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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的雨总带着铁锈味。傅月蜷在摄政街二手书店的飘窗座,手机屏幕上Hugo绳艺工作室的猩红字体正在渗血。她第19次点开那个视频——男人修长的手指穿梭在靛青色麻绳间,腕骨处的银色骷髅坠子晃出残影。
预约确认邮件弹窗时,雨滴正巧打碎在橱窗霓虹的M字母上,桌上的天堂鸟翘首远望。傅月把颤抖的指尖按在锁骨处,那里有母亲用钻石项链抽打留下的月牙疤。
地下室飘着雪松混檀香的气息。Hugo的皮鞋踩过橡木地板发出令人战栗的吱呀声,第一次需要安全词,这由你来决定。他的声音像砂纸擦过天鹅绒。
breath。
当麻绳擦过腰窝时,傅月突然弓身干呕,十四岁撞见父亲在办公室的场景从胃里翻涌而出。
今天到此为止。Hugo扯松绳结,却突然被抓住手腕。傅月盯着他无名指上暗红的咬痕,继续。她把自己衬衫下摆卷到胸口,露出蛛网般的旧伤痕。
绳结在肩胛骨收拢成蝶翼状时,傅月突然笑出声。原来被禁锢的肌肉反而能如此舒展,就像那年缩在柜子目睹父亲出轨时,她突然发现黑暗比光明更让人安心。
绳艺不是施虐,而是寻找生命最脆弱的共振点。
Hugo打结时手指总会不自觉地蜷缩,像是要抓住某种转瞬即逝的东西。在第八次练习绳结时,她突然抓住他发尾,你也在透过绳子寻找活着的感觉吗
男人系绳的动作骤然收紧,傅月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刺激出了眼泪。她被放了下来,混沌中听见金属坠子砸在地板上的声音,Hugo的手指摩挲着她的锁骨,向下滑动,你这里会跳。
傅月愣怔地低头,那颗沉寂多年的心脏正在麻绳的压迫下微弱搏动,像即将溺毙的人抓住浮木。
你在害怕着什么
男人的手覆住她的双眼,腕间的银骷髅贴着她的皮肤,怕你发现绳结比拥抱温暖。
月光割裂在他侧脸的阴影,傅月忽然看清他睫毛上凝着的水汽。那些缠绕在他们之间的麻绳突然活过来,在满地月光里生长成连理枝。
Hugo的公寓浸在雪松与檀香交织的暗调里,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露出来。
房间内的中央空调嗡嗡作响,傅月跪坐在青色的榻榻米上,看着Hugo将麻绳放在火上烘烤,火焰在他的瞳孔里跳动成奇异的琥珀色。
当绳索呈放射性包裹胸廓时,傅月发现自己总能听见对方喉结滚动的声音。
你这里跳得很快。他的拇指突然按在傅月的脖颈,那里的动脉正在皮肤下突突颤动。
结束绳缚后,傅月伏在沙发上,皮肤还残留着麻绳摩擦过的灼热,Hugo跪坐在她身侧用棉签蘸取紫草膏涂抹在麻绳所到之处--这是他习惯性的aftercare。
别动。他握住傅月的脚踝,药膏抹过脚背的勒痕,她下意识缩腿,膝盖撞翻盛着温水的铜盆,水渍在地板蜿蜒成锁链形状。
Hugo的呼吸顿了顿。傅月盯着他左手的无名指--那道暗红色疤痕正在发颤,仿佛有活物在皮下挣扎。这是她第一次在绳缚后观察他:汗湿的额发垂落,睫毛在颧骨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卸去绳师面具的Hugo,竟透出几分神龛木偶的脆弱。
这里也要涂傅月突然指向自己锁骨下方。绳结曾在此处勒出十字纹,如今泛着淡粉的光。Hugo的棉签悬在半空,药膏滴落,在她胸口晕开深紫色的痣。
空气骤然粘稠,傅月抓住他的手腕,紫草膏的薄荷味刺入鼻腔。Hugo的脉搏在她掌心跳动,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远古昆虫。她想起两个小时前,这双手如何操纵麻绳,将她的关节锁成完美的几何体--此刻却在发抖。
药瓶滚落地毯的闷响中,傅月的唇撞上他的。血腥味在齿间炸开--Hugo咬破了她的舌尖,疼痛却让这个吻愈发真实。他的手掌本能地扣住她的后颈,指腹下的脉搏快得惊人,像他们第一次完成飞天结时,吊架绳索发出震颤。
傅月尝到了比绳缚更危险的窒息感。Hugo的银骷髅吊坠硌在她的锁骨间,金属的凉意与唇舌的炽热形成诡谲的温差。当她试图加深这个吻时,男人突然偏头,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这不在服务范围内……
我加钱。傅月咬住她耳垂,指尖探进他衣领,触到肩胛处的伤疤时,Hugo猛地绷紧肌肉。
纠缠间,傅月撞翻了台灯,暖光泼洒的刹那,他看清了Hugo眼底翻涌的暗潮:恐惧与欲望如同两股绞紧的麻绳。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她锁骨上的旧疤,是那年得知父亲的情妇怀孕时,被母亲发怒用他订婚时送的钻石项链误砸到的伤口。
你在绳缚时从不敢碰这里。傅月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掌下的跳动震得两人指尖发麻,现在试试呢
Hugo的t瞳孔骤然收缩。记忆如毒蛇般回咬,一如母亲自缢那天晚上,他正是这样贴着她的胸口,直到温热变得冰冷。可此刻,面前女孩鲜活的心跳穿透皮肤,像春笋惊破冻土。
他忽然发狠吻住她,比任何一次绳缚都更凶狠。傅月的指甲在他背后抓出血痕,疼痛却让感官愈发清晰,他尝到氟西汀的苦涩,他嗅到他发间的茉莉香。麻绳在角落无声地燃烧,将这一刻煅烧成永恒的琥珀。
当月光爬上傅月脚腕的六芒星绳痕时,Hugo的银骷髅吊坠已经沾满两个人的汗与血。他埋首在她颈窝低喘,声音沙哑如锈刀刮过磨石:明天开始要涨你的学费了,坏女孩。
傅月轻笑,一只手指尖缠住他汗湿的发尾,一只手无力地垂下。
窗外的伦敦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玻璃的节奏急促,正对应Hugo此刻的心跳频率。
伦敦的秋雨将石板路染成生宣,傅月抱着画具冲出校门时,正撞见Hugo倚在黑色路虎旁抽烟。烟圈从他唇间逸出,在暮色里凝成模糊的绳结形状。她僵在原地--男人今天穿了件经典款的灰色风衣,腕间的银骷髅坠子正钩住最后一缕斜阳。
你该提前说。傅月攥紧素描本,指节泛白。画纸边缘露出未完成的绳结结构图,是今早人体写生课时偷偷画的。
Hugo碾灭烟头,金属打火机开合的脆响惊飞了树梢寒鸦,他接过画具的姿势像在托举易碎品,指腹无意擦过她手背的铅笔痕,要下雨了,今早走时你没带伞。
傅月站在他的面前静静看着他,突然有同学冲过来揽着她的肩,thia,周末要去泰晤士河边写生吗
她看向Hugo似是征求他的意见,只见对方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对她挑了一下眉。
我不去了,我这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同学看向Hugo,打量了一下这个高大阴郁的东方男人,和男朋友约会是吗,我懂的,那就下周见啦!
没等傅月再开口同学便跑远了,看着她欢快洒脱的背影,傅月忽然有些羡慕。
在Hugo的示意下坐上了车。
thia
刚来英国时,寄宿家庭的爸爸妈妈不会念我的名字,于是给我起了这个英文名。傅月边系安全带边解释。
很好的名字,与你的中文名也相对应。‘月’字很有意境。
是吗后视镜里,傅月扯出个讥讽的笑:我爸签字时窗外正好满月,我妈嫌土,最后折中成单字。像给商品编号,连查字典的功夫都省了。thia至少是活人取的,不像我的中文名……她将手指藏入Hugo的风衣口袋,是产房电子钟跳出来的。
Hugo的喉结动了动,他知道她痛恨满月--十四岁那年在书房点开编号为17的文件夹时,月光正透过百叶窗割裂她的瞳孔。
要改吗他突然问,名字。
傅月嗤笑一声,扯过他手腕上的银骷髅挂坠:算啦,烂名字才配得上这么烂的人生。她的指尖划过吊坠内侧刻着的日期,那是她重获心跳的平安夜。
引擎声盖过她的叹息,Hugo在下个路口停下车,附身吻上她的唇,傅月的手环紧他的腰,声音闷在外套里:但你说得对,thia确实比月亮暖和些……
三年后,化妆舞会的更衣室里,Hugo正在给傅月系腰间的蝴蝶结。镜中映出他发梢滴落的汗珠,在少女光裸的背上汇成溪流。今晚用新绳。他从工具包里取出暗红色的麻绳,血腥气混合雪松香扑面而来。
傅月转过身,吻落在他的颈间,你用自己的血染绳子了。这不是疑问句,Hugo的脉搏在她唇间狂跳,染血的绳索勒进她腰窝,演出成功带你去冰岛看极光。
舞会的镁光灯下,傅月被悬在铁艺的支架上,绽成倒悬的玫瑰,血色绸缎缠绕着珍珠绳结。当Hugo扯开活结的刹那,她如断线木偶坠入玫瑰丛,台下的欢呼声海啸般涌来,锁骨间的绳痕与花瓣同时在社交网络绽放。视频疯传到傅明远微信时,他刚签完三亿的并购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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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小姨一样是疯子!母亲的尖叫声刺穿越洋电话,下周回国接受治疗,否则......
否则公开2014年君悦酒店的视频傅月摩挲着Hugo送的皮手环,还是您书房电脑里编号为17的文件夹电话那头传来瓷器碎裂声,父亲低吼着畜生的尾音被忙音切断。
上海暴雨夜,傅月赤脚踩过公寓的智能地暖。六个监控镜头红光闪烁,心理医生带来的药盒被踢翻时,白色药片滚落成星座图案。
她躺在地毯上,蜷缩着抱住大腿,手上是Hugo为她研究的新绳结,她闭上眼,有些想念紧紧相缠的臂弯以及紧密贴合的唇齿。
绳缚结束后的护理,Hugo向来做的不错。傅月蜷缩在工作室的羊毛地毯里,皮肤上还留着麻绳的纹路,像某种神秘的图腾。Hugo用温热的毛巾擦拭他的手腕,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的古董。
疼吗他问,拇指抚过她肘窝的淤青。
傅月摇头,却在下一秒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近。Hugo的呼吸滞了一瞬间--她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水,而他早已溺毙其中。
你每次系绳结前都会吻无名指的疤。她低声说,指尖描摹着他手上的旧伤痕,为什么
Hugo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是他母亲自杀前咬的--她曾用同样的方式,在他十二岁那年试图带他离开。但他活了下来,带着这个烙印,像某种诅咒。
傅月没等他回答,而是仰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带有血腥味和药膏的苦涩,Hugo的掌心贴在她的后颈,指尖微微发颤。他本该推开她--绳师不该和受缚者越界,可傅月的唇齿间有茉莉和氟西汀的气息,像一种会上瘾的毒。
我们这样算什么分开时,傅月喘息着问。
Hugo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用指腹擦去她唇上的血渍,Te amo.
公寓大门被推开,走廊的光线照射进来,是她那对道貌岸然的父母,主灯被打开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堕落!下贱!我从高中起就送你去读伦敦最好的女校,不是为了让你去当妓女干这种下三滥的淫荡表演!
傅月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繁华的夜景,2014年6月12号下午三点十四分,爸爸您把王秘书压在Hermes的拼色沙发上,五分钟后,您摘下了第一只避……还未说完一只水晶杯被狠狠砸项地面,傅月笑了,继续说2014年七月二十七日,君悦酒店的总统套房内,妈妈您和两位小明耳鬓厮磨间,他夸您臀部的蝴蝶纹身比您投资的电影还要活色生香。
刚说完傅太太就用力的将手上的爱马仕Birkin扔到她身上,做过医美不久的脸有些扭曲你简直就是个疯子!和你那个精神病的小姨一模一样!
傅月转过身,盯着傅太太的眼睛,小姨不是精神病,她只不过是喜欢女生而已,你们却将她活活逼死,还烧了所有有关她的物品,抹去她存在的痕迹,你们真的不会觉得良心不安吗
早知道你会是这副德行我就不应该让小雅打掉那个孩子,你遗传了你妈妈那边的劣性基因。
傅月发现Hugo左肩有一处环形伤口,每次举高绳索都会牵扯到肌肉痉挛。某次练习蝴蝶缚时,她的脚故意踩到那处伤疤,男人闷哼一声,绳索缠上她的脚踝,学坏了,嗯
倒吊在横梁的视角里,Hugo解开衬衣纽扣的动作像慢放的暴风雨,那道狰狞的伤疤横贯肩胛,随着呼吸起伏如同蠕动的蜈蚣,傅月用脚尖去描绘疤痕,比我家祖传的青花瓷花纹还要美。
男人托住她的后颈,鼻尖相抵,知道什么样的伤口最难愈合吗她牵引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被至亲用烟灰缸砸碎肩骨时,你会听见爱断裂的声响。
傅月第一次知道Hugo的过去,是在一个雪夜。
她蜷在他公寓的沙发时,翻看一本关于绳艺历史的旧书,而Hugo在厨房,煮红糖姜茶--她生理期时,他总会这样。茶香混合着雪松的气息弥漫开来,傅月忽然注意到书架上的一张老照片:一个瘦小的男孩站在铁笼旁,眼神空洞,肩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这是你她问,指尖轻轻触碰相框。
Hugo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走过来,将热茶递给她。巴塞罗那的地下格斗场,十四岁。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傅月盯着照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曾以为自己的童年足够黑暗,可Hugo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更残酷--中国母亲在西班牙生下他,却因精神崩溃最终自缢,而他被卖到地下格斗场,靠血肉和疼痛生存。
你赢过吗她轻声问。
Hugo的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活下来就是赢。
傅月放下茶杯,伸手抚上他的脸颊。他的皮肤很凉,像是从未被阳光温暖过。她没有说我懂或者都过去了这种废话,只是靠近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
很久之后,Hugo才低声说:……绳艺是我学的第一种不靠伤害活下去的方式。
傅月闭上眼,想起自己第一次被他绑缚时的感觉,那种被禁锢却反而自由的矛盾感。原来他们都在用绳索修补自己破碎的灵魂。
爸爸,我多想早点告诉您,我的人生在十四岁那年就结束了。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绳艺吗因为当麻绳陷入皮肤三毫米的时候,那种窒息感比看着亲生父母出轨真实一万倍。Hugo的绳结会记住我的每一次心跳,而你们只教会我如何算背叛的次数。若不是Hugo,我都不知道在被切割成碎片的童年里,居然还能长出完整的心跳。在那场演出里,Hugo用400cc染红绳子,让我从十米高空坠落下来时,我终于明白自由的滋味……
傅明远的背影有些僵硬,但他没有再说话。
傅太太崩溃地瘫坐在地上,我们送你去英国也是希望你能离……
离你们腐烂的婚姻远一点吗可是已经太晚了。如果十四岁那年在爸爸的办公室里,能有一个人能捂住我的眼睛,如果我没有在母亲的电脑里点开那个视频,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那年圣诞夜我的自杀并不是闹着玩的。因为我的室友说,全家福里你们看彼此的眼神像在殡仪馆告别。那个时候我多希望有个人能抱抱我,然后告诉她,你说的不对,可是我沉默了很久,居然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
傅月扯断窗帘流苏缠上脖颈,如果你们还有一分在意我的话,就在我死后把我的骨灰交给Hugo吧。
防盗门被重重关上,公寓里又重归宁静,傅月无力的瘫倒在沙发上。
她的手机被放在了茶几上,也不知是他们忘记带走了还是故意留下的。
打开后上百条未读信息,从一天二十多条,到十多条,再到五六条,最后一次收到Hugo的消息是在前天。
我回国了,等我。
不,等不到了。傅月这样想,按下手机,将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
傅月吞下安眠药,失去意识前,她将测温枪对准胸口--35.2℃,恰似Hugo手掌常驻的温度。月光爬上脚踝的六芒星绳痕时,她忽然又想起那个雨夜,他们第一次相拥而眠的雨夜,在彼此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沉沉睡去。
手机在地毯上震动:我改良了飞天结。
电子锁开启的刹那,Hugo风衣上的雪松香混着血腥味涌来。
傅月侧卧在波西米亚地毯上,像练习绳缚时等待捆扎的人偶。月光从落地窗斜切而入,将她腰间未完成的飞天结染成青灰色,正是他寄来的火山岩颜色。安定片散落在梵高《星月夜》拼图里,蓝黄色漩涡吞噬了十二颗珍珠。
你食言了。Hugo掀开傅月的高领毛衣,指尖触到的皮肤还残留35.2℃的余温——这是他们用绳结测量过千万次的临界值。少女左手紧攥着染血的麻绳,绳头系着银骷髅吊坠,内侧新刻的冰岛坐标正在渗血。
沾着雪粒的风衣口袋滑出染血麻绳,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禁毒科报告显示,这些浸泡过氟西汀的绳索正在释放最后剂量,而傅月僵硬的指尖还保持着打水手结的姿势——那是他们第一次成功完成单柱缚时的纪念。
Hugo将额头抵在傅月颈动脉处,银色骷髅坠子卡进她锁骨的月牙疤。监控录像最后画面里,男人用染血的麻绳缠住两人交握的手,心电图机上的直线突然出现微小波动——恰是傅月当年在更衣室偷吻他伤疤时的心跳频率。
消毒水混着雪松香涌进鼻腔时,Hugo才意识到自己在复刻那个雨夜的动作——指尖悬在急救室更衣镜前,仿佛还能触到傅月睫毛上的霜。三年前伦敦地下室的排风扇将她的喘息切成碎片,此刻却在他耳膜上重播成4D环绕声。
那日傅月背对着他解开演出服,蝴蝶骨间的绳痕渗出蜜色血珠。更衣镜倒映着他僵直的脊背,如同当年被铁链锁在巴塞罗那阁楼时的姿势。少女突然转身咬住他止血绷带的尾端,血腥气在唇齿间炸开时,他尝到了母亲自杀那晚灌进喉咙的廉价雪莉酒味。
你这里藏着海。傅月用染着碘伏的指尖点在他心口,那里纹着加泰罗尼亚语silenci(沉默)。当她的呼吸扫过锁骨旧伤时,Hugo发现那些溃烂多年的疼痛突然开始结痂。
监控摄像头记录下这个禁忌的吻:傅月踮脚时扯松了腰间的单柱结,Hugo的手掌本能地托住她后颈——这个曾用来绞杀地下格斗场对手的动作,此刻正颤抖着勾勒少女动脉的搏动。更衣室紫外线灯管突然爆裂,玻璃渣坠落的轨迹与傅月此刻在停尸柜的轮廓完美重叠。
Hugo拧开从她公寓带回的氟西汀药瓶,倒出七颗胶囊埋进左肩旧伤——正是傅月总是在他睡着偷偷抚摸的部位。药粉混着血水渗入衬衫时,他听见十二岁的自己在尖叫:Deja
ir!(放她走)
而三十四岁的男人只是将银骷髅吊坠塞进傅月僵硬的指缝,内侧新刻的冰岛语elska(爱)正抵着她腕间第17道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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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岛火山灰落在Hugo肩头时,恰是傅月骨灰沉入苏州河第十七日。他站在雷克雅未克教堂尖顶的避雷针基座,用浸透氟西汀的麻绳系成十七个金刚结。极光在云层后涌动如傅月谢幕时的绸缎,染血的麻绳泛着幽蓝荧光——这是用他们共有的AB型RH阴性血调配的夜光剂。
当第七个绳结卡进锁骨旧伤时,Hugo听见傅月的声音混着北大西洋的风涌来:你心跳过载了。
就像三年前更衣室那个染血的吻,少女的齿痕还烙在他喉结下方。他收紧绳结的动作惊起寒鸦,鸟群掠过苍穹的轨迹恰似傅月第一次打的平结。
当地导游在火山岩缝隙发现遗书,羊皮纸上用绳艺专用红蜡封缄。展开后是幅绳结解剖图,标注点显示所有受力支点都集中在心脏位置。背面用冰岛语写着:我们将在第三次绳缚时真正自由。
极光达到峰值那夜,雷克雅未克酒吧重播了他们那场著名演出。有人看见冰雾里浮现出双人剪影,血色麻绳在绿光中舒展成通往银河的绳梯。醉汉声称听见西班牙语与吴侬软语的对话,像极了当年Hugo教傅月打龟甲缚时,绳结摩擦发出的古老密语。
他们的故事始于绳索,终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