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秋天的白露 本章:第一章

    1.

    寒雨淅沥,金陵城的秋意已深,青石板路上积着浅浅的水洼,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姜府后院的小厨房里,药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苦涩的药味混着潮湿的水汽,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姜艾跪坐在蒲团上,衣袖挽至肘间,露出纤细的手腕。她盯着炉火,时不时用扇子轻扇两下,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父亲病了大半年,大夫换了一个又一个,汤药喝了一碗又一碗,却总不见好。

    小姐,药熬好了。丫鬟青杏小声提醒。

    姜艾回过神来,连忙用布巾裹住药罐把手,小心翼翼地将药汁倒入碗中。黑褐色的药汁在碗中打着旋,映出她疲惫的眉眼。

    父亲今日可好些了她轻声问道,声音有些哑。

    青杏摇摇头:老爷咳得更厉害了,方才还吐了血。

    姜艾的手一抖,几滴药汁溅在手背上,烫得皮肤发红。她顾不上疼,匆匆起身:我这就去给父亲送药。

    刚走出厨房,一阵冷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姜艾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却听见前院传来一阵嘈杂。

    姜小姐可在一道尖利的女声穿透雨幕,我家小姐与席大公子登门拜访,还请姜家莫要闭门谢客!

    姜艾的脚步猛地顿住,药碗在手中微微发颤。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陈白莺,她曾经的闺中密友。而席大公子......

    她的未婚夫,席景许。

    青杏担忧地看着她:小姐......

    无妨。姜艾深吸一口气,将药碗递给青杏,你先去伺候父亲用药,我去去就来。

    正厅里,席景许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玉带生辉,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模样。陈白莺依偎在他身侧,一袭桃红色衣裙衬得肤若凝脂,腕间的翡翠镯子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姜艾的目光在那镯子上停留了一瞬,心头像是被针扎了一下。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本该在她大婚时戴在她腕上,如今却......

    姜小姐。席景许开口,语气冷淡疏离,仿佛在和一个陌生人说话。

    姜艾缓步走到主位坐下,脊背挺得笔直,面上看不出半分波澜:席公子今日登门,有何贵干

    席景许皱了皱眉,似是不满她的镇定,索性直言:我与白莺情投意合,已私定终身。今日来,是退婚。

    陈白莺掩唇轻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却又故作歉然:阿艾,你别怪景许哥哥,实在是......你父亲病重,姜家如今这般光景,席伯父怎舍得让景许哥哥娶你过门

    她顿了顿,又柔声道:不过你放心,景许哥哥心善,愿意补偿你些银两,免得你日后......

    啪!

    姜艾猛地拍案而起,茶盏被震翻,滚烫的茶水溅在陈白莺的裙摆上,烫得她尖叫一声。

    姜艾!你发什么疯!席景许怒喝,一把将陈白莺护在身后。

    姜艾冷笑,目光如刀:席景许,过去一年,你借我之名约她游湖赏花,我姜艾是蠢,但还没蠢到今日才看穿你们!

    席景许脸色微变,陈白莺却泫然欲泣:阿艾,你怎能这样想我我不过是......

    够了!姜艾厉声打断,婚书拿来,我签。

    席景许一愣,显然没料到她竟答应得如此干脆。他迟疑片刻,从袖中取出退婚书,推至她面前。

    姜艾提笔,墨迹淋漓,力透纸背。最后一笔落下,她抬眸,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祝二位,百年好合。

    席景许被她这眼神刺得心头一颤,竟莫名有些不安。他匆忙收起退婚书,拉着陈白莺快步离去,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姜艾才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踉跄着扶住桌角。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小姐......青杏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眼中含泪。

    姜艾摇摇头,强撑着站起身:父亲喝过药了吗

    老爷他......青杏欲言又止。

    姜艾心头一紧,顾不得其他,匆匆往后院跑去。推开父亲的房门,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姜父躺在床上,面色灰败,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

    父亲!姜艾跪在床前,握住父亲枯瘦的手。

    姜父艰难地睁开眼,声音虚弱:阿艾......席家......是不是来退婚了

    姜艾鼻尖一酸,却强忍着泪意:父亲别担心,女儿没事。

    是父亲......连累了你......姜父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帕子上。

    姜艾连忙为他擦拭,心如刀绞。她知道,父亲的病需要名贵的药材,而姜家早已捉襟见肘。若非如此,席家也不会这般肆无忌惮地退婚......

    夜深了,雨势渐大,敲打在窗棂上,像是无数细小的针,扎在姜艾心上。她独自坐在闺房中,望着跳动的烛火出神。

    突然,房门被推开,姜夫人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你可知外头现在怎么传的姜夫人脸色铁青,说你被席家厌弃,说你克夫败家!你父亲病成这样,姜家日后靠谁!

    姜艾静默不语,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姜夫人咬牙,从袖中抽出一封烫金帖子:席家二爷——席衍,前日派人来提亲。

    姜艾指尖一颤。

    席衍。

    这个名字在金陵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暴戾恣肆,喜怒无常,曾因一言不合当街斩杀朝廷命官,却因战功赫赫,无人敢治他的罪。坊间传言,他府上夜夜传来女子的惨叫,抬出的尸首皆面目全非......

    姜夫人压低声音:他虽名声不堪,但手握兵权,连圣上都忌惮三分。你若嫁他,姜家便有靠山,你父亲的药......

    姜艾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席景许冷漠的脸,陈白莺得意的笑,还有父亲咳血的模样......

    许久,她轻声道:好,我嫁。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决绝的侧脸。

    ——席景许,陈白莺。

    既然你们毁我姻缘,那我便嫁给你们最怕的人。

    这笔债,我们慢慢算。

    ---

    三日后,席家送来了聘礼。

    没有喜乐,没有媒妁,只有一队黑甲侍卫抬着十八口乌木箱子,沉默地堆满姜家前院。箱子打开,里面不是寻常的金银珠宝,而是名贵的药材、稀有的补品,甚至还有一株百年老参——正是姜父急需的救命药。

    为首的侍卫统领面容冷峻,递上一封密信:二爷让属下转告姜小姐——安分守己,可保性命。

    姜艾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八个字:

    既入狼窝,生死由我。

    她轻笑,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卷过,灰烬飘散。

    抬眸望向席府的方向,眼底映着跳动的焰光。

    席衍,我们......来日方长。

    ---

    2.

    大婚当日,金陵城飘着细雨。姜府门前挂着红绸,却无人道贺。青杏为姜艾梳妆时,手一直在抖,簪子几次都没插稳。

    小姐,听说那席二爷...青杏欲言又止。

    铜镜里的姜艾面容平静:说下去。

    听说他上月才杀了个侍妾,就因那女子碰了他的佩剑...

    姜艾将一支金簪重重拍在妆台上:那正好。她盯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我倒要看看,是他剑快,还是我的簪子利。

    花轿从侧门抬入席府。没有喜乐,没有宾客,只有几个面无表情的婆子引路。新房内红烛高燃,却透着森森寒意。姜艾端坐床沿,盖头下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玄色锦靴。

    自己掀了吧。男人的声音低沉冷冽,我没那个闲情。

    姜艾一把扯下盖头,正对上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席衍比她想象中年轻许多,一袭暗红婚服衬得他面容如玉,只是那眼底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栗。

    二叔。她故意咬重这个称呼。

    席衍眯起眼,突然伸手掐住她下巴:记住三点。一,不许进我书房;二,不许过问我的事;三...他的拇指擦过她唇上胭脂,别想着借我的势报复景许。

    姜艾挣开他的手,唇上留下一道红痕:将军多虑了。我嫁你,只为父亲的药。

    席衍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房门被他摔得震天响。窗外雨声渐密,姜艾独自坐在婚床上,从袖中摸出一根银簪,在床柱上刻下第一道划痕。

    ---

    三更时分,姜艾突然惊醒。窗外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拖过青石板。她轻手轻脚来到窗边,借着月光看见几个黑影正往后院井边移动。

    好奇心驱使下,她披衣跟了出去。雨后的庭院湿滑难行,姜艾躲在假山后,看见那几个黑衣人正往井里扔什么东西。水花溅起的瞬间,她看清了——那是一只苍白的人手!

    好看吗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姜艾浑身一僵。席衍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呼吸喷在她耳畔。他身上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熏得她头晕。

    我...我...

    席衍一把扣住她手腕拖向主院。进了书房,他反手锁门,将姜艾按在墙上:新婚夜就急着找死

    姜艾后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却昂着头与他对视:将军在井里扔了什么

    席衍突然笑了,那笑容让人毛骨悚然。他松开姜艾,从多宝阁取下一个木匣,啪地扔在她面前。匣子摔开,里面滚出几枚带血的耳坠。

    上一个好奇的女人留下的。席衍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你想当下一个

    姜艾强忍恐惧蹲下身,捡起一枚耳坠细看:这不是普通婢女戴得起的...这是宫里的东西。

    席衍擦手的动作一顿。

    耳坠上的缠枝纹是内务府的标记。姜艾抬头,将军杀的是宫里人

    屋内死一般寂静。席衍突然大步走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拽起: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姜艾直视他的眼睛,但我猜,将军需要个懂宫规的帮手。

    席衍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松开手:明日回门,我会派人跟着你。他转身背对着她,现在,滚出去。

    ---

    回门这天,席衍果然派了四个佩刀侍卫护送。姜艾刚踏进姜府,就听见父亲房中传来争吵声。

    这花哪来的姜夫人尖利的声音传来。

    姜艾快步进屋,看见父亲床前的小几上摆着一枝白山茶,洁白的花瓣上沾着晨露,新鲜得刺眼。

    阿艾...姜父虚弱地招手,这花...是有人放在我枕边的...

    姜艾心头一颤。白山茶在金陵极为罕见,更别说在这个季节。她拿起花枝细看,发现花萼处有一个极小的安字。

    建安...她喃喃自语。

    什么姜夫人问。

    姜艾摇摇头,将花枝收入袖中。陪父亲说了会儿话,她便借口更衣回到闺房。从床底暗格取出母亲留下的首饰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枚白玉簪,簪头正是一朵白山茶,花萼处同样刻着安字。

    建安公主...姜艾手指发抖。母亲临终前说过,这簪子关乎她的身世...

    少夫人。门外侍卫敲门,该回府了。

    回程的马车上,姜艾一直心神不宁。行至闹市时,马车突然急停。她掀开车帘,看见席景许和陈白莺站在绸缎庄前,正对着她的方向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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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我那守活寡的二婶吗席景许故意提高声音,怎么,二叔连陪你回门都不愿意

    陈白莺掩嘴轻笑:景许哥哥别这么说,说不定二叔正忙着...处理尸体呢。

    姜艾握紧袖中的白山茶,正要反唇相讥,突然听见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席衍骑着一匹黑马疾驰而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勒马停在她车前。

    夫人。他俯身递来一个锦盒,忘了给你带这个。

    姜艾疑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翡翠镯子——和她母亲那对一模一样。席衍的声音不轻不重地飘进席景许耳中:偷来的东西终究要还的,你说是不是,景许

    席景许脸色瞬间惨白。陈白莺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

    回府后,姜艾在房中仔细查看那对镯子,发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建安二十三年,赐姜氏。

    在看什么席衍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里把玩着那枝白山茶。

    姜艾心头一跳:将军认识这花

    席衍将花枝凑到鼻前轻嗅:十年前,建安公主最爱白山茶。他的眼神陡然锐利,这花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父亲枕边

    姜艾还未回答,窗外突然寒光一闪。席衍猛地扑过来将她按倒在地,一支弩箭擦着他的肩膀钉入床柱。

    趴着别动!席衍抽剑出鞘,踹开房门冲了出去。院中顿时响起打斗声,姜艾从窗缝看见三个黑衣人正与席衍缠斗。其中一人突然朝窗户掷来一物,姜艾下意识接住——是个绣着白山茶的香囊。

    香囊里有一张字条:公主在井里。

    打斗声戛然而止。席衍提着滴血的剑回来,看见姜艾手中的香囊,眼神骤变:他们给了你什么

    姜艾将香囊递给他:有人想告诉我...建安公主在井里。

    席衍的表情瞬间阴鸷。他一把拽起姜艾:记住,再查下去,下次没人救你。说完便大步离去,留下姜艾一人坐在满地狼藉中,手中紧握着那枚白玉簪。

    当夜,姜艾辗转难眠。三更时分,她悄悄起身,摸黑来到后院那口井边。井水黑得看不见底,她颤着手将水桶放下,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就知道你会来。

    席衍举着火把站在她身后,火光映着他半边染血的脸。他脚边躺着两个昏迷的黑衣人,其中一个手里攥着半块绣着白山茶的手帕。

    现在,席衍将火把插在井沿,告诉我,你和建安公主什么关系

    姜艾从怀中取出白玉簪: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她说,这关乎我的身世。

    席衍接过玉簪,在火光下端详片刻,突然冷笑:原来如此。他凑近姜艾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你母亲没告诉你吗建安公主...是自杀的。

    姜艾浑身一颤:为什么

    因为...席衍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她不得不死。

    远处传来打更声,席衍猛地将姜艾拉离井边:回房去。明日我带你去个地方。他的手指划过她颈间的脉搏,在那之前,别再做傻事。

    姜艾回到房中,发现床柱上又多了一道刻痕。窗外,席衍的身影立在井边,直到天明。

    ---

    3.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姜艾站在廊下,望着席衍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的白玉簪。昨夜那枝神秘出现的白山茶,父亲病榻前惊恐的眼神,还有席衍那句意味深长的明日带你去个地方,都让她辗转难眠。

    夫人,将军吩咐备好马车了。管家在院门外躬身道。

    姜艾拢了拢披风,踏入蒙蒙细雨中。席衍已在马车前等候,一袭墨色锦袍被雨水打湿了肩头,显得整个人愈发冷峻。见她来了,他并未多言,只是伸手将她扶上车,掌心温度透过衣袖传来,转瞬即逝。

    马车穿过金陵城最繁华的街市,渐渐驶入城郊。雨势渐大,车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姜艾透过缝隙望去,只见道路两旁的山林在雨幕中显得格外阴郁。

    这是去哪里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席衍闭目养神,闻言只是淡淡道:去见一个故人。

    马车最终停在一座荒废的宅院前。院墙爬满藤蔓,朱漆大门早已斑驳,唯有门环上依稀可见精致的缠枝花纹,显示这里曾经的主人非富即贵。

    席衍撑伞下车,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他伸手扶姜艾下来,声音低沉:小心台阶。

    院内杂草丛生,石板缝里钻出不知名的野花。正堂的门虚掩着,隐约可见里面蒙着白布的家具轮廓。姜艾跟着席衍踏入厅内,灰尘在光线中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气息。

    这里是......

    建安公主的别院。席衍掀开一块白布,露出下面的屏风——一幅未完成的《寒山鹤影图》,墨色已经黯淡,唯有鹤眼处一点朱砂鲜艳如血。

    姜艾心头一震。她记得母亲也有一幅相似的画,只是从未完成。

    席衍的指尖轻抚过屏风上的鹤:十年前,我重伤流落至此,是公主救了我。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说一个遥远的梦,她总爱在这里作画,说等画完了,就送给我做生辰礼。

    姜艾走近细看,发现屏风角落有个模糊的指印,像是有人蘸血写了个姜字,又被匆忙擦去。她的心跳突然加快:公主她......

    自缢了。席衍的声音冷得像冰,就在这个房间里。

    窗外雷声大作,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厅堂。姜艾这才注意到,房梁上还悬着半截褪色的白绫,在风中轻轻摇晃。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席衍突然转身,目光如炬:因为昨日那枝白山茶上,涂了和公主死时一样的毒。他一步步逼近,有人要杀你父亲,就像当年杀公主一样。

    姜艾踉跄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席衍的手撑在她耳侧,呼吸近在咫尺:现在,告诉我,你和建安公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雨声渐急,水珠从屋顶的漏洞滴落,打湿了姜艾的肩头。她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那支白玉簪: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她说这关乎我的身世。

    席衍接过玉簪,在昏暗的光线下细细端详。簪头的白山茶花蕊处,刻着一个极小的安字。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公主的簪子。

    我母亲......姜艾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临终前说,我是公主的女儿。

    空气仿佛凝固了。席衍的手微微发抖,目光从玉簪移到姜艾脸上,似乎在重新审视这个他被迫娶回家的女子。

    窗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席衍神色一凛,猛地将姜艾拉到身后:有人!

    一支弩箭破窗而入,深深钉入他们方才站立的地面。席衍拔出佩剑,一脚踹开后门:跟紧我!

    暴雨中的后院一片模糊。几个黑影从树丛中窜出,刀光剑影间,席衍护着姜艾且战且退。姜艾的裙角被灌木撕破,冰冷的雨水浸透了衣衫。

    那边!她指着院墙一角的小门。

    两人冲出别院,钻进密林深处。追兵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姜艾喘着气靠在一棵古树上,双腿发软。

    席衍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拇指擦去她颊边的雨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声音异常沉重,如果元承知道你的身份......

    元承

    北国皇太子。席衍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他是建安公主同父异母的兄长,也是当年逼死公主的元凶之一。

    姜艾如遭雷击。难怪那日在绸缎庄外,那个北国商人看她的眼神如此古怪。

    席衍从怀中取出一块褪色的绣帕,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一朵白山茶:这是公主留给我的,她说有朝一日若见到她的孩子......他的声音哽了一下,要我护她周全。

    姜艾接过绣帕,指尖发颤。她八岁时曾随母亲去过栖玄寺,记忆里有个盲眼少年总爱坐在后山的溪边听流水声。母亲与寺中住持密谈时,她常偷偷溜去扯那少年的袖子,带他摸新开的山茶花......

    是你......她抬头望向席衍,那个小瞎子

    席衍嘴角微微上扬:难为你还记得。

    雨势渐小,林间透出些许天光。席衍突然正色道:明日宫宴,元承点名要见你。他握紧佩剑,从现在起,你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回程的马车上,姜艾一直攥着那块旧绣帕。席衍闭目养神,忽然开口:公主死前留下一句话。

    姜艾屏住呼吸。

    告诉我的孩子,不要报仇。席衍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但我知道,这不可能。

    马车驶过水坑,溅起一片水花。姜艾望向窗外,雨中的金陵城朦胧如画,却暗藏杀机。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与那个素未谋面的生母紧紧纠缠在一起。

    而身边的这个男人,将会是她唯一的盟友。

    4.

    入宫那日,金陵城难得放晴。

    姜艾穿着席衍准备的鎏金百鸟裙,腰间束着银丝绦带,每走一步都似有流光浮动。青杏为她梳了个惊鹄髻,发间只簪了那支白玉山茶簪,衬得脖颈修长如天鹅。

    太素了。席衍不知何时站在了妆台旁,从袖中取出一支金丝嵌红宝的步摇,戴这个。

    姜艾没有接:将军不是说,要我低调行事

    席衍冷笑一声,亲手将步摇插入她发间:元承点名要见你,你以为真是为了听琴他指尖划过她耳垂,他要确认你的身份。

    步摇垂下的红宝石恰好遮住了她耳后那枚小小的花瓣形胎记——建安公主血脉的证明。

    马车驶入宫门时,姜艾的手心已经沁出冷汗。席衍突然握住她的手,触到一片冰凉:怕了

    怕连累将军。她实话实说。

    席衍低笑一声,拇指在她腕间轻轻摩挲:记住,你现在是席夫人。他声音陡然转冷,谁动你,就是与我为敌。

    ----

    宴席设在琼华殿。姜艾跟在席衍身后踏入殿门,立刻感受到数道目光刺来。最灼热的那道来自右首——金冠束发的北国太子元承正似笑非笑地打量她,目光在她发间的步摇上停留片刻,又移向那支白玉簪。

    席将军好福气。元承举杯,北国口音浓重,夫人比传闻中还美。

    席衍挡在姜艾身前,隔断那道视线:殿下谬赞。

    酒过三巡,元承突然向皇帝进言:听闻席夫人琴艺超群,不知可否......

    内子近日染恙。席衍冷声打断。

    皇帝却已微醺,摆手道:席爱卿,让夫人弹一曲又何妨

    满座哗然。姜艾根本不会弹琴——这是要当众出丑。她求助地看向席衍,却见他面色阴沉如铁。

    臣妇献丑了。她硬着头皮走向琴台。

    指尖刚触到琴弦,琴身突然咔地裂开一道缝!

    小心!席衍暴喝一声,酒杯脱手而出。

    数十根银针从琴身激射而出,席衍的酒杯打落大半,余下几根擦着姜艾鬓角飞过,削断一缕青丝。殿内顿时大乱,侍卫们拔刀围了上来。

    混乱中,姜艾清晰看见元承对她做了个口型:白、山、茶。

    ----

    回府的马车上,席衍一直攥着姜艾的手腕。直到进了书房,他才猛地将她按在门板上:你早知道元承认识你

    我不认识他!

    那他为什么盯着你的簪子为什么知道白山茶席衍抽走她发间的白玉簪,这根本不是普通首饰——簪头是北国皇室的标记!

    姜艾如遭雷击。母亲临终时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这簪子...千万别让北国人看见...

    席衍从暗格取出一卷画轴,展开是幅美人图。画中女子与姜艾有七分像,发间正戴着同样的白玉簪,落款是建安二十三年。

    建安公主。席衍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是北国老皇帝的私生女,当年作为质子送来大梁。

    姜艾双腿发软,画中人的眉眼与她记忆里的母亲渐渐重合...

    元承是你舅舅。席衍捏住她下巴,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人要杀你父亲了

    窗外惊雷炸响,照亮书房一角——那里摆着个小巧的牌位,上书恩姐建安公主之灵。

    ----

    三更时分,姜艾辗转难眠。

    她轻手轻脚来到书房,借着月光翻找线索。在一摞兵书下发现本手札,扉页写着栖玄寺记事。

    翻开第一页,是幅素描:一个小姑娘牵着盲眼少年的袖子走在溪边。画工稚嫩,却透着温情。姜艾的手指颤抖起来——那分明是八岁的自己和...

    睡不着

    席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姜艾转身,见他只穿着中衣立在月光里,肩上伤口又渗出血来。

    你的伤...

    无妨。他走近,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和药香,看到什么了

    姜艾举起手札:你一直记得我

    席衍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抚上她耳后的花瓣胎记:那年在寺里,你总扯我袖子带我去听溪水声。他声音低哑,后来公主告诉我,你是她女儿。

    所以你知道我的身份,才答应娶我

    我娶你,席衍突然逼近,将她困在书案与胸膛之间,是因为当年那个小丫头说过,长大要嫁给我。

    姜艾呼吸一滞。她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在某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她对着看不见的少年许诺: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这样就能天天带你听溪水声了。

    你...记得

    席衍低笑,气息拂过她唇畔:记得。他俯身,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下,但现在不行。

    为什么

    因为明天我要去查白山茶的线索。他退后一步,眼中情愫尽敛,你留在府里,哪儿都别去。

    姜艾突然抓住他衣袖:带我一起去。

    不行。

    我可以认出来。她急道,母亲...公主留下的暗记,只有我能看懂!

    席衍定定看着她,突然伸手抚过她发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步摇上缀红宝石吗

    姜艾摇头。

    因为公主死时,他的手指穿过她发丝,戴的就是这样的步摇。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两人在熹微的晨光中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

    ----

    次日清晨,席衍还是带上了姜艾。

    马车驶向城西一处偏僻宅院。据查,最近出现的白山茶都来自这里。下车时,席衍突然递给姜艾一把精致的匕首:藏在袖中。

    院门虚掩着,推开门,满院白山茶迎风摇曳。花丛中立着个素衣女子,听见声响转过身来——竟是陈白莺!

    果然来了。她笑得诡异,我父亲说,只要用白山茶引你们上钩...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冒出数十名黑衣人!

    席衍拔剑将姜艾护在身后:陈御史投靠了北国

    陈白莺抚过一朵白茶花:谁让姜艾挡了我的路呢她突然厉喝,杀了她!元承殿下只要尸体!

    刀光剑影中,席衍肩伤崩裂,鲜血染红半边衣袍。姜艾被他推到花丛后:数到十,往东墙跑!

    那你呢

    席衍回头看她一眼,突然笑了:这次换我牵你的袖子。说罢挥剑冲入敌阵。

    姜艾攥紧匕首,突然瞥见花丛深处有块石碑,上面刻着熟悉的缠枝纹——和母亲首饰盒上的暗记一模一样!

    她冒险爬过去,发现碑下压着封信。拆开一看,顿时泪如雨下——是建安公主的绝笔:

    吾儿亲启:若你看到此信,说明元承已至金陵。记住,白山茶不是诅咒,是解药...

    身后传来陈白莺的尖叫:她在那里!

    姜艾转身,正看见一把明晃晃的刀朝她劈来!

    阿艾!

    席衍飞身扑来,剑锋贯穿持刀人的胸膛,自己却被另一把刀刺中后背。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却仍死死护在姜艾身前。

    走...他嘴角溢出血来,带着信...走...

    姜艾颤抖着抱住他,突然摸到他后腰处别着的东西——一枝沾血的白山茶。

    她终于明白了公主信中的意思。

    ---

    5.

    席衍的血染红了姜艾的百褶裙。她颤抖着取出那枝沾血的白山茶,花瓣上还带着露水,花蕊中隐约可见细小的金色粉末。

    解药...姜艾突然想起母亲教过的北国秘术,金蝉花!

    她顾不得陈白莺还在不远处叫嚣,迅速将白山茶揉碎敷在席衍伤口上。奇迹般地,汩汩流出的鲜血渐渐止住,席衍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

    将军!府兵终于赶到,将残余黑衣人尽数斩杀。陈白莺见势不妙要逃,被姜艾一把扯住头发拽了回来。

    这一下,是为我父亲。姜艾将匕首抵在她颈间,声音冷得像冰,说,元承在哪

    陈白莺突然诡笑:你以为赢了席衍中的是北国七日殇,没有完整的金蝉花...话未说完,她突然口吐黑血,倒地抽搐——竟是提前服了毒。

    席衍虚弱地抓住姜艾手腕:信...公主的信...

    姜艾展开那封泛黄的信笺,建安公主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

    吾儿亲启:白山茶中藏金蝉花粉,可解百毒。元承欲借和亲吞并江南,当年我以死阻之,今他又至...

    信纸突然被风吹起,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名单——正是当年参与逼死公主的朝臣,陈御史的名字赫然在列。

    ---

    三日后,席衍伤势稍稳。姜艾正在煎药,青杏慌慌张张跑来:夫人!谢姑娘醒了,一直喊着要见您!

    谢南锦是府上医女,三日前查案时突然昏迷。姜艾赶到厢房,见她面色惨白地抓着床幔,一见她就嘶声道:祠堂...公主在哭...

    当夜,姜艾扶着席衍悄悄潜入陈府祠堂。月光透过窗棂,照在正中那尊诡异的无面神像上——竟与荒宅里见过的建安公主画像衣着一模一样。

    这是...

    替身像。席衍剑尖挑开神像底座,露出里面干枯的白山茶,他们用公主的替身施咒,难怪冤魂不散。

    突然,祠堂后门传来脚步声。姜艾急忙吹灭蜡烛,与席衍隐在幔帐后。进来的是陈御史和几个陌生男子,其中一人说着浓重北国口音:

    殿下已到金陵,花神节就是动手之时。

    陈御史恭敬道:请转告元承殿下,席衍已中剧毒,姜艾那丫头...

    席衍猛地捂住姜艾的嘴——她差点惊叫出声。那些人说的竟是:当年母亲没死,而是被囚在北国!

    ---

    回府马车上,姜艾浑身发抖:他们还活着...母亲和那些贵女...

    席衍将她冰凉的手包在掌心:所以元承要杀你——你是公主血脉,会破坏他们的计划。

    原来当年建安公主假死,带着被残害的贵女们暗中组建花神盟,用白山茶传递消息。而元承此次前来,就是要彻底铲除这些叛徒。

    花神节...姜艾突然抬头,他们要在那天动手

    席衍眼中寒光闪烁:所以我们抢先一步。

    次日清晨,姜府挂起白幡——席将军伤重不治。姜艾一身缟素跪在灵前,接受百官吊唁。陈御史假惺惺安慰时,她故意让袖中的白山茶掉落在地。

    当夜,果然有黑衣人潜入灵堂,掀开棺盖的瞬间——本该死去的席衍暴起杀人,剑锋直指对方咽喉:元承在哪

    ---

    花神节这日,姜艾穿着嫁衣立于祭台。按照计划,她要以身为饵引出元承。腰间暗藏的匕首贴着肌肤,冰凉如那支白玉簪。

    来了。耳畔传来席衍伪装成乐师的声音。

    元承一袭红衣走上祭台,金冠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他伸手要掀姜艾盖头,突然脸色大变——盖头下赫然是谢南锦苍白的面容!

    殿下找我姜艾的声音从神像后传来。她缓步走出,手中捧着个鎏金盒子,不如先看看这个

    盒中整齐排列着十九只右耳,每只耳后都有花神刺青。元承踉跄后退:你...你怎么找到她们的...

    因为公主留下了地图。姜艾猛地掀开神像红绸,露出里面机关——正是囚禁贵女们的地牢入口!

    元承狞笑:你以为这就结束了他突然击掌,数十弓箭手从四周现身,建安公主的女儿,正好代替她和亲!

    箭雨袭来那刻,席衍带兵杀到。混战中姜艾肩头中箭,却死死抱住要逃跑的元承:这一箭,替我母亲还你!

    元承突然扯开她后领,露出那枚花瓣胎记:果然是公主血脉!他狂笑着举起匕首,那就一起死——

    嗖!一支羽箭穿透他咽喉。席衍站在三步之外,弓弦犹颤:本王的夫人,轮不到你碰。

    ---

    一个月后,北国使团灰溜溜离开金陵。皇帝论功行赏,席衍却递上辞官奏折。

    姜艾在院子里修剪新栽的白山茶,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真要辞官

    席衍从背后环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嗯,带你回江南。他取出那支白玉簪,轻轻插回她发间,公主的夙愿已了,该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了。

    姜艾转身,突然摸到他腰间鼓鼓的物件——是那块旧绣帕,如今被仔细裱在了檀木框里。

    还留着

    席衍低头吻住她:留着当聘礼。

    风吹过满园白山茶,仿佛多年前那个小丫头牵着盲眼少年的袖子,在栖玄寺后山笑得灿烂:

    等我长大了,嫁给你好不好

    ---

    6.

    马车离开金陵那日,正值梅雨初歇。

    姜艾靠在窗边,望着渐行渐远的城门。席衍将一件薄毯披在她肩上:在想什么

    想母亲。她摩挲着白玉簪,若她还活着,现在会在哪里

    席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今早收到的。

    信笺上是熟悉的字迹——建安公主亲笔。原来当年她假死后,一直隐居在江南某处寺院。信中只有寥寥数语:见字如晤,母安。白茶花开时,可至栖云寺一叙。

    姜艾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一片墨痕。席衍将她揽入怀中,手指轻轻梳理她的长发:我们直接去栖云寺

    她摇头:先回家。

    这个家,是席衍在姑苏城置办的宅子。三进院落,临水而建,推开雕花木窗就能看见河道上来往的乌篷船。

    ---

    宅子比想象中热闹。

    姜艾刚踏进垂花门,就被一群丫鬟婆子围住。为首的嬷嬷眼眶泛红:老奴终于等到将军带夫人回来了。

    席衍难得露出窘态:这是徐嬷嬷,从小照顾我的。

    更让姜艾惊讶的是后院那片药圃——种满了金蝉花与白山茶。席衍从背后环住她:知道你惦记姜大人的病,特意备下的。

    当夜,姜艾在书房发现一个上锁的紫檀匣子。钥匙就挂在席衍腰间,她犹豫许久,还是趁他沐浴时偷偷打开了。

    匣子里整整齐齐码着数十封信,每封上都写着阿艾亲启。最早的一封是十年前,墨迹已经泛黄:今日在栖玄寺遇见个小姑娘,眼睛亮得像星星...

    最新那封墨痕犹新:终于能堂堂正正唤你夫人...

    偷看夫君私信席衍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姜艾慌忙合上匣子,却被他握住手腕:既然看了,总该付些报酬。

    这个吻带着沐浴后的湿气,温柔又缠绵。分开时,姜艾发现席衍耳根通红,哪里还有半点杀伐决断的大将军模样。

    ---

    白茶花开时,他们启程前往栖云寺。

    山道蜿蜒,姜艾紧张得手心冒汗。席衍突然指着前方:看。

    晨雾中,一位素衣妇人正在茶树下烹茶。听到脚步声,她缓缓抬头——尽管眼角已有细纹,但那轮廓与姜艾像了七分。

    母亲...

    建安公主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她颤抖着抚上姜艾的脸:我的小阿艾...长这么大了。

    席衍悄悄退出院子,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直到日影西斜,公主才唤他进去。

    当年多亏你暗中周旋。公主将两人的手叠在一起,如今见你们这般,我总算安心。

    原来十年前席衍重伤流落栖玄寺,是公主救了他。后来公主假死脱身,席衍便一直在暗中追查真相,同时保护着姜艾。

    那支白玉簪...

    是我留给你的信物。公主微笑,也是给这傻小子的考验——若他认出你,便是天意。

    ---

    秋去春来,姑苏城的流水载走了三年光阴。

    姜艾在药圃里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汗。近来总是容易疲倦,连最爱的金蝉花都懒得打理。

    夫人!青杏慌慌张张跑来,将军从京城回来了,还带了...

    话音未落,席衍已经大步流星走进院子。他身后跟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约莫五六岁年纪,怀里紧紧抱着一只布老虎。

    这是...

    谢南锦的侄女。席衍蹲下身,与女孩平视,叫姨母。

    女孩抬头,露出与谢南锦如出一辙的眉眼:姨母好。

    原来谢南锦临终前将孩子托付给了席衍。姜艾蹲下身,轻轻握住女孩的小手:你叫什么名字

    谢...谢白茶。

    姜艾与席衍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当夜,姜艾在灯下缝制小衣裳。席衍从背后拥住她,手掌轻轻覆在她尚未显怀的腹部:辛苦夫人了。

    不辛苦。她靠在他肩上,等孩子出生,带他去栖云寺看外祖母可好

    席衍吻了吻她发顶:都听你的。

    窗外,一株白山茶在月光下悄然绽放。

    ---

    后记

    姑苏城的老人们常说,席府那对夫妻真是奇人。将军辞了官却比从前更忙,今日帮药农培育金蝉花,明日为茶农改良白茶品种。夫人更是了不得,开了间医馆专治疑难杂症,连京城都有贵人慕名而来。

    偶尔夜深人静时,会看见将军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在桥上赏月。女娃手腕上戴着的翡翠镯子,在月光下莹润生辉。

    爹爹,娘亲说这个镯子有故事。

    将军笑着亲亲女儿的额头:是啊,是很长很长的故事...

    河水静静流淌,载着月光流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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