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扑朔迷离只要抓到了一丝也是会有转机的。”居成阳在金云的枕头边上看见一只簪子,昨天见她带过,那中间的宝石是红棕色,很少见到,不知是什么。
居成阳后退着爬下床,眼神看着,不经意发现这宝石里的杂质怎么还会动?
“秦少卿,你看看这里是不是水?”
“好像是。”
居成阳伸手将头上钗子拔下来一个用尖角轻轻戳破,倒在茶盏里,便有一股药味出来。
“去叫仵作过来。”
仵作洗干净手从隔壁步履匆匆过来,居成阳已经觉得自己有些气血上涌眼球突出,捂着鼻子摆手。“快拿出去。”
“少卿。”秦于方递给仵作闻一闻,他嘶了一声。“这是能让人兴奋的药,调动身体的潜力,发狂,感觉不到痛和累,吃得多了会死。”
“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秦少卿道。“快将它封好留着。”
又问居成阳道。“你感觉怎么样?”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道。“没事,只是有点想打你。”
秦于方皱着脸无奈:“你这孩子,我都能当你爹了,你就不能尊重我一下?”
居成阳觉得眼睛涨涨的,没搭理他想出去透口气。“我去毛光那再找找,这里你自己找吧。”
迎面碰上了一个官差。“居小姐,发现了棕色的凳子,有暗格,可能有线索。”
暗格十分简陋,只是手法好比较精细,肉眼看是看不出,他也是偶然间摸到一个方形边缘。
秦于方出来查看。“放下吧,在哪里找到的。”
“东家的屋子里。”
没有什么复杂机关,里面是一个小瓶,居成阳立刻用帕子捂住口鼻,身上剩的一块扔给了刚才的官差。
秦于方瞪大了眼睛。“你,很想让我死啊?”
官差捂着嘴笑又将帕子递给秦于方又被抢了回去。
无语,十分的无语。
居成阳声音闷闷的。“我还是觉得让苏容姐姐亲自手刃比较好,你要是因公殉职留个美名我还不服呢。”
“大人的事,你懂什么。”
切了一声,小姑娘还是伸头凑过去看。
还是药的味道,但是瓶子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仵作!”
老头又颠颠地跑出来闻闻。“这个药是对毛光的症,若要使用这个量,就只能靠药吊命了。”
“是了,这样的急症不会只有一个汤药的,必要随身携带药丸才是。所以是他没有吃药,所以死了。”这下算是理顺了。“但是吴将军和萧绝的供词不一致,这药瓶是谁放的,药是被抢走还是没有了,不知道。”
仵作又细细地闻了闻。“少卿,这里有一位药材,龙骨草,很是稀有,是最重要的药引,这一小瓶就要一整株。”
居成阳立刻想起来。“萧绝账上有一颗,一个月之前卖出,价格不低,他能买得起?”
萧绝确实曾经说过毛光在他那里低价拿药。秦于方。“可是时间对得上,毛光来这里是因为萧绝,龙骨草是他给的,没有了所以病发死了。”
又不像是为了毁尸灭迹,居成阳接过瓶子,平平无奇,并不特别,这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病得很重,应该也没见过他吃药。“如果吴将军的话不属实,萧绝也说没见过,就是有人拿走了药,但没必要这么藏起来,一个瓷瓶,砸碎了埋了,扔水里都好,这药瓶都不会留味道。”
秦于方赞同点头。“若是属实,就是毛光知道没有药,自己要死了,但是为什么要藏药瓶?是为了保住萧绝还是揭发?”
“先去萧绝那看看吧。”居成阳又问。“金云怎么样?”
仵作道。“奇怪,奇怪呀,这吃的东西和晚上店里的记录是一样的,这死亡时间,不同的测法得出的结论不一样。”
“什么意思?正常吗?”
“就是有人故意对尸体做了什么混淆死亡时间。”秦于方道。“他们是回去了还是在廊上?”
官差道。“没有得到少卿允许,应该还都在廊上。”
廊上吴月正在给人讲她新编的故事,几个人凑到一起,官子成被排除在外。
“这个故事的主角,名字我还没想好,她的母亲是卖胡饼的。”
“在一个贫困的县里,她的母亲人缘极好,总是有人受过他的小好处,在出摊的时候特意带一些东西,或是吃的或是用的。
县里来过拐子,拐走了一个男孩儿,就是父亲曾经做工的张富户家,母亲总是将妹妹看得很紧,如果姐姐不跟着,不许妹妹单独出去玩儿。
妹妹比姐姐还小两岁,比姐姐长得白胖些。
每次母亲收摊儿,父亲游荡了一天就回来将酒壶挂在车上搭一把手。
母亲总是有许多小规矩,父亲和妹妹都是不以为然,尽管是小小的要求,也许是晚饭吃了臭豆腐,母亲教课时想要让父亲顺手把它放出去开开窗,父亲都是只肯开个窗,家里总是大小争吵不断,不过父亲心里从来不放事情,照吃照睡,只是这一年之中不知经历了什么,一睡就做噩梦,叫着:别跟着我!
他从不去那些人烟稀少的地方。
这个女孩虽然说唯唯诺诺,但是极聪明,是一个读书的好手,家里的书是是母亲攒了许久的钱买了些纸默写下来的,给他们练习的也只有碳棒和土地。
‘何周道之平易兮,然芜秽而险戏。’
母亲一句一句教他们读,教他们写。
小孩子容易被影响,尤其是堕落,妹妹总是隔三差五唠叨苦,说别人都说女孩子读书识字没有用,说母亲也博学多才人,不就是卖饼、抛头露面,还不如父亲之前在富户家里干点活。但父亲已经半年没有出去干活了,年初从张富户家中离开身契恰好到期。
女孩只说:他们怎么知道没有用,娘又不会害我们,妹妹还小不记得也不懂,但是她那时已经有隐隐有了记忆,她的绣工是母亲教的,母亲的技艺是这里从未见过的好东西,传远了,许多事情就有了眉目,却因为布料颜色的晕染叫绣工,打了折扣,最终只能被退回,之后母亲便不再卖亲自绣的东西。
妹妹只是说:我听不懂讲的那些,但人家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娘也不让我走捷径。
女孩安慰道,等秋天过了攒够了钱咱们就往南方走,我还没见过江南风物,母亲说的那些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咱们遇见了好人,肯等,出的价也不低,我们南下的路费一定够了,以后等姐姐做得更熟练了,就可以给你买更多好吃的东西给你,请师傅教你武功。
他们现在一个人挣四个人花,她问母亲说父亲什么时候出去找点活,女孩只要是对父亲有一点意见,都会被母亲恶狠狠地驳斥,她说你他是你爹,你还嫌弃他?
父亲大字也不识,但记住了母亲随口说的一句君子远庖厨就半点手也不伸。母亲只说到南方去就好了。
有时女孩帮母亲推车和面,走的时候和父亲打个照面,父亲就给她一小块猪头肉让她回家,走不几步就听见,妹妹抢了别的女孩子的东西,有一回小姑娘撒娇似的贴着她,女孩拽了妹妹,小脸上满是油花,衣服的口袋也油汪汪的,被猪头肉顶得鼓起来。她泄气地想今天又要洗衣服了,又质问妹妹,你抢人家东西做什么?
妹妹理却直气壮,说谁有力气抢得到就是谁的。
女孩皱起眉毛硬抢了下来,然后将父亲给的那一小块猪头肉也放在小姑娘的手里,小姑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妹妹,拿出了一块乳白色,像是奶做的东西放在她手心里小小地说了一声:姐姐这是补偿给你的,便蹦跳着走了。
妹妹甩手去母亲面前告状,女孩儿本以为母亲会站在她那边,却听到一句对她的不满:算了吧,他刺头一点也没什么总好过你唯唯诺诺。
女孩却是按照他们希望的成长吗?她儿时的张扬活泼,难道不是他们说作为姐姐不够稳重吗?
晚上女孩帮着推车的时候心不在焉,母亲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让妹妹来替姐姐推两把,女孩顺从地松了手,妹妹接班,母亲又开始只能哼哧哼哧了。
今天学的东西是大学第八篇: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
女孩心不在焉,母亲也不想讲这一篇,只在地上写了两首诗,让他们背坐在床边将父亲磨破了的裤脚补好。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母亲没有解释,妹妹更是不喜欢背。
女孩只是看着屋子里微弱的烛光倒映在脚下,就像她和是妹妹踩着母亲的剪影凌驾其上,叹了一口气,又努力地背了起来。
这一幅绣品大概半个月就能做好了。她想跟妹妹说,叫了好几声却听不见回音,便冲进屋子里叫她娘爹快起来,妹妹不见了,几个人忙三火四地喊,街坊四邻都起来了。
真丢了。母亲捂着脸哭又转而怪女孩:你怎么不跟他一起去上茅房?
女孩渐渐松开揽着母亲的手,不是她以前说的,别上个厕所都要陪。可是现在怪谁都没用了,母亲一下子摔坐在地上丢了三魂七魄。”
吴将军喝了一大口水。
郑由:“也没懂要说什么故事。”
萧绝将茶盏一放:“最后不是说了吗?孩子丢了,后续应该是找孩子。”
解九娘抹眼泪。“那这铺垫也太长了吧?”
吴月:“不铺垫怎么会有接下来的选择偏差呢?”
“怎么选择。”
“你且等着就是了。”
萧绝:“爹呢?怎么丢了孩子爹没说什么?”
“下回下回。”
林卫笑道:“将军这是要跟我抢饭碗了。”
吴月伸出一根手指摇摇:“我可不是要抢,我是要帮你的,我写了你自然是可以说的啊。”
林卫站起来做一个揖笑道:“那就多谢将军了。”
郑由又问。“多少回啊?”
“约莫三十回吧。”
启明馆里什么都没多,什么都没少。
除了酒水少了一点,杯子歪歪扭扭的,方才见他时,身上的衣服也是昨日的。
被子没有动的痕迹。
垃圾桶里有些捏碎了的东西,像是一个细细的圆桶。
居成阳道:“他一宿没睡,这屋子里一点变动都没有。”
窗户开了细缝,不算冷。
几个人转回去去了廊上。
看解九娘泪流满面,哭得不能自已,发泄一般。
“怎么了这是,哭上了?”
秦于方和居成阳又重新坐在位置上。
解九娘伏着桌子擦擦眼泪也没有直起身说:“吴将军说故事里那孩子的妹妹丢了,我有些感同身受。”
看吴将军,这创作者想来是创思所有人很高兴,面上没有一点难过。
秦于方点头。“也是,你毕竟有过孩子。”
“你有孩子?什么时候?我们竟然都不知道。”
狗改不了吃屎,都这样了,官子成还有心思想别人呢。秦于方扫了一圈:“说说吧,昨天晚上都干什么了?”
“什么也没干,我真没杀人。”他这话没有指让谁答,但官子成立刻奔到他面前澄清自己。“门外不是有官差守着呢吗?”
“那你的登山索哪里去了?”
“我不知道啊。”官子成焦急地解释。
“晚上没有听见什么声音?看见什么不寻常的。”
“没有,真没有,我睡得实。”
那听着嫌疑更大了。
居成阳起身微微勾手叫了萧绝回他院子里。
秦于方也紧跟着过去。
屋外解九娘的面色不太好看。
屋子里没有被翻,方才过去的时候萧绝看见了,时间不够。
“捏碎的东西是什么?”
“想做一个竹吸管,晚上喝水方便,结果漏水弄我一地,就捏碎了扔了。”
竹子,启明馆有的是。
秦于方笑。“那你手劲还挺大。”
居成阳靠在门框上看他费力地操控椅子转过来,按照医养堂的说法。“你师父好像从来没有在京都给你这个年纪的人接生过,你出生时他不在京都,你一辈子都在京都,也没见你有什么朋友,为什么要撒谎?”
“因为总要有人引荐嘛。”萧绝没反驳,仍然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
“严肃点。”
秦于方将他脚抬起来看了两眼。
可惜不是。
“你有没有致人晕眩的药?”
“没有。”
“使人失声的药,或者是扎针?”
“没有,也不会。”
秦于方掏出来两根草药还有几颗客栈备用的成药药丸。
“这都是什么?”
萧绝扬着头笑。“大人这是觉得我不是大夫,是个假身份?”
“荆芥,王不留行,梅花点舌丹,六神丸。”
秦于方点点头。“龙骨草。”
居成阳和秦于方明显看到他这个人抖了一下。
“是你做的药给毛光?”
“对,是我。”
终于承认了。
“那包药也是你放在那的。”
“那可不是,是他自己要的。”萧绝点了点账本。“这里可是有记录的,收了钱的。”
“龙骨草珍贵,你要了多少钱?”
萧绝晃起了那只好的腿。“没要钱,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看他可怜,想给他续命,不行吗?”
“你前天下午真没见过他?”
“没有。”
秦于方看不上这种浪荡样子,用腿将他别住,按住他两边的扶手。“那就是吴将军撒谎,为什么?”
“那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她啊,我一个济世救人的好人,怎么会有人这么坏害我?”萧绝伸长了脖子和秦于方脸贴脸。
居成阳用帕子捂着嘴,靠近了也弯腰看他们俩:“别说你俩这样,我还挺爱看。”
秦于方尴尬地舔舔嘴起来,叹一口气,抓起居成阳后脖子上的衣服拎出去。“走!!”
“你干什么啊!放开我!你个糟老头子。”
秦于方心中如同被插了一把利刃,他才三十多,就算糟老头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