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心夜人都傻了。

    直到她拖着周荷言从医院出来也没想明白这件事情，但是当务之急是先去给周荷言吃饭。

    她的车方向一拐直接回了诊所。

    正好冰柜里还有她昨夜冻好的一大桶冰激凌，随取随用，她挖了一大勺捏着周荷言腮帮子给他喂了进去。

    然而这次的进食并没有像乐乐那么顺利，周荷言对外界完全失去了全部反应，雪糕被口腔的温度融化后顺着他的唇角蜿蜒流下，只有一点勉强滑入了食道。

    也许是这一点奶油起了作用，周荷言的睫毛颤了颤。

    桑心夜大喜过望，她晃了晃怀里的亡灵，“醒醒周荷言！”然而除了刚刚那一下微不可查的反应后，周荷言并未给她太多反应，桑心夜没有气馁，再接再厉给他喂吃的，这次她学聪明了，一只手抬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喂食，果然雪糕没有再流下来。

    不过，这个姿势让她幻视自己给躺在腿上的猫喂猫条的场景。

    鸦羽似的睫毛再次颤了颤，周荷言睁开了眼睛。

    桑心夜顿时把猫条想法扔到了一边，她抬手在周荷言无神的眼前挥了挥，“怎么样了？好点了吗？”周荷言黝黑的眼珠转了转，最终聚焦在了她脸上。

    桑心夜以为他刚醒还没反应过来，自顾自道，“你怎么会得枯败症啊？我让他们给你送的菜你没有吃吗？你都不知道我今晚撞到亡灵时都吓成啥样了。

    ”她毕竟才来亡灵世界不过一个多月，发现自己开车撞到亡灵时，明知道亡灵不会像人类一样脆弱，还是忍不住慌张。

    “而且撞到亡灵就算了，我一看到你的脸才是真吓傻了。

    ”该说不说，周荷言对她来说确实和别的亡灵是不一样的。

    他是一个很好的亡灵，桑心夜心想。

    她絮絮叨叨一大长串，回应她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静，桑心夜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周荷言自苏醒后一句话都没说。

    她视线下移，正撞进那双专注望着她的眼睛，周荷言就维持着这样仰望的姿势一直看着她。

    “你、”她感觉自己嗓子有点干，“你怎么不说话？”“……”桑心夜说不出来话了。

    她把冰激凌扔在一边，将周荷言一把拉了起来。

    “走。

    ”虽然不知道周荷言能不能听见，但是桑心夜还是开了口，“我带你再去检查一下。

    ”那个医生还没走，看到他们时皱了下眉，当她走近发现周荷言睁着眼睛时愣住了。

    “医生我给他使用了仁心诊所的食疗产品后他就变成这样了，除了眼睛能睁开外，不说话好像对外界也没反应，这是怎么了啊？”桑心夜早就不困了，但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不打哈欠眼睛也有点酸，医生看看她泛红的眼圈，又看看站在一旁像玩偶一样的周荷言，只能提出再次诊断情感波动的提议。

    于是周荷言被桑心夜再次推进了诊疗室。

    只不过上一次他是无意识被拖进去的，这次是乖乖被桑心夜拉进去的。

    将他安置在椅子上她就退出了诊疗室，医生再次将铁片贴在了他头上。

    桑心夜站在玻璃墙外往里看，却发现周荷言视线游离，表情不安，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伸出手很轻地敲了一下玻璃。

    下一秒，那双熟悉的狗狗眼像闪电一样飞向这边，而后好似落地生根的种子寻找到了合适的土壤一样不动了。

    他就用那种依赖的、渴望的、珍惜的眼神望着桑心夜，就好像她是什么绝世珍宝一样，一会看不着就会被人偷走。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桑心夜感觉自己脸一点一点在发烫。

    她将冰凉的手背贴在脸颊上努力给自己降温，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背都被捂热了那温度还是没有降下去一星半点。

    还好这时检查做完了，医生推开门救下了即将红温爆炸的桑心夜。

    “嘶……”医生看着病历单上的两条不过间隔半个小时的诊断结果，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如果说你朋友情感波动上一次是枯败症病患非常正常的一潭死水，这一次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明明一开始还是很平缓，但是不知道受什么刺激了，检查刚开始半分钟后情感开始暴增，像窜天猴似的开始猛劲往上蹦，直到我结束检查时这个情感波动还在上涨。

    ”“真是纳了闷了，我还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情感波动呢！”一直回到了家里，这句话还在桑心夜耳边回荡。

    虽然这么说显得她很自恋，但是周荷言的情感波动好像是从他们对视时开始的？难道是吃了她的饭，就只对她有情感波动了？不能吧……要是按照这个原理的话，整个亡灵界都要变成她裙下臣了。

    不过一个猜测它没有证实终归只是猜测，桑心夜先暂且将周荷言带回了自己家，准备这段时间调查一下他的生活状况再做判断。

    安顿好周荷言，她又折返回幸福小区接果果。

    既然主人都被她带走了，那买一赠一带个狗也是常理之中。

    而且果果这样聪明的小狗，要是始终等不到主人的话，说不准会觉得自己被遗弃从而离家出走，到时候周荷言好不容易醒来发现自己的狗丢了不得再疯一次。

    可是当桑心夜抵达幸福小区时，却只看到一扇大开的栅栏门。

    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果！果果！”她边喊着边往院内走，然而她走了好几圈也没找到小狗的踪迹。

    没办法，桑心夜只能先回家。

    第二天，a市大街小巷贴满了果果的寻狗启示，最上面重金悬赏四个大字标红加粗，后面好几个零看的人眼馋。

    在寻找果果期间，桑心夜仍然在忙碌自己的事情，店面还要扩建，学徒也要不断招收，除了楚怨和公据任之外，她还收了几个有天赋有能力的徒弟，将这些亡灵分散到她的几个分店去为她减轻了不少压力。

    总的来说，现在情况好多了，之前为了装修租房她还贷款了一笔钱，现在也慢慢还上了，乐乐那边她每天都会安排送菜，有时候也会去看看，小姑娘很活泼，再加上现在吃她的饭的亡灵越来越多，每一个亡灵记忆维持时间也越来越久，乐乐全天情感在线，已经完全看不出一开始的麻木模样了。

    另外，她的客流量源源不断，口口相传，已经非常稳定了，桑心夜每天拿钱拿到手软，她再也不用出现在人前只能穿桑辛晔破烂的旧衣服，金钱造就气场，任谁也看不出来一个月前她还是个顶着大风在夜市摊位被别人冷嘲热讽卖烤红薯的穷光蛋。

    除了不知何时会降临到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as研究所之外，桑心夜目前唯二的忧愁就是荤菜和周荷言了。

    先说周荷言。

    自那天晚上她把他带回家，他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只要他们在一个空间内，周荷言始终不远不近地和她控制在一个距离范围内，一旦超出这个距离他就会到处找她。

    就离谱。

    而且她的菜品对他也丝毫无用，他对她的菜没有了之前那么剧烈的反应，或者说其实根本就没反应，一天到晚要不睁着大眼睛呆呆的瞅她，要不就是像个玩偶娃娃似的每天跟在她屁股后面转悠。

    看他这样桑心夜很难受，一个活生生的亡灵变成了死板的雕塑，还不如继续发表小学生言论然后整那些迷信公众号骚扰她呢！除了他，还有第二件让她头疼的事：荤菜。

    要是说亡灵没有关于食物的记忆吧，这个荤菜素菜区分也就没意义了，但是现在他们苏醒了关于食物的记忆，不少亡灵就开始馋这一口肉了。

    油脂丰沛的、肥瘦相间的、饱满弹牙的、汁水丰盈的……除了素食主义者，天下人谁不好这半口荤？但是谁都知道亡灵很难杀，而且就算找到专门针剂杀死了，也留不下半点尸体，只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于是亡灵们也没和桑心夜反馈为难她，但是她多多少少还是能从他们的言语中听到这份遗憾。

    但是这件事和周荷言的事情都很棘手，一向雷厉风行的桑心夜竟然没想到什么解决的好办法。

    正日思夜想之际，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想起了神算之前留给她的那句话：遇到困难去西郊郁金香花田，可以找到解惑之人。

    她寻思不管这个高人能解决这两件事的哪一桩，对她都是好的，便带着周荷言开车去了西郊。

    导航没显示西郊有郁金香花田，桑心夜只能开到地方附近找路过的亡灵问路，但奇怪的是，这个住在附近的亡灵竟然也不知道有郁金香花田这个东西！“我都在这生活五十年了！从没听说过还有郁金香花田这个东西！你怕不是被别的亡灵骗了吧？”告别了热心路人后，桑心夜一头雾水地回到了车里。

    神算骗她？她骗她有什么好处吗？就在此时——轰隆隆！天空惊雷乍起，刚刚还大好的天色瞬间暗沉下来，乌云迅速聚集在一起，一场大雨即将来袭。

    “先回家再说吧。

    ”桑心夜嘟囔着启动了发动机，导航不知为何突然卡死了，她只能凭着方向感顺着来时的路往回开，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路边的景色越来越陌生，桑心夜用眉毛想也知道这绝不是回城里的路。

    她侧头看倒车镜，却注意到周荷言的目光不知何时从她身上移开了，他直直望向远处。

    顺着他的目光，桑心夜抬头望去，一片彩色映入眼帘。

    一支支圆头圆脑的花骨朵在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尽情摇曳着，可不就是她苦苦寻觅的郁金香花田！