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奇怪的山村
暴雨像一盆盆冷水从天上往下倒,我的破车在泥路上打滑第三回的时候,我终于后悔了这趟回老家的决定。
操!我猛拍方向盘,雨刮器疯了似的左右摆动,还是看不清前面三米的路。手机导航早就没了信号,屏幕上那个小箭头在原地打转,跟我的心情一样迷茫。
我叫张浩,三十岁程序员一枚,被公司裁员后突发奇想回老家青山村休养。现在可好,在这鬼天气里迷了路,车子还抛了锚。
轰隆——一道闪电劈下来,照亮了前方山路上一个模糊的影子。我眯起眼睛,那好像是...一个人影
我摇下车窗,雨水立刻灌进来打湿了我的脸。喂!前面的大哥!我扯着嗓子喊。
那人影慢慢转过身,闪电再次亮起时,我看见一张惨白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我吓得一哆嗦,再定睛看时,那人已经走到了我车门前。
小伙子,迷路了是个老头,戴着斗笠,脸上皱纹深得能夹死蚊子,但至少眼睛是正常的。
对对,我车抛锚了,这附近有能借宿的地方吗
老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算你运气好,前面就是青山村,我是村长,跟我来吧。
我拿了背包锁好车,跟着老头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雨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灌,冻得我直打颤。不知走了多久,前面出现几点灯光。
到了。老头指着最大的一座老宅,今晚你就住这儿,明天我找人帮你修车。
老宅门廊下挂着两盏白灯笼,在风里晃来晃去,照得门上的福字忽明忽暗。老头——现在该叫村长了——推开门,暖黄的灯光和饭菜香味涌出来,我差点感动哭了。
来来来,正好赶上晚饭。村长招呼我进去。
屋里摆着一张八仙桌,围坐着三个人。见我进来,一个戴眼镜的瘦高个站起来:哟,来客人了
这是赵明,咱们村医。村长介绍道,又指向角落里一个壮实得像头牛的男人,那是王铁柱,猎户。最后是个一直低头绣花的女人,李秀芝,铁柱他姐。
大家好,我叫张浩。我笑着打招呼,却发现除了赵明,其他两人只是冷淡地点点头。特别是李秀芝,从始至终没抬头,手里的针线活却一刻不停。
饭桌上摆着几道农家菜,闻着挺香。我饿坏了,刚想动筷子,却发现他们都在看我。
吃啊,别客气。村长夹了块鸡肉放我碗里,咱们村好久没来外人了。
我注意到他说外人时,王铁柱的筷子顿了一下。
张先生做什么工作的赵明推了推眼镜问道。
程序员,就是搞电脑的。我扒拉着饭,压力太大,想回老家休息段时间。
你老家是
就青山村啊,我爷爷那辈搬去城里的。
饭桌上突然安静了。李秀芝的针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怎么了我莫名其妙。
村长重新挂上笑容:没事没事,吃饭吃饭。你说你爷爷是青山村的叫什么名字
张建军,听说以前是村小学老师。
啪!王铁柱的碗摔在了地上,碎成几瓣。他猛地站起来,凳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里。
他...怎么了我一脸懵逼。
赵明干笑两声:铁柱性子急,别在意。张建军...我好像听老人提起过。
村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赵明赶紧给他倒了杯水。李秀芝终于抬起头,我这才看清她的脸——惨白得像纸,右眼角有一道疤,一直延伸到嘴角。
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第一间。她说完,又低下头继续绣花。我瞥了一眼她的绣绷,上面是一朵红得刺眼的花,看着像...不,肯定是曼珠沙华,传说中的彼岸花。
饭后,村长带我上楼。木楼梯吱呀作响,好像随时会塌。走廊尽头有扇窗户,雨点拍打在上面像无数小手指在抓挠。
就是这间,早些休息吧。村长递给我一盏油灯,晚上可能会停电。
关上门,我打量着这个房间:一张木床,一个衣柜,还有张书桌。墙上贴着已经发黄的小红花奖状,写着奖给优秀教师。
我倒在床上,疲惫感瞬间涌上来。迷迷糊糊间,我听见楼下传来低沉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听不清内容,但语气很激烈。
突然,咚的一声从床底下传来。
我猛地睁开眼。
咚、咚。又是两声,很有节奏,像是...有人在下面敲击地板。
我屏住呼吸,慢慢趴到地上,把耳朵贴在地板上。
咚、咚、咚。这次更清楚了,而且似乎...在移动声音慢慢挪到了我正下方。
我颤抖着拿起油灯,照亮床底下的地板缝隙。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从缝隙里盯着我。
第二章:怪声
我他妈差点从床上弹起来,后脑勺狠狠撞上了床板。油灯脱手而出,滚到地板上,火苗噗地熄灭了。
黑暗瞬间吞没了整个房间。
我连滚带爬地退到墙角,心脏跳得像是要冲出胸腔。那只眼睛——布满血丝、浑浊发黄,绝对不可能是幻觉。它就那么直勾勾地从地板缝隙里盯着我,眨都不眨一下。
咚、咚、咚。敲击声又来了,这次更急促,像是知道我发现了它。
我浑身发抖,手指摸到了门把手,猛地一拉——纹丝不动。门被锁了我明明记得没锁啊!
有人吗村长!赵医生!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在黑暗里显得特别尖利。
走廊上传来脚步声,很轻,但确实在靠近。我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上。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门外。
咚、咚、咚。——这次是敲门声。
谁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张先生,是我,赵明。门外传来村医的声音,您没事吧我听见您喊叫。
我赶紧拉开门——这次一拧就开了。走廊上,赵明穿着睡衣,手里举着蜡烛,镜片反射着烛光,看不清眼神。
我房间里有东西!床底下!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有眼睛从地板下面看我!还他妈有敲击声!
赵明皱了皱眉:您做噩梦了吧这老房子是有点响动,木头热胀冷缩很正常。
不是木头!是人的眼睛!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地板下面肯定有东西!
赵明叹了口气:好吧,我陪您看看。
他举着蜡烛走进房间,弯腰检查床底下。烛光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个扭曲的怪物。
您看,什么都没有。赵明指着平整的地板,连个老鼠洞都没有。
我趴下一看,愣住了——地板完好无损,别说缝隙了,连条大点的裂缝都找不到。可刚才明明...
可能是您太累了。赵明拍拍我的肩,要不要吃点安眠药
我摇摇头,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难道真是幻觉
赵明离开后,我坐在床上抽了半包烟,直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咚咚咚!这次是震耳欲聋的敲门声。
我惊醒过来,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照在床上。门外是村长的大嗓门:张先生!起来吃早饭啦!
我抹了把脸,浑身黏糊糊的全是冷汗。低头看看地板——干干净净,毫无异常。难道真是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早饭在院子里吃,一张矮桌上摆着稀饭咸菜。除了昨晚见过的几个人,还多了几个村民,村长一一介绍,我压根没记住名字。
昨晚睡得还好吗村长给我盛了碗粥,笑眯眯地问。
我犹豫了一下:还行,就是...你们这房子有没有...地下室什么的
筷子碰碗的声音突然停了,所有人都抬头看我。李秀芝手里的针啪地断了。
没有地下室。王铁柱硬邦邦地说,眼睛盯着碗,老房子哪来的地下室。
可我昨晚听见——
听见啥了赵明打断我,眼神有点锐利。
我环顾四周,一张张脸上写满了警惕和...恐惧我突然意识到,再问下去可能会有麻烦。
听见老鼠了吧。我干笑两声,老房子嘛,正常。
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李秀芝换了根针,继续低头绣花。我趁机瞄了一眼她的绣绷——差点把粥喷出来。
昨天还是朵红花,现在变成了一个人形!而且是被吊死的,脖子歪着,舌头吐出来,针脚密密麻麻全是红色,像在滴血。
李姐,您这绣的是...我指着绣绷。
她猛地用手捂住图案,抬头瞪我。阳光下,她眼角的疤痕泛着诡异的粉红色:你看错了。
可我明明看见——
你看错了。她一字一顿地说,眼神冷得像冰。
我识相地闭了嘴,低头喝粥,却感觉有视线黏在我背上,像被蛇盯上的青蛙。
饭后,村长说找人帮我修车,让我在村里随便转转。我巴不得离这老宅远点,赶紧溜了出来。
青山村比我想象中还小,二十来户人家,清一色的老式砖房。奇怪的是,几乎每家门前都种着一棵槐树,这个季节叶子已经掉光了,黑色的枝丫像无数伸向天空的手。
我溜达到村口,看见几个小孩在玩跳房子。他们看见我,立刻停下游戏,齐刷刷地盯着我。
小朋友...我刚想打招呼,他们轰地散开,跑得没影了。
操,我有那么吓人吗我自言自语。
他们怕生。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转身看见王铁柱站在不远处,肩上扛着猎枪,脚边跟着条瘦骨嶙峋的狗。狗看见我就开始狂吠,龇着牙往我这边扑。
黑子,安静!王铁柱踹了狗一脚,狗呜咽着趴下了,但眼睛还死死盯着我。
听说你爷爷是张建军他突然问。
我点点头:您认识他
王铁柱的腮帮子鼓了鼓,像是咬了咬牙:他以前是村小学老师。教过我。
真的那您知道他后来——
不知道。他打断我,你车在哪抛锚的我去看看。
我给他指了方向,他点点头转身就走。那条狗却没跟着主人,反而冲我龇了龇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傻狗。我冲它比了个中指,狗突然嗷地一声惨叫,夹着尾巴跑了,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莫名其妙,转身往村后走。越往后走房子越稀疏,最后是一片小树林。隐约看见林子深处有口井,我好奇地走过去。
那是口老式石井,井沿上刻着些模糊的花纹。奇怪的是,井口被一块大石板盖着,上面压着几块大石头,像是怕什么东西爬出来似的。
我凑近看,发现石板上有些新鲜的刮痕,像是最近被人挪动过。更诡异的是,井缝里飘出一股臭味——不是垃圾的臭味,而是...像是肉放坏了的那种味道。
呜...呜呜...
我浑身一僵。井里传出声音了!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风吹过狭窄空间的呜咽。
鬼使神差地,我伸手想挪开石板——
别碰!一声暴喝吓得我差点栽进井里。
王铁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脸色铁青:那是枯井,危险。
我听见里面有声音...
风声。他斩钉截铁地说,一把拽住我胳膊往外拖,这地方不让外人来。
他力气大得吓人,我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回头看了一眼那口井,突然发现石板边缘有一抹暗红色...是血迹吗
回到老宅已是傍晚,李秀芝在厨房做饭。我溜进去想帮忙,其实是想套话。
李姐,村里那口枯井为什么封着啊
她切菜的手顿了顿:掉过小孩。
什么时候的事
十年前。她咚地一刀剁在菜板上,你问题太多了。
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有几道疤痕,像是被什么抓伤的。
您手上的伤...
猫抓的。她放下刀,突然凑近我,声音压得极低,今晚别睡那间房。
什么
吃饭了!村长的大嗓门从院子里传来,李秀芝立刻退开,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晚饭时,村长说我的车一时半会修不好,至少得再住两天。我嘴上说谢谢,心里直打鼓——这村子太他妈邪门了。
回到房间,我仔细检查了每寸地板,确实严丝合缝。也许真是我幻觉正想着,目光扫过书桌,猛地僵住了——
桌上那盏油灯,我记得清清楚楚昨晚它掉在地上熄灭了。可现在,它好端端地摆在桌上,灯芯还是湿的,像是刚被点燃过。
窗外,月亮被云遮住,村子里死一般的寂静。不知哪家的狗突然狂吠起来,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很快整个村子的狗都在叫,声嘶力竭的那种,然后毫无预兆地,所有狗同时闭嘴了。
寂静中,我听见吱呀一声——是楼梯的响声。
有人上楼了。
我屏住呼吸,耳朵贴在门上。脚步声很轻,一步一停,像是在确认什么。最后停在了我的门外。
门缝底下,一道影子慢慢蔓延进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
张先生您睡了吗是赵明的声音,我来给您送安神茶。
不、不用了!我努力让声音不发抖,我已经睡了!
门外沉默了几秒。
好吧,那您好好休息。脚步声渐渐远去。
我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床上。一抬头,正对着衣柜上的镜子——镜中的我面色惨白,而在我肩膀后面,衣柜门缓缓开了一条缝...
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正从衣柜缝隙里盯着我。
第三章:旧事
我抄起桌上的烟灰缸就朝镜子砸去。
哗啦一声巨响,镜子碎成无数片,那只眼睛消失了。我喘着粗气,盯着衣柜门——严丝合缝,哪有什么缝隙
张先生出什么事了楼下传来村长的喊声。
没事!不小心把镜子打碎了!我扯着嗓子回应,声音尖得不像自己的。
等脚步声远去,我才敢靠近衣柜。哆嗦着手拉开柜门——里面只有几件旧衣服,连只老鼠都没有。可刚才我明明...
我瘫坐在地上,后背全湿了。这房子绝对有问题!要么就是我有问题...操,该不会真疯了吧
窗外,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惨白的光照在碎镜子上。我无意中瞥见一块碎片里映出书桌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
爬过去一看,是个小木盒,卡在桌腿后面。我拽出来,上面落满灰尘,锁已经锈坏了。
盒子里是一本发黄的日记本,第一页写着青山村小学教师工作日志,日期是二十年前的。翻到最后一页,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来:
他们疯了,全都疯了!村长儿子是自己掉进井里的,为什么不信我现在他们说要偿命...秀芝偷偷给了我钥匙,今晚必须逃出去。如果没人找到这本日记,那我——
后面的字被一大片褐色的污渍盖住了。我摸了摸,硬硬的,像是...血
日记本里夹着一张照片:一群孩子站在小学门口,中间是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应该就是老师。我盯着他的脸——操,跟我有七八分像!这肯定是我爷爷。
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学生名字,最后一个被反复涂改过,但还能辨认:王铁柱、李秀芝、赵明...
我的手开始发抖。这三个不就是...村长说他们是发小,原来都是我爷爷的学生那他们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
天刚亮我就冲出门,直奔赵明家。村里静得出奇,连声鸡叫都没有,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石板路上回荡。
赵明家是栋两层小楼,门口挂着村卫生所的牌子。我正要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不能让他知道!是王铁柱的声音,你忘了十年前那事
可万一他真是张老师的孙子...赵明的声音。
那更该死!王铁柱低吼,当年要不是——
我故意踩响台阶,里面立刻安静了。过了几秒,赵明打开门,眼镜后的眼睛眯着:张先生这么早有事
我有点头疼,想讨点药。我装作若无其事。
赵明让我进门,王铁柱站在药柜旁,阴沉地盯着我。屋里一股消毒水味混着中药味,呛得人头晕。
铁柱哥也在啊。我干笑着打招呼。
他哼了一声,摔门出去了。赵明叹了口气:别介意,他就这脾气。哪里疼
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我随口胡诌,眼睛扫视着房间。药柜里除了常用药,还有好几排标着氯丙嗪的药瓶——这不是治疗精神分裂的药吗
你们村很多人失眠我指着那些药瓶。
赵明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山里湿气重,容易睡不好。
他递给我两片药,我假装吞下,实际藏在了手心里。这时里屋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倒了。
您养猫了我朝里屋扬了扬下巴。
赵明的脸色变了:老鼠...最近老鼠多。他快步走到里屋门前,把门关严实了,药一天两次,饭后吃。
我注意到他白大褂袖口有几点暗红色,像是血迹。桌上摊开一本笔记本,我偷瞄了一眼,看见集体癔症、周期性发作几个词。
赵医生,我突然问,我爷爷是怎么死的
玻璃杯从赵明手里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你爷爷他弯腰捡碎片,手抖得更厉害了,我不清楚,那时候我还小。
可照片上明明有你。我掏出那张班级照,你们都是我爷爷的学生,对吧
赵明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里屋突然传来一阵抓挠声,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木板。
我得去出诊了!赵明几乎是把我推出门,回头再聊!
门在我面前重重关上。我站在台阶上,听见里面传来锁门声和低沉的说话声。太奇怪了,里屋肯定有人...或者什么东西。
回老宅的路上,经过李秀芝家。她坐在门口绣花,看见我立刻低下头。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李姐,您认识我爷爷张建军吗
她的针扎到了手指,血珠冒出来,染红了一块白布。
认识。她声音细如蚊呐,他是好人。
那您知道他怎么——
快走!她突然抬头,眼神惊恐,他们看见会生气的!
谁
她左右张望,突然把手里绣的东西塞给我:拿去!别让人看见!然后飞快地关上门。
我低头看,是块手帕,上面歪歪扭扭绣着救救我三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井里有答案。
井是村后那口枯井吗
我把手帕塞进口袋,心跳如鼓。刚转身,差点撞上一个人——王铁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眼神阴鸷。
乱跑什么他粗声粗气地说,村长找你。
什么事
车修不好了,他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你得再多住几天。
我跟着他去村长家,一路上如芒在背,总觉得他在盯着我的后颈看。路过村口时,看见几个老人坐在槐树下抽烟,我们一经过,他们立刻闭嘴了,齐刷刷地盯着我。
铁柱啊,一个没牙老头开口,这后生看着眼熟...
吃你的烟!王铁柱厉声打断,拽着我加快脚步。
村长家院子里摆着酒菜,说是给我压惊。酒过三巡,村长脸红脖子粗地搂着我肩膀:小张啊,你长得真像你爷爷...特别是眼睛。
您认识我爷爷
何止认识!村长打了个酒嗝,他教我儿子认字...可惜啊...
可惜什么
村长的笑容僵住了,像是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可惜后来他回城了。来,喝酒!
我假装喝醉,套他们话。原来村长有个儿子,十年前意外死了,之后就再没人提起。每次我试图问细节,话题就会被生硬地岔开。
天黑透了我才回老宅。村长坚持送我,走路摇摇晃晃,却在经过二楼走廊时突然清醒地指着尽头一间房:那间别进去,屋顶漏雨,危险。
进屋锁好门,我立刻掏出李秀芝给的手帕研究。井里有答案...是说枯井里有什么线索吗还有救救我,是她被困在村里了
正想着,熟悉的咚、咚、咚声又来了。这次不是地板下,而是...墙壁里
我贴着墙听,声音确实从墙内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像是某种密码。我摸索着墙面,发现一块砖头有些松动。
使劲一拽,砖头出来了。一股腐臭味涌出来,呛得我直咳嗽。我颤抖着举起手机照亮——墙洞里,一张干瘪的人脸正对着我!
那是个干尸,缩在墙内狭小的空间里,嘴巴大张着,像是死前在尖叫。它的一只手向前伸着,指骨间夹着一张纸条。
我强忍着恶心拽出纸条,上面用血写着:救命
他们在井里
下一个是我
张老师对不起。
字迹已经发黑,但能看出写得很匆忙。落款是林小燕,日期是十年前。
我腿一软坐在地上,脑子嗡嗡响。这具尸体是谁为什么藏在墙里他们在井里是什么意思还有张老师对不起...我爷爷跟这事有什么关系
突然,走廊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我赶紧把砖头塞回去,刚转身,敲门声就响了。
张先生是李秀芝的声音,我...我给你送热水。
我开门接过暖壶,她飞快地往我手里塞了样东西——一把钥匙。
地窖,她嘴唇几乎没动,你爷爷的东西...在地下。
然后她指指自己的耳朵,又指指天花板,摇摇头。我明白她的意思:有人在听。
关上门,我端详那把老式钥匙,上面有锈迹,但齿痕还很清晰。地窖...这房子有地窖村长明明说没有地下室啊!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出门,借着手机光找地窖入口。一楼厨房、储藏室都找遍了,最后在楼梯下的杂物堆后面发现一扇小木门,锁孔正好对上钥匙。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下面是段陡峭的楼梯,黑得像是通往地狱。我咽了口唾沫,正要下去——
咚、咚、咚。敲击声突然从头顶传来。
我抬头,声音来自二楼...是村长说漏雨的那间房!
第四章:真相
我站在楼梯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头顶的敲击声越来越急,像是知道我在犹豫。
操,拼了!我轻手轻脚上了二楼。走廊尽头那扇门缝里确实透出一丝光,忽明忽暗,像是蜡烛。
门把手转不动,锁住了。我正想找工具撬锁,突然发现锁眼周围有无数细小的划痕——有人经常开这把锁。
口袋里李秀芝给的钥匙串上正好有把小巧的万能钥匙。我试了试,咔嗒一声,门开了条缝。
一股陈年的霉味混着某种腥气扑面而来。我屏住呼吸,推开门——
是间教室。
确切地说,是间被废弃的小学教室。墙上还挂着半块黑板,上面用粉笔画着些模糊的图案。十几张小学生用的木桌椅整齐地排列着,每张桌上都摆着个小小的白灯笼,烛光摇曳。
最诡异的是,每张椅子上都放着一件衣服,有小孩的,也有成人的,摆得像有人穿着一样。正对黑板的讲台上,放着一把老式藤椅,上面是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
我走近看,那衣服领口别着支钢笔,胸口口袋上别着个褪色的教师徽章。这...这是我爷爷的衣服
咚、咚、咚。敲击声又来了,这次是从讲台下面发出的。
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但好奇心还是驱使我走向讲台。蹲下一看,讲台下面有个暗格,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暗格没锁,我一拉就开了。里面是个木匣子,匣子盖上有规律地震动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敲。
我颤抖着打开匣子——
里面是一截干枯的人手指,指节处戴着个铜戒指,正诡异地跳动着敲击匣壁!
啊!我惊呼一声,匣子掉在地上,那截手指滚出来,竟然像蜘蛛一样朝我爬来!
我后退时撞翻了讲台上的藤椅,中山装口袋里掉出个小本子。顾不得那截诡异的手指,我抓起本子一看,是本日记。
第一页写着:张建军,青山村小学教师,1999年9月。
这是我爷爷的日记本!
我正要翻看,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糟了,村民回来了!我赶紧把日记本塞进怀里,冲出教室。
刚跑到楼梯口,就听见一楼大门被推开的声音。情急之下,我闪进隔壁房间——是间堆满杂物的小仓库。
从门缝里,我看见村长、赵明和王铁柱上了楼,径直走向那间教室。他们手里拿着...是祭品香烛、酒和一只绑着脚的公鸡。
今年得提前了,村长声音沙哑,那小子发现太多了。
我就说该直接动手!王铁柱恶狠狠地说,跟他爷爷一样关起来!
闭嘴!赵明压低声音,先完成仪式,明天晚上月圆时再处理他。
他们进了教室,关上门。片刻后,一阵诡异的诵经声传来,忽高忽低,听得我头皮发麻。
我趁机溜下楼,却发现大门从外面锁住了。正着急,厨房方向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李秀芝站在阴影里,冲我招手。我跟着她从后门溜出去,夜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你看见教室了她声音发抖,那是...他们每年都要祭拜的地方。
祭拜谁到底怎么回事我抓住她肩膀,我爷爷是怎么死的
她嘴唇颤抖:你爷爷...是最后一个老师。十年前,村长儿子小虎在井边玩,失足掉下去了。村长怪你爷爷没看好学生...
所以他们杀了我爷爷我声音都变了调。
不...不只是你爷爷。李秀芝突然哭了,当时有个支教女老师,叫林小燕...他们把她...把她...
把她怎么了
关在墙里...活埋的...李秀芝崩溃地蹲下,我拦不住他们...后来你爷爷发现了,他们就说你爷爷疯了,把他关在地窖...第二天他就...
我胃里一阵翻腾,想起墙里那具干尸和纸条。林小燕是被活埋的!而我爷爷...
那间教室,李秀芝继续说,是原来的村小学。出事后再没人敢教书,孩子们都去镇上上学了。但每年村长都要带人在那里...祭祀。
祭祀什么
她突然惊恐地看向我身后:他们来了!快跑!明天天黑前离开村子!别走大路,从后山...
一阵狗吠声逼近,李秀芝推了我一把,自己转身迎向追来的人。我咬牙钻进树林,跌跌撞撞跑回老宅。
锁好房门,我立刻掏出爷爷的日记本。最后几页字迹潦草:
他们疯了!小虎的死是意外,为什么要怪林老师现在他们把林老师关起来了,说要偿命...我必须救她...
来不及了,我听见她的惨叫...这帮畜生!他们说下一个是我,因为我是帮凶...
秀芝偷偷给了我钥匙,但地窖门被铁柱焊死了。他们在酒里下了药,我越来越晕...如果找到这本日记的人,请告诉我儿子,他爹没疯...
最后一页只有四个字:他们在井里。
我浑身发抖。井里...是说的枯井林小燕的纸条也说他们在井里...这是什么意思
窗外突然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借着闪电的光,我看见院子里站着几个人影,一动不动地面朝我的窗户。
我拉上窗帘,脑子飞速运转。明天必须逃走,但现在得先躲过今晚。我想起李秀芝说的地窖...爷爷的东西在那里
趁着雨声掩护,我再次来到楼梯下的小门。这次我带了手电,小心翼翼地往下走。
地窖比想象中大,像个地下室。墙上挂着各种锈蚀的农具,角落里堆着发霉的粮食。最里面有个铁栅栏围起来的小间,像是...牢房
铁栅栏上还挂着条锈迹斑斑的铁链,末端是个脚镣。地上有片深色的痕迹,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是血迹。
我胃部一阵绞痛——爷爷就是被关在这里的...
牢房角落有个小木箱,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些教书用的东西:粉笔、教案本、红墨水...还有张照片,是年轻时的爷爷抱着个婴儿,背面写着吾儿满月。
这是...我爸爸爷爷到死都惦记着儿子,而我爸直到临终前还在念叨想回青山村找父亲...这个念头让我鼻子一酸。
箱子最底下压着张发黄的地图,是青山村的平面图。上面用红笔画了七个点,连起来像个奇怪的符号。其中一个点标着井,另一个标着祠堂,还有一个是老槐树。
地图边缘有行小字:镇魂七穴,破则大凶。
我正研究地图,头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他们发现我不在房间了!
我赶紧关掉手电,屏住呼吸。脚步声在头顶来回走动,有人下了几步楼梯,又折返回去。
去外面找!是村长的吼声,他跑不远!
等声音远去,我才敢喘气。突然,手电光扫过牢房墙壁,我注意到上面刻满了字。凑近一看,是无数个正字,像是有人在计数。
最上面刻着一行大字:张建军在此被囚三十三天,无辜惨死,做鬼必报。
旁边还有几行小字:他们每年都要杀一个外乡人,说是镇魂...已经九个了...林老师是第七个...我是第八个...
我浑身血液都凝固了。每年杀一个外乡人那今年...是我
地窖门突然被撞开,光线泻下来。
在下面!王铁柱的咆哮震得我耳膜生疼。
我转身想跑,却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手电光乱晃中,我看见地上躺着个东西——是那截会动的手指!它不知什么时候跟来了,现在正死死抓住我的鞋带!
就这么一耽搁,王铁柱已经冲下楼梯,像抓小鸡一样把我拎起来:小兔崽子,挺能藏啊!
我被拖出地窖,扔在客厅地上。村长、赵明和几个村民围着我,脸色阴沉得可怕。
你都知道了村长蹲下来,酒气喷在我脸上,也好,省得我们编故事了。
你们这群杀人犯!我挣扎着,杀了我爷爷,还每年害人...警察迟早会...
警察赵明冷笑,十年前就来调查过了,结论是集体癔症,村民精神创伤...谁会信你的鬼话
为什么我声音发抖,为什么要杀人
村长眼神变得恍惚:小虎死后...村里开始闹鬼。井里夜夜有哭声,庄稼枯萎,牲畜暴毙...神婆说是枉死的人在作祟,必须每年献祭一个老师镇魂...
所以你们就随便杀人
不是随便!王铁柱吼道,必须是外乡人,最好是老师...就像你爷爷那样。
我突然明白了:那间教室...那些衣服...是受害者的
村长点点头,居然笑了:你很聪明,跟你爷爷一样。可惜...明天月圆夜,正好缺个新老师。
他们把我关进了地窖的牢房,用那条生锈的铁链锁住我的脚。王铁柱临走前还踹了铁栅栏一脚:好好享受最后一晚吧,老师!
脚步声远去,地窖陷入死寂。我疯狂地拉扯铁链,却只换来手腕上一片血痕。绝望中,我注意到地上有块尖锐的石头,也许能...
咚、咚、咚。熟悉的敲击声又来了。
我抬头,看见地窖天花板的缝隙里,慢慢渗出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好落在我额头上。
温热的,带着铁锈味。
是血。
第五章:轮回
那滴血顺着我的鼻梁滑到嘴边,腥得发苦。我抬头盯着天花板,又是一滴落下,这次正中眼睛,视野顿时一片血红。
咚、咚、咚。敲击声更急了,像是催促。
我抓起那块尖石头,拼命磨脚镣的连接处。铁锈簌簌落下,但铁链纹丝不动。汗水流进眼睛,和血混在一起,看什么都带着粉红色的光晕。
突然,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背后袭来。我转身,差点叫出声——地窖的墙壁正在渗血!
暗红色的液体从砖缝里渗出,顺着那些刻字往下流。最上面爷爷刻的做鬼必报四个字已经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更可怕的是,墙壁上开始浮现出新的字迹,像是有人用沾血的手指在书写:
第九个,张建国,2003年
我浑身发抖——那是我爸的名字!他说要回青山村找爷爷,结果再也没回来...原来他也...
字迹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布满了整面墙:
第十个,周老师,2004年
第十一个,陈老师,2005年
......
第十八个,林记者,2012年
最后一行字还在不断浮现,血珠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
第十九个,张...
我的名字还没写完,突然一阵剧烈的震动,地窖顶部的灯泡啪地炸裂,碎片四溅。黑暗中,我听见铁链咔嗒一声——锁开了!
我顾不上想为什么,扯掉脚镣就往楼梯冲。刚踏上台阶,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接着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地窖门没锁,我一推就开了。客厅里一片狼藉,窗户全碎了,暴雨倾盆而入。外面电闪雷鸣,借着闪电的光,我看见村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有人抱着头惨叫,有人跪在地上磕头。
报应啊!一个老头撕心裂肺地喊,他们回来了!都回来了!
又是一道闪电,照亮了院子——枯井上的石板被掀开了,十几只苍白的手正从井口往外爬!
我胃里一阵翻腾,连滚带爬地躲到沙发后。突然,前门被撞开,王铁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满脸是血。
救我!他看见我,居然扑了过来,你爷爷...你爷爷他们...
话没说完,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从黑暗中飞来,缠住他的脖子,把他拖向地窖。他拼命抓住门框,手指在木头上抓出深深的痕迹。
张老师!饶命啊张老师!他惨叫着,指甲劈裂,鲜血淋漓,最终还是被拖进了地窖。随着一声闷响,惨叫声戛然而止。
我瘫在地上,裤裆一热——居然吓尿了。现在不是羞愧的时候,我咬牙爬起来,从破碎的窗户翻出去。
暴雨打得我睁不开眼,只能凭记忆往村口摸。路过赵明家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里面传出。我鬼使神差地凑近窗户——
赵明悬在半空,四肢大张,像是被无形的手拉扯着。他的手术刀、剪刀、针筒全部飘在空中,慢慢对准了他自己...
我扭头就跑,耳边却传来女人的哭声。是李秀芝!她跪在井边,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李姐!快跑!我冲她喊。
她缓缓转头,脸上居然带着笑:来了...他们都来了...
闪电照亮她怀里的东西——是个小小的骷髅,穿着件破烂的小孩衣服。
小虎...妈妈在这儿...她轻声哼唱,轻抚骷髅的头骨。
我胃部一阵痉挛,转身继续跑。经过祠堂时,看见门大开着,里面烛光通明。好奇心害死猫,但我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老村长吊在房梁上,舌头伸得老长,脚下是那把藤椅。他的眼睛还在转动,看到我时突然暴凸,嘴唇蠕动:
新...老师...
我拔腿就跑,心脏快要跳出胸腔。村口就在眼前了!突然,一个白影挡在路中间。
是李秀芝!她怎么做到的明明刚才还在井边!
你终于回来了,她咧嘴一笑,嘴角一直裂到耳根,张老师...
我撞开她,拼命冲向村口。身后传来她的尖笑,混合在风雨声中,像无数根针扎进我的后脑勺。
不知跑了多久,我终于看到自己的车。车门居然开着,钥匙还插在上面——肯定是村民开来的。
我发动车子,轮胎在泥地里空转了好几秒才抓住地面。后视镜里,青山村渐渐远去,只有几点诡异的绿光在雨中闪烁,像是...眼睛
......
一年后,我坐在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第一百次讲述这段经历。
警察去搜查时,村子已经空了,我盯着自己的手,他们说可能是集体迁徙...只有我知道不是。
医生推了推眼镜:张先生,您描述的这些...超自然现象...
你不信是吧我苦笑,我也不想信。但你怎么解释这个
我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地窖墙上那些血字,枯井边散落的骸骨,还有...教室里那件中山装口袋里,我爷爷的教师证。
医生脸色变了:这些...应该交给警方。
交给谁都没用,我站起身,他们已经盯上我了。
回到家,我发现信箱里有封信,没有邮票,没有地址,只有我的名字。里面是一块绣花布,图案是...青山村的地图,七个点被红丝线连起来,形成一个诡异的符号。
我颤抖着打开电脑,准备搜索这个符号的含义。屏幕刚亮,导航软件就自动弹了出来,起点是我家,终点是——
青山村。
路线已规划完毕。
预计到达时间:今晚23:15。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