：“我院中新来的那个丫鬟去哪里了？”
那小厮是个伶俐的，“回三公子，那位姑娘被夫人叫过去回话了，去了有些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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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洛心中微沉，连朝服都来不及换，急匆匆地就往母亲住的院子里赶去。
裴洛赶到的时候，林如玥正跪在院中抄录女戒。她身后站着一位身强体壮的嬷嬷，手中握着藤条，打算在她放慢速度的时候，照她身上来上一下。
他看着她后背上的几条血痕，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裴夫人没想到儿子这个时候就回来了，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迎了过来。
“怎么今日回来的这么快，礼部没有事情要忙么？”
裴洛不理会裴夫人的话，走过去将林如玥从地上拽了起来，“不知我院中的人犯了什么错，母亲要这样惩罚她。”
裴夫人瞪着林如玥，眼含怒火，“这小妮子竟敢勾搭你，连累你在外的名声，母亲这是在教她规矩。”
裴洛眼神扫过裴夫人身后的知夏和知秋，心下了然，“不知母亲何出此言。”
他将林如玥小心地护在身后，自嘲地笑了笑，眼神中的苦涩携裹凉意，“玥儿没来府上的时候，我的名声好像也没比现在好到哪里去。如今不过是多了一个赎回官妓，沉迷美色的名号而已。”
“洛儿！”裴夫人痛心疾首地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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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裴洛开口打断，“我的名声为何成为那样，母亲应该心知肚明。恐怕我的名声再好听些，我的两位哥哥才会不能安寝。”
裴夫人看着眼前的儿子，这是她费劲千辛万苦生下的小儿子，可是因为自幼没有带在身边，他与自己并不亲近。
她不是不知道裴家亏欠他，可是她是个内眷，做不了丈夫的主，所以她也只能默默地心疼。
母子两个就这么沉默地对峙了半晌，最终裴夫人叹了一口气。
“罢了，你若是真心喜爱她，就把她带回去吧。只要她是个安分的，我日后也不会再管。”
“多谢母亲。”裴洛长揖一礼，目光看向知夏和知秋，“既然你们这么留恋旧主，日后还是留在母亲身边伺候吧，不必回我的院子了。”
知夏和知秋闻言，心凉了一半，知道自己的姨娘梦怕是破碎了。
裴洛小心地避开林如玥后背上的伤口，把她打横抱起，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