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夜七翎 本章:第一章

    苏果第三次调整了胸前的名牌,确保它端正地别在制服上。她的手指微微发抖,今天是她转正后第一次独立负责VIP包厢服务。

    苏果,别紧张。陈雪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杯温水,就当那些有钱人和我们一样,一个鼻子两只眼。

    苏果感激地笑了笑,嘴角挤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把一头柔顺的黑发高高盘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即使穿着统一的制服,也掩不住她天生的好气质。

    A区包厢的客人到了,苏果,快去。对讲机里传来经理急促的声音。

    苏果深吸一口气,推着餐前酒水车走向餐厅最豪华的包厢区域。透过半开的门缝,她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声正在谈论股市行情。

    今年科技板块至少还有20%的上涨空间...

    她轻轻敲门,然后推门而入。包厢里坐着五位衣着光鲜的男士,主位上的人背对着门,只能看到他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后脑勺。

    晚上好,各位先生,我是今晚为您服务的苏果。她微微欠身,声音清亮却不刺耳,这是我们餐厅特调的迎宾酒...

    苏果

    主位的男人突然转过身,苏果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眼神却冷得像冰。

    程远。

    这个在过去三个月里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辱骂她的男人,此刻正坐在她负责的包厢里,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

    真巧啊,苏小姐。程远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看来你父亲欠债不还,你倒是在这种高档地方过得不错。

    苏果感到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其他客人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她的耳根发烫,手指紧紧抓住推车扶手,指节泛白。

    程先生,您认识这位服务员一位戴金丝眼镜的客人问道。

    何止认识。程远冷笑一声,她父亲苏明欠了我家三百万,现在人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他这个宝贝女儿...

    我没有跑。苏果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每个月都在还款,虽然不多,但我从未间断过。

    程远眯起眼睛:那点零钱连利息都不够。

    苏果感到眼眶发热,但她倔强地抬起头:程先生,请问现在需要点餐吗还是您想再聊些家事

    包厢里一片寂静。程远的表情阴沉下来,他猛地将面前的酒杯扫到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让苏果浑身一颤。

    服务态度这么差,也配在这种地方工作把你们经理叫来。

    两小时后,苏果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更衣室。因为程远的投诉,经理罚她今晚无薪加班到打烊,还要从工资里扣除那杯打碎的酒钱。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号码让她胃部一阵绞痛。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现在知道接电话了程远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比平时更加冰冷,今天在客人面前顶嘴,很有骨气啊。

    苏果沉默地换下制服,听着电话那头恶毒的言语。这些词她已经能背下来了——骗子、无赖、贱人的女儿...她机械地打开记账本,在额外支出一栏写下:红酒赔偿

    -

    300元。

    ...你以为装哑巴就有用你父亲...

    程先生,苏果突然打断他,我父亲不是那种人。他失踪前告诉我,那笔钱有问题,他要去查清楚。我相信他。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冷笑:天真。你父亲卷款潜逃的证据确凿,法院都判了。你相信有什么用

    苏果没有回答。她翻开记账本的最后一页,那里贴着一张全家福——父亲搂着年幼的她,笑容温暖。照片旁边写着一行小字:爸爸一定会回来。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豪华公寓里,程远挂断电话,走向书房。墙上挂着他与父亲的合影——那是十年前的照片了,自从父亲开始把公司交给他打理,两人就很少见面。

    他打开保险柜,取出一叠文件。《苏明借款协议》几个大字赫然在目。程远修长的手指划过签名处,眼神阴郁。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他喃喃自语,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他并不知道,就在文件最后一页的夹层里,藏着一张被刻意忽视的转账凭证——那上面清楚地显示,真正的骗子,正是他的父亲程东海。

    苏果盯着镜子里的黑眼圈,轻轻叹了口气。连续第三个失眠的夜晚,她的眼睛下方浮着两片青灰,像是被人打过一样。

    手机屏幕亮起,程远的名字跳了出来。苏果的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微微发抖。铃声持续了十五秒,然后停止。不到三秒,又响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

    终于肯接电话了程远的声音像刀片一样刮过她的耳膜,昨晚的还款又少了二百,你以为我没发现

    苏果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打开免提。她拧开水龙头,让冷水冲刷自己发烫的手腕。

    我在听,程先生。她的声音平静得不像话。

    少装可怜。你父亲——

    欠您三百万,我知道。苏果机械地回应,目光落在贴在镜子边缘的小纸条上:坚持住,爸爸需要时间。

    这是她三个月前最后一次见到父亲时,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堆债务和一个被法院冻结的银行账户。

    电话那头的程远似乎被她的态度激怒了,声音提高了八度:你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我告诉你,下周我会亲自去你那破公寓——

    程先生,苏果突然打断他,您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父亲真的有什么苦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苦衷程远冷笑一声,他挪用项目资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苦衷

    苏果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她关上水龙头,拿起手机:我会按时还款,一分不少。现在我要去上班了。

    挂断电话后,苏果靠在洗手间狭小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在地上。她的胸口发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心脏。这种情况越来越频繁了——呼吸急促、手抖、突如其来的恐惧感。

    诊所医生的话回响在耳边:苏小姐,你这是明显的焦虑症状,已经接近抑郁了。我建议你——

    建议休息建议减压苏果苦笑着摇摇头。在还清那三百万之前,她哪有什么休息的资格。

    苏果!你再不出来就要迟到了!合租室友的敲门声惊醒了她。

    苏果匆忙擦干脸,抓起背包冲出门。她没注意到,自己的手抖得连口红都涂歪了。

    仁和医院精神科候诊室里,苏果紧攥着挂号单,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她特意请了半天假来看医生,餐厅经理不情不愿地批准了,脸色却难看得像她犯了什么大罪。

    158号,苏果。

    她站起身,差点撞到身旁的一位女士。那位女士手中的咖啡晃了晃,险些洒在她米色的风衣上。

    对不起!苏果慌忙道歉,从包里掏出纸巾。

    没关系,孩子。女士的声音温柔得出奇,你看起来很着急。

    苏果抬头,对上一双关切的眼睛。这位女士约莫五十出头,保养得宜的脸上只有眼角有些许细纹,一身剪裁精良的套装看起来价格不菲。

    我...我约了医生。苏果小声说。

    女士微笑着点点头:我也是。祝你好运。

    苏果匆匆走向诊室,没看到那位女士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林女士护士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啊,是的。林雅——程远的母亲——收回目光,跟着护士走向另一间诊室。

    所以,最近症状加重了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苏果的病历。

    苏果点点头:手抖得更厉害了,有时候会突然喘不上气...昨晚我数到一千多还是睡不着。

    医生叹了口气:苏小姐,我上次开的药你按时吃了吗

    苏果低下头:我...我减半了。那个药太贵了,而且吃了以后头很晕,没法工作。

    你这样不行。医生的语气严肃起来,抑郁症不是靠意志力就能克服的。我给你换一种便宜点的药,但你必须按时服用,明白吗

    苏果默默点头。医生开处方时,她忍不住问道:医生,如果...如果导致抑郁的外部原因无法改变,吃药真的有用吗

    医生停下笔,认真地看着她:药物能帮你稳定情绪,给你力量去面对困难。但最终,你需要解决那个‘原因’,或者学会与它共处。

    苏果接过处方,苦涩地想:与三百万债务和程远的骚扰共处谈何容易。

    取药处排着长队。苏果站在队尾,突然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站着那位咖啡女士——林雅。她似乎也在等药,姿态优雅而从容,与医院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不知为何,苏果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移开。这位陌生女士身上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想起...母亲。那个在她十岁时就离世的温柔女人。

    队伍向前移动,林雅转身时恰好与苏果四目相对。她微微一笑,苏果不由自主地回以微笑。

    你也来看精神科林雅突然问道,声音轻柔。

    苏果点点头:有些失眠...您呢

    老毛病了。林雅晃了晃手中的药袋,更年期后的轻度抑郁。我儿子总说我该多出门散心,但他自己工作忙得连家都不回。

    提到儿子时,林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苏果突然有种奇怪的冲动,想告诉这位陌生女士关于程远的事。但理智阻止了她。

    年轻人是该拼事业。苏果勉强说道。

    林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但也不能失了人性。你看起来很疲惫,孩子。

    这句简单的关心让苏果鼻头一酸。她急忙低头掩饰:只是...工作有点累。

    你在哪里工作

    ‘云端’餐厅,在金融中心那边。

    林雅眼睛一亮:我去过!他们的法式甜点很不错。你是...服务员

    苏果点点头,不知为何并不感到羞耻。在林雅温和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被完全接纳了。

    我儿子应该会喜欢那里,林雅若有所思,他经常在那边谈生意。

    苏果的心猛地一跳。金融中心...谈生意...不会这么巧吧

    您儿子是...

    程远。程氏集团的CEO。林雅语气中带着一丝骄傲,随即又黯淡下来,不过最近他变得很...刻薄。我不知道为什么。

    苏果感到一阵眩晕。世界怎么会这么小她竟然和仇人的母亲在这里闲聊,还...还对她产生了好感

    你没事吧脸色突然这么白。林雅关切地伸手想扶她。

    苏果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没...没事。药房叫到我的号了。

    她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林雅身边,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命运怎么能开这种玩笑让她遇见唯一一个给予她温暖的陌生人,偏偏是程远的母亲

    程氏集团总部,28楼会议室。

    程远盯着投影仪上的收购计划,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西区那块地皮为什么还没谈下来

    项目经理擦了擦额头的汗:还有三户不肯搬,其中一户特别顽固,说给多少钱都不走...

    那就走法律程序。程远冷冷地说,下周一之前,我要看到拆迁队进场。

    助理周远欲言又止,等其他人离开会议室后,他才小心翼翼地开口:程总,那几户都是老人,住了一辈子...

    所以呢程远挑眉,我的项目要为他们的怀旧情结让路

    周远沉默片刻,突然换了话题:程总,关于苏明那笔债务,我查了些资料...

    程远的目光骤然锐利:谁让你查的

    只是例行档案整理,周远镇定地回答,我发现一些数字对不上。苏明借款是三百万,但他实际到账只有两百四十万,而且...

    够了。程远打断他,这件事已经结案了,法院都判了。你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周远点点头,但眼中的疑虑并未消散。离开会议室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程远——那个平日里精明果断的CEO此刻眉头紧锁,盯着文件却久久不翻页,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

    晚上十点,云端餐厅更衣室。

    又是那个混蛋陈雪看着苏果第N次挂断程远的电话,忍不住问道。

    苏果疲惫地点点头,把手机调成静音。屏幕上显示有17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程远。

    这已经是骚扰了!陈雪气愤地说,你应该报警!

    苏果摇摇头:不行...他手里有我父亲的下落。而且...她苦笑一声,你觉得警察会帮一个欠债的服务员,还是帮一个有钱有势的CEO

    陈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她帮苏果整理着头发,突然说道:我今天听说,程氏集团要收购西区那片老房子...包括你住的那栋公寓。

    苏果的手僵在半空:什么

    消息应该可靠。我男朋友在规划局工作,说拆迁通知下周就会贴出来。

    苏果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那间小公寓是她最后的避风港,虽然简陋,但至少是个容身之处。如果连这个都没了...

    别担心,陈雪安慰道,拆迁补偿款应该不少,你可以换个地方住。

    苏果勉强笑了笑,没有告诉陈雪那笔所谓的补偿款很可能直接被程远扣下抵债。她突然想起白天在医院遇到的林雅——那么温柔的一位母亲,怎么会养出程远这样的儿子

    对了,陈雪神秘地压低声音,我听说程远母亲是个大美人,年轻时是著名的钢琴家,后来嫁入豪门就隐退了。据说程远父亲对她很不好...

    苏果想起林雅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忧郁,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许程远的刻薄并非天生,而是来自那个对他母亲不好的父亲

    这个念头让她心中某处微微松动。但下一秒,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程远的第18个未接来电。那点微弱的同情立刻烟消云散。

    我建议你换个号码。陈雪说。

    苏果摇摇头:他会找到我的。他这种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走出餐厅,夜风拂过她疲惫的脸庞。远处的LED大屏幕上,程远正接受财经记者采访,英俊的面容带着自信的微笑,看起来光鲜亮丽、无懈可击。

    没有人知道,这个表面成功的商业精英,私下里却对一个无力反抗的女孩进行着长达数月的精神折磨。

    苏果抬头看着大屏幕,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愤怒。为什么好人要受苦,而坏人却能逍遥法外为什么程远可以高高在上,而她父亲却要背负冤屈躲藏

    她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总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总有一天,程远会尝到他应得的苦果。

    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悄悄埋入她心底最黑暗的角落。

    苏果盯着餐厅预约名单上那个刺眼的名字,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程远。今晚七点,八人包间。

    又是他陈雪凑过来看了一眼,立刻皱起眉头,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他是不是有病

    苏果深吸一口气,把点单平板递给陈雪:帮我换一下班好吗就说我身体不舒服。

    陈雪刚要答应,经理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苏果,A区包间客人到了,是你熟悉的程先生,点名要你服务。

    苏果的胃部一阵绞痛。自从上周在医院偶遇程远母亲后,程远的骚扰变本加厉——电话频率从每天两三个增加到十几个,甚至凌晨两三点也会打来。

    经理,我...

    别找借口。经理不耐烦地打断她,程先生是我们最重要的客户之一,你惹不起。再搞砸了,就直接收拾东西走人。

    苏果咬紧下唇,点了点头。她整理了一下制服,机械地拿起菜单和酒水单,朝包间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

    推开包间门,刺耳的笑声立刻扑面而来。程远坐在主位,周围是六七个衣着光鲜的男女,看起来都是些富家子弟。桌上已经摆了好几瓶昂贵的红酒,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香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啊,我们的‘专属服务员’来了。程远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嘴角挂着讥讽的笑容,各位,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那个欠债不还的苏家大小姐。

    几道好奇的目光立刻落在苏果身上,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皮肤。她的耳根发烫,但职业素养让她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晚上好,各位。这是我们的菜单和酒单…她的声音平稳得出奇

    先开两瓶拉菲,2010年的。程远打断她,记得醒酒时间要够,别像上次那样敷衍。

    苏果默默记下。上次她明明按照标准流程醒酒,程远却故意找茬说酒没醒好,害她被扣了半个月奖金。

    酒很快送来了。苏果小心翼翼地开瓶、醒酒,然后为每位客人斟上。当她走到程远身边时,他突然抬手,手肘不小心撞翻了酒杯。

    深红色的液体瞬间泼洒在白色桌布上,像一滩刺眼的鲜血。

    哎呀,程远假惺惺地说,真是笨手笨脚。这瓶酒算你的,从工资里扣。

    苏果僵在原地。这瓶酒价值近万元,相当于她两个月的工资。她看着程远得意的表情,突然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头顶。

    程先生,她的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您是故意的。

    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服务员。

    程远眯起眼睛:你说什么

    我说,苏果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您是故意的。这三个月来,您每一次刁难都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开始发抖,但并没有停下:我知道我父亲欠您钱,但我每个月都在还,从未间断。您打电话骚扰我,我忍了;您故意投诉害我被扣工资,我忍了;但现在…她指了指那片酒渍,这已经超出了合理讨债的范围,这是赤裸裸的骚扰。

    程远的表情阴沉得可怕。他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你知道得罪我是什么下场吗

    最坏不过是被开除,然后您找法院强制执行我父亲的债务。苏果苦笑一声,反正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够糟了,还能糟到哪去

    包间里鸦雀无声。程远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竟扯出一个冷笑:有意思。下班后别走,我们‘单独谈谈’。

    苏果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收拾了打翻的酒杯,然后转身离开包间。一关上门,她的双腿就软得像面条,不得不靠在墙上喘息。

    她刚才做了什么竟然当众顶撞程远这无异于自寻死路。但奇怪的是,在恐惧之余,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就像憋了太久的气,终于呼了出来。

    天啊,你疯了吗陈雪从后面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进员工休息室,你知不知道程远一句话就能让你在这座城市混不下去

    苏果瘫坐在椅子上,突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我突然想通了。不管我怎么忍气吞声,他都不会放过我。既然如此,我为什么还要继续当受气包

    陈雪担忧地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下班后他要找我‘单独谈谈’。苏果深吸一口气,那就谈吧。我要问清楚,他到底想怎样才肯放过我。

    晚上十点半,餐厅打烊后。

    苏果站在员工通道出口,不安地看着手表。程远说要等她,但人影都没见着。也许他改变主意了这个侥幸的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一阵引擎声打断。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程远冷峻的侧脸。

    上车。他命令道。

    苏果犹豫了一下:有什么事就在这里说吧。

    程远转过头,眼神冷得像冰:我说,上车。或者你想让我现在就叫警察来,以拖欠债务为由拘留你

    苏果知道他在虚张声势——债务纠纷不构成拘留条件。但她也知道,以程远的人脉,让警察找个理由带走她并非难事。权衡再三,她还是拉开了车门。

    车子没有驶向市中心,而是开往了城西的老工业区。这里路灯稀疏,许多厂房已经废弃,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我们要去哪苏果的声音因紧张而尖细。

    程远没有回答,只是把车停在一条昏暗的小巷口。他熄了火,转向苏果:现在,我们来谈谈你的态度问题。

    我的态度苏果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您骚扰我三个月,还跟我谈态度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程远冷笑,你父亲卷款潜逃,害得我父亲——

    我父亲没有卷款潜逃!苏果打断他,他是被人陷害的!

    程远的表情变得危险起来:证据呢

    如果有证据,他早就洗清冤屈了!苏果激动地说,程先生,您父亲和我父亲曾经是合作伙伴,您真的相信他会突然变成骗子吗

    程远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冰冷:法院判决就是最好的证据。

    法院也会被蒙蔽!苏果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内回荡,我父亲失踪前告诉我,他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那个项目的资金流向…

    程远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发现了什么告诉我!

    他的力道大得惊人,苏果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放开我!我不知道具体内容,他只说要去收集证据…

    骗子!程远猛地松开她,推开车门走到外面,深吸了几口气。月光下,他的侧脸线条紧绷,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苏果也跟着下车,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程先生,我不知道您父亲是怎么跟您说的,但我相信我的父亲。他不是那种人。

    程远转过身,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父亲吗

    苏果摇摇头。

    因为他不仅偷了钱,还毁了我父亲的声誉。程远的声音低沉而压抑,那个项目失败后,我父亲被董事会排挤,最后郁郁而终。他死前最后一句话是要我讨回公道。

    苏果震惊地看着他:我…我不知道这些。但我仍然不相信是我父亲——

    够了!程远突然暴怒,你们父女一样的无耻!

    他的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一把抓住苏果的肩膀: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拼命工作,就是为了重振家业,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你们付出代价!

    苏果被他晃得头晕目眩,却倔强地仰起脸:那您查过吗真的查过那个项目的资金流向吗还是只相信您父亲的一面之词

    程远愣住了,手上的力道微微放松。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车灯从巷口射来。

    小心!苏果惊呼。

    一辆失控的卡车朝他们冲来,喇叭声刺破夜空。程远反应极快,一把推开苏果,自己却没能完全躲开。

    世界在苏果眼前天旋地转。她摔在坚硬的地面上,听到一声可怕的撞击声,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声响。她的头部重重磕在地上,视线瞬间被黑暗吞噬。

    最后的意识中,她看到程远倒在血泊中,而天空中的月亮,正渐渐被阴影吞噬…

    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这是苏果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受。她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让她立刻又闭上了眼。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像有人用锤子敲打她的太阳穴。

    醒了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

    苏果再次尝试睁眼,这次适应了光线。一位护士正低头检查她的输液管。

    我…我在哪她问道,然后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那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市中心医院。你运气不错,只是轻微脑震荡和一些擦伤。护士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你的声音怎么了喉咙受伤了吗

    苏果困惑地摇摇头,然后抬起手想摸自己的喉咙——然后她僵住了。

    那双手。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这不是她的手。

    镜子…她嘶哑地说,给我镜子!

    护士皱了皱眉,从墙上的医疗柜里取出一面小镜子递给她:别太激动,你刚——

    苏果没听她说完,一把抓过镜子照向自己的脸。

    镜子里,程远苍白的脸正惊恐地回望着她。

    啊——!她——不,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引发一阵眩晕。

    程先生!请冷静!护士急忙按住他,您头部受伤,需要休息…

    苏果感到世界在旋转。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她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程远的手臂——疼痛真实得可怕。

    另…另一个伤者呢她用程远的声音问道,和我一起送来的女孩…

    哦,那位苏小姐在隔壁病房。护士回答,她伤得比你重一些,但也没有生命危险。说来奇怪,她醒来后也一直要镜子…

    苏果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一个荒谬的想法在她脑海中成形。

    我要见她。她挣扎着要下床。

    现在不行,医生还没——

    我说,我要见她!她用程远惯有的命令口吻吼道,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护士被震住了,犹豫了一下:那…那我去问问医生。

    等护士离开,苏果——现在在程远的身体里——颤抖着举起那双陌生的手。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它们顺从地屈伸。这不是梦。她真的在程远的身体里。

    隔壁传来一阵骚动,像是有人在争吵。苏果不顾头晕,拔掉手上的输液针,踉跄地朝声音源头走去。

    隔壁病房的门半开着。她推开门,看到一群医生护士围在病床边。从人缝中,她看到自己正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

    这不可能!我不是她!我是程远!她的声音——现在从苏果口中发出——歇斯底里地喊道。

    医生们交换着担忧的眼神,显然认为这是脑损伤导致的认知障碍。

    站在门口的程远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她说得对。

    所有人同时转过头来。病床上的苏果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的人。

    程先生,您不应该下床…一位医生走过来。

    让开。程远推开医生,径直走到病床前,与苏果四目相对。

    两个灵魂互换的身体在无声中对视,彼此眼中都是同样的震惊和恐惧。

    这到底…苏果的声音从程远的嘴唇中颤抖着吐出。

    …是怎么回事程远的声音从苏果的口中接上了下半句。

    病房里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两个伤者之间诡异的默契从何而来。

    窗外,一轮圆满的月亮悄然升起,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暗红色的阴影——月全食刚刚结束,而某些不可逆转的变化,已经悄然发生。

    程远——或者说,现在占据着苏果身体的程远——盯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胃部一阵绞痛。

    镜中的女孩约莫二十三四岁,苍白的瓜子脸上点缀着几颗淡淡的雀斑,一双杏眼因为惊吓而睁得更大。他用——不,她的——手指触碰脸颊,镜中人也做出同样的动作。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如此真实,又如此荒谬。

    苏小姐,您真的应该休息了。护士第三次提醒道。

    程远深吸一口气——这具身体的肺部容量小得令人窒息——点了点头。他回到病床上,大脑飞速运转。

    灵魂互换。这种只存在于荒诞里的情节,竟然发生在他身上。而且偏偏是和苏果,那个他恨之入骨的苏家的女儿。

    病房门被推开,一位医生走进来:苏小姐,您的检查报告显示没有严重损伤,可以出院了。不过建议您一周后复诊。

    程远张嘴想反驳自己不是苏果,又硬生生咽了回去。谁会相信这种事他们只会把他当成精神病关起来。

    谢谢。他干巴巴地说,声音轻柔得让他自己都皱眉。

    办理出院手续时,程远在钱包里找到了苏果的身份证。照片上的女孩微笑着,眼神明亮,与现在镜中憔悴的面容判若两人。地址栏写着:西城区梧桐巷27号,3单元502。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那里看看。毕竟,他现在无处可去——总不能以苏果的身份回自己的公寓吧

    走出医院,程远本能地寻找自己的车,随即想起他现在是苏果。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走向出租车候车区。

    西城区梧桐巷。他对司机说,声音不自觉地带上命令口吻。

    司机从后视镜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姑娘,嗓子不舒服

    程远闭上嘴,不再说话。车窗外,城市景观逐渐从繁华的市中心变成破旧的城西区。这里的建筑大多有二三十年历史,墙面斑驳,街道狭窄。他的公司正准备收购这片区域,但他从未亲自来看过。

    梧桐巷是一排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程远爬了五层楼梯,已经气喘吁吁——苏果的体力比他想象中差得多。站在502门前,他在苏果的包里翻找钥匙。

    钥匙扣上挂着一个迷你相框,里面是苏果和父亲的合影。程远盯着照片上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一股熟悉的恨意涌上心头。就是这个人,毁了他的家庭...

    门开了。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程远站在门口,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单间公寓,墙壁发黄,天花板角落有渗水的痕迹。一张折叠床,一个小书桌,一个简易衣柜,就是全部家具。厨房区域的水龙头正在滴水,水池里堆着没洗的碗碟。

    这就是苏果的生活

    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仿佛踏入一个陌生的星球。一只蟑螂从脚边爬过,他差点尖叫出声——幸好及时咬住了嘴唇。

    桌上放着一个记账本,翻开的那页记录着密密麻麻的数字。程远凑近看:

    3月15日,还款2000元(工资),剩余债务2,987,500元;医药费支出150元;交通卡充值100元;伙食费...

    最后一项只写了个问号,旁边画了个小小的哭脸。

    程远突然感到一阵不适。这些数字如此具体,如此...真实。在他眼中,三百万不过是个抽象的数字,是苏家欠他的债。但对苏果来说,这是需要一分一角去偿还的重担。

    他继续翻看,发现本子里夹着一张纸条:爸爸,我相信你。我会坚持到你回来。——果果

    字迹已经有些褪色,显然写了很久。程远皱起眉。为什么苏果如此坚信她父亲是无辜的法院明明已经判决...

    一阵刺耳的铃声突然响起,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声音来自苏果包里的手机。来电显示:陈雪(同事)。

    程远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喂

    苏果!谢天谢地你接电话了!一个女声急切地说,经理气疯了,你昨天突然消失,今天又没来上班。你再不来就要被开除了!

    上班对了,苏果是餐厅服务员。程远揉了揉太阳穴:我...出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你没事吧

    车祸。不过已经出院了。

    天啊!陈雪惊呼,那你好好休息,我帮你跟经理解释。不过...她压低声音,那个程远昨天又来了,听说你不在,脸色难看得很。

    程远——现在在苏果身体里的程远——嘴角抽搐了一下。当然他会不高兴,毕竟专门去找苏果麻烦,结果扑了个空。

    挂断电话,程远继续探索这间小公寓。在简易衣柜的最底层,他发现了一个铁盒,里面装着几本旧日记本。

    他本不该窥探他人隐私,但好奇心战胜了道德感。他翻开最近的一本:

    7月15日,雨。今天程远又打电话骂我,说我父亲是骗子。我哭了半小时,然后去上班。不能倒下,爸爸需要我...

    8月3日,晴。还了3000元,是从医药费里省下的。程远说这点钱连利息都不够。他为什么这么恨我们他父亲真的认为是我爸爸骗了他吗

    程远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些文字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自己丑陋的一面。他从未想过,他的报复行为会给一个无辜女孩带来如此深重的痛苦。

    不,他摇摇头。苏果不无辜,她是苏明的女儿。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但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问:如果...如果苏明真的被冤枉了呢

    与此同时,程氏集团总部。

    苏果——现在占据着程远身体的苏果——站在总裁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整座城市。从这个高度看下去,行人如蚁,车辆如豆,一切都那么渺小。

    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三天了。三天来她被迫扮演程远,住在他的豪华公寓里,穿他的定制西装,用他的黑卡消费。表面上,她拥有了一切;实际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

    程总,十点的会议还有五分钟。助理周远敲门提醒。

    苏果转过身,点点头:知道了。

    这三天里,她靠着装感冒掩饰声音异常,以脑震荡后需要休息为由推掉大部分社交活动。但公司的重要会议无法逃避。

    会议室里,二十几位高管齐刷刷地看向她。苏果的手心渗出汗水,但她强迫自己挺直腰背——就像程远一贯做的那样。

    开始吧。她用程远惯有的冷淡口吻说。

    项目经理开始汇报西区收购案的进展。苏果心不在焉地听着,直到一个词突然抓住了她的注意力:

    ...原定下周开始的拆迁工作因为三户拒绝搬迁而延迟,其中一户是梧桐巷27号3单元502的苏果...

    苏果猛地抬头。那是她的公寓!

    按照程总之前的指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法律文件,可以申请强制拆迁。项目经理继续说。

    苏果的血液瞬间冻结。程远要拆她的家就为了那个该死的商业项目

    所有眼睛都看着她,等待程总的指示。苏果深吸一口气:暂...暂停拆迁计划。

    会议室一片哗然。

    但是程总,这个项目时间表已经很紧张了...项目经理惊讶地说。

    我说暂停。苏果模仿着程远不容置疑的语气,我需要重新评估方案。

    散会后,周远留了下来:程总,您最近有些...反常。

    苏果心跳加速:脑震荡的缘故。

    周远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点点头离开了。

    独自一人时,苏果开始翻看程远的电脑和文件。她需要了解这个男人的一切,才能更好地扮演他——更重要的是,她需要找到关于父亲的线索。

    在一个加密文件夹里,她发现了几份标着东海项目的文件。打开后,她的呼吸几乎停滞——这正是父亲失踪前负责的那个项目!

    文件显示,项目资金确实有三百万的缺口,但细看资金流向,最后收款方是一个名为星辰的空壳公司。而这个公司的注册人...

    程东海苏果喃喃自语。程远的父亲

    她继续深挖,发现更多可疑之处。项目失败后,所有责任都被推到父亲苏明身上,而程东海却悄悄通过一系列复杂操作,将大部分资金转移到了海外账户。

    这不可能是巧合。父亲是对的——他确实被陷害了!而陷害他的人,很可能就是程东海!

    苏果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文件。她一直相信父亲的清白,现在终于找到了证据。但问题来了:程远知道这些吗他是同谋,还是也被自己父亲蒙蔽了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下午三点,‘云端’餐厅,我们谈谈。——苏果

    当然,是程远用苏果的手机发的。苏果咬了咬下唇,回复:好。

    她需要这次会面。不仅是为了解决灵魂互换的问题,更是要弄清楚程远在这整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

    第二天下午,云端餐厅。

    程远——在苏果身体里的程远——提前半小时到达,选了个隐蔽的角落位置。他穿着苏果最普通的一套便装,却仍感到不自在。这具身体太柔弱了,走在街上随时可能被欺负。昨天在公交车上,就有个油腻中年男人故意往他身上蹭...

    程远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看到自己站在桌前——准确地说,是苏果的灵魂在他程远的身体里。

    这种感觉诡异得难以形容。看着自己的脸,自己的肢体,却知道里面是另一个人的灵魂。

    坐吧。程远说,声音是苏果的轻柔,语气却是他自己的冷硬。

    苏果——在程远身体里的苏果——坐下,不自在地整了整领带。她看起来已经相当适应这个高大的男性躯体,举手投足间甚至模仿出了程远特有的傲慢姿态。

    查到什么了程远开门见山。

    苏果直视他的眼睛:你父亲陷害了我父亲。

    程远的瞳孔猛地收缩:胡说八道!

    我有证据。苏果压低声音,‘星辰’公司,注册人是你父亲程东海。项目资金最后流向了那里。

    程远脸色变得苍白:不可能...

    我父亲发现了这个,所以才会失踪。苏果继续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他一定是去收集更多证据了。而你们程家,却反过来诬陷他卷款潜逃!

    程远的手紧紧攥住水杯,指节发白:即使有资金流向异常,也不能证明是我父亲故意陷害。可能是商业操作...

    商业操作苏果冷笑一声,那为什么要用空壳公司为什么要伪造文件把责任全推给我父亲

    程远沉默了。这三天在苏果的生活里,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对苏家的仇恨是否合理。而现在这些证据…不,他需要亲自确认。

    把文件发给我。他终于说,我会查清楚。

    凭什么相信你苏果警惕地问。

    程远苦笑一声:看看我们现在的情况。他指了指自己——苏果的身体,你觉得我还能盲目相信什么吗

    两人陷入沉默。餐厅的背景音乐突然变得格外清晰,是一首忧伤的钢琴曲。

    关于灵魂互换…苏果犹豫着开口,你有什么想法

    程远摇摇头:科学上无法解释。但既然发生了,就一定有原因,有方法逆转。

    我查了些资料。苏果说,民间传说中,灵魂互换往往发生在极端情绪冲突时,加上特殊天象…

    月全食。程远突然想起,车祸那晚,正好是月全食。

    苏果眼睛一亮:那么下一次月全食…就是逆转的机会

    根据天文预报,下次月全食在三个月后。程远皱眉,意味着我们要在对方的身体里待三个月。

    这个前景让两人同时沉默了。三个月。程远要过三个月拮据的生活,而苏果要管理一个商业帝国。

    我们需要制定规则。程远最终开口,第一,不向任何人透露实情;第二,尽量不破坏对方的生活;第三,共享信息,共同寻找解决方案。

    苏果点点头,又补充道:第四,继续调查我父亲和你父亲的真相。

    程远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同意了。尽管这个真相可能会彻底颠覆他的认知。

    还有,苏果突然说,停止西区拆迁计划。那栋楼里有我的家。

    程远挑了挑眉:你现在用我的身份,可以轻松给自己买十套豪宅。

    那不是重点。苏果坚定地说,那是我的家,有我父亲的回忆。而且那里还住着很多老人,他们无处可去。

    程远沉默地看着她——或者说,看着自己身体里那个倔强的灵魂。这个女孩在拥有无限权力后,首先想到的竟是保护那些弱势群体

    我会考虑。他最终说,语气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强硬。

    两人又讨论了一些细节,约定每周秘密会面一次。临走时,苏果突然问:住在我的生活里,感觉如何

    程远——在苏果瘦小身体里的程远——表情复杂:像一场噩梦。

    苏果却笑了:而你的生活,程远,像一座金丝笼子。她站起身,整了整价值不菲的西装,下周见…‘我’。

    看着自己离去的背影,程远第一次感到一种奇怪的失落。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正义的一方,是受害者。但如果真相恰恰相反呢如果这些年他一直在迫害无辜的人呢

    这个念头比灵魂互换本身更令人恐惧。

    凌晨五点,闹钟刺耳的铃声将程远——现在是苏果——从睡梦中惊醒。他摸索着按掉闹钟,浑身酸痛得像被卡车碾过。这具身体太虚弱了,连续三天餐厅工作已经让他筋疲力尽。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程远挣扎着爬起来,不小心踢到了床边的水盆——天花板漏水,只能用盆接着。这是他住过的最糟糕的地方。

    洗漱时,镜子里苏果的脸憔悴不堪,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程远机械地刷着牙,思绪飘回昨天在餐厅的一幕。

    苏果,把这箱红酒搬到储藏室去。经理指着地上足有二十公斤重的箱子。

    他——曾经能轻松举起这个重量两倍的程远——现在却连搬动它都困难。更糟的是,当他艰难地挪动箱子时,那个常来吃饭的银行副总恰好路过,手不小心蹭过他的臀部。

    抱歉,地方太窄了。那男人笑着说,眼神却毫无歉意。

    当时的程远几乎要一拳揍过去——以他原来的体格,绝对能让那混蛋满地找牙。但现在,他只是苏果,一个瘦弱的女孩。最终他只能咬牙忍下,搬完箱子后躲在洗手间干呕了十分钟。

    这就是苏果的日常程远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他从未想过,作为女性会面临如此多的不公和骚扰,而反抗的代价如此之高。

    匆匆吃了片面包当早餐,程远抓起背包出门。清晨的公交站已经挤满了赶早班的打工族。他费力地挤上车,立刻被各种体味、香水味和早餐味包围。一个壮汉无意地用身体紧贴着他,呼吸喷在他头顶。

    程远恶狠狠地瞪过去,却发现自己的怒视毫无威慑力——苏果的大眼睛在男人眼里恐怕更像是挑逗。他只能艰难地挪到车厢另一头,忍受着四十分钟的颠簸。

    餐厅早会上,经理宣布今天有VIP包间预订,需要特别服务。程远心里一沉——以他现在的服务生技能,应付普通桌位都勉强,更别说VIP了。

    苏果,你负责A区。经理的话让他胃部绞痛。

    A区是程远——真正的程远——最爱刁难苏果的区域。现在他自己成了苏果,真是讽刺至极。

    打起精神来!经理拍手,今天程氏集团的人要来谈合作,都给我表现好点!

    程远猛地抬头。程氏集团那不就是…他的公司现在由苏果(程远)管理的公司

    一整天,程远都心神不宁。下午三点,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准时到达。程远端着柠檬水走近包间时,听到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苏果在用他的身体说话。

    ...收购案进展顺利,只是西区那块地需要重新评估。苏果(程远)的声音比他本人柔和些,但已经学得有模有样。

    程远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包间里,六七个程氏高管围坐在桌旁,而主位上——是他自己的身体。看着自己的脸,自己的举止,却知道里面是苏果的灵魂,这种体验诡异得难以形容。

    您的柠檬水,先生。程远刻意压低声音,避免被认出来。

    苏果(程远)抬头,两人目光相遇的瞬间,她——不,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专业微笑:谢谢。

    他们的手指在交接水杯时短暂相触,程远感到一阵微妙的电流。这是灵魂互换后他们第一次身体接触,尽管是通过彼此原来的身体。

    程总,关于西区拆迁延期的原因...一位高管问道。

    苏果(程远)从容不迫地回答:我认为原方案缺乏人文关怀。那些老住户需要更合理的安置计划。

    高管们面面相觑——这完全不是程远一贯的铁腕作风。

    程远站在角落,默默观察苏果如何扮演他。令他惊讶的是,她做得相当不错,甚至在某些商业见解上展现出超乎预期的敏锐。当讨论到贷款利率时,她迅速心算出最优方案,连财务总监都露出钦佩的表情。

    原来苏果有这样的才能在他原来的认知里,她只是个不起眼的服务员,靠着微薄薪水艰难还债。但现在看来,如果给予机会和资源,她的能力绝不限于此。

    会议结束后,苏果(程远)故意最后一个离开。经过程远身边时,她低声说:今晚八点,你公寓见。我有重要发现。

    程远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看着自己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苏果在管理他的公司方面,可能比他想象的更胜任。

    这个认知让他既惊讶又不舒服。

    晚上七点半,程远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拒绝了同事去喝酒的邀请——以苏果的身份。走出餐厅时,天色已暗。他本想打车,但想起苏果账户里所剩无几的余额,还是走向了公交站。

    站台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忽明忽暗的路灯。程远疲惫地坐在长椅上等车,突然三个醉醺醺的男人晃了过来。

    哟,一个人啊领头的红脸男人凑近,酒气喷在程远脸上。

    程远立刻站起来想走,却被另外两人拦住。

    急什么聊会儿一个瘦高个伸手去摸他的脸。

    程远本能地一拳挥出——以他原来的身手,这一拳足以让对方倒地。但苏果的手臂力量太小,拳头打在对方肩上就像挠痒痒。

    红脸男人大笑,一把抓住程远的手腕。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过程远全身。他现在完全理解了女性面对暴力时的无助感。以前听说这类事件,他总认为受害者不够强硬。现在他知道了,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反抗往往只会激怒施暴者。

    放开我!他挣扎着,声音因恐惧而尖细。

    就在程远几乎绝望时,一道强光突然照过来。

    干什么呢!一个保安拿着手电筒快步走来。

    三个醉汉骂骂咧咧地松开手:扫兴!然后摇摇晃晃地走开了。

    程远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保安关切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报警

    不...不用了。谢谢。程远声音发抖。报警有什么用那些人什么都没做,顶多被警告几句。而他却要冒着被报复的风险。

    坐上公交,程远紧握扶手,指节发白。车厢里其他乘客好奇的目光让他如芒在背——他现在理解了什么叫创伤后的敏感。仅仅十分钟的恐怖经历,就足以改变一个人对世界的看法。

    程远的公寓——现在是苏果暂住的地方——位于市中心高级住宅区。门卫见到苏果时明显愣了一下:小姐,您找程先生

    他...约我来的。程远低声说。

    门卫将信将疑地放行。电梯里,程远看着镜中苏果狼狈的样子:头发凌乱,制服皱巴巴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这还是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程远吗

    苏果(程远)开门时,看到程远的样子立刻皱眉:发生什么了

    程远摇摇头,不想谈论那个屈辱的经历。他走进公寓,被熟悉的奢华感包围——真皮沙发,大理石吧台,墙上的现代艺术画作。这才是一个CEO应有的生活环境,而不是苏果那个漏水的破公寓。

    喝点什么苏果(程远)问,走向酒柜。

    威士忌,不加冰。程远下意识回答,随即意识到苏果的身体可能承受不了烈酒,算了,水就行。

    苏果倒了杯水给他,然后拿出一个文件夹:我找到了更多关于你父亲和我父亲的资料。

    程远接过文件,手指仍在微微发抖。苏果注意到了,但没有追问。她打开投影仪,将电脑屏幕投射到墙上。

    看这个资金流向图。三百万从项目账户转出后,经过三家空壳公司,最后汇入瑞士一个账户。她指着复杂的图表,而这个账户的开户人,是我父亲的一个商业伙伴。

    程远皱起眉:但这不能直接证明是我父亲策划的。

    再看这个。苏果切换文件,这是项目失败后一周的董事会记录。你父亲提议立即起诉我父亲,而当时财务审计还没完成。

    程远仔细文件,心跳加速。这确实可疑——他父亲一向谨慎,为何这次如此急切

    还有更关键的。苏果打开最后一份文件,这是我父亲失踪前一周的邮件备份。他写给你父亲的,说‘已经掌握了资金去向的证据,希望你能主动向董事会说明情况’。

    程远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水杯。如果这些证据属实,那么整个事件完全颠倒了——苏明的确是冤枉的,而他父亲程东海...

    不,他拒绝相信父亲会做出这种事。一定还有其他解释。

    这些文件可能被篡改过。他艰难地说。

    苏果摇摇头:我找专业机构验证过,都是原始文件。她停顿一下,程远,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事实就摆在眼前。

    程远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闪烁,曾经这是他最爱的风景——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掌控之中。现在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我需要时间...验证这些。他最终说。

    苏果点点头:我理解。但在这期间,我希望你停止对我的一切报复行为。包括电话骚扰,包括餐厅刁难,包括...

    今天有人欺负你了苏果突然问,敏锐地察觉到他话中的暗示。

    程远没有回答,但紧绷的肩膀已经出卖了他。苏果走到他身边,出人意料地轻轻抱住他。

    对不起。她低声说,我没想到...

    这个拥抱让程远浑身僵硬。一方面,被自己的躯体拥抱感觉诡异至极;另一方面,苏果的体温和气息透过这具娇小的身体传来,竟让他有种奇怪的安心感。

    我没事。他最终挣脱开来,只是...第一次真正体会到作为弱势群体的感受。

    苏果苦笑: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程远突然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管理我的公司。今天在餐厅,我看到你和那些高管开会...你表现得比我预期的好得多。

    苏果耸耸肩:大学时我主修经济学,本来有机会去投行实习,但父亲出事后就...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确。

    程远感到一阵愧疚。如果不是他父亲的陷害,苏果的人生轨迹会完全不同——名校毕业,进入金融业,或许某天会成为他的商业对手或合作伙伴,而不是一个被他欺凌的服务员。

    明天我会让助理给你转一笔钱。他突然说,改善一下...我的生活条件。

    苏果挑眉:良心发现了

    只要实践我们的约定——不破坏对方的生活。程远干巴巴地说,你那破公寓简直不是人住的。

    苏果笑了:谢谢。不过我更希望你查清楚拆迁计划的真相。那栋楼里住的大多是老人,他们经不起折腾。

    程远点点头。他正准备离开时,手机响了——苏果的手机。来电显示:医院林医生。

    你的电话。他把手机递给苏果。

    苏果按下接听键,开了免提:您好

    苏小姐,您的复诊时间定在下周三下午三点,请不要忘记带病历本。一个女声说道。

    复诊程远皱眉。

    挂断电话后,苏果解释道:你的身体——我的身体有抑郁症,需要定期复诊拿药。

    程远震惊地看着她:抑郁症

    长期债务压力,工作劳累,加上...苏果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某人的持续骚扰。

    程远如遭雷击。他把苏果逼到抑郁症的地步这个认知比任何指责都更让他难受。

    我...我不知道。他喃喃道。

    你当然不知道。苏果的声音没有责备,只是陈述事实,你从未真正了解过你所伤害的人。

    程远无言以对。离开公寓时,他的脚步比来时沉重百倍。回苏果住处的路上,他不断回想这些天的经历:简陋的公寓,繁重的工作,微薄的薪水,无休止的骚扰...而苏果在这样的环境下,依然坚持每月还款,依然相信父亲的清白。

    他突然很想看看苏果的日记,了解这个女孩的内心世界。这个冲动如此强烈,以至于他一回到公寓就翻出了那些日记本。

    最新的一页写着:

    9月12日。灵魂互换第三天。今天用程远的身份参加了董事会,所有人都认真听我说话,没有人用色眯眯的眼神看我,没有人‘不小心’碰我...这就是作为男性的特权吗如果程远曾有一秒体验过我的生活,他还会那样对待我吗

    程远轻轻合上日记本,胸口发紧。答案是否定的。如果他早知道...如果他曾真正了解...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两个灵魂,困在彼此的身体里,各自怀揣着无法言说的秘密和逐渐滋长的理解,在这个不平凡的夜晚,悄然改变着。

    程远——现在困在苏果身体里的程远——盯着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手指颤抖着拧开药瓶。淡蓝色的药片滚入手心,这是他——不,苏果——的抗抑郁药物。

    医生嘱咐每天一片,但他已经连续三天忘记吃了。灵魂互换带来的混乱让他几乎忘了这具身体原本的健康问题。直到今早醒来时,那种熟悉的沉重感又回来了——胸口像压了块石头,呼吸变得费力,连最简单的起床动作都需要莫大的意志力。

    原来抑郁症是这样的感觉。

    药片滑入喉咙,程远靠在洗手间狭小的墙壁上,等待药物起效。苏果的公寓比上周更乱了——衣服堆在角落,碗碟堆在水池里,灰尘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不是他懒,而是根本没有整理的力气。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陈雪(同事)的名字跳出来。

    苏果!你人呢已经十点了!经理说你再不来就永远别来了!

    程远这才惊觉已经迟到了两小时。他勉强回复:马上到。然后艰难地换好制服,冲出门去。

    公交车上,程远紧握扶手,努力对抗着眩晕感。抑郁症加上灵魂互换带来的压力,几乎要压垮他。窗外的景色模糊成一片,他想起昨晚在苏果日记中读到的一段话:

    有时候起床就像推开一座山。呼吸需要刻意记住,眨眼需要用力。但爸爸需要我坚强,所以我必须继续前进...

    当时读到时,他只当是夸张的文学描写。现在亲身体验,才知道那种绝望有多真实。

    餐厅里,经理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苏果,你最近怎么回事三天两头迟到,服务态度也差!要不是人手不够,我早开除你了!

    程远木然地点头,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他被安排到最忙的区域,一整天都在应付挑剔的客人和源源不断的订单。中午休息时,他躲在储物间里,颤抖着手又吃了一片药——医生说过必要时可以加半片。

    原来你在这里。

    陈雪的声音让程远吓了一跳。她递过来一个三明治:你看起来糟透了。吃点儿东西吧。

    程远接过三明治,机械地咀嚼着。味道像纸板,但他强迫自己咽下去。

    那个程远今天又来了,陈雪压低声音,在VIP包间。点名要你服务。

    程远的手顿住了。苏果——在他的身体里——来这里干什么

    推开包间门,程远看到自己正优雅地切着牛排。那种感觉诡异至极——看着自己的脸,自己的动作,却知道里面是另一个灵魂。

    您的餐点。程远放下盘子,声音干涩。

    苏果(程远)抬头,敏锐地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你还好吗

    没事。程远硬邦邦地回答。

    苏果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他:如果有需要,打这个电话。这是我——程远的私人医生。

    程远接过名片,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苏果的手——他的原来的手——温暖而干燥,让他莫名想起那天晚上那个意外的拥抱。

    谢谢。他低声说,迅速退出包间。

    下班后,程远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打给了医生。对方一听是程总介绍,立刻表示可以马上出诊。

    一小时后,一位中年男医生来到苏果的公寓。检查后,他皱眉道:苏小姐,你的抑郁症状加重了。我建议你休息一周,同时调整药物剂量。

    程远苦笑:我不能休息。餐厅的工作是苏果唯一的收入来源。

    医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程总特意嘱咐,所有医疗费用由他承担。他还说...如果你需要经济支持...

    不需要。程远打断他,给我开药就行。

    医生摇摇头,还是写了处方。临走前,他说:程总很少对人这么关心。你们是什么关系

    程远没有回答。关上门后,他瘫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为什么苏果要对他——曾经折磨她的人——这么好如果位置互换,他恐怕巴不得对方越惨越好。

    这个念头让他胸口发紧。他伸手拿过苏果的日记本,翻到最新的一页——那是灵魂互换前最后写的:

    如果仇恨不能解决问题,为什么还要坚持仇恨爸爸常说,理解比报复更需要勇气。我希望有一天,程远能明白真相,停止恨我们...

    程远轻轻合上日记。苏果的善良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自己的狭隘。他曾经确信苏家父女是恶人,所以理直气壮地报复。但如果...如果真相恰恰相反呢

    这个可能性让他辗转难眠。

    与此同时,程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苏果——现在占据程远身体的苏果——正在翻阅一沓老文件。这是周远刚从档案室找来的,十年前的项目原始记录。

    程总,您为什么突然对这些旧文件感兴趣周远好奇地问。

    苏果模仿着程远惯有的冷淡表情:复习历史有助于避免重复错误。

    周远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当他转身要走时,突然又折返回来:程总,关于苏明那件事...我查到一些新线索。

    苏果的心跳骤然加速:说。

    我发现当年项目资金的最终流向有些异常。周远压低声音,有笔两百万的款项转到了一个与项目无关的账户,而这个操作需要程东海先生的电子签名。

    苏果的手指紧紧攥住钢笔。终于,直接指向程东海的证据!

    继续查,但不要声张。她努力保持声音平稳,尤其是别让我父亲知道。

    周远会意地点头离开。苏果立刻锁上门,仔细研究那些文件。在一堆财务报表中,她发现了一张不起眼的便签纸,上面是父亲的笔迹:

    东海掩盖的不仅是钱。S项目有安全隐患,若曝光将致重大伤亡。必须阻止!

    S项目苏果迅速在文件中搜索,很快找到了对应资料——那是十年前程东海主导的一个建筑项目,位于城西。她调出电子地图,惊讶地发现这个项目的位置正是现在程氏集团准备拆迁重建的区域!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苏果脑中形成:如果那个项目存在安全隐患,而程东海为了掩盖真相,不惜陷害她父亲...那么现在的拆迁重建,是否也是为了彻底销毁证据

    她需要更多信息。但直接问程东海太危险了。也许...程远的母亲会知道些什么

    正想着,办公室门突然被敲响。苏果匆忙收好文件:进来。

    门开了,一位优雅的中年女士走了进来。苏果瞬间认出了她——林雅,程远的母亲,也是她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个温柔女人。

    妈她试探性地叫道,努力模仿程远的语气。

    林雅走近,轻轻抚摸她的脸——这个动作让苏果浑身僵硬:远儿,你最近怎么都不回家

    工作忙。苏果简短地回答。

    林雅叹了口气,在对面坐下:你父亲说你最近...不太对劲。过问很多老项目的事。

    苏果的心一沉。程东海已经起疑了

    只是例行检查。她尽量自然地说。

    林雅凝视着她,目光锐利得让人不安:远儿,你从小就不擅长撒谎。告诉我实话,你在查什么

    苏果与她对视,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如果林雅知道些什么...

    我在查苏明的事。她直接说,有些证据显示,他可能被冤枉了。

    林雅的表情瞬间变了。她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苏果:为什么现在翻旧账

    因为真相很重要。苏果小心地选择词语,如果苏明确实被冤枉,那么真正的责任人...

    是你父亲。林雅突然转身,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一直知道。

    这个直白的承认让苏果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林雅走回桌前,声音压得极低:远儿,无论你发现了什么,立刻停止。你父亲不会允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名誉和事业,即使是他的儿子。

    妈,你知道多少苏果追问。

    林雅摇摇头:足够多,但不足以证明什么。她顿了顿,苏明是个好人,他不该有那样的下场。但事情已经过去十年,翻出来只会伤害更多人。

    包括您吗苏果敏锐地问。

    林雅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远儿,你变了。以前的你从不会质疑你父亲。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儿子,这种改变...我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拿起包准备离开,在门口又停下:如果你坚持要查,小心S项目的地下室。那里有你想要的答案...也是你父亲最害怕的东西。

    门关上了,苏果呆坐在椅子上,心跳如雷。S项目的地下室...这不正是父亲便签上提到的吗林雅显然知道更多,但她为何突然向儿子透露这个关键信息

    除非...她察觉到了什么。意识到儿子身体里的灵魂可能不是程远本人。

    这个念头让苏果不寒而栗。如果林雅都能察觉,那么程东海...

    她必须尽快与程远分享这些发现。但下次会面还有三天。也许她应该冒险提前联系

    正犹豫间,办公室门再次被敲响。周远神色紧张地走进来:程总,出事了。西区拆迁现场发生冲突,有老人受伤!媒体已经赶去了!

    苏果猛地站起来。西区...正是苏果公寓所在的区域!

    备车,我马上过去。

    西区梧桐巷,一片混乱。

    拆迁队的挖掘机停在巷口,周围聚集了数十名抗议的居民和闻讯而来的记者。几个老人坐在地上,其中一位捂着流血的前额,医护人员正在处理。

    苏果(程远)下车时,闪光灯立刻对准了她。

    程总,对于强拆导致老人受伤有何评论

    程氏集团会继续强制拆迁吗

    有传言称这个项目存在安全隐患,您有何回应

    问题如炮弹般砸来。苏果保持镇定,走向受伤的老人:先确保伤者得到妥善照顾,其他问题稍后回答。

    她蹲下身,查看老人的伤势。幸好只是皮外伤,但老人看她的眼神充满恐惧和愤怒。

    你们这些有钱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老人颤抖着说,我在这住了四十年,绝不会搬走!

    苏果心中一痛。她完全理解这些居民的感受——那里也是她的家。

    老先生,我向您保证,程氏集团会暂停所有拆迁工作,直到与每位居民达成公平协议。她提高声音,让周围人都能听见,伤者的所有医疗费用由公司承担,我本人深表歉意。

    这番话让现场安静了一瞬。记者们惊讶地交换眼神——这完全不是程远一贯的强硬作风。

    周远悄悄拉了她一下:程总,这样承诺会不会...

    按我说的做。苏果斩钉截铁地说。

    就在这时,她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果的身体,显然是程远赶来了。两人目光隔空相遇,无声地交流着。

    苏果(程远)对周远说:请那位女士过来,她可能是居民代表

    程远(苏果)被带到她面前。在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CEO与普通居民的对话,没人能猜到其中的玄机。

    程氏集团会重新评估拆迁方案。苏果(程远)大声说,同时压低声音快速补充。

    今晚八点,老地方。紧急情况。

    程远(苏果)微不可察地点点头,然后假装愤怒地说:我们希望看到实际行动,而不是空头支票!

    表演完这场戏,苏果(程远)在保镖护送下离开现场。上车前,她回头看了一眼梧桐巷27号——那栋破旧的老楼里,有苏果的小公寓,也有可能是揭露真相的关键证据。

    S项目的地下室...她必须去看看。但不是现在,不是独自一人。

    今晚,她会和程远分享一切。然后,也许他们终于能拼凑出完整的真相——关于苏明的失踪,关于程东海的罪行,关于两个家庭被扭曲的命运。

    而那个真相,很可能会彻底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

    程远——现在困在苏果身体里的程远——蜷缩在公寓的折叠床上,浑身发抖。窗外的暴雨敲打着玻璃,如同他脑海中奔腾的黑暗思绪。

    已经三天没去上班了。自从抑郁症发作以来,他连起床都变得困难。餐厅经理发来最后通牒:明天再不上班,就永远别来了。

    手机屏幕亮起,是苏果(程远)发来的短信:今晚不能见面,父亲突然安排晚宴。明天联系。

    程远把手机扔到一边。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被放鸽子。尤其在他刚刚发现那个惊人事实之后——

    两天前,他在整理苏果的物品时,偶然发现了一个藏在床底下的铁盒。里面除了苏果从小到大的照片,还有一封信。信是苏明写给女儿的,日期是他失踪前一天:

    果果,我终于找到了确凿证据。程东海不仅挪用了项目资金,还在S项目中使用了劣质建材。整栋楼都有坍塌风险!我明天去见林雅,她答应帮我。如果出事,记住:铁盒里的U盘是关键。爱你的爸爸。

    程远翻遍了铁盒,却没找到什么U盘。显然苏果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否则早就拿出来为自己父亲洗刷冤屈了。

    这个发现像一记重拳击中他的胸口。如果信中所说属实,那么他父亲不仅是个骗子,还是个置人命于不顾的罪犯。而他,程远,这些年一直在迫害一个无辜女孩和她被冤枉的父亲。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医院林医生:苏小姐,您的血液检查结果显示药物浓度异常。请尽快来医院调整用药。

    程远含糊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他现在哪有精力管什么药物浓度公寓漏水的地方扩大了,水滴在盆里的声音像某种残酷的倒计时。拆迁通知就贴在楼下大门上——距离强制搬迁只剩两周。

    一切都糟透了。

    他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向洗手间。镜中的苏果脸色惨白,眼睛下方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曾经那么讨厌的一张脸,现在却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亲近感。毕竟,这是他现在唯一拥有的家。

    你得振作起来。他对镜中的女孩说,为了苏果,也为了...真相。

    但抑郁的大脑不听使唤。负面想法如潮水般涌来:如果他永远被困在这具身体里怎么办如果他父亲真的做了那些可怕的事怎么办如果...如果他这些年错怪了苏家父女怎么办

    这个念头带来的痛苦比抑郁症本身更甚。

    程远抓起药瓶,倒出两片药吞下。然后他做了一个决定:明天,无论如何要去见苏果。他们需要分享所有发现,共同面对这个越来越复杂的局面。

    程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苏果——现在占据程远身体的苏果——盯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她正在破解程东海的一个加密文件夹,这是周远偷偷提供给她的。

    程总,这些文件可能对您有用。周远递给她U盘时意味深长地说,但请小心。您父亲不会喜欢有人窥探他的秘密。

    屏幕上的进度条终于走到尽头。文件夹打开了,里面是一系列银行转账记录和工程报告。苏果的眼睛迅速扫过这些文件,心跳越来越快。

    这些是确凿证据!十年前,程东海确实将项目资金转入自己控制的地下账户,然后又伪造文件将责任推给她父亲。更可怕的是,工程报告明确指出了S项目使用的建材不达标,存在严重安全隐患,而程东海选择掩盖这一切,甚至贿赂质检人员出具假报告。

    天啊...苏果喃喃自语。

    这已经不仅仅是商业欺诈,而是危害公共安全的重罪!难怪父亲会失踪——他发现了这些证据,威胁到了程东海的利益。

    正当她准备复制这些文件时,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程东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两个保安。

    听说你在查S项目的旧档案程东海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果迅速关闭文件,但为时已晚。程东海大步走过来,一把推开她,看向屏幕。当他看到被解密的文件夹时,脸色瞬间阴沉。

    都出去。他对保安命令道。

    门关上后,程东海转向苏果——他以为的儿子,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远儿,我本以为你终于懂事了,没想到你还在追查这些陈年旧事。

    苏果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只是例行检查,父亲。

    别装了。程东海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你不是我儿子。

    苏果的心跳几乎停止:您...您在说什么

    我儿子不会突然对十年前的旧项目感兴趣,不会改变西区拆迁计划,更不会对一个小服务员那么关心。程东海冷笑道,你是谁苏果

    苏果的血液瞬间冻结。他怎么知道

    程东海似乎从她表情中读出了答案,发出一声嗤笑:果然。灵魂互换真是荒唐。但既然发生了,我们就要好好利用。

    他松开苏果的手,走向酒柜,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发现吗因为真正的程远绝不会质疑我。他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冷酷、果断、对敌人毫不留情。

    苏果这才明白,程远那些令她痛恨的特质,全是他父亲精心培养的结果。

    你想怎样她直接问道。

    程东海啜饮一口酒:很简单。你继续扮演程远,但必须完全听我指挥。我会安排人找到苏果——现在是我儿子身体的她,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确保他——或者说她——永远不会再碍事。程东海轻描淡写地说,仿佛在讨论天气,至于你父亲,他早就该永远消失了。

    苏果猛地站起来:你对我父亲做了什么

    程东海笑了:放心,他还活着。关在某个地方。毕竟,死人没法签署认罪书。他放下酒杯,我给你24小时考虑。明天这个时候,要么合作,要么...你和你的父亲都会后悔。

    他离开后,苏果瘫坐在椅子上,双手发抖。情况比她想象的更糟。程东海不仅知道灵魂互换的事,还准备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控制程氏集团,同时解决她和父亲!

    她必须立刻警告程远。但程东海的眼线可能已经在监视她了。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打草惊蛇。

    苏果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拿起车钥匙,准备亲自去找程远。但刚走到电梯口,周远拦住了她。

    程总,别回去。周远压低声音,您父亲的人在监视您的公寓和那个餐厅服务员。他们接到命令,一旦发现苏果——现在是您身体的她,立刻控制起来。

    苏果的胃部一阵绞痛。程远有危险!

    周远,你为什么要帮我她警惕地问。

    周远苦笑:十年前,我是苏明先生的助理。我知道他是被冤枉的,但当时太害怕,不敢站出来。现在...我想弥补。

    苏果紧盯着他的眼睛,判断真伪。最终,她选择相信他:我需要见苏果——我是指,现在在我身体里的那个人。安全地见面。

    周远点点头:我来安排。但您必须表现得一切如常,尤其别让您父亲起疑。

    回到办公室,苏果强迫自己处理日常事务,但思绪早已飞向程远。他现在怎么样是否安全如果程东海的人先找到他...

    这个念头让她坐立不安。

    第二天清晨,程远终于勉强爬起来,决定去上班。他需要那份工作,尤其是在拆迁迫近的情况下。

    餐厅里,经理看到他时脸色阴沉:苏果,你被开除了。收拾东西走人。

    程远张嘴想辩解,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连续四天无故旷工,确实足够被开除。

    工资会结算到昨天。经理补充道,对了,程氏集团的人昨天来问过你。看起来很重要。

    程远的心猛地一跳:程氏集团谁

    不知道,几个穿西装的。他们问你住哪,什么时候上班。经理耸耸肩,可能和你父亲的债务有关

    程远立刻明白了——程东海在找他!如果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他匆忙收拾了个人物品,离开餐厅。刚走到公交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陌生的男性面孔。

    苏小姐程董事长想见你。

    程远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车门开关声和急促的脚步声。他拐进一条小巷,凭借对城西地形的熟悉左拐右绕,终于甩掉了追兵。

    气喘吁吁地躲在一家便利店后门,程远掏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苏果的号码——现在是程远的号码。

    无人接听。

    他又试了两次,依然没人接。情况不妙。如果程东海已经控制了苏果...

    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一个陌生号码。

    喂他谨慎地接听。

    是我,周远。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低,程远——我是说,现在在你身体里的那个人让我联系你。你有危险。

    程远的心一紧:她还好吗

    暂时安全。但你父亲——程东海已经发现灵魂互换的事了。他派人到处找你。

    果然如此。程远握紧手机:她有什么计划

    今晚八点,S项目地下室。她知道你会去。但务必小心,别被跟踪。

    电话突然挂断。程远站在便利店昏暗的灯光下,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恐惧。S项目地下室…那里可能有揭露真相的关键证据,也可能是程东海设下的陷阱。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去。为了苏果,为了真相,也为了…赎罪。

    雨又开始下了。程远拉起单薄的外套遮住头,走向公交站。他需要先回公寓拿些东西——手电筒、防身喷雾,还有那封苏明留下的信。

    也许今晚,十年的谜团终将揭晓。而他和苏果的命运,也将永远改变。

    程远——现在困在苏果身体里的程远——站在S项目废弃大楼前,喉咙发紧。这座本该被拆除的老旧建筑在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破碎的窗户像无数双黑洞洞的眼睛注视着他。

    手机显示晚上7:50。他提前到了,以防有埋伏。

    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滑进衣领,冰冷刺骨。他紧了紧单薄的外套,小心地绕到大楼侧面。正门被铁链锁住,但有一扇侧门的锁已经锈蚀,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程远屏住呼吸,侧身滑入黑暗。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布满灰尘的大厅,地上散落着碎玻璃和废纸。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化学物质的气味,令人作呕。

    苏果他低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建筑内回荡。

    没有回应。

    根据苏明信中的线索,地下室入口应该在楼梯间后面。程远摸索着前进,每一步都扬起厚厚的灰尘。他的抑郁症症状在紧张情绪下有所缓解,但心跳仍然快得不像话。

    楼梯间的门半掩着。程远推开门,手电筒照向下方——一段陡峭的混凝土楼梯通向更深的黑暗。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程远猛地转身,手电筒光束照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本能地后退,差点踩空楼梯。

    是我。熟悉的声音响起——是他自己的声音。苏果(程远)从阴影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表情,谢天谢地你没事。

    程远长舒一口气:你也是。我打电话没人接…

    手机被父亲没收了。苏果(程远)走近,程远这才注意到她——不,他——额头上有一道新鲜的伤口,他发现我们在查S项目的事。

    程远伸手想触碰那道伤口,又在中途停住:他伤害你了

    比起他打算做的,这不算什么。苏果苦笑一声,他计划控制我们两个,利用灵魂互换的状态永远掌控程氏集团。

    程远的血液瞬间变冷。这正是他担心的。

    我们需要找到那个U盘。他说,我父亲——苏明的信中提到了它。

    苏果点点头:我母亲也暗示地下室有答案。我们走吧,但小心点,可能有…

    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打断了她。两人同时僵住。接着是更多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传来。

    有人来了。程远压低声音,不止一个。

    苏果抓住他的手臂:后门!快!

    他们冲向楼梯间,但为时已晚。三束强光突然从不同方向照来,刺得他们睁不开眼。

    别动!一个粗犷的男声喝道。

    程远眯起眼睛,勉强辨认出四个穿黑衣的壮汉围住了他们。不是警察——程东海的私人保镖。

    程总,领头的对苏果(程远)说,您父亲很担心您。请跟我们回去。

    苏果挡在程远前面:放她走。这事与她无关。

    保镖头子冷笑一声:董事长特别强调要‘请’苏小姐一起回去。他说你们俩有个…有趣的秘密。

    程远和苏果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程东海不仅知道灵魂互换的事,还打算利用这一点。

    跑!苏果突然大喊,同时抓起地上的铁管朝最近的保镖挥去。

    程远没有犹豫,趁乱冲向楼梯间。一个保镖试图拦截,被他用防身喷雾喷了个正着,惨叫一声捂住眼睛。

    他跌跌撞撞地冲下楼梯,苏果紧随其后。身后的脚步声和咒骂声越来越近。地下室比楼上更黑,空气更浑浊,像是几十年没通过风。

    这边!苏果拉住他的手,拖着他拐进一条狭窄的走廊。

    他们躲进一个小房间,苏果迅速关上门,用身体抵住。程远用手电筒四下照射——这像是个旧档案室,金属架子上堆满发黄的文件夹。

    外面的脚步声逼近,又远去。两人屏住呼吸,直到确认暂时安全。

    他们分头搜索了。苏果低声说,迟早会找到这里。

    程远的手电筒光束落在一个角落的保险柜上:看那个!

    保险柜看起来年代久远,但比周围的东西要新一些。苏果立刻上前查看,尝试转动密码盘。

    你知道密码程远问。

    苏果摇头:但如果是父亲设置的,可能会用…

    她输入几个数字,保险柜纹丝不动。又试了一次,依然没反应。

    程远突然想到什么:试试你生日。不是程远的,是苏果的。

    苏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输入0923。咔哒一声,保险柜门开了。

    你怎么知道她小声问。

    程远耸耸肩:你公寓的WiFi密码。他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翻遍了苏果的日记和相册,几乎记住了所有细节。

    保险柜里只有一个旧U盘和一份文件。苏果迅速将它们取出,借着电筒光查看文件。

    这是…质检报告的原件!她声音发抖,上面明确标注建材不合格,必须返工。但父亲——程东海签字批准继续施工!

    程远凑近看,确实如此。更可怕的是,报告底部有一行手写备注:苏明发现问题,需处理。

    处理是什么意思程远感到一阵恶寒。

    苏果脸色苍白:我猜这就是你父亲失踪的原因。

    他们又查看了U盘内容——需要电脑,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程远将U盘藏进内衣口袋,确保安全。

    我们得离开这里。苏果说,然后找台电脑看U盘里有什么。

    程远点头,但一个问题困扰着他:为什么你父亲会把证据藏在这里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苏果苦笑,况且,谁会想到在即将拆除的建筑里找十年前的证据

    外面又传来脚步声,这次更近了。两人屏住呼吸,紧贴墙壁。

    分头找!一个声音命令道,董事长说那个服务员女孩是关键,必须抓住她!

    程远的心跳如雷。他们口中的关键是什么意思程东海到底想干什么

    脚步声停在门外。门把手转动了一下,但苏果死死抵着门。

    锁住了。外面的保镖说,去找钥匙。

    脚步声再次远去。苏果转向程远:我们得趁现在走。我知道一条应急通道。

    他们悄悄溜出档案室,沿着黑暗的走廊前进。苏果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带着程远拐了几个弯,来到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员工通道。她小声解释,通向后面的小巷。

    门被卡住了,两人合力才推开一条缝,刚好够侧身挤出去。冰冷的夜雨立刻打在他们脸上,但此刻这反而令人振奋。

    他们沿着小巷狂奔,直到确信甩掉了追兵,才在一个废弃的公交站停下喘气。

    现在怎么办程远抹去脸上的雨水,程东海的人肯定在监视我们的住处。

    苏果沉思片刻:我有一个地方。跟我来。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一个城东的地址。程远疑惑地看着她。

    我小时候住的地方。苏果解释,父亲买下的公寓,后来闲置了。没人知道它与我们家的关系。

    半小时后,他们站在一间老旧但整洁的小公寓里。苏果从花盆底下找出备用钥匙,动作熟练得像是经常来这里。

    我偶尔会来打扫。她似乎看出了程远的疑问,父亲说这里是我的避风港,如果有一天遇到危险…

    她没有说完,但程远明白了。苏明为女儿准备了一条退路,即使在他失踪后依然有效。

    公寓很小,一室一厅,但布置得很温馨。墙上挂着苏果小时候的照片,书架上摆满了经济学和建筑学的专业书籍。

    你父亲…真的很爱你。程远轻声说。

    苏果的眼神柔和下来:他是个好人。从不与人结怨,直到…她看向程远,直到发现程东海的秘密。

    程远低下头:我很抱歉。这些年我对你…

    你不知道真相。苏果摇摇头,我们都不知道。

    她找来一台旧笔记本电脑,插入U盘。里面有几个文件夹,全是扫描的文件和录音。他们迅速浏览起来,每份文件都像一块拼图,逐渐拼出完整的真相。

    看这个。程远指着一份银行转账记录,程东海确实挪用了项目资金,然后栽赃给你父亲。

    还有这个。苏果点开一个音频文件,是录音!

    录音质量很差,但能辨认出是程东海和苏明的声音。

    程东海:…你太天真了,苏明。商业就是弱肉强食。

    苏明:用劣质建材会出人命的!我必须向董事会报告。

    程东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别忘了你女儿…

    录音到此戛然而止。苏果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他威胁你父亲…用你的安全。程远感到一阵恶心。他父亲——不,程东海——竟然如此卑劣。

    他们继续查看文件,最后发现了一段视频。画面中,程东海和几个陌生人在交谈。

    …安排好了吗程东海问。

    放心,苏明会被送到南方的小岛上。只要他签了认罪书,就保证他女儿安全。陌生人回答。

    记住,别伤害他。只是…让他消失。

    视频结束。苏果泪流满面:他还活着…我父亲还活着!

    程远不知该说什么。他父亲——不,程东海——不仅陷害了苏明,还绑架了他,用他女儿的安全威胁他认罪。而这些年,他一直以为苏明是卷款潜逃的骗子。

    我们需要这些证据。他最终说,足够起诉程东海了。

    苏果擦干眼泪:问题是,怎么用程东海在政商两界人脉极广,普通途径行不通。

    程远沉思片刻:公司年度晚宴。下周举行,所有董事和重要合作伙伴都会出席,还有媒体。在那里当众揭露,他就无法掩盖了。

    但我们需要确保证据不被拦截,还要确保我们的人身安全。苏果忧虑地说。

    两人陷入沉思。雨点敲打窗户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

    突然,程远眼睛一亮:你母亲!林雅女士。她在医院对‘苏果’很友善,而且她似乎知道些什么。

    苏果若有所思:你是说,寻求她的帮助

    如果她真的关心你——无论是哪个你——也许她会站在我们这边。程远说,尤其是当她知道程东海做了什么之后。

    苏果慢慢点头:值得一试。但怎么联系她我的手机被没收了,你的可能被监控。

    程远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医院林医生给我的。也许可以通过他传话

    聪明。苏果露出赞赏的微笑,明天我们就——

    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打断了她。程远这才注意到苏果(程远)的脸色异常潮红,呼吸急促。

    你发烧了!他伸手触碰自己的额头,烫得吓人。

    可能是伤口感染。苏果虚弱地说,没关系…

    话没说完,她就向前栽倒。程远勉强接住她,惊恐地发现她已陷入半昏迷状态。

    坚持住!他手忙脚乱地找出手机,犹豫了一秒,还是拨打了林医生的电话。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救人要紧。

    电话接通后,他简短说明了情况,隐瞒了灵魂互换的部分,只说朋友头部受伤后高烧昏迷。

    我马上过来。林医生说,地址

    程远咬了咬牙,还是说出了这个秘密住所的位置。挂断电话后,他将苏果小心地安置在床上,用湿毛巾敷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坚持住。他轻声说,不确定是在对苏果说,还是对自己说,我们好不容易找到真相,不能现在就放弃。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淹没。程远守在床边,握着苏果滚烫的手,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无论灵魂在哪个身体里,这个女孩,这个曾经被他伤害却依然坚强的女孩,已经悄然占据了他心中某个重要的位置。

    而明天,他们将一起面对程东海,揭露十年前那个黑暗的真相。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们不再孤独。

    程远——现在仍是苏果身体里的程远——站在程氏集团年度晚宴的侧门外,手指不自觉地绞着服务员制服的衣角。今晚,一切将见分晓。

    身旁,苏果(程远)调整着领结,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眼神坚定。林医生的及时救治让她——不,他——脱离了危险,伤口感染得到控制。

    记住计划。苏果低声说,我上台发言时,你负责播放视频。周远会确保投影设备正常。

    程远点点头,心跳如擂鼓。三天前那个雨夜后,他们通过林医生联系上了林雅。出乎意料的是,林雅立刻相信了灵魂互换的事,并同意帮助他们。

    我早就察觉‘儿子’不对劲。林雅当时抚摸着苏果(程远)的脸说,你眼里有我儿子没有的温暖。

    更关键的是,林雅提供了最后一块拼图——当年苏明交给她的原始账本,证明程东海确实挪用了项目资金并栽赃于人。

    我一直保存着它,等待合适的时机。林雅眼中含着泪,我不能再让更多人受害了,即使那意味着毁掉我的家庭。

    现在,所有证据都已就位:U盘里的文件、地下室的质检报告、林雅提供的账本,以及苏果(程远)这些天在公司收集的其他证据。它们被精心编排成一段无法辩驳的演示文稿。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的声音隐约传来。程远从门缝望去,只见程东海正满面红光地接受宾客祝贺,丝毫不知今晚将是他商业帝国的末日。

    该进去了。苏果深吸一口气,你准备好了吗

    程远看着自己的脸——那曾经冰冷傲慢的面容,现在却充满了他从未有过的勇气和决心。他点点头:一起。

    苏果推门而入,立刻引来众人注目。作为CEO,她的出场本就在议程中。程远则混在服务员中,悄悄向控制台移动。

    尊敬的各位董事、合作伙伴,苏果(程远)站在话筒前,声音沉稳有力,感谢大家出席程氏集团年度晚宴。

    程远一边听着,一边小心地观察四周。周远在控制台旁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一切就绪。林雅坐在前排,双手紧握,面色凝重。

    今晚,我想谈一个敏感话题。苏果(程远)突然话锋一转,关于十年前S项目的真相。

    宴会厅瞬间安静下来。程东海皱起眉,向舞台走去:远儿,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恰恰相反,父亲。苏果直视着他,现在是揭露真相的最佳时机。

    她点击遥控器,大屏幕亮起,显示出第一份文件——程东海签署的质检报告,上面明确标注建材不合格。

    十年前,S项目使用了劣质建材,存在严重安全隐患。作为项目负责人,我父亲明知这一点,却选择掩盖真相。

    程东海脸色骤变:胡说八道!那是苏明负责的项目,是他——

    是他发现了问题并试图举报。苏果打断他,切换到下一张图片——银行转账记录,而这些,证明您挪用项目资金并栽赃给苏明先生。

    会场一片哗然。几位董事站起来,仔细查看屏幕上的证据。

    程东海的脸涨成猪肝色:伪造的!这些都是伪造的!保安,把CEO带下去!

    两名保安犹豫着上前。就在这时,林雅站了起来:够了,东海。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会场安静下来,是时候结束这个谎言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旧账本:这是当年苏明交给我的原始记录。它证明了一切。

    程东海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惊恐。他猛地冲向林雅,似乎想抢夺账本:你背叛我!

    程远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出服务员队列,挡在林雅面前:住手!

    所有人都愣住了——一个普通服务员竟敢干涉董事长。程东海盯着苏果的脸,突然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狰狞。

    原来如此。他冷笑道,你们两个…调换了。这句话只有近处的几人能听见。

    林雅将账本递给最近的董事,然后站到程远身边:东海,停手吧。警察已经在路上了。

    程东海环顾四周,看到董事们震惊而愤怒的表情,看到妻子坚定的眼神,看到儿子和苏果并肩而立的样子。他知道游戏结束了。

    你们不明白…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苍老,我只是想给家人最好的…

    通过牺牲别人的家庭程远忍不住质问,苏果和她父亲做错了什么

    程东海没有回答。几分钟后,警笛声由远及近。当警察给他戴上手铐时,他最后看了一眼儿子,眼中充满复杂的情绪。

    无论你是谁,他对苏果(程远)说,照顾好我的公司…和我妻子。

    随着程东海被带走,会场陷入混乱。董事们紧急召开临时会议,媒体记者疯狂拍照。苏果(程远)被团团围住,回答各种问题。

    程远退到角落,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这三天的紧张、恐惧和终于释放的压力,让苏果本就虚弱的身体到达极限。他扶着墙,努力保持清醒。

    你还好吗林雅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关切地问。

    程远勉强点头:只是…有点累。

    林雅温柔地扶住他:我送你回家。远儿——我是说,现在在我儿子身体里的那个人,会处理好这里的。

    她眼中闪着泪光:谢谢你保护了我儿子…即使他曾经那样对待你。

    程远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曾经在他眼中只是仇人母亲的女性,现在却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暖。

    林雅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血缘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无论在哪具身体里,你们都是好孩子。

    她叫来司机,送程远回公寓。路上,程远望着窗外闪过的霓虹,思绪万千。程东海被绳之以法,苏明的冤屈即将洗刷,但还有一个问题未解决——

    他们还能回到原来的身体吗

    三天后,月全食之夜。

    程远和苏果站在云端餐厅的露台上,仰望渐圆的月亮。过去72小时如同旋风——警方根据他们的证据重新调查S项目,确认了程东海的罪行;媒体大幅报道这起商业丑闻;董事会暂时保留苏果(程远)的CEO职位,等待进一步调查。

    而最重要的是,苏明被找到了——正如视频中所说,他被关在南方一个小岛上,被迫签署了认罪书。警方已派人去接他回来。

    医生说父亲身体状况很差,但精神还好。苏果轻声说,眼睛映着月光,他问的第一件事就是我是否安全。

    程远点点头,胸口发紧。他想起自己的父亲——不,养父——程东海。那个养育他又扭曲他的人,现在面临牢狱之灾。他应该恨他,但奇怪的是,心中只有怜悯。

    月食开始了。苏果指着天空。

    月亮边缘渐渐出现一道暗影。根据天文预报,今晚的月全食将持续近一小时。民间传说中,月全食是灵魂最不稳定的时刻,也是他们可能换回来的最佳时机。

    如果...如果换不回来呢程远突然问道。

    苏果沉默了一会儿:那我们就学着以新身份生活。她转向他,无论在哪具身体里,我知道你是谁。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程远心中某个紧锁的门。在苏果的身体里这一个月,他经历了从未有过的苦难,也收获了意想不到的成长。他学会了谦卑,学会了同理,学会了...爱。

    我也是。他轻声回应,无论发生什么,我知道你是苏果,那个坚强、善良、勇敢的女孩。

    月光渐渐被阴影吞噬,两人不约而同地靠近。程远感到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体内流动,像是有电流穿过每个细胞。苏果也皱起眉,似乎经历着同样的不适。

    你感觉到了吗她问,声音有些发抖。

    程远点头,突然一阵眩晕袭来。他扶住栏杆,闭上眼睛。世界在旋转,意识仿佛被抽离又塞回。耳边响起尖锐的鸣叫,然后是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程远感到一只手轻轻拍他的脸。

    程远你还好吗

    他睁开眼,看到苏果——真正的苏果,在她自己的身体里——关切地俯视着他。而他...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那是他熟悉的大而骨节分明的手,他原来的身体!

    我们换回来了!他惊呼,声音恢复了往日的低沉。

    苏果也看着自己的手,又摸摸脸,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喜悦:真的换回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现在他们不再是灵魂互换的状态,而是真正的一男一女,站在月光下,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程远清了清嗓子,后退半步:所以...我们成功了。

    嗯。苏果点点头,脸颊微红,谢谢你...为了一切。

    应该是我谢谢你。程远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这次经历,我永远不会真正了解你,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多么...混蛋。

    苏果笑了:我们都学到了很多。

    月光重新洒满露台。远处,城市的灯火如同星辰。两人并肩而立,沉默却舒适。

    关于你父亲的债务...程远犹豫着开口。

    已经不存在了,我知道。苏果轻声说,但我会继续经营餐厅,靠自己的能力生活。

    程远点点头,意料之中的回答。这个女孩的骄傲和坚韧,正是他爱上她的原因。

    等等,爱

    这个突如其来的认知让他心跳加速。是的,他爱她。爱她的坚强,爱她的善良,爱她在逆境中依然保持希望的能力。

    苏果,他转身面对她,突然决定坦诚一次,这一个月,在你身体里的经历改变了我。我看到了世界的另一面,也看到了...你。

    苏果抬眼看他,月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我想正式道歉,为我这些年对你和你父亲造成的伤害。程远继续说,同时...我想请求一个机会。不是补偿,而是...重新认识你,以正确的方式。

    苏果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嘴角微微上扬:你知道吗在你身体里的时候,我发现程远集团有很多值得尊敬的方面。你的员工真心佩服你,即使你是个严苛的老板。

    程远惊讶地挑眉:真的

    嗯。苏果点头,你是个出色的商人,程远。只是有时候太固执己见。

    就像你是个出色的经济学家,却选择做服务员程远反问。

    苏果笑了:灵魂互换的好处之一,就是让我们看到对方不为人知的一面。

    两人相视而笑,默契如同多年的朋友。程远鼓起勇气,轻轻握住苏果的手。她没有抽回。

    所以...机会他小心翼翼地问。

    苏果歪着头,假装思考:嗯...可以考虑。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程氏集团得重新评估西区拆迁计划。那些老人需要妥善安置。

    程远笑了:已经安排好了。事实上,我计划将那片区域改造成老年社区,保留原有建筑风格,只做安全加固。

    苏果惊讶地睁大眼睛:真的什么时候决定的

    在你身体里的时候。程远承认,挤了半个月公交,我深刻体会到城西居民的不易。

    苏果笑了,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然后,出乎程远意料的是,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脸颊。

    这是预付款。她红着脸说,剩下的看你表现。

    程远呆住了,随即绽放出一个月前还无法想象的真挚笑容。月光下,两个曾经势不两立的灵魂,此刻找到了彼此最真实的模样。

    三个月后,《财经日报》头版刊登了两则引人注目的新闻:

    其一,《程氏集团前董事长程东海因商业欺诈、挪用资金等罪名被判十年有期徒刑》;其二,《程氏集团与果·云端连锁餐厅达成战略合作,共同开发社会公益项目》。

    配图中,程远和苏果握手微笑,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期待。而在小字部分,记者忍不住八卦了一句:据传两位合作伙伴关系已超越商业层面,但双方均未正面回应。

    与此同时,城西梧桐巷27号的居民们收到了一份特殊礼物——他们的老房子将被改造成安全舒适的老年公寓,不必搬迁。其中502室的主人,那位曾经的服务员女孩,如今经常带着一位英俊的商界精英来访,两人总是手牵着手,笑容比阳光还灿烂。

    偶尔,在月圆之夜,他们会回到云端餐厅的露台,仰望那轮明月,想起那个改变了一切的夜晚。然后相视一笑,十指紧扣,感恩命运那奇妙而浪漫的安排。


如果您喜欢,请把《一场车祸,我和追债人共享了身体》,方便以后阅读一场车祸,我和追债人共享了身体第一章后的更新连载!
如果你对一场车祸,我和追债人共享了身体第一章并对一场车祸,我和追债人共享了身体章节有什么建议或者评论,请后台发信息给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