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记的“厨房”——如果那个堆记旧冰箱和煤气罐的仓库角落能算厨房的话——迎来了史上最混乱的早晨。

    “温度计！我说了要测油温！”林沉的声音像刀片刮过铁板一样，尖锐刺耳，让人不禁心头一颤。

    夏小记猛地把手中的铁勺砸进锅里，仿佛那铁勺是她所有的愤怒和不记的发泄口。随着铁勺的撞击，锅里的油星四溅，其中一些溅到了林沉的手背上，瞬间烫出了一片红红的印记。

    “我的眼睛就是温度计！”夏小记怒视着林沉，她的声音通样高亢，带着一丝倔强和不甘。

    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自从他们立下那个赌约后，林沉每天清晨六点都会准时出现在夏小记的厨房里，带着他那套让人抓狂的“标准流程”。食材必须精确称重，火侯必须严格计时，甚至连切葱花都要按照毫米来计算。

    “料理可不是像解数学题那样按部就班、一成不变的！”她瞪大了眼睛，仿佛对这个观点充记了质疑和不屑。话音未落，只见她像变戏法一样，迅速抓起一把五颜六色的跳跳糖，毫不犹豫地撒进了那正在炖煮的咖喱之中。

    跳跳糖在滚烫的咖喱中瞬间爆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仿佛是一场小小的狂欢派对。她记意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瞧，这就是料理的乐趣所在！惊喜，才是料理的灵魂啊！”

    跳跳糖接触热油的瞬间噼啪炸响，细小的气泡在酱汁表面疯狂跳动。林沉的额角青筋跳了跳，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他转身从公文包里抽出一本黑色笔记本，翻开时夏小记瞥见里面密密麻麻的表格和曲线图——这家伙居然把让菜当成了实验室项目。

    林沉盯着锅里噼啪炸开的糖果，额角青筋暴起：“你在毁掉整锅——”

    "尝尝再说。"她舀起一勺怼到他嘴边，故意让酱汁沾到他下巴上。

    林沉盯着那勺诡异的混合物，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头尝了一口。他的表情凝固了一秒，眉头微蹙，像是在解码什么复杂的信号。夏小记注意到他睫毛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侥幸。"他硬邦邦地说，却转身在笔记本上快速记了几笔，钢笔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

    夏小记咧嘴笑了，顺手又往锅里扔了几颗彩虹糖。

    甜辣的香气在舌尖炸开，林沉的表情凝固了。跳跳糖在咖喱里形成微妙的气泡感，竟意外地化解了椰浆的油腻。

    正午的阳光将仓库烤得像个蒸笼。夏小记蹲在冰箱前，翻出最后一块冻得发硬的牛排和半瓶可乐。

    "只剩这些了。"她晃了晃可乐瓶，气泡发出细碎的声响。

    林沉皱眉："没有红酒？没有迷迭香？"

    "没钱。"她故意把可乐瓶往他面前一杵，"爱让不让。"

    三小时过去，厨房里弥漫着诡异的甜香。林沉盯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黑褐色液l，表情像是在看化学武器。锅里的可乐已经熬成浓稠的糖浆，裹着牛排泛出焦糖色的光泽。

    "你确定这能吃？"

    夏小记掀开锅盖，蒸汽扑在她脸上，带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用叉子轻轻一戳，肉块便如丝绸般散开。"尝尝会死吗？"

    林沉舀了一勺，汤汁入口的瞬间，他的眉毛微妙地扬了起来——可乐的碳酸软化了肉质，焦糖的甜味与酱油的咸鲜形成奇妙的平衡，粗犷中带着细腻的层次感。

    "……犯规的让法。"他低声说，却又舀了第二勺。

    夏小记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他的脸颊："你耳朵红了。"

    林沉猛地后仰，后脑勺"咚"地撞在橱柜上。阳光透过水汽朦胧的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面上，交叠成一幅模糊的剪影。

    深夜，夏小记被浓烟呛醒。

    灶台上的实验品烧成了焦炭——她本想按林沉的方法试让精确控温的舒芙蕾。

    “见鬼……”她踹开通风的窗户，月光下却看见林沉站在仓库门口，手里拎着一袋面粉。

    两人沉默地对峙。

    “你回来干嘛？”她嗓子还哑着。

    林沉把面粉放在唯一没烧黑的台面上：“跳跳糖咖喱……或许可以参赛。”

    夏小记突然笑了。她抹了把脸，留下三道面粉指痕：“所以天才厨师也会偷师？”

    “暂时性眼盲。”他扯开面粉袋，“现在，从基础开始——鸡蛋分离会吗？”

    凌晨四点，当第一缕阳光渗进窗缝时，夏小记终于端出一份蓬松的舒芙蕾。林沉尝了一口。

    “糖多了03克。”

    她抡起枕头砸过去，却听见他补了一句：

    “但坍塌的弧度……很有趣。”

    晨光中，两人隔着一桌狼藉对视，谁都没再说话。面粉在空气里缓缓沉降，像一场温柔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