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烟雾缭绕在镇长办公室，张刚摁灭了烟头，又续上一根。
......老书记陈刚在任上的时候，对这事，就是默许的态度。
张刚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沙哑，但每个字都砸在陈宇心头。
默许诱骗村民拿几乎等同于白送的价格卖地，他一个书记就这么看着
陈宇猛地一拍桌子，实木桌面嗡嗡作响。
混账东西！他陈刚对得起谁！
声音在不大的办公室里回荡。
张刚抽烟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年轻的副镇长。
他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倒是平缓了些：所以啊，村民闹事，能理解，换谁谁不急眼
那陈刚呢后来怎么处理的陈宇胸口还在起伏。
处理张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说不清意味的笑，人家高升了，事情捅出来之前，就调去了县里。手脚干净得很，什么证据都没留下。
陈宇只觉得一股气堵在喉咙口，不上不下，脸颊都绷紧了。
张刚又叹了口气：三里镇这土地问题，就是个烂摊子，历史遗留。小陈啊，刚才你话说得太满了。
陈宇没吭声，他确实没想到水这么深，牵扯到了前任书记，还调走了。
你说一个月解决张刚弹了弹烟灰，一个月年轻人，这事儿......
三天。
陈宇打断了他。
什么张刚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说，三天之内，我把那些地契拿回来。陈宇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张刚拿着烟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微张，彻底愣住了。
陈宇看着他：张镇长，这事，你得帮我。
张刚好半天才回过神，眨了眨眼，似乎还在消化刚才那句话。
帮你怎么帮
你带我去找陈刚。
噗——张刚刚吸进去的一口烟差点呛出来，他猛地咳嗽几声，看陈宇的表情活像见了鬼，你......你没发烧吧去找陈刚你知道他在县里现在哪个位置吗去找他他会认！
他觉得这年轻人真是初生牛犊，不，简直是疯了。
刚刚升起的那点欣赏，瞬间被浇灭，只剩下无力感。
对。陈宇迎着他的视线，一字一句，你，带我，去找陈刚。
办公室里只剩下烟雾和沉默。
去找陈刚，然后呢
于此同时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从里面锁上。
周围霎时安静下来，只有马桶冲水还在嗡嗡作响。
胡明掏出手机，快速拨了个号。
电话很快接通。
书记，是我。胡明压低声音，对着话筒耳语。
嗯。赵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吴强那边，按您的意思，又添了把火，现在闹得更凶了。胡明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镇政府门口都快被堵死了。
呵，电话那头传来一声轻笑，赵中显然很满意，行，让他闹，动静越大越好，我看某些人还怎么坐得住。
胡明心领神会：书记放心，火候刚好。
对了，赵中话锋一转，陈宇是不是去县里了
对，和张刚一起走的，说是去跑地契的事。
等他回来，赵中的声音冷了几分，有些话，该敲打敲打，别让他拎不清自己的位置。
明白。胡明应道。
挂了电话，胡明站在原地，感受着手机外壳的冰凉，心里却是一片火热。陈宇啊陈宇，这回够你喝一壶的了。
与此同时，开往青林县城的班车正行驶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柴油和汗液混合的怪味。
张刚脸色发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现在后悔死了答应跟陈宇挤这趟车。
早知道路这么颠，打死他也不来受这份罪。
陈宇倒是没太在意，他靠在椅背上，眉头微蹙，心思早就飞远了。
地契这事儿，拖不得。
要是办不下来，回去没法跟老百姓交代，他这个副镇长也脸上无光。
还得是陈副县长那边，希望能给个面子。
唉，要是自己有辆车就好了。
去哪儿都方便，也不用遭这罪。
干工作，没个代步工具，效率低不说，人也跟着掉价。
可买车得钱啊，钱从哪儿来
陈宇心里盘算着，越想越觉得憋屈。
班车晃晃悠悠，总算停在了青林县政府大院门口。
两人下了车，腿都有些发软。
陈宇整了整有点皱的衬衫，率先向大门走去。
门卫照例拦了一下。
陈宇递了根烟过去，笑着说：哥们儿，找陈副县长，有点急事。
门卫接过烟，也没细看，挥挥手放行了。
刚进大院没几步，一个穿着白衬衫、戴着眼镜的年轻人迎面走来。
两位同志，请问找哪位年轻人看起来很机警。
陈宇脚步不停，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我们是三里镇的，找陈副县长汇报工作，约好了的。
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似乎没看出什么破绽，侧身让开了路。
两人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直奔走廊尽头的副县长办公室。
离着还有几步远。
一阵女人娇滴滴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陈刚办公室的门缝里飘了出来。
那声音，带着点黏糊，还有点撒娇的意味，在这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陈宇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和旁边的张刚对视了一眼，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但都没再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