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承哲突然在我直播间刷了十个嘉年华。
可我们才付完房租，他身上不可能有余钱。
点进他的账号，却发现已经注销了。
下班后，我看到本该在跑滴滴的他。
正穿着一身高定西装，走在公司领导前面。
同事兴奋道：那帅哥刚把我们公司买了，是我们新老板。
我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买下我们公司，要多少钱
五千万差不多了，不过人家是贺氏集团的公子哥，身价几十亿，我们这样的小公司对他来说还不是说买就买。
我的手情不自禁颤抖起来。
可是他昨晚，连一包两块钱的临期方便面都舍不得给我买……
1
凌晨一点，我仍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怎么还不睡
贺承哲打开灯，换了鞋走过来拥着我。
他换下白天的高定西装，像平时一样穿着打了好几次补丁的格子衬衫。
戴一副黑框眼镜，可我今天分明看到他金丝眼镜上，镶着细钻。
我眼睛通红，不发一言注视着他。
如果不是今天那个账号的头像是他，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被簇拥着走进VIP电梯。
我根本不敢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枕边人，会精心编织一个谎言骗了我十年。
这段时间，我的确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
我想过背叛，想过他再次负债，想过他抑郁症复发。
也从未想过，他竟然装穷！
见我发愣，贺承哲将沾着榨菜油污的袋子递给我。
那里边，是一碗明显吃剩的白粥。
他惭愧地看着我，对不起凡凡，今天接不到单，我没舍得吃晚饭，就买了一碗粥，你直播跳舞很辛苦，留了一半给你。
我嘴角扯了扯，心底及其讽刺。
他明明可以每天山珍海味，却装穷陪我吃白粥。
换做从前，我大概又感动又心疼，他自己都吃不饱，还每次都留一半给我。
我每次推脱让他吃，他总是宠溺地一口口喂我。
原来把这些剩饭剩菜让给我，是因为，他贺大少爷根本就吃不惯这些潲水。
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粥，直直看着他，今天有一个人给我刷了十个嘉年华。
贺承哲眼里随即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笑着恭喜我，是吗太好了凡凡，终于有人看到你的优秀了。
我没有一丝一毫开心，只觉得可笑，我优秀吗
如果不是为了谋生，我不会去选择这样一个工作。
像一个发条人偶，在直播间里跳一天一夜。
即便这样，我的业绩也是全公司最差，因为我还学不会卖笑。
可笑的是，我在直播间里跳了五年，第一次拿到这么多打赏还是来自我穷困潦倒的男友。
他明明可以直接给我，却非要玩贫穷游戏。
看着我为了生活，为了他的医药费，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
冷眼看着我逼自己卖笑，看着我一天打三份工。
他开着上帝视角，无情玩弄我这个丑角。
没有接他的话，面无表情道，那个人的头像跟你的很像。
贺承哲忙抱住我，掩饰眼里的慌乱，宝贝是不是太累了眼花啦那会儿我在跑车呢，怎么会去你的直播间呢
我知道凡凡你很辛苦，所以我会努力的，总有一天我也能给你刷嘉年华。
我看着他除了那半碗粥，依旧空着手回来，心底的寒意蔓延开来。
你没给我带红花油吗
他怔愣片刻，忙道歉，对不起凡凡，今天不顺路，明天给你带好不好
我眼角的泪不经意滑落。
又是不顺路……
可我的脚因为跳舞已经扭伤两个星期了，要紧着交房租、水电费，为了省钱没敢去医院。
只是让他给我带一瓶红花油而已，怎么就一次都没有带回来。
不过是不在意罢了。
我嘴角扯起一抹讽笑，却像从前一样善解人意，没事，明天也可以。
他好像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我淡淡道，我明天就28岁了……
他又是愧疚地轻声道，对不起凡凡，我没有多余的钱给你过生日了。
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会……
我不想听他每年都一样的话，打断了他，我想结婚了。
2
他沉默许久，才喑哑着声音，凡凡，再等等好不好，我想给你更好的生活，不想让你跟着我吃苦，现在不是结婚的时候。
可是，这些年我没跟他吃苦吗
他养父母去世，再次成为孤儿。
我十八岁跟他来海市打拼，放弃了父母给我争取的进舞团的机会，放弃稳定的工作。
甚至和父母闹掰，将自己的全部积蓄拿给他创业。
可他到了海市却因为创业失败萎靡不振，抑郁轻生。
这些年，他生病的时候，我一个人打三份工支撑着这个家。
我没喊过苦，可他每次都在我提出结婚的时候，用怕我吃苦搪塞。
贺承哲吻着我的额头，像从前一样说着情话。
然后他的手机响了，他自然地起身，拿着手机走向卫生间，我先去洗澡。
我才反应过来，他有了洗澡拿手机的习惯，明明从前他总会在洗澡时让我帮忙充电。
明明他平时洗澡只需要五分钟，如今过了半小时，他还没出来。
一切都有迹可循，偏我从未怀疑。
我掏出手机，打过去那个已经许久没有拨通的电话，妈，你上周发的消息我看到了，帮我和对方约个时间见面吧。
妈妈激动地在那边喊道，凡凡，你终于想通了，对方很优秀……
这时，贺承哲围着浴巾走了过来，你要和谁见面
我挂断电话，认真看他，我妈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
贺承哲的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却装作无所谓，你妈也是为你好，跟在我身边只能吃苦，如果你想离开，那我祝你找到好归宿。
他说完，快速换上衣服，摔门出去。
我已经熟悉了流程，像从前他无数次发病离家出走那样，也跟着出门。
可这次，我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车流涌动的街道崩溃地喊他的名字。
也没有抱着手机，打上百个电话等不来他一个回复。
我不再担心他是不是要轻生，也没有怨恨自己是不是无形之中刺激了他。
我捏着从他裤兜里掉出来的会所卡片，福至心灵般，打车去了那里。
他换了一身休闲西装，众星捧月般坐在包厢的中间，以至于我透过包厢门的玻璃，如此清晰地确认是他。
坐台小姐坐在他腿上，两人旁若无人地拥吻。
结束后，他从钱包里随意抽出去一沓钱，塞进女人胸口。
我竟下意识地想那有多少钱，能交多少次房租，够我们吃几年馒头
他有钱，却连避孕套都不舍得买。
流产手术的钱，都是我借同事钱凑的。
不敢住院，怕花钱，做完手术，一个人挤公交回家，休息了两天就继续直播跳舞。
那时，他在做什么呢
是不是在我忍着疼跳舞卖笑时，也坐在这里，和别的女人调情亲吻，然后将我跳一晚上舞都挣不到的钱塞到别人胸口
眼里的泪簌簌往下落，怎么抹也抹不完。
转身要走的时候，却听到我的名字。
贺哥，十年了，你不打算告诉沈如凡啊
我刷到她直播间了，人长得是挺好看的，就是无趣了点，都没人给她刷礼物。
跳得很卖力，但我们男的又不是真的喜欢看跳舞。
贺承哲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轻佻道，你不觉得看着她围着我团团转，很有意思吗
我的心猛地往下沉，几乎要窒息。
要是她发现了怎么办
贺承哲微微眯着眼，笑道，那又怎样再创业失败一次不就得了，反正女人嘛，就是天生的贱骨头，她心甘情愿为了我吃苦，我有什么办法。
啧，你们是不知道，她去年为了给我换一个枕头，吃了一个月馒头，那个枕头我隔天就扔了，太硬不舒服。
说完，众人哄笑，谁不知道贺大少爷只睡私人定制的枕头啊！
贺哥，你都订婚了，沈如凡怎么办，甩了
贺承哲顿了顿，无所谓道，她这么爱我，养着吧，毕竟一毕业就跟着我，都被我玩烂了，除了我，谁要她
忽然，我的手机铃声响了，贺承哲顿住，站起身朝门口走来……
3
我慌乱地关机，胡乱抹着脸上的泪，跑到拐角。
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女人挽住他的胳膊。
阿哲！
贺承哲看到是她，顿住脚步，脸上挂起一抹宠溺的笑。
他们站在一起这样般配，她转身扬起的裙摆和他名贵的西装衣角交缠，那样密不可分。
我低头看着自己九块九一件的T恤，做家务变得粗糙不堪的手。
还有跳舞到变形的脚踝，一股自卑升上心头。
贺承哲声音里的温柔不似作假，他吻着她，为她整理鬓角。
宝贝，恭喜你舞蹈比赛拿到金奖。
女人娇俏地嘟着嘴，小意思，我可是舞团首席，必须为国争光。
直到此刻，我终于想起她是谁。
杨安娜，我十二岁时全国舞蹈比赛打败过的对手。
我捂着嘴，又哭又笑，转身离开。
曾是我的手下败将又如何，如今她在世界的舞台上绽放，我在两平米的直播间跳舞卖笑。
偏偏，她是我十年男友的未婚妻。
我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差点撞到车。
忙弯腰道歉，对方摇下车窗扔给我一盒巧克力，声音冷淡，想死别连累别人。
说完，车子疾驰而去。
我攥着巧克力，泪流不止。
这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巧克力，爸爸总偷偷在我练功累得站不起来的时候塞给我。
十年了，我再也没有吃过。
不贵，但舍不得。
不买它，可以买很多包盐。
我第一次流产的时候，哭着喊妈妈，想吃巧克力。
贺承哲握着我的手流泪，答应我以后一定会给我买很多很多巧克力。
可他转头就忘了。
我习惯了，再次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再也没有喊妈妈。
也在生活的窘迫里，习惯去假装不喜欢吃巧克力。
十年，再次拿到它，来自一个陌生人的施舍。
回到家的时候，贺承哲还没有回来，而手机里却多了一个好友申请。
看到头像时，鬼使神差地点了同意，对方没有说话，我下意识点进朋友圈。
谢谢准未婚夫的庆功宴，我很喜欢。
照片上摆满了精美的礼物，甚至很多样都是我购物车里只能看看不舍得买的东西。
原来他一直记得我的心心念念，却转头买给别人。
再看她的头像，才反应过来，和那个给我刷嘉年华的账号，是情侣头像。
杨安娜，一直知道我的存在。
我颤抖手指着在对话框里，删删打打。
犹豫不决的时候，贺承哲回来了，他仍旧穿着格子衬衫，却忘了戴眼镜，笑着将蛋糕送到我面前，生日快乐凡凡！
4
我竟忍不住欣喜。
大概是没得到过什么，所以一点点馈赠都让我惊喜到手足无措。
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原谅一切。
可当我看到蛋糕上氧化的芒果、临期的标签。
我的热泪凝固在眼里，怔怔看向他，贺承哲，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一起十年，你怎么就记不住我芒果过敏呢
怎么给别人琳琅满目的礼物，给我的只是一个临期蛋糕呢
贺承哲瞬间变得不耐烦起来，觉得我没本事不想过了、想找别的男人就直说，我大晚上去买蛋糕哄你，没必要这么找茬。
说完，他摔了蛋糕，看到桌上摆着的巧克力，讽刺道，这么贵都舍得买了，看来你那个相亲对象条件不错，
他残忍地看着我，沈如凡，要分手赶紧滚，但是，你以后可别后悔。
我沉默许久，走到房间敲他的门。
贺承哲，明天可以去餐厅给我庆祝生日吗
我忍不住带着哭腔，贺承哲，我真的好久没有过生日了。
他没有回应，我蹲在门口放声大哭。
许久，他打开门，抱住我，抹去我的眼泪，不就是庆祝生日，怎么哭得这么伤心。
大概是我从前难过都是躲起来偷偷哭，他没见过我这样子，心软了。
明天给你庆祝，不过餐厅太贵了，我们自己在家做一桌菜庆祝好吗
我破涕为笑，好。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点开那个黑色头像，彩礼不要，带我离开海市。
这一顿饭，就当做我和他这段感情的告别吧。
第二天，我早早起来去菜市场买菜，做了一桌子菜，还是下意识做贺承哲喜欢的。
热了第五次菜的时候，他的电话依旧打不通。
直到点开朋友圈才知道今天是他和杨安娜的婚礼。
我流着泪大笑起来，将桌子上的菜统统倒掉。
可还是不甘，我摔了盘子，摔了珍惜很久的花瓶，摔了用了很久的台灯。
不够，还是不够。
我砸了满墙的合照，砸了为了省电从来不开的电视，砸了早就没有鱼的鱼缸。
可心中的怒意却更甚，我冲到他们结婚的地方。
我看到杨安娜脖子上，戴着那枚我卖掉换成医药费的玉佩，那是过世的姥姥留给我唯一的东西。
她声音清脆，我愿意——
我高声喊着，贺承哲！
他朝我这边看了一眼，却又冷漠地很快移开。
杨安娜也看过来，朝一旁的保安使了个眼色，
保安将我拦着，拖到没人的地方，一拳拳落在我的脸上。
贺少和杨小姐的婚礼都敢来捣乱，找死啊！
他们停下来的时候，我抹掉嘴角的血，看向贺承哲的方向。
这时天上燃起盛大的焰火，我趁保安不注意，挣开钳制，爬起来冲了过去。
却被一只手用力箍住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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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转过头，男人棱角分明的脸闯入眼眸。
脸色却不大好看，冷冷看着我。
我怔愣片刻，问道，你是谁
男人忽然扯出一抹笑，不是不要彩礼让我带你离开海市
然后打量着我的脸，这猪头脸也过不了安检。
你是……
正说着话，男人直接将我横抱起来，冷声道，去医院。
我连忙挣扎，放开我，你放开我！
混蛋！
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贺子骞。
我的名字。
我呢喃着他的名字，心里一跳，你和贺承哲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贺承哲牵着杨安娜走过来，震惊道，小叔
杨安娜脸色复杂地看我，贺承哲才发现贺子骞怀里的是我。
凡凡，你、你怎么跟我小叔。
我咧着嘴对他笑，新婚快乐啊，贺承哲。
贺承哲立即慌张起来，撇开杨安娜的手，凡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我冷冷看他，你答应我今天给我庆祝生日的。
然后忍不住红了眼眶，贺承哲，你骗了我十年。
听到我的话，贺承哲连连退了几步，你知道了
我勾起一抹笑，如果我没发现，你还打算骗我到几时，看着我围着你团团转，很有意思对吗
这时，贺子骞在我耳边冒出一句，别笑了，丑死了。
说完，就要带我走。
贺承哲却追上来，小叔，你要带她去哪里，沈如凡是我女朋友！
贺子骞转过头一脸漠然地看贺承哲，你妻子就站在你身边。
还有，记住自己的身份，谁给你的勇气这样跟我说话，如果你还想当贺家的大少爷，就老实喊沈如凡小婶婶。
贺子骞塞进汽车后座，自己去前面开车。
我防备地看着他，他轻笑一声，蠢货。
你为什么要跟我相亲，你是不是骗我爸妈了
我们就是普通人家，贺子骞怎么可能会是妈妈给我找的相亲对象。
却发现座位上还有一大袋巧克力，看到熟悉的包装，我的心漏了一跳。
那天晚上，是你
你跟踪我
贺子骞啧了声，还不算太笨。
你有什么目的
即便我只是普通人，也听说贺家权势滔天，招惹一个贺承哲就够了。
眼前这个看起来比贺承哲更难缠，我现在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不想再掺和进有钱人的游戏里。
贺子骞半天没发声，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搭理我的时候，副驾驶忽然冒出来一颗小萝卜头。
姐姐，是我让爸爸跟踪你的，你长得像我妈妈，我喜欢你，我想让你做我妈妈。
我吓了一跳，小孩戴着一顶黄色渔夫帽，缺牙巴看着我傻乐。
贺子骞声音阴恻恻的，沈如凡，你也知道贺承哲是什么德性，我帮你摆脱他，你……
咳咳，嫁给我。
他声音变得有些别扭，帮我带孩子。
小萝卜头一脸期翼地朝我小狗拜拜，求求了。
我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通过后视镜偷瞄贺子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脸已经快肿成猪头，连忙将头低下去。
贺子骞发现了，轻笑一声，我不会亏待你。
至少不会让你一天打三份工，住逼仄的出租屋。
说到这，我忽然委屈得想哭。
小孩还在盯着我，看我哭他竟然也哭起来。
我连忙哄他，你别哭了，我做你妈妈。
然后对贺子骞说，帮我拿回玉佩，我就答应你。
但我没想到贺子骞的效率这样高。
第二天，玉佩就出现在我的面前。
还是贺承哲亲自送来的。
6
贺承哲满脸阴翳地看着我，讥诮道，沈如凡，你好样的，什么时候勾搭上贺子骞的
我直视他的眼睛，同样讥诮，那你呢，又是什么时候被认回贺家当大少爷的
贺承哲一噎，忙换上从前那副嘴脸，凡凡，我瞒着你是有苦衷的，我怕告诉你，你就会像别的女人一样，只爱我的钱，不爱我了。
我冷冷看着他演戏，贺承哲，够了。
他却自顾演着自以为是的深情，凡凡，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和杨安娜结婚是因为家族联姻，如果我真的爱她，早在被贺家认回去的时候就离开你了。
这些年，我一直不舍得离开你，因为我爱你啊凡凡，即使你的身份已经配不上我了，我还是舍不得离开你，这还不够证明我爱你吗
我忍不住笑了，贺承哲，你演够了吗你装穷、你不离开我，只不过是因为只有我帮你当成宝贝，只有我全心全意对你！
你就算被认回贺家，也比不上其他人，除了一个贺家大少爷的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只有在我身边，你才能得到一点支配感！
像是被我说中了心事，贺承哲恼羞成怒道，沈如凡，现在你勾搭上贺子骞，说话硬气了
啧啧，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宁愿嫁给一个带孩子的二婚老男人，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嘴角勾起一抹讽笑，那又怎么样，贺铭雙以后就是我的儿子，我的儿子是你们贺家未来的继承人。
连你，贺承哲也一样，低我一辈，见面都得叫我婶婶。
贺承哲狂怒道，沈如凡，你这个臭婊子，亏我这么多年对你这么好，你飞上枝头了这么对我
我冷冷看着他，但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
贺子骞倚在门框上，懒散道，东西送来就可以走了，没规矩。
贺承哲气势立即弱了下来，小叔，她不是什么好女人，这么多年她都被我玩烂了，流产了都流了五次……
啪！
我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红着眼看他，贺承哲，你给我记住了，这十年你让我遭受的一切，我会原原本本向你讨要回来。
贺承哲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敢打我
说着，要冲上来对我动手。
你不是想锻炼
贺子骞适时出声。
贺承哲停了下来，惊喜道，小叔，你终于肯让我管理公司了吗
贺子骞随意地抬了抬眸，十天后，我和沈如凡的婚礼，给我办好了，贺氏名下的酒店归你管。
贺承哲眼神复杂地看我，欲言又止道，小叔，你相信我，她真的不是什么好女人，她配不上你！
贺子骞轻笑一声，认真地看我肿成猪头的脸，虽然丑了点，但配我这个带孩子的二婚老男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贺承哲一噎，灰溜溜地走了。
我走到贺子骞面前，正想要道谢，他却嫌弃地扭过头，丑，别过来。
我一脸黑线，他将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屁孩拎起来塞到我怀里。
从今天起，你就是他妈妈了，他归你管。
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该打打，该骂骂，不要来烦我。
我看着眼前正在地上给我表演人体飞镖的贺铭雙，忽然理解了贺子骞。
这孩子正是人憎狗嫌的阶段。
我蹲下来朝贺铭雙招招手，孩子立马停下来跑到我面前。
7
姐姐，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这一声姐姐叫得我心都化了，我指着自己的脸，小雙能带我去找家庭医生吗
该换药了，但贺家太大了，我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找不到家庭医生在哪，刚才又不好意思问贺子骞。
孩子热情地拉着我的手，去找家庭医生。
我眼眸有些湿润，没想到我昏暗的生活，是被一个孩子救赎了。
小雙，你妈妈是一个怎样的人，或者说你想让我怎样当你妈妈
贺铭雙停下脚步，歪着头想了半天，最后笑眯眯地看我，我不知道我妈妈是什么样的人诶，但是我觉得姐姐你这样就很好。
我一愣，你不是说我长得很像你妈妈吗
贺铭雙一下捂住了嘴，小眼睛心虚地到处提溜，我是爸爸捡来的，没见过亲生爸爸妈妈。
那你……
小家伙笑呵呵的，我看见爸爸每天晚上都看姐姐跳舞，就闹着姐姐做妈妈啦，爸爸喜欢的，我就喜欢。
我没来得及震惊，头上盖下一片阴影。
抬头一看，是杨安娜。
她依旧眼神复杂，我沉默着将贺铭雙抱起来，准备转身，她叫住了我。
沈如凡，我挺羡慕你的。
我不解地看向她。
她眼眶红红的，为什么是你嫁给贺子骞，明明他拒绝过我的时候，说过他不会跟别的女人结婚。
我当时释然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得不到，就没那么遗憾了。
可为什么是你，你哪里比得上我，为什么他要娶你这样的女人！
我定定看着她，真诚道，杨安娜，十二岁的时候，我赢过你一次，除了家世，我不比你差。
她怔怔看着我，却在我转身的时候，猛地扯住我的头发。
沈如凡，那是我第一次输，还是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下人
你知道那一次，我回家之后被打得有多惨吗
为什么这次又是你，每次都是你坏我好事！
我一个不慎被我她拉倒，将怀里的贺铭雙护在怀里，磕到了腰。
杨安娜发狂似的朝我们扑过来，最后关头却是贺子骞挡住了她伸过来手。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杨安娜，滚。
杨安娜忽然不顾形象地哭起来，子骞哥哥，我喜欢你这么多年，为什么你宁愿接受她那种女人，都不愿意接受我，明明我们门当户对，我们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贺子骞没耐心地对身后的保镖道，去叫贺承哲来把他的人带走。
又对另外两个保镖道，以后你们就留在夫人和少爷身边保护他们。
贺承哲很快就赶过来了，只是脸色阴沉得厉害。
8
杨安娜看到贺承哲，哭喊大骂起来，我不要嫁给你这个废物，你连子骞哥哥半根手指都比不上，要不是我爸妈逼我，我死也不会跟你在一起！
说完，又大笑着看我，沈如凡，你赢过我那一次又怎样，还不是要在直播间跳舞卖笑，那天给你刷的十个嘉年华高兴吗
我脸色泛白，是你
杨安娜得意道，是啊，你爱了十年的人在我面前根本就不避讳你的存在，你知道吗，你在我们圈子里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走到她面前，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你还怪大方的，和别人共享男人，我就做不到。
然后冷冷看向贺承哲，麻烦你管好自己的妻子，以及，我很期待你为我和你小叔策划的婚礼。
贺承哲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最后什么都没说，拖着杨安娜就走。
我走到贺子骞面前，心虚地低了头，对不起啊，刚才用你狐假虎威了。
贺子骞轻笑一声，将一张黑卡递给我，我懵懵地看着他。
自己有钱，就不算狐假虎威了。
我推了回去，不用了，我以后会自己挣钱的。
他转而将卡递给贺铭雙，帮你妈妈保管。
贺铭雙立即笑眯眯地将黑卡收进小书包，姐姐，我帮你收着！等你结婚的时候，给你当嫁妆！
贺子骞满脸黑线，叫妈妈。
贺铭雙一脸无辜，可是她长得比你年轻啊。
贺子骞一噎，无语地转身，看好他，别让他乱跑了，我去公司了。
……
十天后，我和贺子骞的婚礼。
化妆师化妆的时候，在一旁感叹。
沈小姐，您可真漂亮，也只有您这种天生丽质的人才配得上贺总。
我勾了勾嘴唇，没有附和。
不过是运气好。
换做十天前，我在他们圈子里还是个被贺承哲骗得团团转的蠢货。
没苦硬吃了十年，即便嫁给贺子骞，没有爱情也没关系。
毕竟，我用十年青春证明了，即便没有面包，我再努力，也换不来真的爱情。
贺铭雙乖乖坐在我身边，看着化妆师帮我化妆，拍着小手猛夸，妈妈真好看！
我失笑，现在改口了
贺铭雙小大人似的，爸爸说，今天必须改口。
然后小声嘀咕，不然，他就把我的漫画全部送给别的小朋友。
我被他逗笑，抬起头却看到贺承哲双眼通红地站在门口看我。
见我抬头，他走了过来。
他的西装里，穿着一年前我给他买的衬衣。
已经很旧了，难为他还专门翻出来。
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
见我们说话，化妆师很识相地带着贺铭雙退了出去。
贺承哲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以为这辈子你只会是我的新娘。
我轻笑一声，我也以为。
他颓丧的眸子瞬间有了光亮，而我却继续道，幸好没做你的新娘。
9
贺承哲脸色变得难看，却仍强按住脾气，好声好气，凡凡，今天还有机会，如果你不想嫁，我可以安排你走，送你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在一起。
见我沉默着不说话，他咽了咽口水，声音干涩道，凡凡，这些天我一直睡在我们的出租屋里，你不在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家里都是你的身影，都是你的味道，我好想你，凡凡！
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知道你肯定也放不下，我带你走吧！
说着，他要上前拉我的手。
我忙往后退了一步，贺承哲，那婚礼怎么办，你不是要酒店的管理权吗
他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个问题。
我、我可以先把你藏起来，让他们都找不到你，等我拿到酒店的管理权，风声过去了，我就把你接回来！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吃苦了，我可以把我名下的财产分一半给你。
我讥诮道，贺承哲，你这是骗我十年还不够，还要我做你的地下情人
我是上辈子刨你家祖坟了吗你这么对我
他被我怼得说不出话来，我没口下留情，一半财产
贺承哲愣愣点头，我讽刺道，可是你小叔名下的财产都给我管理了。
不好意思啊，你那点三瓜两枣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震惊且不可置信，怎么可能！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贺子骞的钱全靠自己挣来的，就算全部给了我，他很快就能挣回来。
不像你……
我话没说完，贺承哲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
贺子骞一身黑色西装，笔挺端庄。
朝我走进来。
打量着我的裙子和脸，然后微微勾起嘴角，很美。
我也笑，提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谢谢。
说完，他朝我伸出手，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
在贺承哲复杂的目光中，牵着他的手走出去。
走到门口，我淡淡道，这婚礼策划得不错，我很满意。
贺子骞随即看向贺承哲，声音没有什么感情，明天去公司找我。
贺承哲闷声道，知道了。
交换戒指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子骞哥哥，你不能娶她！
但很快就被保安拖了出去。
我深深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十天前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如今各自的角色对换，命运总喜欢开这种玩笑。
怎么今天我就成了别人的新娘。
怔怔看着眼前的男人，恍惚得都已经有些听不清牧师的话。
贺子骞难得眼神温和，将戒指套进我的无名指。
你喜欢我吗
问出口的时候，立即就后悔了。
他耳尖竟忽然红了，给了我更多的勇气，小雙说，他是你收养的。
所以，你为什么娶我
贺子骞勾了勾唇，我喜欢你。
为什么
我本来打算不抱以风月去跟贺子骞相处，像对待老板一样，帮他照顾好贺铭雙，以求得后半生的庇佑。
因为前十年，我太累了，我真的不想在为生活奔波，我很想好好休息。
可贺子骞就像个谜团，总是让我忍不住去探索。
我迫切地想知道为什么。
他看着我的眸子如此深邃，像一团龙卷风要把我吸进去。
沈如凡，你舞蹈比赛那年，我也在现场，你跳得很好。
你离开后台的时候，递给我一碗热粥。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却怡然自得地说着。
我和贺承哲是同时被拐走的，遇见你那年，我十七岁，在剧场打黑工，饥寒交迫，偏偏那天你递来一碗热粥。
10
婚礼结束好些天，我都还在为贺子骞婚礼上的那些话恍惚。
他说得那样笃定，可我没有一点印象，让他再查查确认一下，他却弹了我的脑袋，傻子，你的脸印在我脑子里十几年，我不会认错。
半年后，在东南亚管理贺氏名下酒店产业的贺承哲，忽然传出被人打断腿的传闻。
直到他坐着轮椅被接回贺家，整个人颓废得不像话。
看到我时，他眼里才有了些光彩，却又很快消散。
他看着我自嘲道，凡凡，如果当初我没有骗你，我们是不是就会过着美满的生活。
啧啧啧！
杨安娜身姿婀娜地走过来，推着贺承哲的轮椅，附在贺承哲耳边阴恻恻道，贺承哲，还在妄想呢，我可不是沈如凡，我没她这么善良，你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我怀孕的时候你勾搭外面的女人，这次只是打断你一条腿，下次就不只是一条腿了。
说完，她笑眯眯地抚着肚子看向我，我怀孕了，他会是贺家的长孙，这次，是我赢了。
然后拍拍贺承哲的脸，你也别苦着个脸，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床上还是有用的。
你闭嘴！
贺承哲忽然划着轮椅猛地撞到杨安娜身上，贱人你去死，去死！
我忙将杨安娜扶起来，躲到一边。
可她却挣开我，上前去跟贺承哲拼命。
往后倒的时候，贺子骞扶住了我。
走吧。
我懵了，指着还在打架的两人，不管
贺子骞无所谓道，在东南亚天天打，没事。
一年后，我生下一个冰雪可爱的女孩，贺子骞和贺铭雙天天像护眼珠子一样护着。
杨安娜和贺承哲依旧每天打架，一年时间，她已经失去三个孩子。
之后关于他们的事，我再也没关注过。
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开了一个舞蹈工作室，每天教教学生。
课下贺子骞会带着我和孩子出去旅游，日子过得充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