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3.
另一边，萧天琛坐在餐桌旁，手指轻扣着酒杯。
一台老式的双卡录音机正放着时兴的粤语歌曲。
听着舒缓的音乐，他却觉得愈发心慌。
饭吃的差不多了，李灵灵盈盈起身，坐到他身侧，雪花膏呛人的香味直钻他的鼻腔。
李灵灵又贴近了几分，将头靠在他肩上。
天琛，时间不早了，今晚我先住我家吧，正好让我和儿子亲近亲近。
萧天琛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回头再说吧，志文明天还得上学，我先带他回家了。
话罢，他也不等李灵灵回答，便带着志文往家走。
可到家时，家里却早已没了我的身影。
萧天琛心头慌乱愈甚，在看见桌上那张字条时更加不知所措。
恰好此时，门被敲响。
他急切地打开门，却发现来人是隔壁的婶娘，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
婶娘将一张牛皮纸袋塞进他手里。
小萧，这是唐诗让我交给你的。
她下午急匆匆地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吗
萧天琛敷衍地嗯了一声，侧过身，打开了纸袋。
离婚协议四个大字，赫然跃入眼帘。
萧天琛的眼神顿时一暗，翻开协议，发现协议中间还夹着一页报告。
鉴定结论：根据检测结果，排除萧天琛与萧志文存在亲子关系。
萧天琛犹如五雷轰顶般呆立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他动作迟缓地走向正在玩着新玩具的志文，脸上的肌肉因紧绷而微微颤抖。
他上前，恶狠狠地打掉了志文手中的玩具，在儿子不可思议的目光中走到座机前拨打了李灵灵的电话：
半小时内到医院来，我有事情想问你。
萧天琛带着志文去做了第二次亲子鉴定，报告结果和我给他的一模一样。
志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今天爸爸格外奇怪，吓得缩在一旁，噙着泪水一声也不敢吭。
李灵灵这才施施然的赶到医院，看见萧天琛，满脸关切。
天琛，怎么突然叫我来医院，是你身体不......
啪!萧天琛眼神一凛，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李灵灵被他打的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形后，满脸惊愕地看着动手的男人。
萧天琛，你竟然敢打我
萧天琛不欲多做解释，直接将亲子报告扔在她脚边。
李灵灵捡起报告随意扫了一眼，面色瞬间惨白。
天琛，你听我解释，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
萧天琛面如寒霜，猛地一步跨到李灵灵身前，双手揪住她的衣领，将她狠狠地往后一甩。
当初我一下岗你就和我离婚，我也从未怪过你什么，你竟然还给我戴绿帽子，让我替你养孩子!
你觉得我很好骗是吗
萧天琛手上力道加重，又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李灵灵被吓得形象全无，哭着求饶，萧天琛这才松开手，她双腿一软，失力瘫坐在地上。
萧天琛语气冰冷，不带一丝感情，我会把替你养儿子这些年花的钱通通列出来，限你十天之内，把这个钱拿出来。
如果你拿不出来，那我们只能法院上见了。
说罢，萧天琛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4.
我到了A市后，在郊区租了套小房子。
我把粮票都换成了现金，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找工作。
我虽然不是高学历人才，但如今正值改革发展的好时期，遍地都是机会。
我进了一家销售公司，做了初级销售员。刚开始工作，处处碰壁，不断尝试下，也做出了点成绩。
一个月后，因为业务能力卓越，被破格提拔为销售经理。
公司将海外销售的项目交给了我，我只能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学习英语，忙得晕头转向。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得了我的同意，秘书才探了半个身子进来。
唐经理，楼下有位李的小姐想要见你，说是你的熟人。
李小姐
看着手里的全英文件，脑子一团乱麻，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不等我回应，玻璃门就被猛地推开。
李灵灵带着志文气风风火火地冲进我的办公室，眼里带着憎恨。
你真的在这!不枉我费了这么大功夫打听你的消息。
我看着面前的李灵灵，神色微怔。
在这之前，我只在几张泛黄的胶片照片上见过她，从邻里的口中听过她。
在我印象里，她是个娇生惯养的漂亮女人。
而如今站在我对面的李灵灵，眉间是脂粉也掩不住的郁色，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已。
见我不回答，她更加恼怒，提高了音量大吼，是你把那件事情告诉萧天琛的你怎么这么卑鄙!
我低眉思索了半晌，才猛然想起，你是说，你给萧天琛戴绿帽子，让他替别人养了七年的儿子这件事
你个贱人，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凭什么你把我毁了，还能人模狗样的坐在这里!
我要你付出代价!
说罢，她从怀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发了疯似的向我冲来。
我躲避不及，眼看水果刀就要刺到我胸口。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后攥住了刀刃。
你疯了!
萧天琛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匕首，将她踹翻在地，神色阴冷，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李灵灵脸上的癫狂还未消散，哑着嗓子道，上次我去你家找你的时候，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张前往A市的车票，我就猜到，你是来找她的......
萧天琛眼神幽暗，看来还是对你太仁慈了，你竟然敢持刀伤人。
不是的，天琛，我只是一时糊涂......
身后突然涌入几名警察，迅速控制了李灵灵。
屋内发生的响动惊动了同事，他们早就偷偷报了警。
放开我，我不要去坐牢!我可以给你们钱，放开我!
李灵灵声嘶力竭地大喊，直接被警察堵住了嘴。
萧天琛没再理会她，满脸关切地向我走来。
志文猛地冲过来，涕泪横流地抱住萧天琛的手臂，爸爸，别丢下我!不要留我一个人!
志文满脸委屈，我心中却再没了一丝心疼。
萧天琛神色冷淡，用力扯出手臂，别乱叫，我不是你爸爸。
志文踉跄几步，失力地跌坐在地上。
几个警察，将李灵灵和志文扭送到了公安局。
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萧天琛的手掌还在不停地滴血，但他恍若未觉，只定定地看着我，唐诗，我们可以聊聊吗
5.
我点了点头，又拿出医药箱，替他简单处理了伤口。
他看着扎成蝴蝶结的纱布，缓缓开口：
唐诗，我知道李灵灵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我已经教训过她了，让她带着志文离开了......
我没兴趣听这些，出声打断他，只是说这些吗那请你先出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忙。
萧天琛张了张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抱歉，唐诗。
听见抱歉这两个字，我心里涌出一股说不清的酸涩情绪。
跟他结婚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放低姿态。
萧天琛眼眸低垂，声音里带着祈求，当初是我忽略了你，让你受委屈了，我今后绝不会再这样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指尖微顿，静静地看着他。
萧天琛紧张地摩挲左手，我明显地感受到，他只想让我点头同意。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只觉得可笑。
你也赚了不少钱，想请几个保姆都可以，何必来找我这个觊觎你钱财的前妻呢
萧天琛神情一紧，着急地辩解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觊觎我的财产，那只是说的气话!
我不欲再与他多说，让秘书将他请了出去。
这位先生，请您离开，我们经理还要忙工作，如果您真的有事儿，麻烦请预约了再来。
这件事过后不久，公司让我去参加一场商业交流会。
我深知这是个提高能力的好机会，便没有推拒。
我盛装出席，和一个关系不错的男同事一起前往交流会。
令我意外的是，在交流会上，我又看见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萧天琛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小盒子，稳步朝我走来。
我下意识的想离开，却发现此刻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
萧天琛低哑的声线从身后传来，我扭过头，就见他单膝跪地，他的手中稳稳地举着一枚钻戒。
诗诗，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们忘掉过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5.
直到人群中爆发出一阵起哄声，我才反应过来。
萧天琛竟然趁着职务之便将我们的私事拉到台面上。
我看着满脸真诚的萧天琛，眸光暗了暗。
果然，他永远学不会尊重人。
我看着他手中的钻戒，莫名感觉有些眼熟。
我曾在萧天琛结婚的相册里看见过，李灵灵戴着一只闪耀的钻戒。
我玩笑似的开口，不能厚此薄彼，让他也送给我一个。
当时他一脸严肃，语气不屑，只警告我别肖想自己配不上的东西。
如今他却送给我，甚至比李灵灵的那只更夺目。
几人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钻戒这么大，可得不少钱吧!这个姑娘什么来头，有个那么爱他的男人。
明天我也去百货大楼里逛逛，看看这一个要多少钱。
场馆内无比安静，都在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后退了几步，抱歉，我拒绝。
气氛瞬间冷了下来，一旁的男同事走上前替我解围。
萧先生，小诗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可不要插足别人感情，请你自便，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说罢，他拉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天琛从宴会厅里追了出来，很快地截住我的去路，满脸受伤的质问我。
唐诗，我不信你没爱过我，你难道真的这么狠心吗
我扫过他的眉眼，不屑地开口，萧天琛，别再纠缠我了!如果不是你和他长得有几分相似，我才不会嫁给你!
萧天琛满脸错愕，像谁你说清楚!
与你无关。
我不再看他，转身上了车。
萧天琛依旧不死心，扒着车窗质问，所以，你嫁给我，不是真心的
见我不回答，他满脸受伤，你......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成他，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我神色平静地将车窗关上，汽车瞬间启动，疾驰而去，只留下一路扬起的灰尘。
6.
这只小插曲过后，我很久没再见过萧天琛。
直至某个傍晚，我下班准备回家，却在公司门口，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
孩子看见我，下意识地伸出手让我抱。
我站在原地，没再上前，他低着头攥紧衣摆，缓缓靠近我。
我这才看清他的脸，往日白净可爱的小脸此刻面黄肌瘦，袖子已经被磨破，裸露在外的肌肤遍布着伤痕。
我有些意外，你又和别人打架了
志文不敢抬头，声音怯懦，我没和别人打架。
妈妈不要我了，我没有地方去。
意料之中的回答。
李灵灵本来就对这个亲生儿子没有多少感情，现在他没了利用价值，自然被一脚踢开。
我低下头问他，那你为什么来找我
志文终于抬起了头，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可以给我点东西吃吗我很久没吃饭了。
听见我答应，他脸上才终于露出了笑容。
我带他去了路边的小饭馆，给他买了一大碗牛肉面。
往常挑食的孩子吃得狼吞虎咽，连一口汤都没剩。
看着这一幕，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用餐馆的固定电话拨了萧天琛的号码。
喝干净最后一口汤，他舔了舔嘴唇，谢谢你，唐阿姨。让我吃上了一顿饱饭。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乖巧，没有用颐指气使的神色冲我说话。
他顿了顿，再次开口我现在不挑食了，我也不会再打同学了......
你......可以继续当我的妈妈吗
我扯了扯唇，毫不留情，当然......不可以。
萧天琛来得很快，但他没有进餐馆，只是在外面默默地站着。
志文看见他，身子应激似的发抖，我不要回去，我好不容易跑出来!
萧天琛没有给他反抗的机会，扯起他的胳膊就向外走，见我疑惑，主动开口解释。
李灵灵因为故意伤人，被关进大牢里了。
志文也因为以前的事被送进了少管所，没想到他偷偷跑了出来，还找到了你这里。
我淡淡点头，反正你都养了他这么多年，干脆把他当做亲儿子算了。
萧天琛低声道歉，当初因为他错怪你那么多次，是我不对。
我挥了挥手，无所谓地开口，你不用道歉，反正我们也没什么瓜葛了。
萧天琛满眼深情，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小诗，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开始吗
我没回答，自顾自地说，你去供销社谈合作，所有的工分和家务都落在我一个人身上，我也毫无怨言。
你看不见我的艰辛，觉得我只会在家里享乐。
志文身体不好，又暴躁跳脱，我有委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如果你待我如初，再辛苦我都不会离开你。
听到这里，萧天琛眼眶通红。
可无论我怎么做，在你心里还是比不上李灵灵。
我叹了口气，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原谅你
萧天琛神色落寞，脸上再没了往日的桀骜。
是我对不起你，眼盲心瞎看不见你的好，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祝你幸福。如果......你......
最后一句话，他没再说出来。
萧天琛离开了。
正如他承诺的那样，他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海外销售项目完成的非常不错，公司愈发重用我。事业蒸蒸日上，加薪升职。
元旦那天，我的男友向我求婚，我欣然答应了。
我们志同道合，虽在一个公司，却从不越过生活和工作的界限。
他总会无条件地支持我，尊重我的梦想，不对我的计划过多干涉。
临近新年的时候，我们结婚了。
宾客满座，我却在喜宴的角落里，看见了萧天琛。
他一个人喝着闷酒，满脸伤怀。
婚礼快结束时，我收到了一件信封，信里只有寥寥几个字，还塞着一张银行卡。
新婚快乐，密码是你的生日。
小诗，对不起，希望你幸福。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萧天琛。
只是在我孩子满月那天，卡里又多了一大笔钱。
底下附赠了一句留言：
提前给孩子的压岁钱。
厨房里传出阵阵肉香，丈夫在一旁哄女儿睡觉，人间烟火，可爱可亲。
日出有盼，日落有念，心有所期，忙而不茫。
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