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梧桐树下的影子

    第一节：七岁的初遇与恶作剧

    蝉鸣黏在八月的梧桐叶上，七岁的苏晚蹲在青石板巷口，舌尖抵着乳牙空缺的缝隙，专注地系着帆布鞋带。蝴蝶结刚打了个半结，后腰忽然被人猛地推了一把，膝盖磕在粗糙的石板上，刺痛混着尘土味窜进鼻腔。

    顾沉舟！她转头怒视，正对上少年似笑非笑的脸。十二岁的顾沉舟穿着洗得发白的蓝白校服，裤脚卷到小腿，露出膝盖上未愈的擦伤——那是昨天爬树掏鸟蛋时摔的。他斜倚在斑驳的梧桐树干上，指尖转着片狗尾草，阳光透过叶隙在他脸上织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企鹅蹲姿挺标准啊。他挑眉，狗尾草在唇畔晃了晃。

    苏晚气鼓鼓地爬起来，膝盖渗出血珠。她还没开口，忽然听见摩托车的轰鸣由远及近。顾沉舟瞳孔骤缩，猛地伸手拽住她的后衣领，将她往后一扯——黑色摩托车擦着她脚尖掠过，尾气掀起的气浪卷着灰尘扑了满脸。

    idiots（蠢货）。他用气声骂了句，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泛红的耳尖。苏晚这才发现，他的手掌正紧紧攥着她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你干嘛推我！她梗着脖子挣开，却在看见他手腕上被树皮刮出的新伤时，声音弱了下去，……疼吗

    顾沉舟挑眉，忽然从裤兜摸出颗水果糖，剥了纸扔进她嘴里：甜吗疼就哭啊，我又没拦着。

    橘子味在舌尖炸开，苏晚被甜得眯起眼，却倔强地把眼泪憋回去：才不疼！

    少年忽然笑了，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书包，甩到自己肩上：笨死了，走了。

    第二节：藏在刺里的糖

    纺织厂家属院的筒子楼总飘着煤炉的烟火气。顾沉舟的母亲站在三楼阳台喊他吃饭时，他正蹲在苏晚家卫生间修漏水的水龙头。

    小沉舟，又帮晚晚修东西啊苏母端着洗衣盆路过，眼角笑出细纹，这孩子，就爱麻烦你。

    她啊，除了闯祸什么都不会。顾沉舟故意提高音量，水管里的水忽然喷出来，浇湿了他半边衬衫。苏晚躲在门口偷笑，看见他后背绷出的少年线条，忽然想起班里女生说的顾沉舟打篮球超帅。

    笑什么他转头，水珠顺着下颌线滴在锁骨，去拿块抹布。

    自己没长手她故意顶嘴，却还是转身去厨房拿了条毛巾。递过去时，指尖不小心蹭到他发烫的皮肤，慌忙缩回手。

    顾沉舟擦着头发，忽然瞥见她书桌上摊开的作业本。数学题空了大半，最后一道应用题用铅笔写了又涂，留下凌乱的痕迹。

    笨死了。他丢开毛巾，拽过椅子坐下，看好了，先算工作效率……

    窗外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投在作业本上，苏晚闻着他身上混着肥皂和铁锈味的气息，忽然发现，这个总爱骂她笨的少年，讲题时声音意外地温和。

    第三节：雪夜未说出口的话

    高二那年的平安夜，雪下得格外大。

    苏晚躲在教学楼后巷，怀里抱着给篮球队长的巧克力礼盒。红丝绒包装纸被她攥出褶皱，远处传来圣诞晚会的喧闹声，她数着倒数第二颗纽扣，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然后，她看见学长把隔壁班花抵在墙上，雪花落在他们交缠的睫毛上，像极了言情里的浪漫场景。

    巧克力掉在雪地里，她蹲下来，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雪地上，洇出

    tiny

    的坑。不知道过了多久，头顶忽然一沉，一顶带着体温的毛绒帽扣在她头上。

    哭成这样，丑死了。顾沉舟挨着她坐下，把易拉罐在掌心焐热，塞进她手里，味，没买错。

    热可可顺着喉咙暖到胃里，苏晚忽然想起，上周课间她随口提了句平安夜好想喝热可可，当时顾沉舟正转着笔冲她翻白眼：小学生才喝甜兮兮的东西。

    他有什么好少年踢开脚边的雪球，语气里带着不耐，打球时总把袜子脱在更衣室，臭得要死。

    你怎么知道

    我——他忽然梗住，耳尖在路灯下泛起薄红，反正不值得。

    雪粒子打在走廊玻璃上沙沙作响，远处传来教导主任的手电筒光。顾沉舟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往相反方向跑。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他，围巾歪到一边，看见他后颈露出的皮肤被雪水洇湿，忽然想起今早看见他在操场晨跑的模样。

    别跑了！她气喘吁吁地停下，弯腰扶着膝盖，教导主任追不上我们的……

    话音未落，顾沉舟忽然转身，她撞进他怀里。少年的心跳透过校服传递过来，在雪夜里震出清晰的节奏。他低头看她，睫毛上沾着雪花，喉结滚动：苏晚，以后别……

    顾沉舟！你又带苏晚翘晚自习！教导主任的怒吼从拐角传来。顾沉舟猛地推开她，转身时外套拉链撞到她鼻尖。

    明天记得还我帽子。他扔下这句话，转身跑向相反方向，雪地上留下一串凌乱的脚印。苏晚攥着帽子蹲在原地，忽然发现内衬里绣着极小的字母SW。

    她以为那是沈巍——隔壁班那个总被顾沉舟怼的男生，却在多年后才明白，那是她名字的缩写。

    雪越下越大，她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忽然想起顾沉舟课本里永远夹着的那支钢笔。笔帽上刻着模糊的GZ，她曾以为是顾峥——他小学时的死对头，却不知道，那是顾沉舟的缩写。

    有些字母，早在时光里悄悄说了再见。

    第二章：职场初遇的涟漪

    第一节：凌晨三点的拿铁

    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发出低频嗡鸣，苏晚揉着酸涩的眼睛，把第三版策划案拖进回收站。电脑右下角显示03:17，玻璃幕墙外的城市像浸在墨水里的发光水母，霓虹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色块。

    茶水间的咖啡机发出咔嗒轻响，她弯腰接咖啡时，后颈的碎发扫过领口。忽然有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按住她要接滚烫杯壁的指尖：小心烫。

    沈明川的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腕间银表折射出冷光。他替她调整好杯架角度，咖啡豆的香气混着雪松香水味漫过来：加奶吗

    嗯……但我乳糖不耐。她有些局促地后退半步，后腰抵在操作台边缘。

    燕麦奶可以吗他从冰箱拿出一盒植物奶，我常备着，同事里有素食主义者。

    纸杯在掌心渐渐温热，苏晚盯着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忽然想起顾沉舟总说她喝咖啡像喝中药，皱着眉头给谁看。那时他总把自己的美式推到她面前：尝尝成年人的味道。结果她被苦得龇牙，他却在旁边笑到打鸣。

    怎么了沈明川的声音打断思绪，他递来一张纸巾，嘴角有奶泡。

    她慌忙擦拭，指尖蹭过脸颊时，忽然想起今早顾沉舟发来的消息：【你昨晚又熬夜了吧黑眼圈能夹死蚊子。】附带一张他蹲在她公寓厨房修热水器的照片，工装裤膝盖处磨出毛边，腕间的编织手绳是她大二那年心血来潮织的，当时他翻着白眼说丑拒，却戴到了现在。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新消息跳出来：【修好了，记得今早睡个好觉。】末尾跟着个笨拙的笑脸表情——这个连朋友圈都不发的男人，居然学会发表情了。

    男朋友沈明川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不是。苏晚迅速锁屏，指甲在手机壳上敲出轻响，发小而已，总爱唠叨。

    第二节：便利贴上的星芒

    接下来的两周，沈明川的存在像杯温度刚好的拿铁，润物细无声地渗入苏晚的生活。

    她抱着文件路过创意部时，他会顺手帮她扶住滑落的A4纸，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手腕：策划案逻辑很清晰，不过这里……他抽出其中一页，用红笔在用户画像旁画了个星号，可以试试加入Z世代的社交恐惧痛点。

    谢谢。她低头看他写的批注，发现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个星号都带着优雅的弧度，不像顾沉舟的字总带着潦草的飞白，像被风吹乱的蒲公英。

    午后犯困时，他会敲她工位隔板，递来贴在星巴克杯上的便利贴：【下午三点有灵感风暴会，需要帮你占座吗】便利贴右下角画着极小的笑脸，旁边还有行小字：【别告诉别人我在摸鱼】。

    她忍俊不禁，想起顾沉舟从前总把摸鱼可耻挂在嘴边，却会在晚自习时用课本挡着，偷偷教她折千纸鹤。他的手指很巧，能把草稿纸折成带翅膀的星星，说这样许愿比较灵。

    周五傍晚，沈明川敲了敲她桌上的空奶茶杯：这家奶茶店的燕麦奶要下架了，我囤了几箱在茶水间，你要吗

    纸箱搬进储物间时，她看见最上层放着个星空图案的文件夹，和顾沉舟送她的投影仪包装同款。指尖刚要触碰，沈明川忽然伸手挡住：哦，那个是旧资料，不用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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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没注意到，男人收回手时，指节微微收紧。

    第三节：雨夜的选择题

    苏晚的生日在秋分那天，梧桐叶开始染上金边。

    沈明川说要给她惊喜，提前半小时下班。她在工位上磨蹭到七点，手机里顾沉舟的消息已经跳了三条：【下班了吗】【要不要去吃那家砂锅粥】【算了，你肯定又在加班。】

    最后一条消息后跟着个沮丧的小狗表情包，她盯着屏幕轻笑，忽然想起他二十岁生日那天，她送了他一套工具箱，他嘴上说直男才喜欢这玩意，却在第二天把每个螺丝刀都擦得锃亮，收进带锁的柜子里。

    想什么呢沈明川不知何时出现，手里捧着束香槟玫瑰，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餐厅在顶楼旋转观景台，落地窗外飘着细雨。沈明川替她拉开椅子时，袖口露出内侧的刺青——极小的英文单词Lucky，她上周听他讲过，是前女友的名字。

    尝尝这个。他贴心地布菜，鹅肝寿司配清酒，据说能解秋乏。

    筷子刚夹起寿司，手机在包里震动。她点开顾沉舟的语音，男人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苏晚，你上次说的那个投影仪……忽然卡顿两秒，背景里传来摩托车的轰鸣，算了，见面再说。

    是那个发小沈明川替她斟酒，镜片后的眸光在阴影里暗了暗，他好像很在意你。

    我们认识二十年了。她下意识地摸向手腕，那里还留着小时候被顾沉舟拽倒时磕的疤，他就像家人一样。

    家人吗沈明川忽然笑了，举起酒杯，那祝你今天能收到最想收到的礼物。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苏晚望着玻璃上的雨痕，想起顾沉舟摩托车后座的温度。十七岁那个雪夜，她靠在他背上打盹，听见他隔着头盔闷声说：睡着了就抱紧点，摔下去我不管。

    而此刻，沈明川正温柔地替她调整餐具位置，银制刀叉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忽然意识到，有些温度是暖炉，有些温度是温水，而她早已习惯了被明火灼伤的痛感。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顾沉舟的短信：【生日快乐，笨蛋。】

    她攥着手机，忽然想起他去年生日，她因为加班忘记说祝福，凌晨三点到家时，发现门口放着个纸袋，里面是她念叨过的绝版漫画，还有张便利贴：【没什么特别原因，路过看见就买了。】

    而她现在才明白，哪有什么路过，不过是绕了整条街，只为给她买份礼物。

    第三章：暗涌

    第一节：生日聚会上的碰撞

    气球在天花板下轻轻摇晃，苏晚对着卫生间镜子补口红时，听见客厅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她慌忙把口红塞进抽屉，却碰倒了顾沉舟送的星空投影仪——机身滚到地上，光斑在瓷砖上投出破碎的银河。

    晚晚，沈先生到了。同事笑着推门，你男朋友可真贴心，还带了礼物。

    男朋友。这个词像片羽毛，轻轻落在心尖。苏晚捡起投影仪，指尖抚过外壳上的划痕——那是顾沉舟昨天调试时不小心磕的。她想起今早他把投影仪递给她时，耳尖泛红的模样：别嫌弃，国外带回来的，贵得要死。

    客厅里，沈明川正和顾沉舟握手。前者穿着浅灰羊绒毛衣，腕间银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后者套着她送的藏蓝色粗线毛衣，指节沾着未擦净的机油，编织手绳在腕间晃出柔软的弧度。

    久仰，总听晚晚提起你。沈明川的笑容无懈可击，却在看见顾沉舟手绳时，眸光微不可察地一暗。

    沈先生倒是第一次见。顾沉舟握住他的手，力道大得让苏晚想起高中时他掰手腕赢过体育生的模样，听说你很会哄人

    空气里忽然浮起电流般的震颤。苏晚正要开口，顾沉舟忽然转身，把怀里的礼盒塞进她手里：打开看看。

    红色丝绒礼盒里，躺着枚碎钻星星吊坠。苏晚听见同事们的惊呼，却在触到吊坠的瞬间，想起十七岁那年顾沉舟用易拉罐拉环给她做的戒指——他单膝跪地，假装求婚，却在她笑出眼泪时，突然把拉环套上她无名指：戴着玩，反正你也嫁不出去。

    喜欢吗沈明川替她戴上项链，指尖擦过她锁骨，听说你喜欢星星。

    嗯。她抬头看顾沉舟，发现他正盯着沈明川的手，喉结滚动得厉害。他的礼物还躺在沙发上，包装纸是普通的牛皮纸，用麻绳简单捆了两道，不像沈明川的礼盒系着进口丝带。

    我去拿蛋糕。她逃也似的钻进厨房，听见身后传来顾沉舟的声音：沈先生这表……限量款

    眼光不错。沈明川的笑带着几分炫耀，前女友送的，可惜她出国了。

    刀叉切进蛋糕的声音混着血液的轰鸣，苏晚这才注意到，沈明川左手无名指根部有圈极淡的戒指痕。她忽然想起上周在他办公室，看见他对着张旧照片发呆——照片里的女孩穿着露肩礼服，手腕上戴着和她现在脖子上同款的星星吊坠。

    第二节：被雨打湿的真相

    散场时，雨丝已经变成细密的雨帘。

    沈明川撑开伞，伞面倾向苏晚：我叫了车，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

    顺路，我送她。顾沉舟的摩托车停在巷口，他跨上车，把备用头盔扔给她，上来。

    苏晚犹豫着看了眼沈明川，后者温和地笑：注意安全，明天见。

    发动机的轰鸣混着雨声，顾沉舟的后背比记忆中更宽厚。苏晚想起大学时他来接她放学，她抱着课本坐在后座，下巴抵着他肩胛骨，听他讲修理厂新收的古董摩托车。

    那个沈明川……他的声音透过头盔传来，闷闷的，你觉得他怎么样

    很好啊，温柔又细心。她把脸埋进他后背，躲避飞溅的雨珠，不像你，总爱损人。

    摩托车忽然急刹，她差点撞上他后背。顾沉舟回头，睫毛上挂着雨珠：苏晚，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好，可能是有目的

    什么目的她皱眉，你能不能别总把人想得那么坏

    他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对，我最坏，从小到大就会欺负你。

    雨越下越大，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在积水里。苏晚看见他后视镜里的眼睛，倒映着她模糊的脸，忽然想起今早收拾衣柜时，发现他送的围巾内侧绣着SW——原来不是沈巍，是她的名字。

    顾沉舟，她轻声说，你是不是……

    到了。他打断她的话，停在她公寓楼下，上去吧，别感冒了。

    她摘下头盔，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他毛衣上：今天谢谢你的礼物，还有……

    没什么。他低头擦着车把，早点睡。

    苏晚转身走向单元楼，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顾沉舟还在原地，雨把他的毛衣浇得透湿，却固执地不肯打开后备箱的伞。她看见他摸出根烟，却在打火机亮起的瞬间，又猛地按灭在积水里。

    顾沉舟！她忽然喊他的名字，以后别总凶我了，行吗

    他抬头，雨珠从他睫毛坠落，在路灯下划出银线：知道了，笨蛋。

    第三节：深夜的抽屉

    凌晨两点，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去客厅倒水。

    月光透过纱窗，在茶几上投出顾沉舟礼物的轮廓。她鬼使神差地拆开牛皮纸，里面是个木质首饰盒，盒盖上用烧印刻着极小的星星图案——和他高中课本里的涂鸦一模一样。

    盒子里躺着条手链，主石是颗不规则的蓝宝石，周围嵌着碎钻，像极了他带她看过的郊外星空。手链内侧刻着行小字：For

    SW，

    frZ。

    眼泪忽然砸在首饰盒上，她想起顾沉舟总说珠宝都是骗女人的玩意，却在她二十岁生日时，送了她人生第一支口红——他说是路过化妆品店随便买的，后来她才知道，他在柜台前纠结了两个小时，问遍了所有柜姐。

    抽屉里的手机忽然震动，沈明川发来消息：【睡了吗今天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她盯着屏幕，想起他抚摸她锁骨时的温度，想起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痕，想起顾沉舟被雨浇透的背影。指尖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终回复：【有点累，。】

    窗外的雨还在下，苏晚把蓝宝石手链戴在腕上，对着月光转动手腕。碎钻折射出微弱的光，像极了顾沉舟每次看她时，眼底藏着的星河。

    原来有些暗涌，早就该在阳光下澎湃。

    第四章：裂痕

    第一节：暴雨中的真相

    秋分后的雨带着刺骨的凉意，苏晚握着钥匙的手在发抖。提前下班时，她特意绕路买了顾沉舟爱吃的糖炒栗子，想着顺路送过去——自从上次生日聚会后，他已经一周没给她发消息了。

    指纹锁滴的一声亮起绿光，玄关处摆着双红色高跟鞋，鞋跟足有十厘米，是她从不穿的款式。客厅传来低低的笑声，混着玻璃杯相碰的轻响，像根细针扎进耳膜。

    那个发小对你有意思吧你就没感觉沈明川的声音带着醉意，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要吃人。

    顾沉舟怎么可能。女人的笑声带着嗤笑，他总跟我作对，从小到大都是。高中时我考砸了，他在我课本上画哭脸；我谈恋爱，他就去跟人家男生打架……

    栗子袋啪嗒掉在地上，糖炒栗子滚进沙发底。苏晚想起高二那年，隔壁班男生传她倒追篮球队长的谣言，顾沉舟把那人堵在操场角落，鼻青脸肿地回来时，往她桌上扔了包创可贴：看什么看，打架太无聊，随便练练手。

    男人的别扭你不懂。沈明川低笑，不过这样也好，你反正只是拿他当备胎——就像我拿你当备胎一样。

    卧室门被撞开的瞬间，苏晚看见床上纠缠的身影。沈明川慌忙扯过被子，女人的脸露出来——是创意部新来的实习生，上周还追着她喊晚晚姐。

    晚晚，我……沈明川的眼镜歪在鼻梁上，眼神里闪过心虚和慌乱，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被冰镇过的手术刀，解释你把我当备胎还是解释你早就劈腿了

    实习生抓起衣服冲进卫生间，门锁咔嗒扣上的声音像道伤口。沈明川扯过睡袍披在身上，指尖抖得厉害：我们只是玩玩，你才是认真的那个……

    认真的那个苏晚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地往下掉。她想起顾沉舟每次提醒她别太傻时，眼里藏着的痛，想起他在雨里按灭香烟的模样，想起他手腕上戴了十年的编织手绳。

    苏晚，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沈明川忽然冷静下来，倚在床头点了根烟，你对我根本没那么喜欢，心里始终有个影子——那个发小，顾沉舟。

    烟味混着雨水味涌进鼻腔，她忽然想起顾沉舟最讨厌烟味，说闻着像老男人。有次她在便利店买了包烟想试试，他发现后直接抢过去扔进垃圾桶，耳根通红：以后离这东西远点。

    你说得对。她摘下脖子上的星星吊坠，扔在他脚边，我确实傻，但不会傻第二次。

    第二节：雨中的光

    暴雨砸在玻璃幕墙上，苏晚冲进雨里时，才发现自己没带伞。雨水瞬间浇透衣衫，她跌跌撞撞地跑下写字楼台阶，听见身后传来沈明川的呼喊：外面下雨！你去哪

    去找真正在乎我的人。她在心里说，脚下却不知该往哪走——顾沉舟的修理铺在城南，而她此刻在城北。手机在包里震动，她摸出来，锁屏是顾沉舟三天前发的消息：【给你买了栗子，记得来拿。】

    眼泪混着雨水滑进嘴里，咸得发苦。她蹲在公交站台屋檐下，发抖的手指刚要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忽然听见摩托车的轰鸣由远及近。

    顾沉舟的摩托车在积水里刹出半米高的水花，他连头盔都没摘，冲过来把伞全倾在她头顶：苏晚！

    黑色雨伞隔绝了雨幕，她看见他睫毛上挂着的水珠，看见他工装裤膝盖处的泥点，看见他手里提着的纸袋——透过湿掉的牛皮纸，能看见里面躺着袋糖炒栗子。

    你怎么……

    你手机定位开着。他声音沙哑，喉结滚动得厉害，为什么不接电话

    她这才发现，手机屏幕上有十七个未接来电，全是顾沉舟打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十分钟前：【站在原地别动，我马上来。】

    我……她忽然哽咽，所有委屈在这一刻决堤，他出轨了，还说我拿你当备胎……

    顾沉舟的身体猛地僵住，握伞的指节泛白。他低头看她，雨水顺着伞骨滴在她发梢，她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极了十七岁那个雪夜，他拽着她逃跑时的眼神。

    他配不上你。他伸手，指尖蹭掉她脸上的雨水和泪痕，从来都配不上。

    第三节：二十年的茧

    摩托车停在巷口的梧桐树下，顾沉舟把苏晚塞进自己的外套里。她闻到熟悉的皂角香混着雨水味，想起小时候每次生病，他都会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病了就老实待着，别乱跑。

    冷吗他摘下头盔，用袖口替她擦头发，去我家吧，有热水澡和姜汤。

    她点头，忽然注意到他后颈有道新伤，像被什么划出来的血痕。指尖轻轻触碰，他猛地缩了下脖子：修车时不小心蹭的。

    疼吗她想起七岁那年，他为了救她被摩托车擦伤的手腕，那时他也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小伤，却在她偷偷给他涂药膏时，疼得倒吸冷气。

    不疼。他避开她的目光，你呢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疼吗

    苏晚愣住，雨水在两人之间织出细密的帘幕。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鼓，看见他鬓角的白发——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都不再是少年。

    以前疼。她轻声说，但现在……

    现在他喉结滚动。

    她忽然想起他课本里的SW，想起围巾内侧的缩写，想起手链上的刻字。二十年的时光在雨幕里翻涌，她终于读懂那些藏在毒舌和别扭背后的温柔。

    现在不疼了。她攥紧他的手，触感粗糙却温暖，因为我找到了真正在乎我的人。

    顾沉舟猛地拽她入怀，伞骨硌得她生疼，却听见他胸腔里震动的心跳。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纸：笨蛋，早就该发现了。

    雨渐渐变小，梧桐叶上的水珠滴在伞面，敲出啪嗒声。苏晚闭上眼睛，听见他在耳边低叹：苏晚，以后别再让我等二十年了，好不好

    她笑了，眼泪再次决堤。这次是甜的，像七岁那年他塞给她的橘子糖，像十七岁雪夜的热可可，像此刻他怀里的温度——原来有些茧，终将在时光里酿成蜜糖。

    第五章：时光的答案

    第一节：修理铺的阳光

    十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泼洒在沉舟修理铺的玻璃上。苏晚蹲在工作台边，看顾沉舟用镊子夹出收音机里的锈钉，阳光穿过他指缝，在电路板上织出金色的网。

    小心手。她递去放大镜，镜片映出他专注的眉眼。三十岁的顾沉舟眼角有了细纹，笑起来时却仍像十七岁那个恶作剧的少年——昨天他还把她的咖啡换成了跳跳糖，看她被呛到的模样笑到直不起腰。

    这台牡丹牌收音机是1978年产的。他用酒精棉擦拭零件，机主说这是他结婚时买的，妻子总抱怨杂音太大。

    所以你要修好它，让他们能听清彼此的声音她托腮看他，发现他耳后有块晒痕，是上周骑摩托车带她去郊外看星星时留下的。

    他忽然放下镊子，转身从工具柜最上层拿出个铁盒。苏晚认出那是她初中时送他的铅笔盒，盒盖上还贴着她偷拿的班主任贴纸——当时他笑她马屁精，却把贴纸保存了十几年。

    盒子里躺着卷泛黄的磁带，标签上用铅笔写着苏晚的笨蛋发言。顾沉舟把磁带塞进收音机，电流声滋啦响过后，传出她十二岁的声音：顾沉舟！你又把我的橡皮藏哪了！

    在这儿呢。少年的笑声混着翻找东西的响动，喊那么大声，耳朵要聋了。

    苏晚捂住嘴，眼泪忽然涌上来。她想起那个夏天，顾沉舟总把她的橡皮藏进工具箱，看她急得跳脚才慢悠悠地掏出来，橡皮上还沾着机油味。

    后来有次她发脾气，说再也不跟我说话。顾沉舟用指尖摩挲磁带，我就偷偷录了这卷东西，想着……万一她真不理我了，还能听听她的声音。

    第二节：藏在零件里的情书

    午后打盹时，苏晚被工具箱的碰撞声惊醒。顾沉舟蹲在地上捡螺丝，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幅会动的素描画。

    帮我递下那个梅花扳手。他仰头看她，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就在你脚边。

    扳手柄上刻着细小的字母，她借着阳光辨认：SW

    loves

    GZ。字迹极浅，像用针尖刻的，有些地方还渗着铁锈。

    这是……

    十八岁生日那天刻的。他接过扳手，指尖擦过刻字，本来想等你毕业就告诉你，结果你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我……

    他声音渐低，苏晚忽然想起大四那年，她打电话说可能不回来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信号断了，才听见他哑着嗓子说：挺好的，外面机会多。

    笨蛋。她伸手勾住他脖子，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早就该知道，你刻在扳手、钢笔、围巾上的字母，都是给我的情书。

    顾沉舟猛地把她按在工作台上，工具盒里的螺丝刀哗啦掉落。他的吻带着铁锈味和阳光的温度，像把钥匙，终于打开了二十年的锁。

    现在知道，会不会太晚他抵着她额头喘息，指尖揉乱她的头发。

    不晚。她摸出牛仔裤口袋里的东西，看这个。

    掌心里躺着枚银色戒指，戒面是颗不规则的蓝宝石，周围嵌着碎钻——和他送的手链是同系列。戒指内侧刻着：From

    SW

    tZ。

    本来想等纪念日送的。她红着脸把戒指套上他无名指，但现在等不及了。

    顾沉舟忽然笑出声，低头吻她无名指上的易拉罐拉环疤痕：我也有个东西给你。

    他转身打开保险柜，抱出个纸箱。苏晚愣住——里面全是她用过的东西：小学时断带的跳绳、高中时的演算纸、大学时寄回家的明信片，甚至还有她扔掉的旧手机壳。

    你居然都留着……

    舍不得扔。他耳尖泛红，总想着万一哪天你需要呢。

    第三节：永远晴朗的巷口

    傍晚关店时，隔壁杂货店老板探出头：小沉舟，晚上来家里吃饭啊，你阿姨炖了排骨。

    不了叔，顾沉舟揽住苏晚的腰，我们要去看星星。

    摩托车驶在熟悉的巷口，苏晚抱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混着机油和皂角的气息。路过梧桐树时，她忽然喊停——树干上有道刻痕，是十五岁那年他们比身高时刻的，她的名字比他矮了十厘米。

    现在够得着了。她踮脚吻他唇角，听见身后传来孩童的笑闹声。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跑过，其中一个追着另一个喊：顾明明！你别抢我糖果！

    顾明明苏晚挑眉，听起来像我们的女儿。

    顾沉舟猛地刹车，转头看她，眼里有星光在跃动：你想生几个

    她红着脸捶他后背，忽然看见远处的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交缠在一起，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他为她撑起的那把伞。

    收音机里忽然传来天气预报：未来一周，本市持续晴好……

    顾沉舟发动摩托车，风卷起苏晚的发梢，她听见他在风里说：苏晚，以后我的天气预报里，永远不会有雨。

    她把脸埋进他后背，笑出眼泪。原来时光从不会辜负真心，那些藏在零件里的情书，那些刻在岁月里的字母，那些年错过的雪与晴，最终都成了此刻最温暖的答案。

    （完）

    后记：

    暗恋是一场漫长的雨，有人在雨中迷失，有人在雨里等待。顾沉舟用二十年的时光证明，真心从不害怕迟来，只要你愿意回头，总有人为你留着一盏灯，撑起一把伞，藏着一颗永远为你跳动的心。愿每个苏晚都能看见身后的光，每个顾沉舟都能等到属于自己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