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
林柔也溅了一身血，此刻反应过来大声尖叫着。
黎琛还呆愣着没有反应过来，我拿出手机快速打了120。
120来得很快，拉着公公去了医院。
手术室外，林柔缩在黎琛身边，几次开口想要安慰他。
都被以黎琛的沉默结尾。
妈呢
他忽然看着我开口，爸都这样了，妈怎么还不来
我没想到，都到这地步了，黎琛还不相信。
我看着他嘲讽一笑，妈死了，还被你亲手扬了，你忘这么快吗
黎琛自顾自地摇着头，不可能，怎么会呢，肯定是假的。
琛哥！
刘元急匆匆的声音遥遥传来，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我一直联系不上你！
出大事了，要不是有朋友跟我说你在医院，我......
嫂子
看到我的刘元神色一顿，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我转身，不想与他们说话。
刘元拿出手机递给黎琛，伯母好像真的出事了，嫂子没说谎！
当时很多人跟着我进了屋，看到了婆婆的惨状，拍了照片发在网上，炸开了锅。
尽管相关部门快速拦截删除，但还是不少照片被流传出去。
黎琛手猛地一个哆嗦，手机掉在了地上。
再抬眼，他眼中满是红血丝，我妈死了，我妈......
他看起来有些疯癫，连林柔都悄悄退后了几步。
这时忽然有警察围住了他们。
我报的警，因为我锁在屋里的物资，全部被运走了。
门上的锁，是被暴力拆除的。
经查验，林女士你带走的物资属于周女士的私人财产，你还是尽快归还，取得周女士的谅解比较好。
物资被劫的事最近频发，所以警局查得很严，势必要稳住极寒来临前的社会秩序。
林柔被带走归还我的物资去了。
她多次哀求黎琛同她一起去，黎琛就像是入定了般，置若罔闻。
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对着我摇了摇头，请节哀。
黎琛跌坐在地，呜咽着转而痛哭出声。
7
公公婆婆的葬礼办得很仓促，我没将女儿的葬礼在此时进行。
极寒天气马上就要到了，上辈子我的小宝在冰冷中沉睡。
这辈子，怎么说，也要等极寒末世过去了，再给我们小宝暖暖和和的送走。
公婆的葬礼结束后，我拿出打印好的纸质协议，让黎琛签字。
他沉默了一会，红着眼看着我，能不离婚吗贝贝
我看着黎琛，短短的时间，这个男人弯了背脊，白了头发。
眼里的沧桑和悲痛让他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
我以为的两情相悦，一段金玉良缘。
走到如今相看两厌，仇恨累累。
我竟用了两辈子才看清。
腐朽的爱人，沉默的妥协，让我年幼的女儿为我背了两次代价！
我忽然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笑得我呛出了泪花。
你配做我的丈夫吗黎琛
我看着他满是痛苦的眼，嘲讽道，你不配，再说我不爱你了，我们只会且必须离婚。
黎琛有些晃神，竟然也笑了笑，好啊，离吧，离了好。
他精神看起来有些恍惚，但那不重要了。
我们去领了离婚证，财产按照协议里说的那样，他净身出户。
也是分财产的时候我才知晓，林柔的房子竟是黎琛的。
无所谓了，除了那套房子，剩下所有财产都归我。
至于公公婆婆的财产，婆婆的手机里留着她仓促的遗嘱，她留给了我。
离婚证到手，我心头轻了些许。
黎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沉沉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极寒末世要来了，黎琛，你一定要把林柔照顾好啊。
8
极寒天气与上辈子一样，提前了三天降临，让人猝不及防。
我早早地就把所有物资，包括追回的物资，搬进了楼上。
上辈子大家都管这段时光叫极寒末世。
一开始真有些看多了末世发疯的人，觉得是末世来临了。
他们自称为王，要搞什么基地也好，或者不顾法律要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也罢。
最后都被国家出手击毙了。
极端环境下，监狱不再纳入，法律也不再宽容。
违法犯罪的人，被速度解决。
以最迅速有效的方法稳定了人心，击退了一些刚刚萌发的犯罪苗条。
后来人们就发现，这是极端寒冷天气，状似末世，但国家仍在，规则仍在。
上辈子我都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这辈子就更不可能了。
但周围浮躁的环境里，在温度还没冷到让人出门就麻木的程度，有人还是当了出头鸟。
我身为独居女性，第一个被盯上了。
夜里，我陡然惊醒，却听见楼下有细细的交谈声。
林柔那女人说的就是这儿，应该没错。
快快进去，我受不了了，太冷了！
我直接打开了大门，让他们进了一楼客厅。
哟！妹子这般漂亮还识趣！
刚刚暖和点的男人，瞬间笑了起来。
苏宜柔和你说的位置
我拢了拢厚实的袄子，淡淡地问道。
是又怎么样，你们看起来是仇家。
个高一点的男人与矮个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她家有个男人，还难搞些，物资也没你多，相比起来自然是要对不起你了妹子。
我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客厅里早就摆好的物资。
这些可以给你们，只要你们帮我一个忙。
高个眯了眯眼，什么忙
我将手中一枚造型奇特的戒指扔给他们，帮我把这个给林柔家那个男人。
就说他妈妈当时说，三儿的东西，就该放在三儿身边！
高个盯着戒指看了会，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随他去看，那只是个银戒指不值钱，却是黎琛亲手给林柔做的。
我们就算直接拿东西，你又能怎样
高个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看着我的目光里都是嘲讽。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等他们笑声落了，我弯着眉眼笑了笑。
抬手虚虚指了指，然后拿出了一个小遥控器，你怎么不看看，四处都是面粉。
你们若是不愿，那我按下这个打火的按钮，大家一起去死好了。
我说得极其平静，随手打开了灯，让他们看到我摆满的面粉。
等等等等！
矮个尖叫出声，朝着高个使眼色，让他往上看，我们合作便是！
高个也变了脸色，连连点头，对的对的，你不要激动！
闻言我点了点头，平静地收起遥控器，我不会报警的，这些物资本就是多余的，你们看着拿吧。
说罢，我直接上了楼。
楼下二人拿了大部分物资，匆匆出了门。
临走还帮我关上门，关门前，高个又伸头对我说道，我们答应你的事肯定做到，你放心！
说罢，他们飞速地关了门离开。
我没有动作，出神地看着刚刚两人瞥见便一脸惊惧惶恐的地方。
我乖巧的女儿笑得甜美可爱，黑白的照片都挡不住她的美丽。
连漂亮的骨灰罐都像她整个人一样，明媚出彩。
无端掉下的眼泪砸在地上。
小宝啊。
你吓跑了坏人。
你又救了妈妈一次。
9
与上辈子一样，作恶还没流行开，国家就出手镇压了。
稳住了岌岌可危的秩序，一切都会有希望。
天气再度转冷，极寒末世的可怕终于让人窥见一斑。
已经冷到坐在暖炕上抵御寒冷的地步了。
但我却隐隐有些兴奋。
快了，过了这最寒冷的时候，就会开始慢慢回温了。
我将女儿也搬进了屋子里暖和暖和。
床上挤满了小猫咪，是我极寒来临前几天和刚开始能出门那几天捡的流浪猫。
起初都养在隔壁暖房里，这几日太冷了，就搬来了我的屋子。
他们睡着了都要往我怀里、身上拱，像是怕我冻到，要给我暖暖身子一般。
除了床尾警觉的小三花，正在离我最远的地方，警觉地看着我。
这只小三花胆子特别特别小，在极寒来临前我就发现她了。
可是受了惊扭头就跑了，我一直没有找到她。
在极寒来的第二天，我找到了被冻僵的她，
带回来暖了好久好久，才把她救活。
但她一直很胆小，不肯靠近我。
我把被子微微扬起，给她留一个进入被窝的入口。
然后我转头看着照片里笑着的小宝。
小宝，你最喜欢的咪咪们，妈妈都给你救回来啦！
可是妈妈没有救回你，这将是妈妈永生的遗憾。
脸颊微微湿润，我以为是眼泪。
低头却看到小三花，她不知何时从床尾挪到了我脑袋旁。
轻轻的，温柔的，舔着我的脸颊。
她漂亮的眼珠和小宝一样清澈，见我盯着她，她像是有些害羞，低下头缩在我的脖颈处。
我没有再落泪，而是伸出手轻轻抱着她睡觉。
小三花挣扎了一下，顺从的躺进了我的怀里。
【人类，你闻起来有些苦。】
在我的梦里，有可爱的声音回荡，【不怕，不苦，猫在。】
在极寒里，停电停水都是小事情了。
难的是防止自己一氧化碳中毒。
被焦急成群的喵喵声强行唤醒后，我的脑袋沉得都快抬不起来了。
我踉跄着下了床，寒意让我清醒几分。
我强撑着来到门口，用力打开了门，刺骨的冷风从楼下灌了进来。
我顾不上冷，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小三花顺着我身子爬到了我的肩头，喵~
我往下看去，微弱又清晰的影子让我心头一震。
出太阳了！极寒要过去了！
我兴奋地摸了摸一圈的小猫。
若没有他们，或许我会死于窒息。
也或许会死在某一个愧疚的孤独深夜里。
总之，我定是等不到如今的朝阳。
那天，我挨个给小猫们取了名字。
那天，是有希望的一天。
极寒末世，即将安稳度过。
10
恢复电和网络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在网上喜极而泣。
隔着网络，陌生的人们似乎相拥落泪，互相鼓励彼此的坚强和勇敢。
人文情怀在那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就在一片温情中，一个可怕的视频，悄然登上热搜。
赤身裸体的女人身上似乎满是刀口划痕，却因为极度的寒冷，让血都凝固了起来。
从灰蒙蒙的天气隐约窥见应是极寒中最冷的几天。
女人以瑰丽的姿势被死死拴在窗外防盗窗上。
起初她还能呜咽的求饶，阿川，你快救救我，你放我，放我进去！
我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
短短两句话的时间，女人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
闻言录视频的人有了动作，戴着厚厚手套的手中捏着一把刀，狠狠刺入女人的肚子。
女人是想抽搐一下的，但已经动不了了。
没有血流出，只有诡丽的伤口。
镜头一转，女人已经变成了冰雕，嘴里似乎衔着一枚独特的戒指。
就这般活生生，也不知道是疼死，还是冻死在极寒的黑夜。
网上炸了锅，我沉默地关了视频，心里却涌不上一丝大丑得报的快意。
我只觉得悲凉，为自己，为上辈子的自己。
识人不清，得了报应。
楼下的门却猛地被敲响，急促的像是索命的恶鬼。
我看到远处呼啸而来的警车，警笛在仍旧有些冰冷的空气里遥遥传来。
庄严、郑重。
我把女儿和她的照片抱着，正正放在客厅对着大门的位置。
然后打开了门。
眼前胡子拉碴，头发如同杂草般耷拉着的男人，让我微微一顿，险些认不出。
黎琛穿着破烂的衣裳，眼眶深陷，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就像是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不眠的噩梦。
啧，没上辈子体面。
我想着，轻笑着，你还活着啊。
黎琛定定地看着我，开口声音嘶哑难听，像是粗粒的顽石相互磋磨：
她骗了我，她找人杀了我妈，杀了我的女儿。
他眼里带上了疯狂，那是一日又一日的偏执酿成的疯子。
黎琛疯了般自言自语着，我的女儿都死了，她凭什么想生孩子
贝贝，对了贝贝！
我来看女儿，我来看女儿啦！
说着他就要往屋里走，我抵着他不让他进。
来人啊，救命！
我大喊着，尖锐地划破街道。
比警察更先到来的，是子弹。
噗嗤——
黎琛身躯一震，睁大了双眼，看着客厅里照片上笑盈盈的小宝。
我吓得跌坐在地上，回头也看向了笑得开心的小宝。
小宝，坏人都死了。
满地的鲜血，唤醒了刚度过极寒末世的人们心底的社会秩序意识。
11
他甚至把冻僵的人敲断成块，磨成了粉末扬了，这种行为真的极其恶劣。
周女士，他们之间有什么仇恨吗
我待愣地捧着热水，闻言看着警官，他说，他说林柔找人杀了他妈和我们女儿。
警官，这是真的吗，我的女儿，我的女儿才四岁警官！
提起小宝我的情绪难免激动起来，其中一个警官小姐姐及时安慰我，这件事我们会和承尧那边交流案情，一定会给您一个真相的，您不要激动。
我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极寒期间，你还曾遇到入室抢劫，你怎么不报警呢
警官接着问道。
我想起他问的是什么了，就实话实说，反正我物资多，给就给了，说不定能帮他们活下来。
而且
我顿了顿，有些迟疑道，他们也帮了我忙。
之前，黎琛回我婆婆家时，把他送给小三的那枚戒指落在了我婆婆家。
我婆很生气，把戒指给我，让我跟黎琛说，三儿的东西就......
我歉意地看了眼警官，就放在妓院里，带什么回家。
老人家当时太生气了，说话不好听，各位还请别见怪。
说完我轻轻叹了口气，我把这事忘了，极寒待在家中收拾东西又看到这枚戒指了。
就当个由头，保全自己，也给那两个年轻人一个机会。
我这算害了他们吗
我轻声地问道，情绪很是低落。
小姐姐同警官对视一眼，低声安慰我，没事的，遇见这种情况，就是要先保护好自己。
然后再报警，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点了点头。
小姐姐安慰了我很久。
说了此事和我无关，让我放心回去生活，有了进展一定会及时和我沟通。
我低声说好，犹豫再三，还是开口，我可以把黎琛的尸体认领回去吗
好歹，夫妻一场。
警局商议后，确定黎琛没有额外的亲属后，就让我把尸体领走了。
我联系了同一家殡仪馆，拿到了他的骨灰。
12
我将黎琛的骨灰盒葬在了不知名的山头上。
毕竟婆婆的手机里最后的遗言是后悔养了一个三观不正的儿子，愧对于我，愧对于小宝。
公公的遗言是他们不认这个不孝子。
我想了又想。
还是将黎琛死前那件破烂的衣裳放进了墓里。
他害死了我的小宝两次。
可后一次，我那一辈子娇气又怕疼的婆婆。
看起来好像死死拖着恶人上楼的脚步，
顾不上自己满身伤口，顾不上新染的栗色头发浸满血色。
想为我的小宝争取一点、一线，活命的可能。
他体内留着婆婆的血，这个衣冠冢，愿他记得来时路，记得此生苦。
我将换走的骨灰倒在了肮脏的化粪池中，扬在腥臭的空气里。
也愿他记得永困此生，不入轮回。
天气暖和起来，复工的复工，复产的复产。
警局找到了我，说抓到了杀害我婆婆和女儿的凶手。
此人是林柔的初恋吴杰，经证实，确实是林柔指示的他抢劫我婆婆家的物资。
只是抢劫完他走后，发现自己丢了东西，拐回去寻。
却听见四岁小宝奶声奶气安慰自己的奶奶，奶奶，你闻起来好伤心。
不怕，不哭，小宝在。
等妈妈来了，警察叔叔肯定会抓到坏人，狠狠打他屁股的！
婆婆破涕为笑，笨小宝，是看起来好伤心！
没错，到时候肯定让坏人付出代价！
吴杰听了却莫名恼怒了，觉得是自己给这两人威慑太小了。
于是拎着斧头再次闯进了屋里。
警察们都很气愤，因为吴杰一时上头，前后无辜牵扯这么多人命。
也有问到吴杰回去找什么东西的。
吴杰沉默了一会，才又开口道，定情信物，后来逃跑路上丢了。
总之，他被判了死刑。
那日我带着小三花，她现在叫小太阳。
我带着小太阳和女儿去看了他行刑。
往日的小太阳总是很胆小，一出门就风声鹤唳的。
那日她遥遥看着，连枪声都不曾害怕。
也不知道近视眼小猫看得清吗，那么远。
后来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找了块风水宝地，将小宝安葬了。
小太阳也在。
她围着墓碑绕了很久，然后喵喵地叫了几声。
我不知晓她在说什么。
我想，若是她会说话，应当是在与小宝说。
【小宝不怕，猫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